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驁孤身一人站定在一處,他環顧四周,卻是黑燈瞎火,伸手不見五指。
他不怕黑,也不怕孤獨,但讓他不安的是他怎么也逃脫不掉這黑暗的籠罩。
仿佛已經過了幾天幾夜,他還是無路可走。
漸漸地,他沒了力氣,便是想要繼續向前走,雙腿雙腳也早已經不聽他的使喚。
他只能躺在地上。嘴唇發干,四肢無力。他感到絕望,甚至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拼命呼救,也只能聽到自己的回音,睜眼閉眼,其實也都并無異樣。
心如死灰,并不是因為他死前無一人在身旁左右,而是他不甘心。
當他覺得自己快要不行的時候,他仿佛聽見有一個聲音正不停地喚著“殿下”二字。
一開始他以為這只是幻覺,但不到一會兒,在他眼前出現了一則光芒——刺眼,卻溫暖。而后,是一個身影。
幾步過來,竟是一名女子,她拿著一盞明燈走了過來。
楊驁的視線突然變得模糊不堪,那女子就在他面前,他卻怎么也看不清楚她的樣貌。不過她的聲音卻是那么的溫和、悅耳。
過了一陣子,那名女子忽然站起身來,似乎是想要棄他而去。楊驁一驚,待他反應過來,已然是來不及了。
他用盡全身力氣也沒能抓到那女子飄逸的衣袖。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消失在自己的視野當中。
他嘴中不停地喊道:“不要!不要走!”
隨她而去的還有那盞明燈,不久后他又回到了黑暗當中。
這是他第一次害怕孤獨,那么渴望讓一個人留下來,即便是小時候,被人關在冷冰冰的宮殿里頭,他也沒有過這種感覺。
那是因為他不能,他不能害怕,他必須勇敢直前,只為了有朝一日能為了自己的生身母親報仇雪恨。
回顧剛才的那名女子,如同天仙下凡一般,牢牢地刻在了他的心中,再也不會忘記。
……
大約一盞茶的時間過去了,楊驁的血是止住了,但他還是閉著雙眼,昏睡不醒。
上官錦繡的腦中閃過了好些思緒,如可要違背楊驁倒地之前的囑托,但到時又如何向陛下和父親交代此事。不過思慮再三,她覺得,沒有什么比得過楊驁的性命要緊,雖然箭射中的是肩膀,但流了那么多血,如今還一直在昏迷當中,實在不可大意。
上官錦繡正要起身,楊驁的頭晃動了幾下,嘴里還開始念叨著什么。看到這個情景上官錦繡趕緊搖了搖楊驁的手臂,試圖將他叫醒,她急切問道:“殿下?殿下?”
上官錦繡看到他的嘴在動,湊近一聽,只聽得楊驁不停地在說:“不要,不要走……”
過了一陣楊驁還是沒醒,還回到了原來一動不動的狀態。
上官錦繡的雙眸中閃過一絲失落,她只好按照自己方才的計劃行事。正當她慢慢起身,環顧四周可有其他危險之際,楊驁醒了。他睜開眼,便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上官錦繡處在逆光當中的背影。楊驁有些吃力地抬起手,拉住上官錦繡沾滿自己鮮血,卻還沒來得及清洗的手。
上官錦繡一震,立馬轉過頭來,瞧見楊驁臉色煞白,卻一直盯著自己的眼睛。
“殿下,你醒了?”上官錦繡心頭一喜,立刻問道:“殿下,你感覺怎么樣了?”
上官錦繡跪坐在楊驁旁邊,扶著他也坐了起來,只聽耳旁之人問道:“是誰?是誰射的箭?”
上官錦繡回道:“殿下昏迷之后,那暗中之人便沒有再射箭了。錦繡看四周沒有動靜,又見殿下遲遲不醒,便想著還是回到營里,先治好殿下的傷才最為要緊,只是殿下昏迷前之所言才讓錦繡左右為難,以至于拖到現在。若有不當之處,還請殿下恕罪。”
楊驁邊聽上官錦繡陳述,邊查看自己的傷口。只見一層白布止住了他的血,而那個他已經再熟悉不過的淺藍色發帶再一次沾染了他鮮紅的血。他微動了一下肩膀,就感覺到了一陣強烈的疼痛。楊驁忍不住“啊”了一聲。
上官錦繡急道:“殿下!”她剛想再查看一下楊驁的傷口,眼前之人便擺了擺手,說道:“謝過姑娘。”
上官錦繡皺起黛眉,目光一直停留在楊驁肩膀上的傷口,越發擔心。
半響過后,楊驁開口道:“姑娘不必抱歉。”他頓了頓,繼續道:“現下,我怕是多有不便,但若今日錯過了良機,便不知何時才有機會,再者落風都已經準備好了。”
上官錦繡試探道:“殿下的意思的是……讓錦繡代勞?”
楊驁道:“此等大事,我若不去,我定不會放心,但我一人便是騎馬都恐有不便,于是在下望姑娘能陪我走上一趟,不知姑娘可愿意?”
上官錦繡本來有些不安,卻聽到楊驁最后一問,不禁抬起手,用袖子遮著嘴唇,笑了笑。
楊驁放松了些,也忍不住含笑問道:“姑娘笑什么?”
“殿下繞了這么多圈子,原來只是想讓錦繡走上一趟。”
楊驁再一次問道:“那姑娘是去與不去?”
上官錦繡道:“殿下囑咐,錦繡自然不敢違背。”
畫面之中,明媚陽光,綠蔭之下,兩個身影,一男一女,談笑風生。
楊驁吹了一聲口哨,剛剛逃走的馬兒又飛奔了回來。它乖乖地站定在上官錦繡和楊驁跟前。
楊驁站了起來,對著上官錦繡說道:“此馬名喚飛葉,正是幾年前皇家狩獵父皇賜予我的馬,他性子溫和,不必害怕。”
上官錦繡一笑,翻身上馬后,一只手牢牢地抓住韁繩,而另一只伸了出來。
楊驁也是一笑,扶著上官錦繡的手上了馬,坐在她的身后。
上官錦繡道:“路上顛簸,殿下小心。”
楊驁點了下頭,上官錦繡則雙腳一夾馬肚,向前行去
二人一前一后,一路狂奔。
皇家狩獵舉辦在遼山附近的一個十里森林當中。
上官錦繡與楊驁所去的地方正是東谷鎮的方向。這座小鎮也在森林邊上,按照張耀給出的線索,順心閣位于遼山與小鎮之間,按上官錦繡和楊驁的速度,騎馬一炷香應當就能到了。
遼山高大,與旁邊的小鎮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上官錦繡與楊驁騎在一匹馬上,剛到東谷鎮便看到一名身著黑衣的男子和一匹白馬。
黑衣男子正是楊驁的侍衛落風,他半跪著抱拳道:“參見殿下,見過上官小姐。”
上官錦繡剛想開口,讓他不必多禮,楊驁便立刻說道:“東谷鎮和遼山之間,立即去查罷。”
“是。”
言罷,落風便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上官錦繡有些奇怪,向后面之人問起:“莫非殿下早就知道順心閣的位置?”
“我只知順心閣在東谷鎮附近,卻不知詳細位置,東谷鎮不大,但若四面八方地找起來,那便是難了。更何況山勢險峻,周圍也都是險地,我的人也沒有找到那兒去。但沒想到他們竟然為了躲避調查,涉險建在那里。”
上官錦繡追問道:“那殿下為何不與落風侍衛一同前去?”
“因為此時你我還有另一件事情要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