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不明白怎么說出這話的還是跟他認識的人呢？

濃妝艷抹的女模臉上表情淡淡，說完那句話后就不再看柳慶元，表情坦然地像是指證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陌生人。陸郁謙終于怒火攻心，冒火的雙目利劍一般直射柳慶元，喝道：“你為什么要做這樣的事？”

一度成為焦點的柳慶元肉眼可見地瑟縮了一下，臉刷地一下就白了：“我……我……”

陸郁謙猛地吸進一口氣，一字一頓地對趕來的經理和助理說：“先拉出去交給警方，等醫院的消息再做定奪，另外這人列入黑名單，我再也不想再看到他。”

周圍一片肅靜，似乎大廳里的空氣都凝滯了。眾人看著這出鬧劇，不由紛紛在腦海里揣測那個似乎名不見經傳的女人，和陸導什么關系。柳慶元也不可置信地呆在原地，然后愣愣地被人拖下去……

“剛剛那個受傷的女人，是葉氏集團現任總監葉子音，我們從小一起長大，感情不可謂不深，因此有些失態，請大家多包容。”陸郁謙雙眼盯著地上沾了血漬的酒杯碎片，有些疲憊地撫了撫頭。

“哪里，這是人之常情，”人群里傳來一個安慰聲，“陸導不要在意，要換做是我，我甚至要打斷那小子的腿。”

“葉氏集團總監葉子音？哎？似乎是這部電影的投資方？”

“啊你一說起來，我也有印象了，似乎幾個月前在電影的新聞發布會上露過臉？”

“葉氏的千金……是司徒一鳴的嬌妻誒，嘖，如今又似乎跟陸郁謙有不清不楚的關系，簡直堪稱本市身價最好的女人啊。”

“什么不清不楚的關系？人家不是發小嗎？”

“這你不懂吧，你看陸導那緊張的勁兒，那女人摔倒時他可是第一個沖過來的，比司徒一鳴都快！要說沒點故事你信嗎？”

有人在私下小聲地討論著，冷硬的氣氛略被打破了一些。

陸郁謙一心想著被送到醫院的葉子音，他記得她的手臂上有幾道深深的口子，碎片就這樣嵌入白皙的胳膊里，被滲出來的血漬浸染成紅色，她從小怕痛，這會兒肯定非常難受。

陸郁謙想的沒錯，葉子音正躺在醫院的急診室里，一邊做全身檢查，一邊有醫生小心地將插入肌膚的碎片挑出，每一次拔動都疼得她冷汗直冒。直到清理包扎完畢，才氣喘吁吁地躺在那里，仰面看著雪白的天花板，她是萬沒想到大庭廣眾下，居然真有人能伸出腳來絆倒他人，不過今晚因為她讓陸郁謙的酒會出了點岔子，她還是有些歉意的……

她一邊正想著，主治醫師見她沒有其他不適，就先將人推到病房里躺著，剛推開病房，司徒一鳴靠在病床尾端的墻上，再往里一看，葉大成居然坐在床邊。

“父親？”葉子音有些驚訝。沒想到就這一會兒的工夫，父親就趕來了。

“音音！”葉大成站起身，心疼地看著被推進來的女兒，視線落在纏了一大圈紗布的手臂上，“就傷到手了？還有別的哪里沒有？”

“葉總別著急，我們院長知道葉小姐摔傷了也非常著急，立刻最先安排了檢查，一會兒檢查結果就送過來了。”

葉大成點點頭，在司徒一鳴的幫助下把人移到病床上，門“吱呀”一聲開了，一身白大褂的主治醫師推門而入，手里拿著幾張單子。

“怎么樣？”司徒一鳴也起身走到床邊。醫生翻著單子，有些猶豫地說：“葉小姐除了手臂上的傷口，并沒有傷到其他地方，不過……因為摔倒的幅度比較大，對葉小姐肚子里的孩子稍微有點影響，所以未來一段時間需要在醫院靜養。”

“肚子里的孩子？你說她有身孕了？”葉大成驚喜地看向葉子音。

“是的，檢查結果顯示，葉小姐有九周的身孕。”

葉子音的大腦里仿佛有什么堅細的東西“砰”地一聲斷裂開，半晌沒回過神來……被子下的手不由自主地握成了拳，微微顫抖。

她，她居然有了孩子……司徒一鳴的孩子……

司徒一鳴也是一愣，微微蹙了蹙眉，眸色深沉讓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九周，兩個月了，真是太好了，那音音就好好在醫院養著！”驚喜來的太突然，葉大成樂得喜上眉梢，“我今晚在這里陪著，一鳴回去給音音收拾衣服和用品吧，多帶點。”

“好的，”司徒一鳴應了，走到床邊愛憐地摸了摸葉子音的秀發，溫柔地說：“辛苦你了，好好養身體，我明天再來陪你，有什么想吃的嗎，我明早給你帶過來。”

見葉子音有些僵硬地搖搖頭，司徒一鳴轉身走出病房。來到樓底坐進車里，他點燃一根煙，安靜地在黑暗中抽了起來，煙頭的一點星光時亮時滅。口袋里的手機猛地震動起來，他掏出來接通。

“阿鳴？在哪？出來喝酒？”

一個小時后。

司徒一鳴穿過蘇禾嘈雜的舞池，坐進一個卡座里。對面的秦時只抬頭看了眼司徒一鳴，就知道他心情不怎么好。

“這是怎么了？”秦時遞了一瓶酒過去。

司徒一鳴沉默著，猛地往嘴里灌，“咕嚕咕嚕”一口氣下去了大半瓶。這可不是一般的酒，秦時趕緊伸手搶下，皺眉道：“怎么？連我也不能說？我們可是從小打出來的革命友誼。”

仰臉又喝了一口，他說：“葉子音有身孕了。”

頓了兩秒，秦時嘆道：“你還想著之前的事啊？不是說了嗎，過去了就過去了誰也改變不了，何況還沒有拿到證據，人家助理說什么你就信啊？”

“但是許楠的助理為什么要騙我？他有什么好處？”司徒一鳴陰鷙地盯著面前的酒瓶。

“我勸你放下吧，你看你現在成了什么樣，放下過去你才能再往前看，你現在已經結婚了，又馬上要做父親了，你……”

“我忘不掉！”他低吼，秦時臉色沉下來：“阿鳴，你放不下仇恨就永遠感受不到溫暖，葉子音是個不錯的人，我勸你珍惜這個女人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別做了什么最后又追悔莫及。”

司徒一鳴沉默著喝了一瓶，又一次不歡而散了。

第二天早晨，將生活用品都收好的司徒一鳴一大早拎著箱子來到醫院，乘坐電梯來到病房門口，剛準備推門而入的手一頓，停在門把手上方。

“……音音你不要胡說，孩子不是別的東西，可以說不要就不要的。”葉大成的聲音從門里傳出來，帶著一絲焦急。

葉子音垂著頭，扯著一整夜想出來的各種理由，聲音悶悶的：“我……我最近覺得身體狀況不太好，一直覺得很累，這樣的身體對孩子也不太好吧？”

“而且，我最近剛接手了公司，我還有很多東西沒學，這時候在醫院靜養，一兩年后再補回來會麻煩很多……主要還是身體的原因，我覺得很不好……”

“可是醫生不是說你沒問題嗎？”葉大成眼看剛得的孫子可能沒有機會面世，非常心痛，但是眼前自己的寶貝女兒似乎也很痛苦，一張小臉一夜之間蒼白許多，他皺著眉，在心里直嘆氣。

葉子音看著父親的模樣，心里也很苦，父親啊，不是女兒不想要，而是不能要啊，司徒一鳴接近我們一家實在是為了報復啊，她怎么還能把孩子生下來，讓她來到世間受苦呢？

“怎么了這是？臉色這么不好？”司徒一鳴推門進去，微笑著看她，將箱子橫放在柜臺上，又拎了一小袋水果放在床頭柜上，裝作什么都沒聽到。

葉大成嘆一口氣：“哎，音音說她最近覺得累，還要學習管理，不想要孩子。”

司徒一鳴臉色一變，心痛道：“子音，你身體不舒服怎么也沒有跟我說？不要孩子？你舍得他？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他坐在床邊，將葉子音的手拿過來握在手心：“她是女孩的話，一定很像你，聰明美麗，男孩的話也許十分調皮，但是一定對自己喜歡的事物非常專注，他們是上天賜給我們的禮物，你怎么舍得將他們拒之度外呢？”

“是啊音音，你舍得嗎？”葉大成感概著。

“你最近覺得累是正常的，懷孕的前幾周都會出現一定的孕期綜合癥，這不是什么大問題，好好養養孩子會健康成長的，還有公司的事，你在醫院里，我可以每天來跟你匯報公司的進程，你在醫院一樣可以參與公司的事物，把孩子留下來好不好？”

司徒一鳴深情地看著葉子音，她一陣恍惚，聽他說得這么真摯，她幾乎要覺得真是她太殘忍不想要孩子一般。

看女兒有一絲怔忡，葉大成以為她是猶豫著要松口，女婿又如此得力，便干脆拍板：“生吧！有一鳴幫你，別擔心了。”

葉子音看了眼父親，只能默默垂眸，把嘴邊的話咽回肚里。

司徒一鳴見葉子音安靜了，就勸陪了一夜的葉大成回去休息，葉大成囑咐了一番終于走了。

葉子音將視線落在蓋著腹部的被子上，面無表情地說：“你別想對我孩子出手，我不會讓你傷害他的。”

司徒一鳴倒水的動作一頓，隨即笑道：“你在胡說些什么呢？有身孕的人不要多想，想喝水嗎？”葉子音看了水杯一眼，沉默著接過來喝。

司徒一鳴笑道：“還沒吃早飯吧，想吃什么我下去買。”“隨便。”葉子音淡淡道。

伸手給葉子音掖了掖被角，溫柔道：“等著我，馬上就回來。”

起身走出輕輕帶上房門，卻不知葉子音的視線一直跟隨他的背影落在關閉的房門上。沒一會，門又開了，葉子音抬頭看了眼來人，驚喜叫道：“郁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