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淵齊面露驚色，他萬想不到世間竟真有如此惡毒之人，破口罵道：“你若不抓她，她豈會叫嚷，你又怎么會折什么面子！”

陳老默臉色一僵，面無表情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手微微一揚，就把手里打開一半的瓶子丟在地上，哐啷一聲摔得粉碎。他淡淡道道：“真對不起，我失手打翻了。”

許淵齊看著他，輕笑道：“陳兄倒是手腳不太靈便。”

陳老默背起手來：“圣門里沒有腿腳不靈便的人，卻有連腿腳都沒有的人。小的勸許公子最好注意些，不要有朝一日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許淵齊也學著他的樣子冷笑：“有朝一日的事情還難說的很，但至少你是不敢拿我怎么樣的。”

陳老默冷笑著：“許公子或許還不清楚，您中的‘三煞奪魄散’唯解藥不能治愈，而我剛才打破的正是這唯一的一瓶獨門解藥。除這一瓶之外，圣門找不出第二瓶，連右護法那里都沒有。””

他頂著一張死人臉等待著許淵齊的憤怒，可沒想到許淵齊先笑起來：“大統領真把我當小孩子看嗎?這散在地上要是解藥，我許淵齊就算是折在你手里。”

陳老默當真笑不出來了：“跟你說話，當真沒意思的很。”他又拿了另一瓶，打開了蓋子，立刻就有一股芳香的味道彌漫出來。他伸手就要往許淵齊的肩膀上倒去。

哪知許淵齊又躲開了，撇著臉笑道：“大統領又拿我當孩子了，這瓶絕對不是解藥。”

陳老默心里打個突，皺眉道：“這當真是解藥，你不也說了嗎，我不敢拿你怎么樣的。”

許淵齊笑起來：“適才那女子折了你的面子，你就要了他的命，我頂撞了你，難道就有命在了嗎？”

陳老默呆立了一會兒，終于淡淡說道：“好吧，這一次又算作是你贏了。”他這才轉身從柜子上最頭拿出一個紙包，從里頭取出一包散著惡臭的藥粉，往許淵齊的面前一送，道：“許公子請過目，這回總是解藥了吧。”

許淵齊嗅了嗅，笑道：“果然是‘三煞奪魄散’的解藥，大統領真是懂得知難而退，善莫大焉啊。”

陳老默冷笑一聲道：“教我陳老默就行，‘大統領’三個字我可是擔待不起了。”他說著，竟趁著許淵齊不注意將一整包的藥粉直接拍到了他的肩膀上。許淵齊痛的齜牙咧嘴，更恨周圍還彌漫起濃郁的惡臭味，臭的直教人作嘔！

許淵齊大打了幾個噴嚏，大鼻涕直接掉到了下巴上。陳老默恍若死人般的臉居然都跟著嘴角一抽

就在二人互相捉弄的同時，林如楓那一邊卻一點都不好玩。

依舊是那座高臺，依舊是那張猙獰的銅面具，只是那魔鬼般的道人不知去向了，可正片林子依舊不減半分陰冷的寒氣。

人人道暗影門就是江湖一道抹不去的陰影，但這棲身著秦玉城的樹林，卻正是這陰影的腹心。

林如楓白衣如雪，在這片陰冷之中，不禁也暗淡了許多。

秦玉城睜開眼睛看了看林如楓，又將目光轉向地上顫抖不已的姚家兄妹，說道：“如楓，你這是做什么？”

林如楓低下頭道：“門主，有人起事作亂了。”

秦玉城淡淡道：“誰干的？”

林如楓側過臉來看了看姚家兄妹，姚家兄妹立刻汗濕重襟。

秦玉城淡淡道：“殺。”

姚家兄妹已經翻起了白眼。秦玉城身后也傳來一陣粗重的呼聲，這才發現秦玉城身后是站著一個人的，只不過不知是這人一身黑衣太容易隱藏起來，還是和秦玉城林如楓的風貌比起來太過暗淡，幾乎沒有人發現他的身影。

林如楓看了他一眼，又對秦玉城道：“我只降了他們的職。”

秦玉城斜了斜眼睛，問道：“這個人不一般嗎？”

林如楓不說話，走到姚家兄妹的身邊，猛地拉出姚烈的手臂。姚烈嚇得長大了嘴巴，卻不敢出聲。

林如楓把他的袖子拉下來，粗黑的手臂上露出一條腫的老高的傷口。那傷口約有兩三寸厚，最為奇特的是中間還隱約有一條細長的凹槽。

秦玉城只看了這傷口一眼，眼神中立刻迸發出不一樣的神采，他竭力保持著自己巋然不動的身姿，但還是微微震動了一下，似乎連沙啞的聲音都要變得清楚些了。他道：“可有更確切的證據嗎？”

林如楓道：“他自行可解‘神仙散’的毒，而且連‘三煞奪魄散’似乎都不懼怕。”

秦玉城握緊了拳頭，他只說了一個字：“賞！”

林如楓放下姚烈的手臂：”屬下已經將他們官復原職。

秦玉城看了看林如楓，忽的仰頭大笑起來：“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如楓，我該怎么賞你好！”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身后的黑色影子身軀也在微微震顫著。

林如楓笑了笑答道：“只愿門主讓屬下多活些日子便好。”

秦玉城竟也不怒，笑聲反而更大了些。

“什么聲音？“打坐中的許淵齊突然被一陣異樣的聲音驚醒了。

陳老默倚著門打個呵欠：“你若是在圣門中活的久了，也就習慣這聲音了。”

許淵齊又仔細聽了聽，喃喃道：“不對，這聲音變了。”

陳老默道：“什么變了？你是明天就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了，有空不如多睡會覺兒，聽說鬼都是沒辦法睡覺的，他們的眼睛不是只能緊緊閉著，就是只能大大的睜著。”

許淵齊側頭看著他干瘦的臉問道：“你很怕死嗎？”

陳老默忽的睜開眼看著他，反問道：“你難道不怕死？”

許淵齊道：“不怕。你都沒經歷過，怎就那么篤定死亡很可怕呢？”

陳老默嘆口氣道：“就因為沒死過才可怕。你要是經歷過，自然也會覺得怕……但是我知道圣門的人都是害怕死亡的。”

許淵齊問道：“林如楓也怕嗎？”

陳老默篤定地點點頭：“沒有人不怕死的。他或許從前不怕，到了圣門里也就會怕的。”

許淵齊思索了一會兒，又問道：“你為什么總是穿著這么長的衣服，還把自己裝的跟個幽靈一般。這些年你都不覺得累嗎。”

陳老默的眼睛暗了下去，冷聲說道：“不該你問的不要問。你要是進了圣門，也不一定比我好到哪里去……”

他說著，門外忽然響起了一陣悠揚的簫聲。

“你真幸運。”陳老默說著，就沉沉的閉上了眼睛，不再說話了。

許淵齊望向窗外，暗影門里的月光似乎比世外要凄白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