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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波希米亞丑聞

冒險史(上)

每次提到安娜·阿德勒,福爾摩斯都稱她為“那位”女士,好像她沒有別的稱呼似的。福爾摩斯心中的“那位”女士,才貌雙全,是所有女人中最出色的一個。但,這并不表明福爾摩斯對她懷有愛情,因為,福爾摩斯是個很古板、冷靜的人,他是世上用來進行最精密的觀察與推理的機器,要他去做情人,真是強人所難。他對情感,特別是愛情,是很不“感冒”的。他說話的語氣不是譏諷就是挖苦,從沒聽他說過脈脈含情的話。對觀察家來說,甜言蜜語能揭示一個人的行為和動機,可對于受過訓練的推理專家來說,這種情感會分散他的注意力,他的推理會遭到干擾。受干擾的程度比精密儀器落入沙粒或高倍放大鏡裂了縫還嚴重。但是,有一個女人,唯一的一個女人,已經去世的安娜·阿德勒,在他的心目中留下了朦朧的印象。

最近我很少見到福爾摩斯,我結婚后,和他來往的次數就越來越少了。完美的婚姻和初次當家的樂趣,深深地吸引了我。而福爾摩斯,依舊厭惡一切世俗,豪放不羈。因此,他仍然埋頭于貝克街那所房子的舊書堆中。他服用可卡因,然后再瘋狂工作,一周又一周,他就處在這樣一種由藥物帶來的昏睡狀態和充滿旺盛精力的工作狀態的交替中。他依然沉迷于犯罪行為的研究,用他那超常的智力與觀察力去搜尋線索,偵破官方警察認為無法解破的案件。我時不時地了解到關于他的一些情況:比如說他被請到奧德薩去偵破德雷帕夫暗殺案,他偵破了特倫柯馬利的艾德金森兄弟慘案,以及出色地完成了荷蘭王室交予的使命等等。這些事,我也是和讀者一樣,是從報紙上了解到的。除此外,老朋友福爾摩斯的別的情況,我也不太清楚。

一天晚上,一八八八年三月二十日晚上,我出診歸來(我那時又開始行醫了),剛好路過貝克街。當我又一次看到那熟悉的房門時,以前的情景不由浮現眼前,在我心中,它總是和我的追求以及在“血字的研究”一案中的神秘事情聯系在一起。我突然想和福爾摩斯敘敘舊,很想知道他最近在忙什么。燈光從他屋子里溢出來,我抬頭望去,窗簾上,他的背著手的瘦高身影來回走動。他什么樣的情緒有什么樣的行為舉止,我早已了如指掌,因此,我想,他肯定剛從藥物帶來的昏睡中清醒過來,此刻正沉迷于一個新出現的案件的推理中。我按了按門鈴,福爾摩斯把我領進了曾屬于我的房間。

盡管福爾摩斯看到我的那一剎那還是很高興的,但我發覺,他不像以前那么熱情了。他一言不發地用手示意我坐到那張有扶手的椅子上,然后,扔給我一盒雪茄。他站在壁爐前面,指了指放在屋角的酒精瓶和小型煤氣爐,用獨特的神情打量著我。

“你結婚后很好,”他開口了,“華生,上次見面到現在,你又重了七磅半。”

“七磅。”我回答說。

“不,我看有七磅多,華生,應該有七磅多。看你的樣子,你又開始行醫了,可我沒聽你說過要重操舊業。”

“你怎么知道我又行醫了?”

“當然是我見了你之后,推理推出來的。如果我沒說錯的話,你最近經常淋雨,而且,你雇用的女仆笨手笨腳的。”

“哦,我親愛的福爾摩斯,”我說“你太神了,你要是生活在幾個世紀以前,肯定會被用火刑把你活活燒死。沒錯,我星斯四到鄉下去了,走路去的,回來的時候讓雨淋透了。可我換過衣服了,真不知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的。那個女仆,瑪麗珍,簡直蠢得無可救藥,我妻子把她炒魷魚了。可我還是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推斷出來的?”

他笑了起來,邊笑邊高興地搓著他細長的手。

“很簡單,”他說,“我剛才借著爐火看到你左腳皮鞋的內側有六條幾乎平行的劃痕,這顯然是刮沾在鞋上的泥疙瘩時,粗心大意弄成的。所以,我由此推出兩個結論:一是你曾經在下雨天外出過;二是皮鞋上的劃痕是倫敦女仆造成的。至于說你重操舊業,這么說吧,要是有一個人,他滿身碘酒味,右手食指上有硝酸銀腐蝕的黑斑,高頂黑禮帽的右側鼓起一大塊,像是藏著聽診器,這樣的人走進我房間,我還看不出他是個醫生,那我不是太蠢了嗎?”

他把推斷過程說得輕而易舉,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每次聽你推理,”我說“總覺得什么事都簡單得滑稽可笑,好像我也能推斷得出。可在你解釋之前,我總弄不懂你下一步的推理是什么,不過,我還是相信我的眼力不比你差。”

“確實這樣,”他點燃了一根雪茄,非常舒服地半躺在扶手椅上,“你是在看,而我是在觀察,這就是區別。比如說,你經常走通到這個房間的樓梯吧?”

“是的。”

“你走了多少次了?”

“至少有上千次了吧。”

“那你知道有多少級梯子嗎?”

“多少級?我不清楚。”

“這就是了!你只是看,而沒有觀察。我們的區別就在這里。我知道一共有十七級,我觀察過了。順便說一下,既然你對這些小問題有興趣,又經常把我的一兩次微不足道的經驗記錄下來,那你可能對這個東西會有興趣的。”他拿起桌上的一張厚厚的粉紅色便條遞了過來。

“是郵差送過來的,”他說,“你大聲念念。”

這是一張沒有署名,也沒有落日期和地址的便條,上面寫著:

今晚七時三刻會有某先生造訪,有至關重要之事與閣下相商。閣下最近曾為歐洲的某王室效力,表明閣下足可擔當大事。閣下盛名,天下廣布,我等甚知。屆時望閣下勿外出,如來訪者佩帶面具,請勿見怪。

“這挺神秘的,”我說,“你說會是怎么回事呢?”

“我還沒找到任何根據。在這種情況下隨便推測,會歪曲事實的,這是最大的錯誤。現在我們只有一張便條,你能推斷出什么?”

我仔細地觀察著那張便條。

“寫這便條的人很有錢,”我盡力像福爾摩斯那樣推理著,“這種紙一克朗買不到兩疊,紙質特別結實硬挺。”

“對,特別結實,”福爾摩斯說,“這根本不是英國出產的紙,你把它舉起來,對著光看看。”

我對著光把便條舉起來,發現紙張的紋理中有一個大寫的“E”,一個小寫的“g”,一個“P”以及一個大寫“G”和一個小寫的“t”交織在一起。

“你知道這是什么意思嗎?”福爾摩斯問。

“不用說,這是制造商的名字,更確切地說,是他名字的縮寫。”

“不對,你連邊都沒沾到。大寫“G”和小“t”代表的是‘Gesellsdaft’這個詞,是德語中的‘公司’,就像我們常用的縮寫語“Co”一樣。當然‘P’是指‘Papier’至于‘Eg’,我們來查一下《大陸地名詞典》。”他從書架上取下一本厚厚的棕色封面的書。“Eglow, Eglozitz——有了,是Egria。這是德語國家波希米亞的一個地名,離卡爾斯拜德不遠,因為瓦倫泰恩死于那里而聞名于世,也以林立的玻璃廠與造紙廠著稱。哈哈,老伙計,你現在有什么想法?”他的眼睛炯炯有神起來,他得意地吐出輕霧般的煙圈。

“你是說這紙是波希米亞造的。”

“完全正確,而且寫便條的人肯定是德國人。你注意沒有——‘閣下盛名,天下廣布,我等甚知’——法國人和俄國人絕不會這么寫,只有德國人才會這么亂用動詞。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弄清楚那個用波希米亞紙寫字、還要戴面具掩飾身份的德國人有什么目的——如果我沒弄錯的話,你聽,給我們解開謎團的人,他已經來了。”

他正說著,外面傳來了清脆的馬蹄聲和車輪滾動的軋軋聲。接著,門鈴拉響了。福爾摩斯高興地吹了聲口哨。

“聽聲音,是輛雙套馬車,”他說著,往窗外瞄了一眼,“啊,沒錯,一輛精致的布魯姆馬車和兩匹駿馬。一匹馬值一百五十畿尼呢。華生,我們要遇到大主顧了。”

“我想我該走了,福爾摩斯。”

“你說什么呀,華生,你就呆在這。看起來,這個案子很有意思,你要錯過了,那就太遺憾了。”

“可你的委托人——”

“別管他,也許我和他都需要你幫忙呢。好了,他來了,華生,你就坐在那,好好地聽我們說就行了。”

緩慢而沉重的腳步聲從樓梯上、走廊上傳了過來,一直到門口才停下。接著,我們聽到了敲門聲。

“請進!”福爾摩斯說。

一位先生走了進來,他身高六英尺六英寸左右,胸膛寬厚,體魄強健,他的穿著很華麗,但他的裝束在英國卻顯得有些庸俗。他身穿雙排紐扣的上衣,袖子和前襟開叉處鑲著寬寬的羊皮;肩披腥紅色絲綢作襯里的深藍色大氅;領口上別著一枚鑲有綠寶石的胸針;齊膝的高統靴口子上滾著厚厚的棕色毛皮。這身打扮給人以粗野、奢華的印象。他手里拿著大檐帽,臉上戴著面具,黑面具,把臉的上半部遮住了。他剛進屋時,手還放在面具上,顯然是剛用手整理過。從他的下半部臉來看。他厚厚的嘴唇下垂著,下巴又直又長,像一個個性很強,或者說有點頑固的人。

“你看了便條嗎?”他問,聲音略顯低沉、沙啞,而且帶著很濃的德國口音,“我說過要來拜訪您的。”他輪番打量我們,不知該跟誰說話。

“請坐,”福爾摩斯說,“這是我的朋友和搭檔華生先生,我破案的得力助手。請問閣下,我該怎么稱呼您呢?”

“你叫我馮·克拉姆伯爵吧,我是波西米亞貴族。我想你這位朋友也該是一位值得尊敬的正直謹慎的人,我也可以把重要的事交給他吧,不然的話,我想跟您單獨談。”

我聽到這,起身要走,但福爾摩斯一把將我抓住,讓我又坐回到扶手椅上。“要么當著我倆一起談,要么什么也別談。”他對神秘客人說,“在我朋友面前,你什么都可以說。”

伯爵聳了聳寬厚的肩膀,說,“那在講之前,我得先和你們約定:這事兩年內要絕對保密,因為這事重要得足以影響整個歐洲,而兩年后,就無關緊要了。你們能給我保密嗎?”

“我保證。”福爾摩斯回答他。

“我也一樣。”

“請原諒我戴著面具。”德國客人接著說,“派我來的人不想讓你們知道我是誰,所以,我必須跟你們坦白,我剛才告訴你們的名字是假的。”

“這我知道。”福爾摩斯冷冷地說。

“這事很糟糕,我們得想辦法不讓這件事發展成大丑聞,使歐洲一個王族免受傷害。說白了,這件事牽涉到偉大的奧姆斯泰恩家族,也就是波希米亞的世襲國王。”

“這我也知道。”福爾摩斯說著,往椅背一靠,瞇上了眼睛。

來訪的客人非常驚訝地看了一眼福爾摩斯這副無精打采,懶洋洋的樣子。因為在他心目中,福爾摩斯是歐洲最精明的推理專家和精力最旺盛的偵探。福爾摩斯慢慢地又睜開了眼睛,不耐煩地看著那位來訪者。

“假如陛下能屈尊把事情說清楚,”福爾摩斯說,“我才能更好地為您效力。”

客人聽后猛地站了起來,他情緒激動,不停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接著,他有點絕望地扯下面具,把它扔到地上。

他大聲嚷到:“你說對了,我是國王,我沒必要再隱瞞下去了。”

“是啊,何必呢?”福爾摩斯說,“陛下開口之前,我就知道和我說話的是卡士耳——沸耳士泰英大公,波希米亞的世襲國王,威廉·哥德萊西·西吉士蒙德·馮·奧姆思泰因。”

“但你要體諒我,”國王——奇怪的客人又坐了下來,摸了摸又高又白的額頭,說:“你應該知道我不能親自辦這種事。可這件事太重要了,我從布拉格來到這里就是為了征求你的意見。”

“那就請你說吧。”福爾摩斯說著,又瞇上了眼睛。

“事情是這樣的,五年前,我到華沙作長期訪問的時候,認識了一位很有名的女冒險家,她就是安娜·阿德勒。我想這個名字,你不會感到陌生吧?”

“醫生,請幫我在資料索引中查安娜·阿德勒。”福爾摩斯瞇著眼睛說。這些年來,他采用了這樣一種方法,他把很多人和事的材料貼上標簽備案,以便查找。所以,很少有他不知道的人或者事。我很快就找到了關于那個女人的資料,它夾在猶太法學博士和寫過一篇有關深海魚類論文的參謀官這兩份材料之間。

“讓我看看,”福爾摩斯說,“嗯,她一八五八年生于新澤西州。女低音、意大利歌劇院——嗯,華沙帝國歌劇院首席女歌手——退出了舞臺——對了,她現在住在倫敦——好,據我所知,陛下和這個女人有點關系。您曾給她寫過幾封使自己受連累的信,現在急著把信要回來。”

“正是這樣。可是,怎么才能……”

“你們秘密結過婚嗎?”

“沒有。”

“有法律文書或證明嗎?”

“沒有。”

“這我就不明白了,陛下,如果她想用那些信件要挾你,或者達到別的什么目的,她怎樣才能證明那些信件不是偽造的呢?”

“信上有我的親筆字。”

“呸!偽造的!”

“那是私人信件。”

“偷的。”

“有我的印簽。”

“偽造的。”

“有我的相片。”

“買的。”

“我們兩個都在那張相片里。”

“啊?這就麻煩了。陛下,您太糊涂了。”

“我那時真糊涂了——精神有問題。”

“你是自己害自己。”

“那時,我不過是很年輕的王儲,現在,我也才三十歲。”

“如此說來,必須把相片收回來。”

“我已經試過,可沒有成功。”

“您可以出重金把那張相片買回來。”

“她不會賣的。”

“那么只好去偷了。”

“我偷過五次了。有兩次派兩個小偷去搜她的房間,還有一次在她旅行時調換了她的行李。還在路上搶劫過兩次,可什么也沒得到。”

“連在哪里的跡象都沒有。”

“一點都沒有。”

福爾摩斯笑了起來,說“小事一樁嘛。”

“可對我卻很嚴重。”國王有些生氣了。

“確實嚴重。她想用這張相片干什么呢?”

“把我毀掉。”

“把你毀掉?”

“我快結婚了。”

“我知道。”

“我要和斯堪迪那維亞國王的二公主克羅娣爾德·羅德曼·馮·札克思麥寧懇結婚。你可能聽說過她家那套很嚴的規矩吧,她自己也是個很敏感、細心的人,如果她懷疑我的德行有問題,那婚事就泡湯了。”

“那安娜·阿德勒呢?”

“她說她要把相片寄給他們,她一向說到做到。你可能不知道,她個性很強。她既有女人完美的容貌,又有男人般堅強的心智。只要我和別的女人結婚。她什么事都做得出來。”

“你敢肯定相片還在她手上嗎?”

“我敢肯定。”

“為什么?”

“因為她說過,要在婚約公布的那天把相片寄出去,也就是說,在星期一。”

“哦,還有三天時間呢。”福爾摩斯不緊不慢地打了個哈欠,“您真運氣,眼下我只有一兩個案件要查。陛下要在倫敦住一陣子吧?”

“當然,你可以在朗罕姆旅館找到我,我用的是馮·克拉姆伯爵的名字。”

“我會及時把事情的進展情況稟報給你的。”

“那太好了,否則我會急死的。”

“那么,錢的事怎么說?”

“隨你要多少。”

“隨我要多少?”

“跟你直說吧,只要把相片弄回來,我可以割一個省給你。”

“目前我的開支呢?”

國王從他的大氅下面,拿出一個沉甸甸的羊皮袋放在桌子上。“這里面有三百鎊金幣和七百鎊現鈔。”國王說。

福爾摩斯在筆記本上草草地寫了張收條,撕下來遞給國王。

“那位小姐的地址呢?”福爾摩斯問。

“圣喬伍特,賽彭泰恩大街,普里奧尼大院。”

福爾摩斯把地址記了下來,“還有個問題,”他說,“相片是六英寸大的嗎?”

“是的。”

“那就再見吧,陛下。很快就會有好消息給您的。”

當國王的馬車已經走遠的時候,他接著說:“再見了,華生,我想讓你明天下午三點鐘來,我有事跟你說。”

第二天下午三點整,我到了貝克街,可福爾摩斯還沒有回來。房東太太說,他早上八點左右就出去了。盡管這樣,我還是在壁爐旁坐了下來,耐心地等他回來,因為我對這件事非常有興趣了——雖然它沒有我記錄過的兩件案子那么殘忍與不可想象,可它的性質和其委托人的身份,使它特別起來——此外,福爾摩斯敏銳的觀察力和嚴密精確的推理,以及他辦事的速度和方法都讓我很有興趣去研究。他的成功對我來說,已是司空見慣了,所以,我從沒想過他可能會失敗。

快到四點時,門開了,一個酒氣沖天的馬夫閃了進來,他滿是絡腮胡子的臉漲得通紅,一身衣服破破爛爛。盡管我早已熟知福爾摩斯神奇的化裝術,但還是在再三打量后,才確定是他。他向我點了個頭后就到臥室去了。過了五分鐘,他出來了,像平常一樣身穿花呢衣服,風度翩翩,他把手插在口袋里,然后在壁爐前站直了,盡情地大笑起來。

“哈哈哈,這是真的嗎?!”他嚷著,突然嗆住了,接著又大笑起來,一直笑到四肢無力地癱倒在椅子上。

“到底怎么了?”

“太有意思了!你絕對猜不出我一上午干了些什么。或者忙出了什么結果。”

“我猜不出來,我想你可能在觀察安娜·阿德勒的住所和她的生活習慣吧。”

“是這樣,可結局卻很不一樣。我會告訴你全部經過的。今早八點多,我就裝扮成一個失業的馬車夫離開了這里。馬車夫中間有種令人神往的同情心和默契。一旦你成了他們的一分子,你就能打聽到你想知道的一切。我很快就找到了普里奧尼大院。那是幢非常別致的兩層樓的小別墅,后面有一個花園,前面就是馬路,門上一把洽伯鎖,右邊是裝修華麗、寬敞明亮的客廳,高大的窗戶幾乎落到地面。窗閂連小孩都能打開。除了能夠得到過道窗戶的馬車房頂外,后面就沒什么值得特別注意的了。我仔細察看了房子的四周,沒發現什么有價值的東西。

“接著,我沿著街道走,在靠近花園一側的小巷里。我發現了一排馬房。我幫那里的馬車夫梳洗馬匹,作為報酬,他們給了我兩個便士,一杯雞尾酒和兩煙斗煙絲。并且告訴我很多關于阿德勒小姐的事情。此外,他們還給我講了附近其他六七個人的事情,因為我不感興趣,所以沒認真聽,可又不得不耐心聽完。”

“安娜·阿德勒的情況怎樣?”我問。

“啊,那一帶的男人全被她的美麗迷倒了。在賽彭泰恩大街的馬房,她是公認的世上最美的女人。她過著平靜的生活:每天早上五點鐘出去,到音樂會上演唱,晚上七點回家吃飯。除了去演唱,她平時很少出去。她只和一個男人來往,而且關系親密。那個男人皮膚黝黑,長相英俊,有朝氣。他每天至少來看她一次,一般是兩次。他叫戈德弗雷·諾頓。你知道作為心腹車夫的好處嗎?為他趕車,從賽彭泰恩大街送他回家,知道他很多事。聽他們說完后,我又在普里奧尼大院附近徘徊,考慮下一步的行動方案。

“這個戈德弗雷·諾頓很關鍵,他是一位律師,這有點麻煩。他們究竟什么關系?他為什么經常去看她。她是他的委托人、朋友還是情人?如果是委托人,那么相片有可能交給他了;如果是情人那相片就不會給他。這個問題要解決了,我才能決定是繼續調查普里奧尼大院,還是調查那位先生在坦普爾的住處。這是個馬虎不得的問題,要不就會擴大我的調查范圍。你對這些小事不耐煩了嗎?如果你想了解清楚,我就必須把我碰到的難題告訴你。”

“我在認真聽著呢。”我說。

“就在我為此琢磨的時候,正好有輛雙輪馬車進了普里奧尼大院,車上跳下位年輕紳士,皮膚黑黑的,鷹鉤鼻子,小胡子,顯然就是那位律師。他好像很急,一邊大叫讓車夫在門外等他,一邊和給他開門的女仆擦身而過。好像到自己家一樣。

“他在屋里呆了大概半個小時,通過客廳的窗戶,我看見他在來回走動,非常激動地邊說邊揮舞手臂。但是,我沒有看到那個女人。半個小時后,他出來了,看起來比剛才還要急,他上車時掏出金表看了看,急急地說:‘快、快點,先到攝政街格路士·漢基旅館,再到艾奇維爾路的圣牧尼柯教堂。你要能在二十分鐘內趕到,我付給你半個畿尼。’

“他們很快就不見了。我正在想該不該去跟蹤的時候,小巷里又來了輛十分漂亮的小馬車。馬車夫的上衣紐扣只扣了一半,領帶也歪了,馬具上的金屬箍頭都從帶扣中突了出來。車還沒停穩呢,一個女人就從屋里跑了出來,一頭鉆進車廂。剎那間,我看到她了,她確實是絕色美女,她的美貌傾國傾城。

“‘約翰,去圣牧尼柯教堂!’她大聲說,‘要是你在二十分鐘內趕到,我賞你半磅金幣。’

“華生,這真是天賜良機啊,我正想追上去的時候,一輛出租馬車恰巧經過。馬車夫還在打量我的寒酸相呢。我沒等他開口,就跳上了車。‘圣牧尼柯教堂,’我說,‘你要能在二十分鐘內趕到,我給你半鎊金幣。’當時是十一點三十五,下面即將發生什么。我心里很清楚。”

“車跑得很快,我從來沒坐過這么快的車,可那兩輛馬車還是比我先趕到教堂。當我趕到的時候,他們的車早就停那里了。拉車的馬在大口大口地喘氣。我付了車費,急急忙忙地跑進教堂。教堂里除了我跟蹤的兩個人,就只有穿白色法衣的牧師了。他們圍在圣壇前。牧師好像在跟他們說著什么。我裝作是偶爾到教堂的流浪漢。我正沿著旁邊的通道向前走,圣壇前的三個人突然轉過頭來看著我。戈德弗雷·諾頓先生急忙向我跑來。

“‘上帝保佑!’他大聲喊道,‘你來得太好了,來,來吧!’

“‘來干什么?’

“‘老兄快來,只耽誤你三分鐘,要不,我們就不合法了。’

“他半拖半拽地把我拉上了圣壇。我還不明白自己站哪兒呢,就對他在我耳邊的懇求作了答復。為我一無所知的事情作了證。說明白點,就是幫未婚女子安娜·阿德勒和單身漢戈德弗雷·諾頓結合在一起。所有這些事一眨眼就完成了。接下來是律師和那位女人對我表示感謝,而牧師則站在我對面沖我微笑。我弄糊涂了。我從未碰到過如此荒唐的事情。這就是我剛才哈哈大笑的原因,我一想起就好笑。他們想結婚,但又不合乎規矩,因為沒有任何證人,牧師拒絕為他們證婚。幸好我來了,解了他們的圍,要不新郎得到大街上去找證人。對了,新娘高興得賞給我一鎊金幣,我想把它系在表鏈上,作個紀念。”

“結局的確出乎我的意料,”我說,“那后來呢?”

“唉,我覺得我的計劃要失敗了。他們看來可能會馬上離開倫敦。所以,我必須采取迅速有效的行動。他們在教堂門口分開了,男的坐車回坦普爾,女的回到了她自己的住處。‘我五點鐘還和平時一樣去公園。’臨走時,她對律師說。接著他們就朝不同的方向分頭走了。我也離開那里另作打算。”

“你想怎么辦?”

“幾塊鹵牛肉和一杯啤酒,”他按響了電鈴,“我忙得連飯都沒吃,今晚會更忙,對了,華生,我需要你的配合。”

“那太好了。”

“你不怕違法嗎?”

“不怕。”

“也不怕萬一會被捕嗎?”

“為了一個崇高的目的,我不怕。”

“對,這目的是崇高。”

“一切都聽你的了。”

“我就知道你能幫我。”

“你打算怎么辦呢?”

“等哈德森太太把飯端來我再跟你說。不過現在,”他一副很餓的樣子,一邊轉向房東太太端來的簡單食品,一邊說,“時間不多了,我邊吃邊說吧。我們時間不多了,現在快五點了,我們必須在兩小時內趕到行動地點。安娜小姐,不,是諾頓太太,七點鐘回到家。我們必須在普里奧尼大院和她碰面。”

“然后呢?”

“這以后的事我來辦。我已經準備好了怎樣去應付將要發生的事,我先提醒你,無論發生什么事,你都別插手,明白嗎?”

“難道我什么事都不用做嗎?”

“什么事也別做,可能會有一些麻煩,你千萬別插手,我會被抬進屋子,可能在五分鐘后,會有人把臥室的窗戶打開,你守在窗子旁邊就是了。”

“好。”

“你得盯著我,我會讓你看見我的。”

“好的。”

“我一舉起手——就像這樣子——你就把我給你的東西扔進來,并且大喊‘著火了’,你記住了嗎?”

“記住了。”

“那就好了,”他說著,從口袋里掏出雪茄一樣的一根卷筒,“這是煙火筒,管道工用的,兩頭有蓋,可以自燃。你的任務就是用好這個東西。你喊‘著火了’后,肯定會有很多人來救火,你就趁亂跑到大街的那一頭,我十分鐘后會和你會合。你已經完全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一直做個旁觀者,緊挨窗戶,盯著你,見到你舉手就把煙火筒扔進去,然后大喊著火了,然后到街頭去等你。”

“對,就是這樣。”

“那你就等著瞧吧。”

“好了,我得去扮演新的角色了。”

他進了臥室,沒幾分鐘,中年牧師出來了,他頭戴一頂寬檐黑禮帽,打著潔白領帶,褲子寬松直挺,臉上堆滿微笑、仁慈、和藹可親,只有著名的喜劇演員約翰·海爾才能裝得那么像——福爾摩斯不僅僅是換衣服,他的神情、態度以及靈魂都發生了改變。他成為偵破專家后,舞臺上就失去了一位出色的演員,而科學界也因此而少了一位科學家。

我們在六點一刻離開了貝克街。到達賽彭泰恩大街時,七點還差十分鐘。天快黑了,街燈已經亮起來了。我們在普里奧尼大院外徘徊著。這所房子和福爾摩斯描述的一模一樣,但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安靜,相反,和安靜的鄰近的街區相比,它十分地熱鬧。街頭拐彎處,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在吸煙說笑,旁邊有一個人用腳踏磨輪磨剪刀,兩個警察在和保姆調情,還有幾個年輕人,衣著時髦,叼著雪茄,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

我們在房子前面徘徊時,福爾摩斯說:“你看,他們一結婚,事情就簡單了。那張相片成了一柄雙刃劍,我們的委托人怕它讓公主看見,而安娜也怕相片被她丈夫看見。眼下的問題是,我們到哪里才能找到相片。”

“是啊,到哪兒找呢?”

“她肯定沒帶在身上,那張相片有六英寸長,女人的衣服里藏不了的,而且國王派人搜查過兩次,她早就提防了,所以我想她不會隨身帶著的。”

“那會在哪里呢?”

“有兩種可能,在銀行或者在律師手上,可我又覺得,這又不大可能,因為女性天生就愛保密。她們喜歡親自把東西藏起來。她們信任自己的守護能力,所以不會把相片交給別人保藏。但是,對一個很精明的女人,這就不一定了。

再說,別忘了,她這幾天還想利用這張相片,所以,相片一定藏在她隨手能拿到的地方,一定在她屋里。”

“但房子已經搜了兩次了。”

“那是他們不知道怎么去找。”

“你知道怎么找?”

“根本不用我找?”

“那怎么回事?”

“我要讓她親手指給我看。”

“不可能。”

“她肯定會的,我聽見馬車聲了,是她的車,你要記住,一定要按我說的去做。”

正說著,馬車車燈射出的燈光在街道拐角處出現了。一會兒,一輛漂亮的小馬車向普里奧尼大院駛過來。馬車還沒停穩呢,不知從哪個角落沖出一個流浪漢,他想去開車門賺一兩個賞錢,另一個有同樣想法的流浪漢用肘把他擋開了,他們爭吵起來,那兩個警察支持其中的一個流浪漢,而磨剪刀的站在另一個流浪漢那邊。

兩邊越吵越兇,突然,有人動手了。剛從車上下來的夫人被這群亂糟糟的人給包圍了。那些人滿臉通紅地打起來了。福爾摩斯猛然沖進人群去保護那位夫人。可是,剛擠到她身邊,福爾摩斯大叫一聲,滿臉是血地倒在地上,打架的人一看有人受傷了,一下子就拔腿溜掉了。這時,幾個衣著整潔、看熱鬧的人靠了過來,照料受傷的福爾摩斯。安娜·阿德勒——我愿意這么稱呼她——急忙跑上了臺階,在臺階頂端,她突然站住了,大廳的燈光勾勒出她美妙的身影,她回頭望著街上。

“那可憐的先生傷得重嗎?”

“他死了。”有幾個人喊道。

“不,他還有氣!”又有個人大叫,“可是,恐怕還沒送到醫院,他就會斷氣。”

“他是個勇敢的人,”一個女人說,“要沒有他,那伙流氓早搶掉那位夫人的錢包和表了。他們是一伙的,非常粗暴野蠻的一伙。啊,他現在能呼吸了。”

“不能讓他躺在街上,夫人,我們把他抬到你家里去行嗎?”

“當然行。把他抬到客廳的沙發上吧,他會舒服點的。請跟我來吧。”

大家小心翼翼地把他抬進夫人家里,把他放到了客廳的沙發上,燈早就點亮了,窗簾沒拉上,我緊挨窗戶站著,看著事情的發展。我不知道當時福爾摩斯在想些什么。反正,我不能把福爾摩斯交給我的事丟開一邊,那樣太卑鄙了。我狠了狠心,從風衣里拿出煙火筒——我們并不想傷害她,我們只是阻止她去傷害別人而已。

福爾摩斯半躺在沙發上,奄奄一息。好像很需要空氣的樣子,一個女仆趕忙把窗戶打開。就在這一剎那,我看見他舉起了手。我一見到這個信號,立刻把煙火筒扔進客廳,并大聲喊了起來:“著火了!”喊聲剛落,所有看熱鬧的人——紳士、馬夫和流浪漢們——都齊聲高呼:“救火啊!”客廳里濃煙滾滾,并從打開著的窗戶往外冒。我瞥見有一個身影在匆匆跑動。過了一會兒,我聽見福爾摩斯在安慰大家,說只是一場虛驚。我悄悄穿過慌亂的人群,朝街道拐角處走去,不到十分鐘,福爾摩斯令我興奮萬分地出現了。他拉著我的胳膊,我們一起逃離了慌亂的現場。他一聲不吭、急沖沖地走著,直到通往艾奇維爾路,他才開口。

“華生,你干得真漂亮。”他說,“簡直再好不過了,一切順利。”

“你拿到相片了嗎?”

“沒有,但我知道它在哪兒。”

“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是跟你說過嗎,她指給我看的。”

“我還是不明白。”

“事情并不神秘,”他笑著說,“很簡單,你應該看出來了,街上的每個人都是我們的同黨。他們是我雇來演剛才那出戲的。”

“我看出來了。”

“他們扭打起來的時候,我手里拿著一塊濕潤的紅顏料。我沖進去,故意摔倒在地,然后把顏料捂在臉上,別人就以為出血了。這是我的老把戲。”

“這個我也看出來了。”

“接下來,他們把我抬進屋,她一定會讓我進屋的,在那種情況下,她只有讓我進屋才行。而且讓我躺在客廳,這正是我想的。那張相片要沒放在客廳里,那就在臥室,我想知道它到底在哪。我躺在沙發上,作出需要空氣的樣子,他們只好打開窗戶,于是,你就可以下手了。”

“這樣做有什么用呢?”

“太有用了。一個女人發現房子著火后,她就會搶救她認為最珍貴的東西。這是人的本能。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利用它了。在達林頓冒名頂替案中我用過;艾恩維斯城堡案中也用過。結過婚的女人首先抱出的是她的孩子;未婚女子會趕緊抓住首飾盒。我很清楚,在那屋子里,對于那位夫人來說,最珍貴的當然是那張相片。你那火警弄得太妙了,滾滾濃煙和人們慌亂的呼叫簡直就是真的著火了一樣。相片藏在右邊門鈴拉索上方一塊嵌板的后面,那塊嵌板是可以移動的。她馬上沖到那里,并且抽出一半,我看見了。當我說這是一場虛驚后,她又把相片放了回去。她看了一眼噴煙器后,就跑了出去。此后,我就沒看見她。我站了起來,找了個借口溜出來了。本來我想把相片偷出來的。但一個馬車夫走了進來,他緊盯著我,我怕一著不慎全盤皆輸,所以決定等一個好時機再動手。”

“現在該怎么辦呢?”我問。

“我們的調查到這里已經結束了。明天我和國王到她家去拜訪,你要想去的話,我們一起去。會有人把我們引進客廳等候夫人的。可等她出來的時候,我們已拿著相片走了。國王肯定會為能親手拿回相片而倍感高興。”

“我們什么時候去拜訪呢?”

“明早八點,那時她還沒有起床,我們就有機會下手了。另外,我們得趕快行動。她結婚以后,生活習慣可能會有所改變,我馬上給陛下發電報。”

發完電報,我們回到了貝克街。當福爾摩斯掏鑰匙準備開門時,街上有個過路的人給他打招呼:“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晚安!”

大街上有好幾個人,給他打招呼的,好像是一個穿長外套的瘦高個年輕人。

“這聲音有點熟悉,”福爾摩斯說,“可我記不起是誰。”

那天晚上,我是在貝克街過的夜。第二天早晨,我們正在吃早餐,波希米亞國王突然闖了進來。

“你真的把相片拿回來了?”他抓住福爾摩斯的雙肩,急切地大聲嚷著。

“還沒有。”

“但是,你有拿回的把握嗎?”

“有把握。”

“那就走吧,我等不及了。”

“我們得雇一輛馬車。”

“不用了,我的馬車在外面等著呢!”

“那太好了。”

我們下了樓,向普里奧尼大院趕去。

“安娜·阿德勒結婚了。”福爾摩斯說。

“結婚?!什么時候?”

“昨天。”

“跟誰?”

“一個叫戈德弗雷·諾頓的律師。”

“她不會愛他的。”

“我倒希望她愛他。”

“為什么?”

“如果安娜愛他,陛下就不用擔心有麻煩了。她愛她的丈夫就不會愛陛下了,不愛陛下,就不會干涉你的生活了。”

“這也是,不過——唉,要是她的身份和我一樣該有多好!那她將是一位了不起的王后。”國王說完這些,就陷入了沉思中。我們到賽彭泰恩大街了,他還是一言不發。

普里奧尼大院的大門開著,一位上了年紀的女仆在門前的臺階上站著。她不屑地看著我們從馬車上下來。

“請問誰是福爾摩斯先生?”

“我就是。”我的朋友吃驚地看著她說。

“你果然來了。我主人告訴我說你今天會來拜訪的,讓我在這兒等著你,她一大早乘五點一刻的火車去查林克洛恩了。她要從那里去歐洲大陸。”

“什么!”福爾摩斯被這個意外的消息嚇了一大跳,“你是說她已經離開英國了嗎?”

“她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張相片呢?”國王絕望地說,“這下全完了!”

“我去看一下。”福爾摩斯沖進客廳,我和國王也跟著跑了進去。屋里的家具凌亂不堪——拆散的架子,拉開的抽屜,顯然女主人在出走前翻過一遍。福爾摩斯直奔門鈴的拉繩處,猛然掀開一塊能移動的板子,把手伸了進去,從里面掏出一張相片和一封信。相片是身穿晚裝的安娜·阿德勒一個人的,信封上寫著:“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親啟。”福爾摩斯一把把信拆開,我們三人圍著看了起來,信是今天凌晨寫的,信里這寫樣到:

親愛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

您確實干得很漂亮。火警出現前我上了您的當。我一點都沒懷疑您。可后來,當我發現我的秘密已經暴露之后,我就開始懷疑了。幾個月前就有人提醒我要提防您。他們說國王要是雇偵探的話,那肯定是您,而且他們還把您的地址給了我。即使這樣,您還是知道了我的秘密。即使當我產生懷疑時,我還是有點顧慮,我不相信那么一位上了年紀、和藹可親的牧師會有什么惡意。我想,您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受過訓練的女演員,我經常女扮男裝。我讓馬車夫約翰去監視您,然后上樓,換上男裝。正好您離開的時候,我下了樓。

我一直跟您到您家門口,那時,我才證實我成了著名的福爾摩斯偵探的行動目標。我冒失地向你道了個晚安后,就去找我的丈夫去了。

我們兩個都認為被這么一位偵探盯著,最好的擺脫辦法是逃走。因此,您到這里的時候房子是空的。說到那張相片,請您的委托人放心,我已經愛上一位比他好的人,而這個人也愛我。國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吧,不用擔心他曾經傷害過的人會妨礙他。那張相片我會留著,這只不過是為了保護我自己。它是防護武器,以免他將來用什么手段來傷害我。我留給他一張我的相片,或許他愿意收藏。最后,謹向親愛的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致意。

您誠摯的

安娜·阿德勒

“多了不起的女人——多了不起啊!”我們三人看完信后,國王喊了起來,“我不是跟你們說過。她是個機智、果斷的女人嗎?我不是說過她可以成為一位了不起的王后嗎?真可惜她的身份和我不一樣!”

“她確實和陛下不一樣。”福爾摩斯冷冷地說,“我很遺憾沒能把事情做得更漂亮些。”

“不,親愛的福爾摩斯,剛好相反,”國王說,“沒有比這更漂亮的結局了,她會說話算數的,那張相片現在就像燒掉一樣沒事了。”

“陛下這么說,我很高興。”

“我非常感謝你,請告訴我,我該怎樣酬謝你,這只戒指……”他從手指上取下一枚蛇形翡翠戒指遞給福爾摩斯。

“陛下,我想有一件東西比這更珍貴。”福爾摩斯說。

“你說吧,我給你。”

“這張相片。”

國王聽后吃了一驚。

“安娜的相片。”他說,“如果你真想要,當然可以。”

“那就謝謝您了,陛下,這件事全都了結了,我謹向您告辭。”福爾摩斯給國王鞠了一躬,對國王伸過來的手理都不理。轉身就和我走了。

這就是波希米亞受到一樁丑聞的威脅,而福爾摩斯的計劃被一個女人挫敗的全部經過。福爾摩斯以前老是對女人的才智嗤之以鼻,此后,他再也沒有嘲笑過女人了。當他提到安娜·阿德勒或那張相片時,總是尊敬地稱她為“那位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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