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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暴雷殺機

鉤錨鏈爪抓扳巖縫,破帽從崖邊探露而出,爛袍老者急問:“老陳在哪里?剛才我好像聽到他叫嚷……”

臟褂男子耍刀掩護我和小光頭跑避,倉促提醒道:“當心那些狗!”

爛袍老者蕩鏈攀躍復返,驚猶未定的說道:“幾乎整群狗發瘋般向我撲來,這幫沒腦子的雜碎已被我甩下山崖。當時的情形委實好兇險!你們有沒留意到那些狗目露兇光,就跟老陳差不多……”

“老陳沒法目露兇光,”臟褂男子停止舞刀,轉面告訴。“他早就瞎了。我聽村民說,其在越南戰爭遭轟炸,眼睛中毒變濁白。迄今已有至少數十年以上……”

爛袍老者納悶道:“老陳為啥死不了?居然又冒出來……”

臟褂男子拎包回顧道:“老陳又冒出來有何奇怪?他本來就沒死掉,先前火藥桶并未炸到他。我看此地所有經歷里頭,除了那雙突兀的粗腳,何足為奇?”

我和小光頭聞言不安道:“粗腳在哪兒?”

“不要再提粗腳,”爛袍老者從破帽下惕目掃視道,“我們應該翻過那一頁,此處有比突兀的粗腳更讓人不舒服的東西。”

“你是說老陳吧?”臟褂男子提包張望道,“剛才似乎瞅見他奔往那邊樹叢,不過這里的山霧越來越大,看不清他急著跑去干嘛?”

小光頭拾起一根嵌物微爍的梳子,好奇而覷,隨即往腦袋刮了刮,梳子停止閃光。

銀發紳士咯著血問:“你們怎么還不趕緊逃?”

爛袍老者轉覷道:“你怎么還不死?”

銀發紳士捂脖促喘道:“她不讓我死得太快。”

爛袍老者皺眉問道:“誰這樣霸道?”

“霍楚。”銀發紳士靠在石畔,艱難地回答,“她是‘天帳’的叛將。不過也沒關系,我們都要死在這里……”

臟褂男子往天空仰瞧一下,忙拉小光頭,說道:“險些忘記他提醒過,有東西要來轟炸……”

爛袍老者舉鉤,伸到銀發紳士頭頂,凜視道:“我可以立馬解除你的痛苦。”

“不,”銀發紳士按住脖子的槍傷,吃力地轉顧道,“謝謝。請原諒我只想正視阿修羅的雙眼……”

“最好不要這樣,”臟褂男子嘖然道,“何況我們沒時間耽留。除非你能召回轟炸機,告訴他們取消……”

“無法取消。”銀發紳士費勁地掏出一個物事,顫巍巍地朝小光頭伸遞道,“開弓沒有回頭箭。就像阿修羅的天賦能力,應該從她幼時剛睜開雙目,‘天眼’便隨之覺醒。”

小光頭黑著眼圈愣瞧道:“這是什么?”

“專為你打造的護目鏡。”銀發紳士迎視其眸,若有所思地低喘道,“戴上它,保護的不是自己的眼睛,而是保護你心愛之人。為了所愛的一切,好生收下給你的禮物。隨著能力快速增長,將來你會明白……”

臟褂男子從旁覷看,漫不在意的說道:“小不點兒戴上這玩藝,好像卡通娃娃。不過有時用它遮蔽自身能力,或能指望擺脫‘青山’那班撐傘佬的循跡追尋……”

爛袍老者惑問:“什么‘撐傘佬’”

“等你被捉,便知究竟。”臟褂男子抬手掩嘴告訴,“我覺得你最適合在里面呆著,遲早也要進去。我逃出好幾趟,從未在外廝混過太久……”

“那我們應該分開走,”爛袍老者低哼道,“你跑你的路,我繼續去追殺你祖父……”

臟褂男子郁悶道:“你干嘛非要追殺他?我看比利時那些連環畫介紹,其已過世好幾百年……”

“我要搞到他的醫藥箱,”爛袍老者提鉤遮腮悄謂,“里面除了稀奇古怪東西,還有他從不離身的一簿日記,以及那份珍貴的手繪秘寶圖卷,或許提及冰原蟲的隱匿所在……”

臟褂男子訝問:“你怎么曉得他有留下些物?”

“我曾和他結伴冒險,”爛袍老者舉著鐵鉤,睥睨道。“縱橫四海的故事發酵出無數豐富多彩的童話,供小孩子們傳頌至今……”

臟褂男子沒等聽完,忙道:“要不我們還是一起走算了。我也想去找他遺留的東西,據說里面有傳說中的‘星海羅盤’線索,以及……”

“要走早走。”歪眼垂耷的瘦漢斜靠石畔忽道,“此處不可久留。樹叢里又有些狗在逡巡出沒,不知因何似皆目放異光……”

“竟還活著?”臟褂男子詫然轉瞅道,“哇啊,你真難死!”

滿面瘡疤的矮子爬出草叢,強忍傷痛說道:“我更難死!”隨即翻臥軀體,扯衫自覷,憋著臉咕噥道:“瞧我穿在里面的防彈背心被轟成什么樣子……”

“我沒傷到要害,”歪眼垂耷的瘦漢喃喃說道,“不過聽說擊中腿股也能死,最要緊是務須打準那條大動脈……”

說到此處,吃力地抬起槍口,撐在腰側攥握,往旁砰射。

滿面瘡疤的矮子猝挨一槍,捂股痛呼,忿問:“有完沒完?”

“當年轟炸南聯盟的舊帳已然算過,”歪眼垂耷的瘦漢移轉槍口,另朝爛袍老者,對準其軀說道,“至于你這古怪老頭,剛才無故殺害我手下,以為塞爾維亞人不會恩怨分明?”

“玩到盡是嗎?”爛袍老者剛要揮鉤,只見滿面瘡疤的矮子從旁提槍憤射,沖著瘦漢懣嚷。“那就去到盡!”

亂石堆忽坍,一時泥塵揚撒,滿面瘡疤的矮子身影遮罩在內,急促開槍之際,慘叫迭出。卻并不似他的嗓音,仿佛驟有許多人同時紛亂哀嚎。矮子倏然沉墮,其軀轉瞬如遭巨喙吞沒無存。石丘隨之消失,原先所在的地方崩陷一個大坑,隱隱發出饕餮之聲,沉悶嗡響。

臟褂男子慌忙拉我和小光頭退后,驚道:“有東西!卻看不清……”

爛袍老者揮鉤撩擊落空,颼收爪鏈,攥錨在手,往前欲瞧分明,臟褂男子匆即提包示知:“坑內不斷有各種形狀詭異的孢子迸破,飄出的菌霧似皆蘊含毒性,不可貿然靠近那邊!”

“拜你祖父出奇的醫術所賜,”爛袍老者雖即聞誡稍退,卻又不禁懨然低哂道,“我身上有一只不死蟲,誰還毒過我?”

臟褂男子掏出小冊子,又從口袋拿筆,說道:“記下了,你體內有蟲。”

“世人都有蟲!”爛袍老者惱哼道,“誰身上沒蟲?大小不一而已,生物課你沒上過講堂?區別在于,我那條蟲屬于古生物,似比侏羅紀的恐龍還要古老,其寄生的年代比較炎熱,所以它蠢頭矬腦的樣子長得像你祖父威茨維奇……”

臟褂男子沒耐煩聽,匆做筆記,隨即揣兜轉瞧道:“那位銀發紳士去哪里了?”

我投眸遍覷不見,難免詫異道:“剛才他好像還癱臥在旁,卻怎竟消失了?”

“徹底消失。”爛袍老者皺眉掃視道,“這老小子竟溜得比英倫的野兔還快……”

“他距離大坑的所在尚遠,”臟褂男子俯身拾起銀發紳士先前拿走的手槍,揣入提包,隨即納悶道,“按說應該不至于掉去那邊。你看其癱躺之處濕了一大塊,影廓邊沿猶未淡褪,狀似人形,余留有粘粘糊糊的污跡,不知是什么細碎東西?”

爛袍老者突然往旁提足踹開那瘦漢手拿之槍,問道:“你這廝歪著腦袋坐在旁邊,有沒看到他往哪兒逃走?”

瘦漢歪眼垂耷,斜瞪其側,一動不動。臟褂男子湊近探覷道:“這回似是真的死硬了。”

爛袍老者倏有所見,發鉤撩擊,同時喝叫:“村子里咬過我手就跑的小影兒在你后面……”

我和小光頭以及瘦漢一齊猝驚轉望道:“在誰后面?”

爛袍老者蹬翻臟褂男子,甩鏈蕩擊落空,從帽檐下覓覷道:“又移去哪兒了?”忽然聽到瘦漢失聲叫苦,轉面瞥見其被迅速拽走,爛袍老者拔回嵌扎樹干的錨鉤,匆追而去。

眼前煙霧漸濃,我急難瞧清,拉著小光頭跟隨惑問:“那是什么?”小光頭摟抱布娃娃說道:“好像一只猴子。”臟褂男子爬起來拾包掏摸道:“剛才從我身后晃閃移過的影子卻似小孩兒。”爛袍老者奔在前邊,低哼道:“猴子或小孩拽不動那廝。”

臟褂男子從提包里摸出個小筒子,嵌按發光,拿起來往前照亮一圈,霎然耀爍之下,只見瘦漢已被拖近大坑之旁,忍痛掏取一物,拉脫扣環,緊握在懷里,嘶聲說道:“死也不下去!”沒等我瞅見何物拽扯他到坑邊,嘭一聲爆炸。

臟褂男子搶先推我和小光頭滑落斜坡,自亦翻滾往下。爛袍老者剛嚷一聲:“手雷……”便被震跌開去。

我從坡下草叢里看到天空有物急墜,不由惑望道:“那是什么來著?”

“剛才瞧清小影兒模樣了。”臟褂男子摔到我旁邊,拾包告訴,“居然好像那矮子潰爛蛻化變異而成,毛皮褪脫,幾乎難以辨認,卻裂著嘴腮,顯得眼瞳翻白,目光異樣,亦跟那些狗差不多……”

小光頭抬手一指,悸嘴道:“是不是就像你后邊那個?”

臟褂男子匆要轉望,猝遭揪翻拉軀疾離。我投眸倏見有個佝僂之影翻白濁目,口角流涎地獰笑,一邊拖拽撕扯,一邊伸嘴欲咬。臟褂男子拿包亂打,眼看招架不住,忽然轟隆大響,地動山搖。

亂石砸落,佝僂之影震飛草間,接連發出尖厲怪叫。

臟褂男子推我和小光頭急跑,懵問:“什么東西從天而降,突然砸到亂石坑上面……”

“三角形的物體,”我告知適才所見。“瞅似很大……”

“像是轟炸機掉下來,”爛袍老者在坡下拾帽稱奇,“不偏不倚,恰巧砸到那個坑,在里頭爆開。還真是活久見……”

“哪有這樣湊巧的事情?”臟褂男子轉覷小光頭,拍腦袋問道,“是不是你又打飛機?”

我強忍臂痛,抬手欲擋未及,小光頭已挨一下拍打。我覺心疼,忙給她揉了揉腦袋,嗔道:“關她什么事……”

“你不曉得。”臟褂男子見小光頭愣拿護目鏡,自顧黑著眼圈把玩,便給她戴在臉上連鼻罩住,隨即加以告誡。“許多事情其實都跟她有關。此前我只是聽說一些,諸如‘瞪爆東西’的傳聞。以后不許隨便這樣。你一路打飛機,據說還搞掉西方的衛星,不聲不響地鬧出這么大動靜,是不是急著想讓別人追來逮回去關住,然后強迫吃藥迷糊……”

小光頭戴著護目鏡轉望道:“那邊有狗從草叢里追來了。”

臟褂男子拉我和小光頭忙跑,數匹目光異樣的大狗剛追近,忽遭錨鉤掃翻。爛袍老者從樹后甩鏈低喚:“威茨維奇!別急著帶妞開溜,且留下來作餌,吸引那些眼神兒異常之犬過來,好讓我干掉……”

“癲狗殺不完,”臟褂男子頭沒回的匆奔道,“還是先跑路要緊。況且我不叫祖上這個名稱……”

霧中倏有小影兒晃過,林間傳來輕聲叫喊:“威茨維奇!威茨維奇……”

“那東西竟還沒死,”我難免憟問,“為什么仍跟著咱們糾纏不休?”

“還記不記得‘釘子頭’的恐懼?”臟褂男子撫額苦惱道,“那個邪惡魅影不會輕易放過我們。”

迷霧里又飄蕩幽縈聲聲喚:“威茨維奇!威茨維奇……”臟褂男子煩躁不安道:“因遭父親離棄,我早就跟媽媽改姓別的……”

霧中倏有凄厲呼喊:“兒呀!你死在瘋院的媽來尋你了……”臟褂男子不堪其擾,越發焦躁道:“嚷啥?嚷啥嚷啥嚷啥……”小光頭摟著布娃娃說道:“別聽,免得又發神經……”臟褂男子惱道:“誰神經?閉嘴!閉嘴閉嘴閉嘴……”

我忍痛抬腕試圖發殛不成,霧中的影子移來移去,似漸欺近。不時晃閃到跟前,突然翻眼濁白,作勢張口欲噬。我嚇一大跳,忙拉小光頭后退,悚然道:“那矮子的模樣怎竟變得如此可怕?”

“死樣!”臟褂男子抽刀揮趕,來回驅逐道。“這根本不是你以為的矮子。他掉進坑后,經過吞吐,從黑暗深淵爬出來的分明已是另外某種東西。不然怎會知曉我媽在瘋人院?而我自幼……”

小光頭摘下護目鏡,眼眶微濕的說道:“我也是自幼被丟在里面。”

我聞言惻然,抬眸忽見異影竟在面前,出乎不意,猝已翻目逼近,綻開森然尖牙之口,咆哮猛噬。

小光頭鼓起勇氣,以目相迎。剛要對視,異影嚎嗥急縮,一逕號叫縈蕩林間。

臟褂男子舉刀追劈不著,乍奔幾步,慌忙轉返詢問:“湊這樣近,怎沒消滅它?”

“我很害怕。”小光頭抬手捂眼,搖頭說道,“覺得好嚇人……”

我從旁加以安慰:“它比你還怕。”小光頭移開手,轉面問道:“是嗎?”臟褂男子瞥我一眼,強自定神,插刀入包,拎來說道:“顯然連鬼怪也怕你,自己有多大能耐,如何不清楚,還用別人提醒?”

語畢抬手拍腦袋,小光頭轉身踢打。臟褂男子有模有樣地立個門戶,攤開手掌,擺出架式,卻應接不暇,連挨幾拳打臉。小光頭邊笑邊捶,直到臟褂男子明顯臉瘀。

我覺那駭異的怪影似因忌憚,一時未必還敢再來欺近放肆,稍松口氣,問道:“你們自幼便在一起作伴嗎?”

小光頭搖搖晃晃地抬高腿足,舉到頭頂,旋即發踹。臟褂男子鼻青眼腫的走避不迭道:“幸好自幼沒在一起,不然早就遭毆過度,以致毀容。她常跟九樓的瘋子玩耍,尤其是頭罩粗陋便桶那位智者。直到這廝神秘消失,她才跑來跟著我廝混,就像總也甩不掉的累贅尾巴,成為害我屢番被捉回去慘遭灌藥迷茫的最大‘拖油瓶’……”

我不由納悶:“為什么她會在里面?”

“瞧你這話問的,”臟褂男子伸手揉搓小光頭腦瓜,然后挨蹬苦惱道,“我為什么會在里面?我媽為何不在外頭生我?老公跑船到倫敦蹲輪,外公賽馬在馬賽,她卻在里面臨盆……”

我拉住小光頭,說道:“沒問你。”臟褂男子乘機又拍小光頭腦袋,連卯幾下,隨即告知:“前邊沒路了。”

陡見一伙伐木工從坡底紛目亂望上來,我才曉得腳下的斜坡已盡,差一點兒摔下去,匆抱小光頭從大霧中移步退后。

坡下有個棒小伙光著膀子起勁地招手喊叫:“奇奇!”

“基基?”臟褂男子訝覷道,“他怎么到這里砍柴?真是歲月蹉跎!有陣子我跟媽媽去外婆那里居住,當初交往的‘發小’居然長成這樣粗壯,你看他掄斧的胳膊肌塊虬結,就像西班牙或者哪里以大塊虬肌出名的一種肉牛……”

小光頭戴著護目鏡,吮指呆看霧麓下面揮汗淋漓的多個壯漢。我向臟褂男子瞥覷道:“你說的是賣拐那個?”

“做拐那個。”臟褂男子連忙找路下坡,拎包說道。“需要砍木材,先做后賣。戰區雷多,這類生意好……”

未及相擁寒喧,周圍有人驚呼:“老妖!”

“啊?”爛袍老者剛奔過來,從霧林里甫一露面,聞聲不免錯愕,“怎么他們認為是我……”

伐木工紛嚷:“老妖出來了!打它……”棒小伙投斧颼擲,霍然劈折爛袍老者肩旁一簇矮樹,撩撼枝梢曳掃破帽落地。爛袍老者甩鏈拽扯斧子拋回還擊,惱道:“什么老妖?我幫你們干掉很多怪狗,為民除害反遭誣指……”

坡下那幫粗漢驚叫不斷:“傳說中的‘黑山老妖’似乎就是這般模樣,大家一起操家伙干它……”

我和臟褂男子欲勸未及,旁邊已有數人端槍轟射,驟如雷鳴震耳。臟褂男子拉我和小光頭匆避,苦惱道:“不料竟從迷霧中穿越回去了,趕逢南斯拉夫內戰不休,這班家伙皆有武器傍身,搞不好在此處又陷入槍林彈雨……”

一時槍聲四起,紛亂開火爍射林間。爛袍老者拾帽慌溜,忽見那個蒼發聳亂的摧頹老漢翻白濁目,從樹影里爬躥大叫:“追!”

“老陳?”臟褂男子一怔,忙叫喚道,“山坡上有個識得的村民,當心別誤傷了好人……”

棒小伙抬著胳膊急阻同伴,朝山坡上眺望道:“我們決不誤傷旁人。先別開槍,他是無辜的……”伐木工惑問:“誰無辜?”棒小伙提起腳邊一個喇叭,放大聲音告訴:“那個村民是無辜的!你看他勇敢地追去糾纏黑山老妖撕扯搏斗,另外還有兩三只好樣的狗從草叢里奮不顧身地撲去咬妖……”

爛袍老者撩鏈掃打,忿道:“我要發飆,每一擊皆是對人性的鞭撻……”不意腳下踩滑,陡遭幾只目光異樣的猛犬撲軀摔墮之際,甩鉤鏈勒纏脖子,倏然把老陳也拽落崖下霧麓。

我一時腕痛難耐,屢抬不起。只聽眾人歡呼:“除妖了!”

“高興啦?”臟褂男子驚嘖道,“他們掉下去了。”

“掉去那邊沒關系,”棒小伙擱下喇叭,走來擁抱道,“霧林隘谷方向似屬黑山,已然與塞爾維亞分道揚鑣。怎么你還沒聽聞,南斯拉夫不復存在。我們被打回原樣……”

小光頭拿起大喇叭,抬到嘴邊,忽嚷:“掉東西了!掉東西了……”

臟褂男子忙搶喇叭丟開,眼朝天空亂望,不安道:“別又打飛機,抑或搞掉別人的衛星。畢竟放上天不容易……”

小光頭呶嘴道:“我只是不喜歡那些盯著我看,或者直接沖我來的……”

棒小伙撿拾喇叭,興高采烈地轉覷道:“小家伙戴著潛水鏡瞅似挺精神!沒想到哥們兒這么快就組織了家庭,提前結束四處忽悠的動蕩日子,過上了幸福美滿的生活,甚至樂滋滋地攜妻女回鄉,跋山涉水、急著探親訪友……”

我按著腕間,強自忍耐陣陣炙痛,忽覺耳后有個低幼的聲音猶在細聲細氣地叫喚:“東西掉了!東西掉了……”匆即覓瞧無獲,不禁納悶道:“什么東西?”臟褂男子在旁說道:“看你想到哪里去了!我無非跑路的途中迷路,在大霧中一時未辨東西,不小心走來這里……”

“回來就好。”棒小伙使勁拍背,咧開嘴笑道。“咱家那邊再怎么變也沒走樣,自從你阿婆過世,我把你們的老房子照料得跟原先無異,趕快跟我去看看如何?反正距此不遠……”

臟褂男子難免錯愕道:“怎么竟跟‘百老匯’那些舞臺劇差不多?走幾步就到我家……”

“確切地說,”棒小伙一路指點給我們看,拿著喇叭,沿途加以介紹。“這里是我家。屬于塞族的地段,往前再多走幾步,黑山斜坡那兒才是你家……”

我拉著小光頭踏上石板路跟隨,在樹蔭茂密處拐來拐去,走近一片老屋,訝問:“你家怎么在這里呀?”

“他家。”棒小伙指了指臟褂男子,然后告知,“那棟是外婆留下的祖宅,據說威茨維奇屬于上門女婿。其隱居的處所在山里頭遠著呢,木屋是重建的,石屋還在……”

隨即開門讓我們進來,窗明幾凈,墻壁上掛有若干像框。

我隨小光頭湊近一瞧,不由稱奇:“全家怎竟顯然像同一個人的樣子?”

小光頭吮指稱是:“他爺爺和奶奶簡直就是同一張臉……”

臟褂男子自亦懊惱道:“他們找誰用炭筆重新描繪,居然按照我的樣子修復多少年前那些模糊不清的舊像,結果弄成全家歷代所有先輩親人都像我自己扮演的同一個樣兒……”

“沒辦法,”棒小伙在門畔無奈解釋。“只能這樣純憑想象。總不能完全虛構,畢竟你們很少回家。幸好我有你的印象,就依葫蘆畫瓢……”

我問:“為什么很少回家?”

“他母親突然發瘋出走,”棒小伙抬喇叭遮掩嘴腮,側頭告訴,“到外面住院多年,不知跟誰生下他,此后雖帶回來住過一陣,又說這里鬧鬼。連夜跑掉……”

我和小光頭聞言不安道:“鬧什么鬼?”

“你看墻上,”棒小伙仰面指引我們瞧向高處,目含困惑道。“至今猶留有些粗大的腳印痕跡。怎樣清洗也抹不掉……”

“粗腳?”臟褂男子抬眼剛瞅就嚇一跳,悸覷道。“怎么這里也有……”

“屋內常年彌漫一股腐味難消,”棒小伙捏著鼻子在門邊悄言透露,“床上不時還發現很多仿佛誰來便溺屙稀的污物……”

我拉小光頭匆溜出外,臟褂男子亦忙跑隨在后。棒小伙剛懵然走出,驀有物體從天墜落,砸屋坍陷。

臟褂男子急拽棒小伙走避不及,齊遭震摔下坡。我抱起小光頭邊跑邊望,驚問:“什么東西掉下來?”

“似是一顆低軌衛星之類,”臟褂男子在溝壑亂望,咋舌不已。“突然把我家砸沒了……”

我摟抱小光頭奔離,倉促躍過一條不寬的溝渠,驚猶未定,耳后有個低幼的聲音在嚷:“掉東西了!掉東西了……”

“什么東西在我耳后蹦來跳去?”我轉覓道,“究竟是誰?”

“阿長。”小光頭抬起手,給我瞧見一枚瑩亮剔透的珠子蹦落掌心,隨即低聲告訴,“從小跟我一起的機靈伙伴。”

沒等我看清,小珠子又蹦開。

臟褂男子濕漉漉地爬出水溝,惱問:“誰干的?”

那枚珠子迅即移回小光頭腦后,發出幼弱之聲:“不是我……”我探眼一瞅,并未看到其已悄匿何處。

“非僅屢能預見,”樹下傳來拍掌的脆響,有人稱贊。“計算精準無比。分寸拿捏毫厘不差!”

我投眸瞥見數名黑衣人撐著黑傘,面佩粗框黑鏡蔽目,頭戴寬沿烏帽遮額,掩行漸至。兀自感到未明所以,臟褂男子連忙拉我和小光頭奔往坡麓,跑向樹木茂密所在。棒小伙也拿喇叭懵隨,一路惑問:“那些是什么人在追咱?”臟褂男子慌不擇路的回答:“‘撐傘佬’果然這么快就尋來了。轉眼竟從四處逼近,恐怕又跑不脫……”

我忍耐手痛,訝問:“那些人怎竟不怕招惹阿修羅?”臟褂男子邊跑邊說:“我不曉得。你若想知道,回頭自己去問他們。”

眼見林間又有黑衣人從另隅打傘走來,表情如出一轍,悄沒聲響地板著臉疾步逼近,棒小伙忙使手勢招呼我們跟他改覓去處。

“什么去處?”臟褂男子抬包遮頭,在漸撒漸厚的雨霧中淋如落湯雞,納悶道,“怎又越走越低,土坡的地勢顯然一路往下,前邊是哪兒?”

“往那個方向通往黑山最長的峽谷,”棒小伙拿著喇叭告訴,“歐洲最深的塔拉河谷。周圍被茂密的松樹林包圍,遇到天氣不好,路有點難走。恐怕去不得。”

“卻還能往哪逃?”臟褂男子不安道,“就快追上來了。”

棒小伙未暇回答,忙著往斜坡下方招手,抬起喇叭說道:“恰逢那邊有伐木的伙伴收工返回,正好先喚他們幫忙打走那些撐傘家伙……”

“恐怕打發不掉,”臟褂男子搖頭匆奔,在前邊轉望道,“還是先溜為好。”

我問:“溜去哪兒?”臟褂男子在雨霧中亂指道:“沿著河谷,找路進森林……”

“那邊是黑山,”走在前頭的伐木壯漢扛鋸告知,“西北同波黑和克羅地亞接壤,據悉其西南方向除了澤塔谷地,荒山野嶺寸草不生。卻與這邊不一樣,波黑地形以山地為主,境內多河流,森林覆蓋區域廣闊,西方人即使威脅動用再多自以為是的制裁也餓不死咱們……”

棒小伙忙道:“大伙兒來得正好,快拿鏈鋸去驅趕那些衣冠楚楚的不速之客,瞅其個個面色不善,臉如蠟像,毫無表情,分明絕非好路數。”扛鋸壯漢稱然:“來者不善。然而我們波黑塞族在那些冠冕堂皇的西方人看來亦非善茬,這便幫你去嚇唬他們……”

臟褂男子猶仍不安道:“別說我沒提醒大家,撐傘的黑衣家伙恐非善類,只怕不好與……”

“好與。”扛鋸壯漢往前探眼覷視道,“我看到只有一個黑衣家伙服裝畢挺地逕直走近,擺明是自送上門給大伙兒肆虐欺侮來著。兄弟們還等什么?全都擻出霸氣,索性隨我一起圍上去搞他。其既敢來尋晦氣,咱就拿他盡情地尋開心……”

還沒等我瞧清,眾漢便已一擁而上,圍堵那個步伐僵硬的黑衣人,大肆推來搡去。我留意到斜坡上另有幾個黑衣人撐傘悄立,狀似無意急于奔援。

小路上遭堵的那個黑衣人直挺挺地停步,收傘撐于腰畔。有個大胡子粗漢抽打其嘴,摑來搧去。我不禁蹙眉道:“隨便攆走就算了,為什么這樣欺凌他?”

黑衣人挨摑仍然面無表情,只往我這邊投目漠然掃視而過,側過臉孔打量旁邊。大胡子粗漢搧其面頰,邊抽邊問:“西方人的優越感,這會兒哪里去了?”

雖遭眾漢簇擁過來圍住,黑衣人仍要往前邁步,另一個肥膀壯漢揪扯不讓走,黑衣人將其甩摜開去,肥膀壯漢猛然橫軀跌撞樹干,腰脊咔嚓一下彎折反拗。

大胡子粗漢雖吃一驚,仍欲抽打臉面。黑衣人倏然張嘴,大綻口腔,從嗓兒眼里突然搗出一拳,猝出不意,捶打大胡子粗漢頭額迸開。

我見狀不免嚇一跳,旁邊數條猛漢紛擠往前,欲把黑衣人夾在中間,黑衣人張口疾出數拳驟擊頭顱,接連打裂。嘴巴隨即閉合,一手仍然撐傘,另一只手掄揮掃蕩,那伙猛漢瞬間摔飛遠摜。

有個楞頭漢子從背后揮斧欲劈,胸挨一拳凹癟,頃即跌出老遠。黑衣人身軀畢直地轉視,小光頭慌忙躲到我后邊。

我瞥見剛才在斜坡上撐傘駐步不前的幾個黑衣人不知如何移近幾分,仍只悄立默視,身影僵直,狀態如凝,仿佛未動彈過。臟褂男子不安道:“看見了沒有?這班家伙不好對付……”

棒小伙慌問:“應該加強火力,先前那伙帶槍的哥們在哪里?”扛鋸壯漢灰著臉告知:“在后面,可能還未趕回。他們去搜尋勇斗‘黑山老妖’的那位村民……”棒小伙忙抬喇叭喊叫,突然發出雜聲嘈擾,那黑衣人似不喜歡,快步走來,伸手急欲奪下喇叭,卻被面色灰敗的壯漢掄鋸攔截。

我瞥向斜坡,但見上面那幾個黑衣人似又更加移近幾分,僵硬畢挺的軀影從不遠處悄然分布,似漸形成包抄合圍之勢。偏偏在此時,我又覺手痛難當,急抬不得。忽聽一聲鏘響,面色發灰的壯漢掄揮的鋼鋸陡遭拗彎掰斷,黑衣人拈起半段斷折的鋸刃斫他腰腹,橫摧兩截,腸流一地。上半身還沒咽氣,仍在血泊中掙扎抽搐。黑衣人毫無表情地跨過其軀,拾帽自戴,順便一腳踏爛腦袋,碾踩頭顱迸散。

看到這般意想不到的情形,我的頭也像要炸裂一般,驚呆了眼,心臓幾乎停止跳動。

黑衣人置若無睹,身桿僵直地走來,臟褂男子見其逼近,忙拉我和小光頭跑開。黑衣人伸傘勾住其肩,方欲拽軀扯回,臟褂男子冷不防抽刀反斫,嵌在黑衣人臂肘上。棒小伙亦從旁幫忙,發足猛踹其胯。黑衣人硬扳刀頭,臟褂男子見拔不動,匆即從提包里掏槍,迎頭砰射,打掉烏帽。

我在旁邊勉力抬手欲殛,忽遭槍聲震耳一愣,只見黑衣人頸項側歪,又緩緩擺正,頭額凹陷深窩,以致面目扭曲駭異難狀。小光頭見其黑鏡脫落,便從我后邊轉出,摘下護目鏡,投眼瞪視。

黑衣人剛轉面瞧來,視線相觸,腦袋瞬即爆迸,卻猶立未倒,手仍揮傘掃打。棒小伙挨了一記,痛呼聲中,只見有個頭裹花巾的姑娘牽狗奔來,忿道:“敢打我喜歡的人?”棒小伙愕然轉望道:“啊?我怎么不曉得……”

頭裹花巾的姑娘嗔道:“沒說你,給我讓開!”隨即放狗撲咬,黑衣人抬臂遮擋未及,大狗已至,黑衣人另手急伸,抓扼喉脖,倏然將大狗按倒,咔一聲扭斷頭頸。花巾姑娘見狀又驚又怒,匆拿肩挎的雙管獵槍裝彈欲瞄,黑衣人搶先發拳搗擊其腹,嘭一下打飛遠處,垂頭歪軀掛在山谷的樹梢。

棒小伙撿槍不及,忽遭幾個佩戴烏鏡遮目的黑衣人圍擁上前揪按,急掙難脫,惶然發問:“奇奇,你招惹的這些都是啥人來著?”

我瞅向那個無頭猶立的黑衣家伙,不免生憟道:“恐怕未必是人。”

無頭家伙俯手一摸,拾起雙管獵槍,隨便指來指去,卻又拉膛卸掉子彈。棒小伙慌問:“究竟要干嘛?”

臟褂男子抬起手槍,急打不響,一時手忙腳亂,未曉究竟是卡住,或者空倉,難抑苦惱道:“以前我早就告訴過你,這班家伙專被雇傭逮人去住院,你說還能干嘛?”

棒小伙被揪住不放,悲憤道:“我是正常的!”

“你肯定不正常,”臟褂男子抬腳呈示道,“不然怎么會被‘專業人士’捉拿?你看我鞋底,先前回家,還未進門就在廊下踩了一坨屎,然后進屋發現沙發上也有,誰干的這邋遢事?”

“還用問?”棒小伙昂然申辯道,“肯定是我老婆干的。誰不知她天生智力低?不要錯怪別人,放開!其實我很正常……”

我忍不住說道:“恐怕他們才不正常。”小光頭吮指悄謂:“對啊!你看那個,連頭都沒有。”

樹后傳來拍掌的脆響,有人稱然:“我也覺得這班家伙不正常。”

語畢出劍,不待那無頭家伙轉身猝有反應,逕直扎入斷頸之內。一插往下,深至劍刃盡頭,寒光輝映“惡靈退散”的古意銘紋。

我投眸瞧見無頭之軀倏然痙攣而倒,樹影里現出一個面色蒼白的家伙,左邊胳臂包扎繃帶掛肘于胸前,另手颯然收劍擻刃,斜伸往旁,劍尖淌落白汁,墜地卻成藍血。

“樹后拍手的家伙原來是面色蒼白那廝。”臟褂男子愕望道,“此前雖曾喋血街頭,卻沒死在薩拉熱窩。”

無頭之軀抽搐著抬指嵌按肩胛部位,播放錄音,有個顯然是預置的渾厚語聲詢問:“來者何人?”

“醫院騎士團,”面色蒼白的家伙蹲身告訴,“誰要尋仇就直接去羅馬孔多迪大街六十八號的樓廈‘馬耳他宮’找負責人算帳。”

“你肯定不是,”臟褂男子忍不住湊嘴挨近其耳邊質疑道,“別以為他看不出你使的是所羅門之劍。”

面色蒼白的家伙低哂一聲:“沒頭怎樣看?”

小光頭黑著眼圈觀察道:“還會重新長出另一個腦袋,只是說不準這次需要等多久才看到?”

“不給他再有出頭機會,”面色蒼白的家伙拄劍于畔,往腰兜掏出個手雷,按入無頭之軀的斷頸里面,邊塞邊問,“另外那些有腦袋的家伙,你怎不瞪他們爆頭?”

小光頭悄言告訴:“他們佩戴有特殊防護的墨鏡。除非先搞掉,不然只怕很難一下子瞪爆……”

面色蒼白的家伙側臉問道:“你看我用‘震蕩彈’能不能辦到?”

無頭之軀忽有語聲變換,斗轉尖銳的話音,凜冽地說道:“所羅門圣殿團,甘與惡魔為伴,不枉其慣稱‘魔鬼騎士’。”

臟褂男子惑問:“其稱誰是惡魔?”面色蒼白的家伙拾取黑鏡佩戴臉上,隨即瞅向小光頭,反問:“你說呢?”

小光頭抬手自指鼻子,黑著眼圈郁悶道:“我?”

“那位神秘的師傅沒教過你么?”面色蒼白的家伙搖了搖頭,伸指輕觸其鼻,正色道。“要自信。”

我不禁輕聲訝問:“她有師傅?卻不知是誰來著……”臟褂男子自亦疑惑,猜道:“以前我沒留意,莫非九樓那位?”

面色蒼白的家伙拿出一個物事,擰蓋之前,問道:“有沒預見我到來?”

小光頭怯生生的頷首。

面色蒼白的家伙壓低聲音詢問:“這回給我準備了什么意外驚喜?”

小光頭指著某個方向,含淚告訴:“金發阿姨摔落在那邊山坡下。”

“霍楚?”面色蒼白家伙似微動容道,“好,回頭就去找她。不過要先幫你搞定這里……”

臟褂男子聞言失笑:“不信能有那么容易搞定?真有能耐擺平,怎不早些出手,卻躲在樹后藏頭縮尾……”

“或因我剛發現這里超維輻射指數奇高,”面色蒼白家伙抬起袖下之物,輕敲儀器朝我轉覷,目含困惑道,“卻非出自阿修羅。”

那班黑衣人悄無聲息地放脫棒小伙,默無一語,已皆參差散開分布,似漸對我構成包圍態勢。

小光頭轉身推我,低聲催促道:“跑!”

臟褂男子忙將愣立一旁的棒小伙拉過來,說道:“還發什么楞?我早就想跑了,不再回去天天吃蘿卜味的各種冷糕,至于這趟能逃脫的概率,你猜有多大……”

無頭之軀變換語聲誚言道:“無論概率多大,終逃不脫。”

臟褂男子不以為然道:“由于沒腦子,你不明白跑路的快樂,始終在途中。”俯身拾刀揣起,又覺好笑:“當然你也不會懂得,同樣是躺在那里,‘躺平’的美妙不在姿態,而在心態。”

無頭之軀抬指從斷頸處摳出面色蒼白家伙塞入的那枚手雷,拉掉扣環,亂投過來。我匆拽小光頭走避,背后伸來一傘欲勾。面色蒼白家伙提劍揮撩,忽見手雷拋滾過來,面色蒼白家伙蹬足踢到伸傘的黑衣人跟前,嘭一聲炸響。那黑衣人震軀翻摜空中,又從樹梢蕩落,仍然直立畢挺,不顧衣履冒煙,仍向我逼近。

我一時手痛難抬,只得倉促后退。小光頭瞅見黑鏡落地,便機敏地從我身后轉出,抬眼投眸,口中輕叫:“嗐!”

衣履破爛的黑衣人轉面忽覺不妙,張傘匆要遮擋,倏然腦袋爆迸。

面色蒼白家伙稱贊:“干得好!”隨即擰掉蓋子,往幾個黑衣人之間拋投一物漾煙霎閃,我拉小光頭急避樹后,只聽一聲爆響,震蕩激烈。

小光頭趁機抬起雙手抵額,從樹畔溜轉出來投眸掃視。但見數傘張開,黑衣人頃皆藏身于傘后。

我拉小光頭避返樹邊,面色蒼白家伙忽叫:“別撿槍!”

棒小伙剛拾獵槍,有個黑衣人揮傘掃至。棒小伙忙丟下槍,黑衣人颯然收傘。棒小伙稱訝:“不礙事就沒事?”突然抬足撩起獵槍,探臂抄接,抓握在手,迅即填彈轟射一發。黑衣人張傘擋住,然后移傘逼視。棒小伙見其毫發無損,不由驚嘖一聲:“難搞!”

“干不贏的。”眼見黑衣人逼近之時又張大嘴巴,棒小伙愣沒反應過來,臟褂男子連忙揪他走避不迭,一逕苦惱道,“他們從嘴里出拳,你還指望打什么打?”

面色蒼白家伙揮劍撩斫,黑衣人閉合其嘴,掄傘擋劍未及,一臂挨劈落下。

斷臂的黑衣人另手發拳欲擊,不意有支小槍臨額,忽砰懸射其頭。臟褂男子見狀詫異道:“阿族村子那位大嬸胡亂塞給小光頭的手槍如何從我腰后飛過去自己打響?”小光頭從旁連續眨眼,馭使手槍轉射數下,除了斷臂的黑衣人猝遭轟頭凹陷,另外幾個黑衣人紛皆張傘擋住腦袋。

面色蒼白家伙乘機一劍削掉凹頭的黑衣人腦袋,順勢扎入斷頸,直至刃盡,才利索地抽出,轉身揮撩,迅即逼退一個持傘欺近的黑衣人,棒小伙剛贊一聲:“帥!”臟褂男子抓他頭發,將其拽離,匆奔道:“快溜!”

另外幾個黑衣人朝我逼近,忽有一樹從中倒摧,颼然橫掃。黑衣人紛忙移軀退避之時,小光頭拉我急溜,面色蒼白家伙投出手雷,在后邊嘭地炸響。

面色蒼白家伙跟過來看見臟褂男子揪扯頭發拖拽棒小伙亂跑,不由惑問:“這是誰?”棒小伙掙扎著回答:“發小。”

我的腕臂越來越痛,強自忍耐著不吭聲。小光頭卻似察知,在旁悄問:“是不是感覺很燙?”我訝然道:“奇炙難當。但你怎知?”小光頭抬手指著眉心那粒微閃之痣,低聲告訴:“每次使用能力過度,我這里也燙。”

“想東西太多,”臟褂男子搭茬兒道,“頭腦亦會發熱。前次我跟俄羅斯那小棋童走了幾盤,腦袋燙得不行……”

棒小伙納悶道:“你不是住院么?卻到哪里跟俄羅斯小孩下棋……”臟褂男子拎包遮腮透露:“加州帝王谷。‘沒有國王’運動塵埃落定后,有個善弈的俄羅斯小孩告訴我,終局大戰臨近,等他走完七盤棋,人類剩余的時間用天而不是用年為單位計算……”

“又玩什么大棋?”棒小伙掙動腦袋,煩惱道。“人的一生也沒有幾萬天,未必比我的頭發多。你先放手,別再揪扯一路……”

臟褂男子說道:“我怕放開手,你急著去找‘撐傘佬’玩命,畢竟同你一起伐木的那群哥們方才橫遭不測,其中還有一個妞兒剛表達喜愛之情……”棒小伙揩臉搖頭道:“痛心。但我覺得她卻似沒向我表白……會不會是沖著你?”

“我不認識她。”臟褂男子轉顧道,“或許她還沒死,要不要轉返那邊坡谷一起爬樹去問明究竟,順便救她下來?”

“沒那么多工夫給你折騰。”面色蒼白家伙催促道,“跑快些,那些黑衣家伙追來了。”

“他們好像不是人。”小光頭懊惱道,“腦袋爆掉,沒過多久還會重新長出來。”

我問:“你已瞪爆過多少顆腦袋?”

“沒幾顆。”小光頭揉眼回答,“此前我似還未試過故意瞪爆腦袋。況且他們常有黑鏡和傘防備……”

“其實那些東西防不住,”面色蒼白家伙告知,“須要跨越別人設置給你的心理障礙,從內心無視一切防線。堅信自己有能力突破任何防御,無所不能,無所不摧。”

小光頭呶嘴道:“師傅也是這樣說的。但我不相信自己果真能把星球瞪爆……”臟褂男子嘖然道:“你別聽九樓那些瘋子胡扯。他們只會亂教一氣,諸如‘天眼通’之類遙眺千里看人底牌的秘術,我至今還沒練成。不過你竟然會干擾衛星,并且眨眼打飛機,也算被忽悠到本身技能突飛猛進的意外境界……”

棒小伙愣問:“打什么飛機?”小光頭黑著眼圈咕噥道:“我不隨便打飛機的,除非它們沖我來,使我感到受威脅,‘阿長’時常都會搶先提示……”

“此類話題太幼稚。”棒小伙沒等多聽便轉頭問道,“你是啥門道?”

面色蒼白家伙隨口作答:“我來自羅馬孔多迪大街六十八號……”臟褂男子煩躁道:“少來了!不要忽悠舍命陪我出生入死的‘發小’……”面色蒼白家伙改口告知:“其實我來自低地絕谷,授業恩師夏侯……”

幾條粗漢竄出樹叢,突然齊擁而上,揪扯面色蒼白家伙撞落土坡,糾纏扭抱一團翻滾摔入草窩。小光頭睡眼迷懞,似欲提醒未及,只見一個持槍壯男沖來叫嚷:“誰打我妹掛在樹上?是不是剛才拿劍挾持你們的那廝……”棒小伙怔然告訴:“弄錯了!”

“應該沒錯。”持槍壯男冷哼道,“那家伙肯定不是好路數,別以為我未曾跟荷蘭人打過交道……”

棒小伙轉望道:“對了,剛想起你去過斯雷布雷尼察,參加波黑塞族武裝圍城。當時該地由部署維和的主力荷蘭步兵保護。困在城里的穆族武裝請求維和的荷蘭人歸還他們上交的武器,用于保護數萬難民,但遭到拒絕……”持槍壯男推搡道:“別再扯那樁往事!哪壺不開提哪壺……”

“正所謂‘禍不單行’,”臟褂男子頃似不安道,“有個小腦袋的黑衣家伙悶無聲響地在你后邊。”

持槍壯男驀然回首,剛要扣下扳機,整顆腦袋先已遭擰,打了個轉兒,臉面反過來朝背后,滿目困惑而倒。

棒小伙匆欲拾槍,臟褂男子又揪頭發,拽其邊跑邊嚷:“完了你完了你……”

小光頭亦拉著我忙溜,苦惱道:“被他們糾纏沒完沒了。其已又長出腦袋,剛才趕不及先爆掉那顆小頭再逃……”

“更糟是咱們頭一回反抗激烈,”臟褂男子一逕叫苦不迭,“就連我這等斯文人都動刀動槍,情勢已跟以前不一樣,再被捉住只怕沒好果子吃……”

我不免惴問:“倘若被逮入院,也要繼續跟他們打交道嗎?”

臟褂男子回答:“不,院內只有些白衣人在照料病患。那班黑衣家伙把捉到的‘患者’移交之后就算完事收工,沒在里頭露面。”

棒小伙張望道:“他們似頗忌憚,未敢貿然欺近。天曉得究竟是不是由于害怕傳說中的老妖,因為這一帶已漸入黑山的地界……”

我搖頭說道:“誰知所謂‘黑山老妖’是不是真的……”

“真的有!”棒小伙煞有介事的說道,“傳聞早就存在。根據村子里的老人傳述,我曾經將其可怕的形象畫下來。”

“什么形象?”臟褂男子松開抓扯頭發的手,轉瞧道。“我倒想知道能有多嚇人……”

“傳說中的黑山老妖長啥樣?”棒小伙掏出來說,“我畫在小學作業簿上。”

小光頭摟著布娃娃納悶道:“哇,你怎么還在上小學呀?”

“沒辦法,”棒小伙懊惱道,“他們說我有嚴重的閱讀障礙癥。搞不好恐怕要永遠上小學……”

“還好你會畫東西,”臟褂男子搶作業簿翻看道,“快給我瞧瞧傳說中的‘黑山老妖’是啥模樣……噫咦,怎么三個頭?”

“何止?”棒小伙表情豐富地指點道,“其中有兩顆似人頭,前邊那張臉充滿疙瘩,目露兇光地揮舞大鉤爪,尾巴似粗鏈,末梢帶錨。后邊另一張臉翻白濁眼,毛發聳亂,瞅似衰樣喪氣。此外還有四顆呲牙咧嘴的獸頭,分別長在前后左右,身體互相糾纏,完全扭作一團,整個詭異丑惡的程度無以名狀!”

我和小光頭以及樹后冒出的小腦袋黑衣家伙不約而同地湊近觀看繪畫描述的“黑山老妖”形象,感覺完全不似棒小伙說得那樣驚悚駭惡。臟褂男子隨手扔掉作業簿,難抑失望道:“這只是可愛的漫畫公仔。你平時看太多‘卡通’了!”

我和小光頭以及樹后冒出的小腦袋黑衣家伙頷首稱然。隨即小腦袋爆迸,黑衣家伙頓時又成無頭之軀。

小光頭投眸瞪畢,匆忙拉我后退。棒小伙急拿一路挎在肩后的雙管獵槍,伸近抵胸轟射,砰一聲大響,迅即將無頭家伙震倒。

趁那無頭之軀一時痙攣抽搐未定,臟褂男子摸出一物塞入斷頸里面,說道:“我把先前在面色蒼白那廝旁邊拾得的這顆手雷按入軀殼里面,大家先跑遠些……”棒小伙端槍填彈,從旁覷視道:“剛才我也想偷偷摘下他掛在腰后的這顆雷,不過還是你手快。別忘了拉掉扣環……”

無頭家伙顫抖著抬指嵌按肩胛部位,播放錄音,發出顯然預置的渾厚語聲詢問:“旁邊究竟何人?”

“我叫基基。”臟褂男子忙碌道,“家住波黑,全稱波斯尼亞和黑塞哥維那,位于巴爾干半島中西部,南、西、北三面與克羅地亞毗連,東與塞爾維亞、黑山為鄰。大部分地區位于高原和薩瓦河流域,首都是薩拉熱窩。我出生于‘拉丁橋’附近那家醫院,拉丁橋是奧匈帝國的帝位繼承者斐迪南大公夫妻遭面色蒼白青年普林西普殺害的薩拉熱窩事件現場。一九一四年,在這座橋的北側,大公夫婦被暗殺,成為第一次世界大戰的導火索……”

“我叫奇奇。”棒小伙瞥臟褂男子一眼,惱哼道。“無家可歸……”

“沒問你們這兩個白癡。”無頭之軀變換語聲尖誚道,“別以為我不知你倆故意回答相反,其實不值一哂。而我忽感好奇的是,旁邊那女子身上的高維輻射能量源頭,來自哪里……”

臟褂男子轉脖向我悄囑:“似要乘機探問你來歷,別回答它。”

隨即發現剛塞進斷頸里面的手雷掉出來,臟褂男子撿起按嵌回去,卻仍迸落在外。臟褂男子再次塞入,又被推出。棒小伙湊覷道:“里面是不是有只手往外推?”臟褂男子用力塞進,使勁往深處強按片刻,待得移開手,手雷突然蹦掉出來,眼見無頭之軀搶先探臂攫取,臟褂男子扯脫扣環忙溜,叫喚道:“大家快閃,要爆……”

我拉起小光頭急奔,背后傳來嘭一聲炸響。

棒小伙匆欲跑開,猝遭震跌甚遠,摔撞樹邊,滿臉泥污的爬起懵坐。臟褂男子返身來攙,見其一逕發愣,看不出是否撞壞腦子,便問:“牛奶、羊奶都能喝,為什么沒人喝豬奶?”

“因為……”我剛覺這個問題難答,忽見一支手槍從樹后伸抵棒小伙腦袋,臟褂男子忙道,“別殺他!”

樹下轉出一個滿面皺紋的謝頂老頭,蹬著高筒長靴,往旁甩掉泥巴,臉色不豫地擻衫,另手握槍低哼道:“我怎會隨便殺掉或許用得著的人?憑借堪稱老到的經驗,當然懂得,何止餐巾紙,就連一袋洗衣粉,也都有各種用途……”

“你怎么還沒死掉?”臟褂男子愕問,“謝頂老兒先前分明挨了一槍遠狙……”

謝頂老兒皺著臉捋衫展示道:“雖說有備無患,肋骨還是折斷不知幾根,你瞧我穿在里面的防彈背心搞成這樣,因為誰?”

見其目光投來,小光頭抬眸迎視,謝頂老兒先卻戴上不知從何處撿拾的黑鏡遮眼,移手朝她匆開一槍。

此舉委實猝出不意,我的心頭登時揪緊,但聽乓然炸響,槍在謝頂老兒手上爆膛。

“一彈未發,”謝頂老兒捧著血肉模糊之手,驚惱交加,瞠然道。“傷成這樣?你怎么不瞪死霍楚,以及那銀發老狐貍……”

臟褂男子移步搶到小光頭旁邊,提刀說道:“我覺得她多少還是能夠自己控制眼神兒的,遏制殺傷力度的方面未必不算收放自如。況且大概曾有師傅或許教過起碼的駕馭之法,你不招惹就沒事……”

“瞪太多或瞅太久會累。”小光頭黑著眼圈頷首稱然,隨即拿出護目鏡自戴,咕噥道。“我不喜歡消耗精神。”

“不虛此行。”謝頂老兒匆忙撕布扯衫包扎其血淋淋的傷手,忍痛說道,“看來果然沒白走一趟。剛才只是斗膽測試,我對阿修羅并無惡意。卻不知分散在山坡上悄立觀望的那些是什么人?”

“不一定是人。”臟褂男子搡開謝頂老兒,急拽棒小伙,轉面低喚我和小光頭跑隨。“總之難纏,趁這兒霧大,趕緊溜……”

謝頂老兒掏雙筒小鏡眺看斜坡上,惑問:“看上去面無表情,舉止僵硬,動作機械,瞅似假人,不知誰扮的?怎不恃仗眾寡懸殊,悉數沖下來糾纏……”

“或因出于某種忌憚,”臟褂男子邊走邊說,“先前他們說這里有高維能量輻射,未明來源何處……”

“阿修羅本身就有極為不可思議的高維能量,”謝頂老兒驚疑不定地朝我投覷道,“難道此處還有比她更強的超維輻射源頭?”

棒小伙懵問:“什么超維呀?”臟褂男子拍頭道:“很高興你沒被震傻,挨過手雷還能提出不低于波黑地區小學水平的問題,雖然我也回答不出……”

“超越我們所處維度的能力,”謝頂老兒向我打量道,“神乎其技,屬于更高的境界范疇。世人難以理解個中奧妙,因其不可想象的神奇,亦可以看作‘神的境界’。此前我總想探知阿修羅的天生能力來自哪里,或許眼下已距離答案不遠。然而凡人怎可能指望本身擁有這樣的高維能量,凡軀也承受不起……”

我往斜坡上瞥了一眼,因有迷霧遮掩,看不清那些參差散立的黑影有無悄又前移漸近,轉瞧棒小伙步態踉蹌的樣子,便問一聲:“有沒傷著?”

“那枚手雷剛才拋往另一邊,”棒小伙余驚未消的告訴,“往低處爆開。才未炸到我……”

臟褂男子從旁稱幸:“還好似只摔傷腿腳,不過下面有輛車卻沒你走運……”謝頂老兒忙抬雙筒小鏡往坡麓下邊眺看,不安道:“預備接應我們離開的卡車怎竟翻到溝里了?”

溝邊有個皮膚黝黑發亮的焦頭爛額家伙郁悶道:“黑人總是頭一個玩完。就跟青少年愛看的那些爆米花驚悚片編排得差不多……”

“還好你沒玩完,”謝頂老兒匆拉臟褂男子率先下坡,往車上察看道,“除非你搞壞我讓你拉來助陣的‘原型機’……”

我和小光頭跟在后邊,聽到臟褂男子惑問:“什么‘原型機’?”

“暴雷殺機,”皮膚黝黑發亮的焦頭爛額家伙拿東西遙控林梢飛掠的一面碩大翼影,仰著脖子說道,“全稱‘無人駕駛低空運載布雷器’。他這個原型設置比較小一點,單次僅能撒出二十八顆新款觸發型智能反步兵地雷。但我看這回很難幫你把它運走,因為卡車剛才為避開斜坡半麓爆炸引起的土石崩塌,緊急拐頭卻翻進溝里……”

棒小伙掏出皺巴巴的一摞紙團兒翻瞧道:“掠過樹林上空的那東西有點像我畫在練習簿上的‘臭鼬’原型機。只是雙翼卻寬長得多……”

我和小光頭湊覷道:“畫的這是什么?”

“U2,”棒小伙加以介紹,“這款高空偵察機由洛克希德-馬丁的‘臭鼬工廠’研制,最初是來自柯達企業的照相技師萊亨建議設計,一九五五年七月,其001號原型機進行了首飛,并打破由英國人保持高空升限的世界記錄。U指多用途……”

臟褂男子擠來細瞧畫作,納悶道:“怎么會有人乘坐在上面?”

“它本來就有人駕駛。”棒小伙告知,“其乃單座單發的高空全天候巡航器。由于U-2偵察機的飛行高度讓人嘆為觀止,所以也被工程師們取了‘天使’的昵稱……”

謝頂老兒仰著臉說:“但我設計的這款空中布雷機可以做到無人駕駛。體型還能更大,使其運載更多一觸即發的輕型雷和‘聰明彈’拋撒四處,廣泛造成大范圍殺傷。可惜那些‘娘炮’認為太狠,否決了我的熬夜創新……”

我不禁稱贊:“沒想到你如此有才。畫得這么好……”

謝頂老兒聞言懣視,棒小伙表情謙遜地說:“若不受打擾,還能更好,況且也只能熬夜繪畫。每次我躲進左鄰的空屋做家庭作業,老婆就到旁邊玩倒立拿大頂,抬腳蹬踩墻壁。”

謝頂老兒詫異道:“其為何如此活躍?”

棒小伙嘆道:“沒辦法,她智商可能低于兩位數。其父昔曾在‘南聯盟’有勢力,硬讓我娶她,才給生意做。轉眼黑山脫離,‘南聯盟’突然沒了。岳丈失勢逃亡,我只好帶她回鄉下……”

“不料你的經歷如此唏噓。”臟褂男子拍打道,“咱們就此別過,你趕快繞道回家照顧老婆,我繼續跑路。趁這會兒雨歇,先上黑山‘著草’,不知祖上遺留的石屋還能否拎包入住……”

說著朝我使眼色,正要瞅隙兒開溜,卻被揪住。謝頂老兒皺起臉微哼道:“別亂跑。那些黑衣家伙追來了……”忽聞后面傳來槍聲,不知誰在交火。

“有個荷蘭人在霧林穿梭出沒,”謝頂老兒忙抬雙筒小鏡觀察道,“身手了得,迅速打發了幾個莫名其妙糾纏的塞族民兵,毫無拖泥帶水。先前聽聞其聲稱來于低地,難怪我好像在哪兒見過這小子。便趁有他在后面不時騷擾那些黑衣家伙,咱們先拉開一段足夠寬的間距,然后遙控布雷……”

棒小伙抬腳忽踹襠下,謝頂老兒痛呼而倒,臟褂男子乘機揪我和小光頭跑開。

驀有多個黑衣人穿出林霧,分從四下里包抄而近,眼見難以擺脫,樹梢呼簌一響,掠翼回旋之間,空中撒物紛拋,落到黑衣家伙身影散布的所在。我抱起小光頭,邊奔邊望,惑覷道:“那些是什么東西亂投下來?”

黑衣人疾步未緩,掃目凜迫漸近,墜下之物如遭無形吸攝,接連彈跳蹦起,撲颼飛附其軀,未及甩開,砰然爆炸。

臟褂男子匆拽我和小光頭往樹多林密之處跑避,咋舌兒道:“幸有謝頂老兒召來大塊頭的無人機,一路投撒‘爆雷彈’阻撓黑衣家伙。趁他忙于實戰測試,玩了一場小型的‘暴雷殺機’,使那班‘撐傘佬’稍受絆礙,咱快溜進深山……”正往霧中亂躥,倏遭數人端槍攔住。

棒小伙拿著喇叭在后面邊奔邊叫:“自己人!這是我‘發小’,先前你們在除妖之處遇見過……”

這伙持槍的伐木工打過招呼,隨即苦惱道:“沒找到那位勇斗妖怪的聳發老漢,反倒有幾個同伴往迷霧中走失難覓,不知撞去了哪里?”

“或有個別人無意間穿越到從前,”臟褂男子轉瞧棒小伙踉蹌而至,抬手遮嘴向我悄謂,“講述其看到的所謂‘黑山老妖’是啥模樣。然后故老相傳下來,描敘詭異形象給我那‘發小’畫在小學作業本上……”

“鬧不清狀況就別取笑,”一個端槍的伐木工在后面說道,“這片山林真有古怪。若沒熟路之人領著不可亂闖,你看那跑來打獵的大個子家伙摔在谷澗下,不知死活……”

臟褂男子顧望道:“什么樣兒的大個子?”

“死氣活樣,”澗邊有個伐木漢子拄槍俯瞧道,“瞅其已半死不活。似因脊椎折斷,一逕躺在亂石間隙沒動彈。”

我隨臟褂男子走去察看,只見一個獵衫壯漢仰枕溪石而臥,短發灰郁,身形粗厚。臟褂男子不安地往前辨覷道:“印象里北歐的維京后裔當中那些血脈最純粹的多長這樣,你們說是不是?”

棒小伙靠近端詳道:“我覺其卻像冷血殺手,只不過既從高處摔成這樣,就算未死,亦唯有被殺的份兒。”

小光頭往周圍亂望,尋覓不見獵衫男子附近另有別人的蹤跡,難免失悵。

我看到獵衫男子脖下淌血,忍不住蹲身察看傷勢,探過猶有氣息,便取藥布為其敷創裹貼。小光頭摟抱布娃娃走到旁邊瞧我的舉動,亮晶晶的眼眸含惑。

樹叢里傳來動靜,伐木家伙紛抬槍械惕覷。臟褂男子不安地催促:“摔成這樣沒救了,別多耽擱工夫。須先跑路要緊……”我忙活兒道:“然而其既一息尚存,怎好棄之不顧?”

小光頭聞聽此言,便俯身伸手,往獵衫壯漢腦后摸了摸。臟褂男子忙欲勸阻:“其已摔壞頸項,你別弄臟了手。”

“最好的慈悲就是給他一槍。”那個拄槍旁觀的伐木漢子叼煙點燃,隨即吞吐輕霧,吁氣淡然道,“落個痛快……”

另一人利索地伸槍抵額,獵衫壯漢突然張開雙目。

那人猝嚇一跳,手扣扳機卻勾不動分毫。低眼瞧見獵衫壯漢先已抬指扳住,匆欲倉促掙脫,不料一來一往之下,未知如何,槍竟離握,落入獵衫壯漢手上,反過來頂住他下頜。

“玩不過,”臟褂男子驚嘖道,“畢竟其更專業。然而出人意表的是,這個搞不清來自挪威抑或丹麥的北歐殺手分明先已摔癱,著實奄奄一息,如何突然蘇醒,甚至動作反應如常……”

獵衫壯漢朝小光頭瞪了一眼,起身掄翻旁邊那人,持槍逼指另外幾個伐木工,使皆一時沒敢亂動,隨即抬起另一只手惑然自撫腦后。

我拉開小光頭,亦感奇怪:“怎么她只隨手摸過傷處,其竟痊愈如初?”

“夠神奇吧?”謝頂老兒從樹叢里奔來,興沖沖地嚷道,“既已親身見證,還不趕快幫我把她帶走?誰攔殺誰!大爭之世很殘酷,容不得稍微心慈手軟。至于你這個楞頭青……”

棒小伙躲避不及,胯下挨踹,捂襠痛蹦開去。謝頂老兒追踢道:“眼前報,還得快。誰說沒有報應?”

驀聞木葉簌響,所有的槍口紛移,指向林間冒出的皮膚黝黑發亮家伙。

皮膚黝黑發亮的家伙焦頭爛額地在槍下叫苦:“我就猜到,黑人總是頭一個玩完。”

謝頂老兒剛說:“應該不會。”陡見一傘倏至,搠出心口。

“你瞧!”皮膚黝黑發亮之人瞠然瞅著傘尖貫透胸前,目含悲哀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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