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春晚，就在費翔唱完《冬天里的一把火》四天后，宜城海螺山地區就真的起了一場大火，縣林業局和派出所的人趕忙上山撲火。

山下鄧林村羅山屋，窯廠推銷員楊樹直家里也同樣忙的不可開交，因為他的妻子趙玉蘭馬上就要臨盆。

楊樹直今年已經三十歲，去年，他憑借著給黑子嶺窯廠推銷石灰賺的1000多塊錢，再加上姐姐的資助，娶了鄰村的叛逆小姐趙玉蘭為妻，是村里同齡人中結婚最晚的一位。

如今妻子懷胎十月，孩子終于要降生，心下激動不已，興奮又緊張。在灶臺旁燒水時，緊皺的眉頭都可以用來煽風點火了。

“出來了，出來了……”接生婆們激動地說道。

隨著一陣清脆嘹亮的嬰兒啼哭聲，楊樹直的兒子終于順利出生了。

書上說每個非凡的人降生時都會有與眾不同的地方，一代天驕成吉思汗出生時，據說手里握著一枚類似鐵塊的血塊，后來他的鐵蹄真的踏遍亞歐大陸。

而楊樹直的兒子出生時，手里倒并沒有攥著什么，卻手臂平鋪在胸前擺了一個手勢。

當時在場的接生婆，七姑八姨的都樂了，也很詫異，沒看懂是什么意思，還是當時妻子趙玉蘭的三叔，在學校教書的趙老師說，嬰兒的手勢是英文字母V，表示勝利的意思。

后來阿V這個小名就隨著趙老師叫開了。

說來也巧，老天爺還是很給面子的，小阿V剛一出世，方才還漫山大火的海螺山地區，突降大雨，迅速澆滅了羅山村附近山頭上的大火。

“下雨啦，下雨啦……”

……

“快看，火滅啦……”

“火滅啦，火滅啦……”

……

村民們紛紛跑出家門感念蒼天降雨，喜迎山水煥清。

楊樹直岳母把洗漱完畢的小阿V抱到趙玉蘭跟前。

望著小阿V萌萌的、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眾人歡喜不已。

“這孩子不得了，是福星降臨人間。”

……

眾人戲說著。

“趙老師，再幫孩子起個大名吧。”

“這孩子出生就透著奇……將來必有一番大作為……漢字有“瑄”，王字旁和一個宣布的宣，“瑄”者，玉也，古代祭天用的大璧謂之“瑄”，乃通天之器也，我看就叫楊瑄吧。”

“楊瑄，好聽，好，就叫楊瑄！”

“小瑄……”

眾人紛紛叫著阿V的名字，開心喜氣，楊樹直擺酒設宴，普村同慶，自不必說……

1987年是羅山屋的一個嬰兒出生高峰。

羅山屋和阿V同一年出生的小伙伴一共有12個人，后來小學都在同一個班，相當于我們在城市里，同一個小區里面，有十二個同班同學，而且初中又在同一個學校。

阿V出生的這一年，之前提到過，費翔在春晚上非常帥氣地唱了一首《冬天里的一把火》。

所謂無巧不成書，之后先是阿V的家鄉海螺山地區突發有史以來最大山林火災，到了5月，東北大興安嶺地區又發生了建國以來最大森林火災。

估計費翔自己知道后也會十分尷尬。

這一年的冬天，還有一個人剛好也在冬天火了起來，那就是著名歌手王杰，他在12月份憑借首張專輯的同名主打歌《一場游戲一場夢》火遍兩岸三地。

1988年到1989年，阿V出生后的前兩年，楊樹直為了養家糊口，推銷、裝運石灰，風餐露宿，東奔西走。

趙玉蘭結婚后，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叛逆——BJ、上海的到處游玩。她開始相夫教子，操持家務。

時間到了1990年的春節，楊樹直夫妻帶著阿V去外婆家拜年，沿途經過下洼的田間主路，虎行水庫，經黃梅山腳下，過蔣家村，吳樓子村，馮家組，最后到達外婆家所在的橫塘村釘柜組。

路上趙玉蘭讓楊樹直幫忙抱一程小阿V。

“莫讓我抱，抱累著，你就歇一哈。”楊樹直一口回絕，站在五米開外，抽著煙。神情凝重地望著碧波蕩漾的虎行水庫，這個之前改變他的人生、甚至整個家族命運的水庫。

趙玉蘭也沒法，只好邊走邊歇。

“一路上，只顧自己走，也不抱小孩，也不曉得有多懶。”

到娘家時，趙玉蘭跟阿V外婆抱怨著楊樹直。

“哪里是懶，怕丑，三十多歲才養小孩，怕人家笑。”外婆一邊在灶臺上忙，一邊微笑地說著。

吃過午飯，照例全家人又坐在門前的稻床(門前的大片平坦空地)上曬太陽，聊家常。

外公外婆，三個舅舅，楊樹直夫妻，還有一旁玩耍的阿V。

沒過多久，剛從位于318國道旁邊的橫塘村村部組拜年回來的趙振財一大家子，經過外婆家門口時，便加入了曬太陽的隊伍。兩家人互賀新年，泡茶遞煙。

趙永財的孩子們，大女兒趙小燕，今年8歲已經上小學一年級了，二女兒趙小青四歲，三女兒趙小芳和阿V同齡，都是美人胚子，他們和阿V一起快樂地玩耍著，小兒子趙鍵鍵正被媽媽抱在懷里。

趙小芳站的離小阿V最近，阿V遞了一顆糖給小芳，小芳上前一步親了一口阿V，阿V不甘示弱，也親了回去。

這下可把大人們都逗樂了。趙永財站起身來，看著可愛的阿V，越發的喜歡。

“阿V，來來來，讓舅舅抱一下。”

“不給你抱。”

小阿V一口回絕，看了一眼趙永財后，笑著跑到媽媽趙玉蘭旁邊躲了起來。

“乖乖，還不給我抱啊，我還準備讓你將來做我女婿，我把小芳嫁給你呢。”趙永財借著酒勁開著玩笑。

“黑溜母舅又孬講了。”外婆邊笑邊說著。(黑溜是趙永財的小名)

“我看行，小芳芳，做我媳婦，我愿意。”楊樹直中午陪外公也沒少喝，竟爽快地答應了。

“二爺二娘，趕緊辦飯，定親這么大的事，不辦飯怎么行。”另一個堂舅趙永安在不遠處說道，他們一家見這邊日頭好又熱鬧，也湊了過來。

“對，我等下就辦。”外公趙自貴反說道。

“永安母舅把家里飯菜全端來，我們就辦。”媽媽趙玉蘭笑懟著。

不一會兒，趕過來曬日子的同村人越來越多，好不熱鬧。

這下一傳十，十傳百，阿V和趙小芳定親的事算是傳開了，后來也證明這件事將伴隨阿V整個童年和少年時期，趙小芳也成了阿V人生中的第一個緋聞女友。

大人們開心的聊著天，安排著下午的牌局和晚上的飯局，孩子們無憂無慮的玩耍著。

小阿V騎在外公制作的木制嬰兒車上，時而單手指天，時而停車和趙小芳說著只有他們兩才聽得懂的童年天語。

他的手指劃過的這片天空，藍天白云，鳥兒飛翔。

正月末，楊樹直的一個在沿海地區當干部的遠房表兄，前來探親休假，為了招待表兄，他騎著新買來的鳳凰牌自行車去鎮上花了一元錢，買了一斤肉。

這個遠房表親，為了拍攝海螺山當地玉蘭花開的美景，還特意帶來了相機。

后來還給阿V拍了一張照片，那時，照片上，小阿V頭戴白色旅游帽，一手拿著小喇叭，一手做著V手勢，乖乖坐在小木箱上。

在那個物資匱乏的年代，又是農村地區，這張照片竟成了阿V八歲上學之前，唯一的一張照片。(現收藏在他的相冊里)

表親走后，春節算是過完了，山里人的日子像往常一樣過著。

這一年，楊樹直在離家10公里的月山鎮附近承包了一片西瓜園，畢竟不在本鄉，人生地不熟，楊樹直還雇來了屋里最有名的混混“小霸王”——楊積凡，幫自己一起看守西瓜園。

楊樹直為人豪爽，重情重義，在村里人都很懼怕楊積凡，避之不及時，他卻能和楊積凡稱兄道弟，相處融洽。

楊樹直在外種西瓜，每周回兩三次家，晚上，就會和往常一樣帶著老婆小孩拿著小馬凳到鄰居家看電視。

鄰里像看電影似的一排一排從屋里坐到屋外，去晚了就得經常站在外面最后一排湊活著看。

一天晚上，妻子趙玉蘭抱著小阿V在鄰居家外面看老版封神榜時，看的興起，笑的前仰后翻，不料池塘邊的石基松動滑坡，趙玉蘭娘倆墜入了門前池塘里，幸虧楊樹直反應快，不顧一切地跳進水里，迅速地和鄰里將母子兩救了上來，小阿V倒沒怎么被水嗆到，因為媽媽趙玉蘭落水后，一直拼著命的將小阿V高高舉起在水面之上。

雖然沒有受傷，但母子兩肯定被嚇得不輕。所謂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幾日后的又一天晚上，楊樹直夫妻等小阿V睡著后，一同去鄰居家看電視，深夜回來時，發現小阿V雙目圓睜，口吐白沫，渾身抽搐。

這是兒童腦膜炎的癥狀，卻被鄰居的老阿姨們七嘴八舌地說成了是阿V的爺爺奶奶回來看孫子了，說的一愣一愣，跟講故事似的。

事實上，阿V的爺爺早在楊樹直七歲的時候，就因為建造虎行水庫殉職了，而奶奶也在楊樹直剛剛成年時，就因積勞成疾去世了。

慌了神的楊樹直夫妻竟然信以為真，沒有選擇送孩子去醫院，而是在鄰居的建議下，去了河邊屋找了當地比較有名的薩滿女巫余婆婆，給小阿V驅邪。

女巫手拿枇杷扇，跳著貌似毛利舞的舞蹈，又用硬幣在小阿V身上滾來滾去，嘴里不停地念著只有她自己聽著懂的蝌蚪文，然后給了一瓶水給楊樹直，說是神水，讓楊樹直回家煮了給阿V喝。

楊樹直給了女巫兩塊錢，帶著阿V回到家中。看著女巫給的神水，冷靜下來的楊樹直不太放心，這才想起了老村醫楊定山先生，于是拿著神水上門讓楊老看了一下。

結果可想而知，楊樹直被老村醫一頓狠批。其實所謂“神水”就是普通的白開水。

楊樹直被訓的羞愧難當，于是請老村醫親自到家中給阿V看病，老村醫診斷是病毒性腦膜炎，并給孩子開了藥方，差不多一周后，小阿V便恢復了健康，度過了這一劫。

生活就是這樣，有苦也有樂。

這年的9月，阿V的妹妹楊文馨出生。有時候記憶是個很奇怪的東西，阿V三歲和三歲之前的所有事情都不記得了，唯獨妹妹出生這件事他卻有印象。

那一天和阿V出生時一樣，家里又是忙成了一片，有在房內忙著接生的，有在廚房忙著燒水和忙著做飯的，還有負責在房內房外跑腿傳話的。

屋內屋外的墻邊堆滿著，楊樹直從月山收回來，還沒來得及賣出去的西瓜。

而小阿V一個人盤坐在客廳中央的涼床上，穿著吊帶開襠褲，非常不解而又呆萌地望著大人們來回穿梭忙碌的身影，無憂無慮的吃著爸爸遞給他的西瓜。

這就是阿V三歲和三歲之前的主要故事了，除了妹妹出生這件事，其他都是長輩們后來聊天時告訴他的。

所以，我把阿V的這三年，稱做他的“史前時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