甲集卷之三

呂仲實詩

《輟耕錄》載：元中書左丞呂仲實思誠 未遇時，晨炊不繼，將攜布袍貿(mào)米于人。室氏有難色，因作詩云：“典卻青衫供早廚，老妻何必更躊躇？瓶中有醋堪澆菜，囊底無錢莫買魚。不敢妄為些子事，只因曾讀數(shù)行書。嚴霜烈日皆經(jīng)過，次第春風到草廬?！焙蠊堑凇！端畺|日記》又載，仲實《寄內(nèi)》詩云：“自從上馬苦思卿，一個窮家兩手擎。少米無柴休懊惱，大男小女好看承。恩深夫婦情何極，道合君臣義更明。早晚太平歸計遂，連杯共飲話離情。”真切語不減元、白。

題紙鳶

宋侯元功蒙 少游場屋，年三十一始得鄉(xiāng)貢，人以其年長，忽不加敬。輕薄者畫其形于紙鳶上，引線放之。元功見而大笑，作《臨江仙》詞曰：“未遇行藏誰肯信，如今方表名蹤。無端良匠畫形容。當風輕借力，一舉人高空。　　才得吹噓身漸穩(wěn)，只疑遠赴蟾宮，雨余時候夕陽紅。幾人平地上，看我碧霄中?！焙笠慌e登第，徽宗時為宰執(zhí)，謚文穆。

水云鄉(xiāng)

《獅山掌錄》云：宋有人江行得童女二人，自稱兄妹。兄解捕魚，妹專繡刺。居歲余，欲犯之，輒辭年幼。一日，女子題詩襦間云：“覓得如花女，朝朝依繡床。百花渾不愛，只是繡鴛鴦?！逼湫衷唬骸耙廊藶殡y，不如且去?！睆皖}詩于壁曰：“終日繡鴛鴦，懶把蛾眉掃。且歸水云鄉(xiāng)，百年可偕老?！币蚧癁殡p鴛飛去。

藕隱花藏

張確游白 洲，見二碧衣女子，攜手吟云：“碧水色堪染，白蓮香正濃。分飛俱有恨，此別幾時逢。藕隱玲瓏玉，花藏縹緲容。何當假雙翼，聲影暫相從?！贝_逐之，化為翡翠飛去。

澹山狐

永州澹山巖巖有馴狐，凡貴客至則鳴。鄒志完浩 將至，而狐輒鳴，寺僧出迎。志完怪之，僧以狐鳴對。志完作詩曰：“我人幽巖亦偶然，初無消息與人傳。馴狐戲?qū)W仙伽客，一夜長鳴報老禪?！?/p>

獼猴世情

程伯淳顥 游山，僧云晏元獻南來，獼猴滿野。伯淳戲題一絕云：“聞說獼猴最世情，相車來便滿山迎。鞭羸到此何曾見，始覺毛蟲亦世情?！苯裰狼楸榈亟悦x矣。

誓儉草

元世祖思太祖創(chuàng)業(yè)艱難，取所居之地青草一株，置于大內(nèi)丹墀之前，名曰誓儉草，蓋使子孫知勤儉之節(jié)。至正間大司農(nóng)達不花公作《宮詞》，其一云：“墨河萬里金沙漠，世祀深思創(chuàng)業(yè)難。卻望闌干護青草，丹墀留與子孫看?！?/p>

姚學士

元學士姚燧字希聲，致政家居，年八十余。夏日沐浴，侍婢在側，因私焉。婢前拜曰：“主公年老，賤妾倘有娠，家人必見疑，愿賜識驗。”學士捉其圍肚題詩曰：“八十年來遇此春，此春遇后更無春?？v然不得扶持力，也作墳前拜掃人?！睂W士卒后，此婢果生子，家人疑其外通，婢出詩，遂解。聞云間陸平泉事亦類此。

會稽女子

崇禎癸酉，新嘉驛壁有會稽女子題詩，并序云：“予生長會稽，幼工書史。年方及笄，嫁與燕客。具林下之風致，事負腹之將軍。加以河東獅子，日吼數(shù)聲。今早薄言往訴，逢彼之怒，鞭棰亂下，辱等奴婢。氣填胸臆，幾不能起。嗟乎！紅顏薄命，死何足惜，但恐湮沒無聞，直與草木同腐。故忍死須臾，以淚和墨，題詩于壁。倘 軒君子過此讀之，悲予生之不辰，則余死且不朽矣。”詩云：“杏紅衫子半蒙塵，一盞殘燈伴此身。恰似梨花經(jīng)雨后，可憐零落不成春?！薄敖K日如同虎豹游，含情默坐恨悠悠。老天生妾非無意，留與風流作話頭?！薄叭f種憂愁訴與誰，對人強笑背人悲。此詩莫作尋?？?，一句詩成千淚垂。”馮猶龍和詩云：“千秋紅粉盡成塵，詩句猶留夢里身。恰似太真香襪在，行人指點馬嵬春?！薄耙鸭迯姆蛟拱⒄l，換花換馬亦何悲。忍將無限閨中苦，博取詩名壁上垂。”

鄭元和行乞圖

元趙仲穆雍，文敏公之子，善書畫。曾見其所畫《鄭元和行乞圖》，首戴方巾，而以破絹裹其外，右手執(zhí)簡板，左持一籃，一罐碎于地。雖衣衫藍縷，而人物風姿正自飄逸不群。上有詩云：“鄭子曾夸蓋世才，風塵一墮甚張乖。歌殘世上蓮花落，誤卻天邊桂子開。霜雪有情飄瓦罐，雨云無夢到陽臺。試看身上千千結，盡是恩情博得來。”

白仁甫詞

元白仁甫《勸酒·寄生草》詞云：“長醉后方何礙，不醉時有甚思。糟腌兩個功名字，醅渰千古興亡事，曲埋萬丈虹霓志。不達時皆笑屈原非，但知音說盡陶潛是。”又有《沉醉東風·漁父》詞云：“黃蘆岸白 渡口，綠楊堤紅蓼灘頭。雖無刎頸交，卻有忘機友。點秋江白鷺沙鷗，傲殺人間萬戶侯，不識字煙波釣叟。”

鑼鼓詩

至正間，上下以墨為政，風紀之司，贓污狼藉。時送迎廉訪官司則用二聲鼓、一聲鑼，起解強盜則用一聲鼓、一聲鑼，輕薄者為詩云：“解賊一金并一鼓，迎官兩鼓一聲鑼。金鼓看來都一樣，官人與賊不爭多?！庇钟小蹲硖健吩~一闋云：“堂堂大元，奸佞專權。開河變鈔禍根源，惹紅巾萬千。官法濫刑罰重黎民怨。人吃人鈔買鈔何曾見？賊做官官做賊浪愚賢，哀哉可憐！”

輦下曲

廬陵張光弼昱 作《輦下曲》，皆詠故元國俗。一云：“守內(nèi)番僧日念吽，御廚酒肉按時供。組鈴扇鼓諸天樂，知在龍宮第幾重?！薄八葡踊廴掌朴藁?，白晝尋常下釣軒。男女傾城求受戒，法中秘密不能言?！鼻把院畞y宮闈，后言亂民間。釣軒俗云釣闥，僧房下釣闥而置婦女受戒于中也。

謚文正

劉瑾欲中傷楊邃庵一清 ，李西涯力救乃免。及西涯病篤，楊慰之曰：“國朝以來文臣無有謚文正者，如有不諱，請以謚公?！蔽餮念D首稱謝。卒后，得謚文正。有人改宋人譏京鏜詩以刺之云：“文正從來謚范王，如今文正卻難當。大風吹上梧桐樹，自有旁人說短長?！?/p>

代少年書

萬歷丁酉冬，公安袁小修中道 客金陵。新安一少年游太學，狎一妓，情好甚篤，遂傾囊娶之。其人久失怙，兄主家政甚嚴正，遺書切責之，必欲遣去，不則不復相見，且理之官。少年憂懼，不能措辭裁答因謂小修曰：“事已如此，可奈何？但我兄亦知讀書，頗愛才，若得數(shù)千言一書以感動之，吾事濟矣。才思蹇澀，求先生為草數(shù)紙，使此人不出帷，當效環(huán)草之報?！毙⌒逓樽饕粫芾鞌?shù)千言，雋氣可喜，達之于兄。后月余，晤少年，欣然曰：“我兄有字至，云與弟未別數(shù)時，筆下便已如此。既有讀書之志，即攜新婦歸，余不以一眚蓋平生也。欲束裝偕歸?！币蛑镁茷樾⌒迚?，令姬捧觴為歌一曲。友人笑謂小修曰“相如作《長門賦》得千金，今子得此人歌一曲，勝相如千金多矣。”明晨送之江干，揮淚而別。其書曰：信來，得領嚴教，感激慚恧，不可勝言。自先人歿后，得吾兄提攜，以有今日。某雖不才，沾雨露之潤，借朱藍之益，亦既有年。雖有童心，粗知名教。若夫逐野外之鴛鴦，忘堂上之鴻雁，聽花間之曲，背霜滌之篪，即死不為也。但一時迷昧，忽忽如夢。今事定情牽，有不能頓遣者。緣斯人去年自離陽昌酒爐，即永居竹橋旅寓。不意人室之柳葉，遂成結子之桃花，懷娠已經(jīng)四朔念烏衣之派不蕃，青箱之望尚窅。兄與弱弟，皆艱嗣息，設得一兒，蒸嘗有托，如莫愁之產(chǎn)阿侯，胡婢之生遙集，亦為幸事。且近日維揚間有以紅粉妖姬孕青云上客者，兄所目擊。天下事不可知，淤泥出蓮花，糞土產(chǎn)芝菌。此其未能頓遣者一也。斯人雖在煙花，志堅松柏勉離舊巢，得過阿母。彼重失錢樹，恨切肌骨，大罵分袂，恩斷情絕設令再人故棧，顏面何容，磨折何堪？恐登車之日，即畢命之時。昔嚴武與妓俱亡，追者繼至，付之琴弦，后作祟不止。我雖不殺，由我而死，恐倩女相逐，止有芳魂，小玉不仁，能為厲鬼。此其未能頓遣者二也。斯人自人門，改去鈿蟬，謝下墮馬，舞衣歌扇，付之塵土?？c衣綦巾，晨起操作。言不出戶，苦不勞身。宛似良人，克相婦道。且夜勤刀尺以伴膏火，相勉伊吾以致云霄。此其未能頓遣者三也。邸中所藏雖無長物，尚有博山舊爐、雀尾遺鼎，砂翠斑爛之器，牙玉輝映之章。畫則小李將軍，書則海岳外史。皆令之收藏，司其管鑰。設為德不終，將燕鶯化為鹯鷙，恐付之祖龍，盡成灰燼。則先代所遺，皆為烏有。此其未能頓遣者四也。自吾兄嚴命一到，斯人即泣曰：“微豸小蟲，亦知護子憐兒。妾雖煙花下賤，幸已有身。設欲逐我，俟分娩之日，為君家存此一脈，然后自覓白練，永赴黃壚?！钡苈勚嘧詡摹７蚣从幹囗毶倬?。今蘭玉幾何，豈稻麻也哉而弁髦之乎？此其未能頓遣者五也。處此五不能頓遣之勢，則弟之宜遣而不即遣也亦略有可原矣。至兄責弟以罪，罪何遽無。生平讀古人書，見夫桃根、桃葉同登子敬之舟，阿田、阿錢共列稼軒之帳。白太傅之小蠻、樊素，蘇學士之朝云、榴花，集中殊不自諱。誤信古人，風流冶習，未能頓除，尤而效顰，此其罪一也。歲月如流，未必吾與，開口而笑，寧有幾時？一席多姿，妄同安石之癖；千金散盡，寧甘太白之貧。遂使班嗣之賜書僅存，陸賈之遺金漸罄，此其罪二也。古人又云：文有仗景生情，托物寄興。麗人燃燭，遠山磨墨。千古一道，弟每遇枯坐，文思不屬，微聞香澤，倚馬萬言，出鬼人神，驚天動地。兩儀發(fā)耀于行中，列星迸落于紙上，此其罪三也。江左煙月繁華，六朝金粉舊地。謝家調(diào)馬之蹊，尚余芳草；王氏鼓楫之曲，仍有文波。土風俗習，偶而相洽。此其罪四也。近日文人，概多勝事。如某某皆少年冶游，目為蕩子，一旦懷蛟變化，立致青云，豈留連煙月，即屬塵土下士乎？弟不肖，謬有此見，此其罪五也。弟又有昧死一言：世間亦自英雄豪杰能為格外之事，財色小失，自當赦除。天下有事，正賴命世長才，曲謹小廉，豈能成事。當北宋與契丹為鄰，大小七十余戰(zhàn)，屢致敗北，而能大破之者，乃欲娶薛居正子婦之張齊賢也。澶淵之役，宋幾不保，而能擁駕渡河，重造社稷者，乃溺愛蒨桃之寇萊公也。宋既南轅，金虜破竹而下，而能黃天蕩上幾制兀朮之死命者，乃娶妓女梁氏為妻之韓蘄王也。宋時止有此三大偉人，皆能造非常之功，而亦未始無非常之過。彼恂恂謹飭如張德遠輩，終身無二色如王安石輩，何益于存亡之數(shù)？弟雖不才，設國家有事，寄之一面，尚能談笑卻虜，樽俎破敵。自信才略不后古人，不能自制于口，而輕作此語以示長者，此其罪六也。抑情忍欲，事本非易，故古人云“不邇聲色”。今不幸邇之矣，邇之而能不溺，非圣賢不能。樊通德有言：夫淫于色，非慧男子不至也。慧則流，流則通，而辟生焉。自古英雄，不能不牽情于帷幙。蘇武于嚙雪吞氈之時，而猶有胡婦之娶。瞿曇氏不云乎：“一切有情，皆因淫欲而正性命?！奔磪⑿鲜?，亦虞習氣難除，尚借安般數(shù)息之禪，白骨流光之觀，然后暫能驅(qū)遣。假使兄當盛年，有多情女子苦相流連，以死自誓，不出兄門，兄遽能以慧劍斬之乎？弟不能如下惠坐懷，頭陀一宿，而坐墮落有情之癡，此其罪七也。有此七罪，弟何以見吾兄哉！惟兄赦其七罪，察其不能頓遣之情，而解三面之網(wǎng)，令弟得遂私愿，同歸舊居，絕意鉛華，精心竹素，發(fā)二酉之藏，竟三余之秘，見子云之腸，反思王之胃，三年之后，不唾取大物為一家光寵者，愿兄擯絕之，以為蕩子之戒。皇天后土，實聞斯語。人行匆匆，言辭無敘，幸惟原宥。

阿

吳俗小兒遇可羞事，必齊拍手叫“阿 ”，不知所起?！遁z耕錄》載：淮人寇江南，于臨陣之際齊聲大喊“阿 ”以助軍威。又《朝野僉載》：武后時南皮縣丞郭勝靜一作務勝 ，喚民婦托以縫補而奸之。夫至，縛勝靜鞕之。主簿李懋往救，勝靜羞諱其事，答云：“忍痛不得，阿 ；勝靜不被打，阿 ?！眲t知其來已久。唐六如嘗題《列仙傳》云：“但聞白日升天去，不見青天走下來。忽然一日天破了，大家都叫阿 。”

陽明前身

王陽明嘗游僧寺，見一室封鎖甚密，欲開視之，寺僧不可，云：“中有人定僧，閉門五十年矣?！标柮鏖_視之，見龕中一僧，儼然如生，貌酷肖己。陽明曰：“此豈吾之前身乎？”既而見壁間一詩曰：“五十年前王守仁，開門即是閉門人。精靈剝后還歸復，始信神門不壞身?！标柮鲪澣痪弥?，建塔以瘞而去。

郭清狂

清狂道人郭翊，畫有天趣，詩有風刺。王陽明初以尋常畫史待之，后見其畫《雪樵圖》，題詩云：“兩束樵薪僅十錢，雪深泥滑自堪憐。市城誰念青山瘦，盡日廚頭不斷煙?！庇之嫛赌僚Ｍ須w圖》，題詩云：“雨腳風聲滿樹頭，隨身蓑笠勝羊裘。柴門尤道牛歸晚，江上風波未泊舟?！标柮鞣Q賞，以賓禮優(yōu)之。

卓吾侍者

李卓吾侍者懷林甚穎慧，病中作詩數(shù)首。袁小修《隨筆》載其一絕云：“哀告太陽光，且莫急如梭。我有禪未參，念佛尚不多。”亦可念也。

宸濠婁妃

宸濠妃婁氏，性賢明，善吟詠。濠嘗作《秋懷》詩，有“莫向西風問彭蠡，盤渦怒欲起蛟龍”之句，妃探知其意，嘗泣諫之。濠令妃題樵圖，乃樵回首與婦語。妃題曰：“婦喚夫兮夫轉聽，采樵須是擔頭輕。昨宵雨過蒼苔滑，莫向蒼苔險處行?！庇|事諷諫，濠知其意而不聽。發(fā)難時，妃又作詩曰：“金雞未報五更曉，寶馬先嘶十里風。欲借三杯壯行色，酒家道在夢魂中。”及濠兵敗成擒，妃赴水死。

敖東谷

敖東谷英 壯歲蹴死皮工，逃人寧州。年久，妻議他適，迎婦者已在門，東谷突歸，始散。或作詩云：“傷心鴛侶乍分行，鴻斷鱗潛十五霜。歸馬不隨今夜月，桃花應向別園芳?！睎|谷念家貧難娶，隱忍與居，生二子。正德辛巳登進士第，官留都，不挈以行，納妾甚嬖焉。二子不教以詩書，及長，但事生產(chǎn)作業(yè)。《綠雪亭雜言》中嘗病朱買臣事，蓋亦有謂而發(fā)。

甘矮梅

江西甘矮梅，通五經(jīng)，四方從學者甚眾。一日，門人御史某來謁，甘與語久之，求退，甘曰：“能少留蔬食否？”及設飯，惟蔥湯麥飯而已。語之曰：“御史豈啖此者，第老夫易辦耳?！币蚩谡家辉娫疲骸笆[湯麥飯丹田暖，麥飯蔥湯亦可憐。試向城樓高處望，人家?guī)滋幬创稛??！?/p>

詩贈盜

吳中老儒沈文卿，家貧，以授徒為生。一夕寒不成寐，忽見穿窬至其家，覓物無所得。文卿從容呼之曰：“穿窬君子，虛勞下顧，聊以小詩奉贈。”口占云：“風寒月黑夜迢迢，辜負勞心走一遭。架上古詩三四束，也堪將去教兒曹?！贝竞Χァ?/p>

盜竊書

有人借郎仁寶《詩林廣記》、《楞嚴經(jīng)》，其家為盜人，因犬吠而所竊無幾。明日，仁寶訪之，其人曰：“并子之書失去矣?！比蕦氉饕辉娫疲骸拔鲙潞谝钩脸粒I人君家犬吠紛。卻把《詩林》經(jīng)卷去，始知盜賊好斯文?！?/p>

黃金對聯(lián)

丘南鎮(zhèn)岳由亞卿左遷藩參，數(shù)厚遺江陵。嘗以黃金制對聯(lián)饋之，云：“日月并明，萬國仰大明天子；丘山為岳，四方頌太岳相公。”是亦大諫之名，欲相公時蒙記憶之意。江陵喜，將驟擢之，未幾敗，岳遂罷歸。

倭房公

萬歷中，御史房寰督學南畿，以賄著。諸生改阿房宮為倭房公以譏之，云：“沙汰畢，督學一。文運厄，倭房出。橫行一十三府，擾亂天日。科舉才罷而歲考，直抵丹陽，四府溶溶，禍人宮墻。起錢神樓，開財星閣。滿載裝回，狼吞烏啄。且逞威勢，張牙露角。耽耽焉，逐逐焉，垂涎吐渦，真有似乎精魂失落。慣起風波，暴若祖龍；厥腹虛空，昧若河虹。目無眸子，誰識西東？日長沉醉，酒色融融。倏焉發(fā)怒，令人慘凄。一日之內(nèi)，一人之身，而變詐不齊。百金補廩，鎮(zhèn)江李孫；斗珠人泮，無錫周秦。親家契友，為過財人。明燭熒熒，開文場也。兵快擾擾，偽搜檢也。題目著膩，防曳白也。鈐印橫斜，暗記號也。出案俱驚，謂顛倒也。熟察詳聽，疇不知其所私也?？追较热荩m媸亦妍。十目所視，而莫揜焉。有不可聞者，遺臭萬年。此倭房之行藏，類市井之經(jīng)營，不畏天地之精英。故于隔年，預托親人，渡水涉山，訪生儒之富者，而夤緣其間，不分玉石，真才銷礫，怨氣邐迤。道路聞之，莫不嘆息。嗟乎！皇上之心，作養(yǎng)人才之心也。倭縱貪婪，亦當念國家。奈何取財盡錙銖，棄士如泥沙。使豪杰之士，一朝為失，色之庸夫；積學之儒，霎時同薄命之婦女。案首贓私，多于監(jiān)生之粟粒；家書包舉，浮于官店之帛縷。德清光棍，遍于直隸之城郭；子弟受賂，出于公庭之招語。使旁觀之人，皆鄙賤而怨怒，倭房之心，方益驕固。謗海公，陷徐舉。日本烈炬，延燒南土。嗚呼！戕士類者倭房也，可殺也；護倭房者何人也，亦可殺也。嗟夫！使朝廷聽正人則足以拒倭，倭不為督學之人，則自秀才士夫以及君，誰得而被禍也?？频啦荒苊餮远笆费灾?，野史言之而遠播之，是使野史而強于國史也?！?/p>

晚達

《鶴林玉露》載：紹興中，黃公度榜探花陳敏修，唱名時高宗問：“年幾何？”對曰：“七十有三?！眴枺骸坝袔鬃?？”對曰：“未娶?！彼煸t宮人施氏嫁之。時人戲曰：“新人若問郎年紀，五十年前二十三。”又《清暇錄》謂詹義登科后解嘲曰：“讀盡詩書五六擔，老來方得一青衫。新人問我年多少，五十年前二十三?！薄肚宀s志》謂閩人韓南，未知孰是。

辛未狀元謎

隆慶辛未會試，江陰袁舜臣作詩謎于燈上云：“六經(jīng)蘊藉胸中久，一劍十年磨在手。杏花頭上一枝橫，恐泄天機莫露口。一點累累大如斗，掩卻半床何所有。完名直待掛冠歸，本來面目君知否？”眾皆不解，惟蘇州劉瑊一見能識之，乃“辛未狀元”四字?，{亦是科榜眼及第。

題何吉陽軸

何吉陽遷與黃某以學問友善。吉陽巡撫江西，過家，某青衫來謁，門者不即為通，因散步堂上，環(huán)視壁間懸軸，其首則嚴分宜筆也，遂索前刺書一絕云：“椒山已死虹塘謫，天下誰人是介翁？今日華堂誦詩草，始知公度卻能容?！眹陂T者投之，拂衣而去。吉陽得詩自慚，亟遣追之，舟去遠矣。

曾偶然

泰和曾狀元鶴齡，永樂辛丑會試，與浙江數(shù)舉子同舟，率年少狂生，議論蜂出，見曾簡默，因共舉書中疑義問之，遜謝不知，竊笑曰：“夫夫也，偶然預薦耳?！彼煲栽既缓糁?。既而眾皆下第，曾獨首榜，乃寄以詩曰：“捧領鄉(xiāng)書謁九天，偶然趁得浙江船。世間固有偶然事，豈意偶然又偶然?！?/p>

蝗蟲感德

王荊公罷相，出鎮(zhèn)金陵，時飛蝗自北而南，江東諸郡皆有之。百官餞王于城外，劉貢父后至，追之不及，因書一絕以寄之云：“青苗助役兩妨農(nóng)，天下嗷嗷怨相公。惟有蝗蟲偏感德，又隨車騎過江東?！?/p>

劉寵廟

一錢太守劉寵廟在紹興錢清鎮(zhèn)，王叔能過廟下，賦詩曰：“劉寵清名舉世傳，至今遺廟在江邊。近來仕路多能者，也學先生揀大錢?！?/p>

米蟲

淳祐間，車駕幸景靈宮，太學、宗學、武學諸生俱在禮部前迎駕。有作十七字詩云：“駕幸景靈宮，諸生盡鞠躬。頭烏身上白，米蟲?！弊I其歲縻廩祿也。

張士誠有養(yǎng)士之譽，凡不得志于時者爭趨附之，美官豐祿，富貴赫然。有為北樂府譏之云：“皂羅辮兒緊扎捎，頭戴方檐帽。穿領闊袖衫，坐個四人轎。又是張吳王米蟲兒到了?！?/p>

常州守謠

《馬氏日抄》云：常州守莫愚巧于取賄，而糾察郡吏使無所得。時人語曰：“太守摸魚，六房曬網(wǎng)?！崩^愚者葉蓁，有廉操而律下不嚴，吏曹得行其詐。時又語曰：“外郎作鲊，太守拽罾。”言勞而無獲也。

近來貪吏多與六房通氣攬事，語曰：“六房結網(wǎng)，知縣摸魚。”

聶豹鄭洛書

永豐聶豹、三山鄭洛書為華亭、上海知縣，同時有俊聲，然議論殊不相下。一日，同坐察院門側，人報上海秋試罕中式者，豹笑曰：“上海秀才下第，只為落書?！编崙曉唬骸叭A亭百姓當災，皆因業(yè)豹。”人咸以為妙對。

佀鐘強珍

都憲佀鐘與通政強珍同席，強執(zhí)壺，勸曰：“要你飲四鐘?！眮藨曉唬骸澳隳獜娬??！?/p>

陸陳謔語

陸文量容參政浙藩，與陳啟東震 飲，見其寡發(fā)，戲之曰：“陳教授數(shù)莖頭發(fā)，無計可施?！眴|曰：“陸大人滿臉髭髯，何須如此。”陸大賞嘆，笑曰：“兩猿截木山中，這猴子也會對鋸?！眴|曰：“有犯幸公勿罪?！蹦嗽疲骸捌ヱR陷身泥內(nèi)，此畜生怎得出蹄？”相與撫掌竟日。

毛邊的對

嘉靖間，御史毛汝礪伯溫 公宴時，承差斟酒大溢，毛曰：“承差差矣乎？”邊廷實貢 時為副使，應聲曰：“副使使之也?！毕嗯c大笑。四字上下各異音，天然的對。

沈陳姓對

歸安沈筠谿，少絕敏穎，弱冠補博士弟子。與弟偕出，時風雨暴作，遇陳方伯兄弟于邸。方伯戲曰：“大雨沈沈，二沈伸頭難出?！鄙蚣创鹪唬骸翱耧L陳陳，兩陳搖尾不開。”

分茶

明初某解元登第后，偕伴至妓館。妓知其才名，欲試之，乃瀹茶止兩甌，倉皇謝過，即三分之以進，曰：“三分分茶，解解解元之渴?！蹦臣磻曉唬骸耙怀T，行行行院之家?！敝T書因解字皆作解春雨事。

十七字詩

正德中，有無賴子好作十七字詩，觸目成詠。時天旱，太守祈雨未應，作詩嘲之；曰：“太守出禱雨，萬民皆喜悅。昨夜推窗看，見月。”守知，令人捕至，曰：“汝善作十七字詩耶？試再吟之，佳則釋爾。”即以別號西坡命題。其人應聲曰：“古人號東坡，今人號西坡。若將兩人較，差多?！碧卮笈熤恕Ｆ淙擞忠髟唬骸白髟娛咦?，被責一十八。若上萬言書，打殺?！碧刈哉u謗律，發(fā)配鄖陽。其母舅送之，相持而泣。泣止，曰：“吾又有詩矣。發(fā)配在鄖陽，見舅如見娘。兩人齊下淚，三行?！鄙w舅乃眇一目者也。

改蘇詩

東坡詩云：“無事此靜坐，一日似兩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庇懈咴唬骸盁o事此游戲，一日似三日。若活七十年，便是二百一。”馮猶龍反其詩曰：“多事此勞擾，一日如一刻。便活九十九，湊不上一日?！?/p>

黃雪球

明無錫黃公祿，善方脈，而能詩。嘗詠雪球云：“六花平地卷成球，不待云斤月斧修。萬古太陰深合處，一團元氣未開頭。金盆忽送來瑤島，銀索難將掛彩樓。只恐明朝易消歇，長江滾滾逐東流。”人稱為黃雪球。

楊復詩

南京大理少卿長興楊復，在京甚貧，家畜一豕，日命童于玄武湖擩采萍藻為食。吳思庵時握都察院章，以其密邇廳事，拒之。楊戲作小詩送之云：“太平堤下后湖邊，不是君家祖上田。數(shù)點浮萍容不得，如何肚里好撐船?！?/p>

販鹽

賈似道令人販鹽百艘至臨安，太學生有詩云：“昨夜江頭涌碧波，滿船都載相公鹺。雖然要作調(diào)羹用，未必調(diào)羹用許多?！辟Z聞之，遂以士人付獄。

量田

理宗朝，欲舉推排田畝之令，廷紳有言，未行。至賈似道當國，卒行之。時人嘲之曰：“三分天下二分亡，猶把山河寸寸量?？v使一丘添一畝，也應不似舊封疆?！?/p>

成化初，邢宥為蘇州守，以郡中久荒陂蕩起稅，民心頗怨。有投書刺之者曰：“量盡山田與水田，只留滄海共青天。漁舟若過閑洲渚，為報沙鷗莫浪眠?！?span id="xijqdcv" class="kindle-cn-small">一作楊貢事。

錢鶴灘

錢鶴灘福 歸田后，有客言江都張妓動人，鶴灘急治裝訪之，已歸鹽賈矣。鶴灘往叩，賈重其才名，立曰請飲。鶴灘就酒語求見，賈出妓，衣裳縞素，皎若秋月。復令妓出白綾帕請留新句，鶴灘即題曰：“淡羅衫子淡羅裙，淡掃蛾眉淡點唇?？上б簧矶际堑?，如何嫁了賣鹽人?！?/p>

縮腳詩

舊有賦闕唇者云：“多聞疑，多見殆，吾猶及史之君子，于其所不知。”蓋四語皆出《四書》，俱隱闕字，而末句尤佳。吳江一老翁，貌似土地，沈?qū)庘掷舨恳嘤么梭w賦云：“人疆辟，人疆蕪，諸侯之寶，三狄人之所欲者吾?！庇謪怯蓄櫺悴琶_者，不學而狂，同學者嘲之云：“在邦必，在家必，小人下不，成章不?！庇置髂╅L庠郁遇諸，背駝，一士作七字吟云：“郁遇諸陳良之夫，尹公之吾非斯人，之皆欲出于王之，孳孳為利者跖之。”并堪伯仲。

成語賦謔

三衢一子弟淫其里煅工之女，為工所擒，不忍殺，以鐵鉗缺其左耳，縱之去。諸理齋作賦謔之，內(nèi)一聯(lián)云：“君子將有為也，載寢之床。匠人斫而小之，言提其耳?！?/p>

會稽馬殿幹有美姬善歌，時出佐酒。馬死，有梁丞得之，亦侑觴。時陳無損酒酣屬句，謔云：“昔居殿幹之家，爰喪其馬；今人邑丞之室，無逝我梁?！币蛔^倒。

乂名

張乂人太學為齋長，其人渺小，動以苛禮律諸生。林叔弓作賦嘲云：“身材短小，欠曹交六尺之長；腹內(nèi)虛空，乏劉叉一點之墨。”又詩云：“中分爻兩段，風使十橫斜。文上全無分，人前強出些?！?/p>

楊夫人詩祖山谷

王弇州擊節(jié)楊夫人“曰歸曰歸”二語?！渡焦韧饧酚幸宦?lián)云：“美人美人隔湘水，其雨其雨怨朝陽?！薄都某鹾褪濉吩娭芯湟病m州極詆宋詩，乃埋名士而譽笄袆，豈不令雙井失笑。然“其雨怨朝陽”，已人步兵之詠；“曰歸歸未克”，復征大陸之唱；“美人娟娟隔湘水”，又少陵《寄韓諫議》詩：是皆古人所已言者也。

隱天干地支

曾見歌中隱天干十字，亦有巧思，戲錄于左：“顛倒沒來由，十事九不就。兩人同出一人休，可意兒難開口。算佳期成了又還勾，巴不得一點在心頭。莫向平康去小求。雖幸書來無一語，任人兒要丟，拼一發(fā)把弓鞋罷繡。”予亦戲隱地支名：“一日思君十二時，仔細思量，人兒無賴，便扭做私情也，非奴不才。夤夜怎挨，今夕撇奴不睬。記當年折柳，料此際已成柴。既蒙辱愛，怎把寸衷丟開。這卷書藏頭露尾難猜，許多時候無言耐。把朱鞋拋撇懶鋪排，暢好恩情容易敗。拼一飲如泥睡醒來，看星兒稀暗燈還在。想姻緣成不到這半勾兒也，是命當該，不言了卻相思債。”

卯娘

沈家姬卯娘善度曲，曹秋岳溶 詠《青玉案》贈之云：“花間舉樂何須忌，薄曉曈曈初麗。啟戶逢君嬌不語，三秋兔魄，平分留影，垂柳東邊去。　　鏤成新玉剛為字，十二時中排第四。中酒嫌人知也未，芳名檢點，春光已平，會取相迎意。”詞皆寓卯字意。

墜馬

孔子威墜馬，曹秋岳詠《浪淘沙》詞以戲之：“野岸石橋濱，雪色初勻。揚鞭一試紫騮新。記取黃沙沉戟地，不是花茵?！　〕志契汲?，年少腰身。羅衣低拂五陵塵。回首微聞，相痛惜樓上佳人。”

唐安寺樓

鄭殷彝寓會稽唐安寺樓，見壁上題云：“瑯琊王氏霞卿，光啟三年陽春二月登于是閣。臨軒軫恨，睹物增悲。雖觀燦爛之華，殊覺凄涼之況。時有輕綃捧硯，小玉看題。詩曰：春來引步強尋游，恨睹煙霄簇寺樓。舉目盡看停待景，雙眉不覺自如鉤。”

南內(nèi)宮人

明毛舜臣被命灑掃南內(nèi)回廊，粉壁多有宮人字跡留香，有媚蘭仙子題云：“寒氣逼人眠不得，鐘聲催月下斜廊?！弊之嬐覃?，風情月思，令人惘然。

錯寫琵琶

有人送枇杷于沈石田，誤寫“琵琶”。石田答書曰：“承惠琵琶，開奩視之，聽之無聲，食之有味。乃知司馬揮淚于江干，明妃寫怨于塞上，皆為一啖之需耳。嗣后覓之，當于楊柳曉風、梧桐夜雨之際也。”又屠赤水、莫廷韓過袁太沖家，見帖上寫“琵琶一盒”，相與大笑。屠曰：“枇杷不是這琵琶?！痹唬骸爸粸楫斈曜R字差?！蹦唬骸叭羰古媚芙Y果，滿城弦管盡開花?！币蛔^倒。

劉熙《釋名》云：“枇杷，樂器，本胡琴，馬上所鼓。推手前曰批，卻手后曰把。取鼓時以為名也?！薄读鶗灐吩疲骸昂笕私梃凌俗譃闃菲?，別作琵琶，非?！比皇菇袢藢懪脼榕眩啾爻尚υ捯?。

五色詩

唐雍裕之有四色詩，白云：“壺中冰始結，盤上露初圓。何意瑤池雪，欲奪鶴毛鮮。”青云：“道士牛已至，仙家鳥亦來。骨為神不朽，眼向故人開?！背嘣疲骸皠隰櫳忎緝?nèi)，汗馬火旂間。平生血誠盡，不獨左輪殷?！焙谠疲骸耙岩姵佤~墨，誰言突不黔。漆身恩未報，貂裘貧豈嫌。”又青云：“路辟天光遠，春還月道臨。草秾河畔色，槐結路旁陰。未映君王史，先標胄子襟。經(jīng)明如可拾，自有致云心。”

裕之獨不詠黃，戲為補之云：“中央推正色，雍子獨無詩。菊栽陶令宅，鵝滿右軍池。萬畝禾全熟，千山葉欲離。色絲稱麗句，彌望盡茅茨?！薄芭e子驚槐候，青燈伴歲華。但須飯已熟，定見桂開花。日射天門榜，時宣玉殿麻。書中自有屋，赭蓋引前車。”庚午秋闈，兒侄輩復見，別書以慰之。

廖凝十歲詠白詩有“滿汀鷗不散，一局黑全收”句，惜余句不傳。

五色賦

唐寇豹、謝觀同在崔裔孫門下，以詞藻相尚。豹謂觀曰：“君《白賦》有何佳語？”對曰：“曉人梁王之苑，雪滿群山；夜登庾亮之樓，月明千里。”豹唯唯。觀曰：“仆已擅名海內(nèi)，子才調(diào)多，何不作《赤賦》？”豹未搜思，即曰：“田單破燕之日，火燎平原；武王伐紂之時，血流漂杵。”觀大駭服。

楊升庵與友宴集，偶談及此，一客效之，作《黑賦》云：“孫臏銜枚之際，半夜失蹤；達摩面壁以來，九年閉目?！鄙仲x黑云：“周庭之列畢蘇，裳如蟻陣；陳閣之迎張孔，鬢似鴉翎?！?/p>

蔣春甫賦黑云：“驪 成群，云暗陰山之北；烏鴉作陣，風霾柏府之旁。洗硯而墨池渾，回車而松林暮?！币豢唾x青曰：“帝子之望巫陽，遠山過雨；王孫之別南浦，芳草連天。”一客賦黃曰：“杜甫柴門之外，雨漲春流；衛(wèi)青油幕之前，沙含夕照?！币豢陀仲x赤云：“堯時十日并出，鑠石流金；秦宮三月延燒，照天燭地?！鄙种^“月明千里”得白之神，火、血及“十日并出”、“秦宮延燒”皆非佳境。或改賦赤曰：“孫綽賦天臺景，高城霞起而建標；杜牧詠江南春，千里鶯啼而映綠?！毙鞀^鵬賦黃曰：“靈均之嘆木葉，秋老洞庭；淵明之啜落英，霜清彭澤。”一客因又賦紫云：“書生拾來，慢云是輕易如芥；真人拖去，且看其長練若霞?！庇仲x紫云：“仙人度關之日，瑞氣如煙；圣主登極之時，祥云若蓋?！惫P洞山人賦綠云：“茂叔窗前，點綴濂溪光霽之景；唐子階下，適增陋室榮華之觀?！鄙饺擞仲x碧云：“山色可棲，覺人間別有天地之奇；桃花堪種，□天上豈真雨露之私?！?/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