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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武林狂想曲之一

  • 武林寓言
  • 何俗
  • 4635字
  • 2021-05-19 21:26:57

不知是哪朝哪代,哪年哪月。

夕陽斜照,晚霞如血,斷崖上陰風慘慘,尸體累累,血流遍地。一陣晚風滴溜溜旋轉而來,頓時帶來濃烈的血腥味。

這是在長江之畔的石頭崖上。崖下,滾滾長江咆哮而過,帶著飛濺的浪花,迅速遠逝。崖上,則是一片陰森恐怖的地獄景象。亂石崎嶇間鮮血成溝,斷裂的兵刃,殘缺的肢體,以及將落的夕陽,均半浸在半黑半紫漸已凝固的血液中……

這是一場大決戰之后留下的殘局,江湖上無數的高手都來了,為了那本薄薄的《殺人訣》,那一個流傳百余年的武林神話。無數的人在這場屠殺中喪身,只留下這一片凄涼的令人感傷的畫面。“穿云血劍”獨孤鶴、“江南第一莊”飛雪莊主薛一刀、名震江湖的“木面殺手”江天浪、江南四明派掌門人“一槍擎天”畢三遺、橫行黑道三十載的獨行大盜“夜雨孤燈傷心戟”葉波然以及行蹤神秘、暗誅邪惡的“武林正義槍”一代女杰談紫衣,這些江湖上的絕頂高手,均在這一戰中喪生。他們有的是因為貪心,有的是因為好奇,有的是想揭開這一流傳百年的武林第一大秘,有的干脆就是湊熱鬧,但所有的人都在這一戰中喪生了,無一例外。他們恐怖的遺體就躺在那些美丑善惡不分、男女老少皆有的各方高手之間,生命也象他們一樣不值錢地飄飛了……

此刻《殺人訣》那本書正高擱在一塊高高的巖石的頂端。奇怪的是,這個現場一片血腥狼籍,那塊巖石居然纖塵不沾,未受到絲毫污染。那本《殺人訣》就斜斜擱在巖石之頂,晚風吹來,書頁微微波動,封面上三個蒼勁的大字在夕陽下微微泛出桔紅色,隨著書頁輕輕跳動,便如三個妖魔在狂笑歡舞一般。那本引起無數武林中人追逐的《殺人訣》只有薄薄的十幾頁,書頁已微泛黃色。百余年來,為這本書而死的武林人士已不知凡幾。但此刻,它就靜靜地躺在那里,卻無人再有余力去拿它了。

這斷崖上的三百余豪士,沒有一個人手指觸摸過書頁,但他們卻都為這本不祥之書而死了!

現在,誰還有余力去拿它?

……………………………………

《殺人訣》的傳說在百余年前便已流傳江湖。它剛一現世,便引起了晴天霹靂般的震動,無數高手立時對它側目。《殺人訣》記載的便是殺人秘訣,而武林人勤練武功不都為的是殺人么?即使是防身也是要殺人的。一名高手的成長,刀下不知要飲多少人血。而你不想殺人,那就干脆別行走江湖,因為一踏入江湖,無論你想不想殺人,有心還是無意,有些時候,你的刀、你的劍、你的長槍大戟迫得你非殺人不可。而《殺人訣》,講述的即是武學中最上乘的秘要竅門、最直接巧妙的殺人法門、最快的殺人速度、最佳的殺人時機、最高明的殺人要旨,等等等等……一劍穿心、刀過頭落、鞭繞氣絕、錘落頭碎,種種威力巨大、神鬼難測的殺人法門,無不一一具述。

因此,它一現世,立即帶著逼人的光芒、閃亮的名聲、無比的權威性,快箭離弦般地傳遍了整個江湖。整個江湖立時沸騰了,直迄于今。

但卻從來沒有人去追究這本書是誰所著。所有人都對江湖傳說深信不疑,沒有人懷疑這部書的權威性、可靠性。因為它的聲名太響亮了,光芒太耀眼了,已閃花了所有人的眼睛、耳朵與大腦。

百余年來,《殺人訣》在江湖上時隱時現,有關《殺人訣》的傳說也越來越神奇而詭秘。每一次現身江湖,都必然引起掀天巨浪,無數平時蟄居不出的人立時行動起來,追著《殺人訣》的影子而動。這一次,它又出現了,一出現即造成了三百余高手的慘死。而這次決斗,卻是已平靜了二十年的武林間的第一大浴血廝殺。上一次的大廝殺,便在這《殺人訣》最后一次消隱之前。

屈指細算,百余年間,武林中的樁樁血案,無不與這本薄薄的僅十幾頁的《殺人訣》絲絲牽連。

那么,它倒底是武林的第一奇書,還是江湖上的第一不祥之物?

它帶給江湖人的,到底是血腥、屠殺、殘忍、恐怖,還是榮耀、希望、追求與理想?

殺人訣,殺人訣,你到底是兇是吉,是真是幻?

……………………………………

夕陽如血,大江奔涌,冷風蕭瑟。石頭崖上恍若陰森地獄,四周死寂,唯有大江奔流的轟轟水激之聲不絕于耳,給人一個真實的感覺。一只小兔自樹林中竄出,剛一見到面前的慘狀,便若受到極大的驚嚇,嗖的竄了回去,草叢波動,眨眼逃竄無蹤。鳥雀亦不愿飛臨石頭崖上空,唯有螞蟻、蒼蠅四面聚來,嗡嗡不絕,停留在那累累尸體、斑斑血跡上……

遠處青山黝暗,近遭樹枝輕拂,四野無聲,亂石盤陀,一切都象回到了蠻荒遠古時代……

突然,在尸體與尸體之間,在鮮血成溝的亂石間,一個渾身浴血之人以劍撐地,顫顫巍巍地站立起來了。“嗡”的一聲,四周的蒼蠅迅即飛了開去。那“血人”左額被砍了一刀,鮮血披流而下,滿臉皆是血跡,鮮血還糊住了他的左眼,只剩下一只疲憊的右眼顯露在外,樣子恐怖而凄慘,令人禁不住要機伶伶地打冷戰。鮮紅的夕陽投在他身上,在逐漸籠來的暮色下,宛如一副遠古猿人的剪影,又宛如一個來自神話的浴血戰士,正手持利劍,身駕戰車,從空而降,帶給人間以殺氣。

那“血人”撐著長劍,一步一步,向前邁出,在他的腳下,到處是斑駁的刀劍、斷裂的刀劍,半浸在黑紫色已逐漸凝固的血水中,但他卻視而不見。

《殺人訣》被風吹動,書頁振翻,沙沙而響,好象在召喚著那“血人”。

那“血人”的獨眼驀地里如電光一般明亮起來,恐怖的血臉上露出異常激動之色。他終于發現了那本他夢寐以求的武林寶籍。他立即邁開大步,向那巨巖奔去。但他剛奔出兩步,腳下絆住了一塊石塊,撲通一聲,頭重腳輕重重地跌了下去,頭上立時腫起了一個大皰。以他這樣一位絕頂高手,竟然連奔跑都這么吃力。但他毫不在意,頭上腫起了一個大皰,但他臉上卻絲毫沒有痛楚之色,好象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他跌跌晃晃地從地上爬起來,又向前急奔。突然撲通一聲,他又一跤摔倒。這次他干脆不站起來,四肢著地,向那《殺人訣》爬去。

這就是那絕頂高手么?就是那堂堂的一代宗師“穿云血劍”獨孤鶴么?

獨孤鶴憑一門鋒銳絕倫、所向披靡的“穿云劍法”,橫行武林數十載,聲威赫赫,無人不敬。“穿云劍法,一劍穿心”、“神龍穿云,劍過留血”,他那神龍夭嬌、幻變莫測的劍法早已為群豪所敬畏。

在今天的大搏殺中,獨孤鶴卻深深感到了自己力量的渺小,無窮無盡的殺著向自己襲來,致命的危險無處不在。以一人之力而抵擋數不清的攻擊,實在是太懸殊了。所有的人都象是瘋狂了一般,見人就殺,見物便砍,血液沸騰,雙睛血紅,理智全失。獨孤鶴平時行走江湖,所至之處,無人不敬,現在也只有象瘋子一般亂砍亂殺,架開不知是誰砍刺而至的刀劍。

但所有的人都是高手。久戰之下,獨孤鶴全身上下終于受了數十處傷,終于力竭神疲而昏倒下去。但他畢竟為一代高手,憑著渾厚的內力修為,護住心口一股元氣不散,居然醒了過來。

獨孤鶴剛剛爬出數步,忽然感到一股極其強烈的危險,念頭未轉,冷刃破空,一桿鐵槍已疾如閃電般自后背刺到。獨孤鶴并沒有回首,憑著血戰沙場的多年經驗,僅憑背部肌肉所感的冷厲刺激,已知已身處于極端危險的境地。一剎那間,獨孤鶴靈智盡復,反應立生,手腳齊動,硬生生將身軀旁移了二尺,敏捷之極。

當的一聲,火星四濺,鳴聲悠揚,雪亮的槍尖刺空,戳在堅硬的巖石上。長槍急轉,招數已變,槍尖拖著一道閃亮的寒星,急刺獨孤鶴右脅。獨孤鶴身軀側滾,穿云血劍出手,嗤嗤嗤,劍花錯落,劍光繚亂,兩攻一守,連環之劍已如飄風急雨,急驟施出。叮的一聲輕響,劍槍交擊,兩人手臂都是劇震。獨孤鶴借力而起,手按劍戳,振飛而出,飄身急退三丈,劍光幢幢,護住后背,足尖點地,立即倒翻兩丈,衣袂掠風,人影閃動,人已立于那暗殺者身前一丈處。

這一番連續動作,既快且穩,飄逸瀟灑,顯示出一名大家武學修為上的爐火純青。但獨孤鶴剛落地上,驀地里一股血腥上涌,直沖喉口,血氣互動,胸腔劇烈翻涌,幾欲嘔出血來。獨孤鶴大吃一驚,忙強自抑制,不令發作,聲色不變,一只獨目電一般射向對手,道:“我道是誰,原來是武夷山鐵槍門的王獻夫。”

那名暗襲者五短身材,頭大如斗,滿臉肥肉,肚凸如球,加上渾身鮮血,形狀極為丑怖。手綽長槍,迎風而立,穩如泰山,氣派卻是非凡。那矮胖子雙目炯炯有神,但前胸卻被長長劃了一刀,刀傷從右胸直至左腹,鮮血未止,仍在汩汩而涌,顯然受傷也已極重。矮胖子目光緊盯住獨孤鶴,聲音嘶啞而干裂,道:“獨孤鶴,你想獨吞《殺人訣》么?哈哈,有我在這里,你就別夢想了。”

獨孤鶴劍尖微斜,映著夕陽泛出紅光,暗指王獻夫胸口章門、璇璣、膻中、期門、巨闕五大要穴,沉聲道:“王兄,兩虎相爭,必有一傷。這本《殺人訣》,不如咱們一人一半吧。”

王獻夫厲聲道:“不行,你得死。這《殺人訣》是屬于我的,整本都是屬于我的,它的封皮,它的每一頁、每一個字都是我的。哈哈,獨孤鶴,枉你一世英雄,但現在你已經油盡燈枯,你還想跟我爭么?”

獨孤鶴心中一寒,冷冷道:“但我的垂死一擊,你也是一樣閃不開的。”他突然感到劍尖上的光芒在跳動不已,原來是劍刃在微微的抖動。他心中大驚,拼命想將長劍穩住,但手掌不知怎地,不聽使喚,總在微微顫抖,竟怎么也抓不牢了。他抬起獨眼,目光已變得如毒蛇一般怨毒。

王獻夫看了看他的劍,又看了看他的手,再瞧了瞧他的眼睛,似是偏頭沉思了一下,道:“恩,你說的倒有些道理。好,就分一半給你。”一言未畢,他驀地里身形疾動,搶向巨巖,伸手去拿《殺人訣》。

獨孤鶴早已全神貫注,凝視著他,一見異動,立即如影隨形,急攻而前,長劍如長江潮水,“浪水三疊”,一疊層一疊,劍光漫天,劍影縹緲,籠罩住了王獻夫周身。

哪知王獻夫這一舉動卻是虛招,身軀未至巨巖前,突然急縮而后,獨孤鶴的精妙劍招立時落空。王獻夫乃謀定而后動,身形晃處,搶到左側,長槍恍如靈蛇長龍、幽靈鬼魅,帶著呼呼的風聲、逼人的死亡氣息閃電般急搠而至。這一槍如實實虛,槍花大挽,槍影朦朧飄忽,已封住了獨孤鶴所有退路。獨孤鶴一見不妙,立刻撤劍自防,但已落劣勢,身軀雖急退激閃,卻怎么也擺脫不了槍影的籠罩。

王獻夫面掛冷笑,步步進逼,槍法越來越是精微奧妙,突然回身,大步前跨,獨孤鶴剛一愣,王獻夫最厲害的回馬槍已使了出來。這一槍王獻夫浸淫數十年,此刻全力施出,威力巨大,速度奇快,端的是驚天動地、無與倫比,槍影朦朧模糊,僅成一線。獨孤鶴駭然失色,拼力閃躲,但不知怎地,身軀僅只移開半尺,撲地一聲,血花四濺,槍尖已深深扎入了他的胸膛。獨孤鶴雙眼立時瞪大,喉嚨格格作響,通的一聲,直挺挺地倒了下去,四肢彈動了幾下,就此不動,但嘴角卻露出詭秘的笑容。

王獻夫長長松了一口氣,全身力脫,咚的一聲跌坐在地,槍也失手落地。過了良久,才立起身來,鄙夷地瞧了一眼橫尸于地的獨孤鶴,又得意地掃了一眼全場的累累尸體,伸手拿起了《殺人訣》。

暮色尚未盡籠,夕陽西沉山后,猶露淺淺一角,便在此時,“橫尸于地”的獨孤鶴突然鯉魚般彈起,鷹隼般射向王獻夫,劍挾疾風,如轟雷,如閃電,鬼魅般刺向王獻夫心口,快得異乎尋常,白光一閃,撲地一聲,劍尖準確無誤地刺入王獻夫心口,再噗地一下,劍尖自后背透出,鮮血立時自兩個傷口中泉水般涌出。王獻夫呃的一聲,立時氣斃。

獨孤鶴哈哈長笑,丟掉長劍,捧起了《殺人訣》,一腳將王獻夫尸體踢倒,大笑道:“哈哈,我是天下第一人了!只有我獨孤鶴才配做天下第一人!”左手捧定《殺人訣》,右手急急翻開,目光剛一觸及書上的文字,獨孤鶴突然驚呆,臉色急驟地轉變,由紅變黃,由黃變白,由白變灰,由灰變綠,再轉而又變成紅色,青筋凸起,目露血絲,立定當地,久久久久,沒有動彈,宛如一尊石像一般。

夜的大幕終于降落了,獨孤鶴的身影逐漸被籠罩在夜色中,由朦朧而模糊,由模糊而成一團黑影,黑影一點點被吞噬,終于完全被夜色淹沒了,再也看不出一絲一毫的蹤跡……

而這時,獨孤鶴依然是呆立在夜色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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