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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戰天斗地

  • 一碗茶的歲月
  • 殷野望
  • 18885字
  • 2025-06-24 06:43:33

臟褂男子拎包匆退,驚嗟道:“現實很神奇,你猜不到?!?

謝頂老兒急拾皮膚黝黑發亮的家伙手上墜落之物,倉促操控翼影臨梢,忙碌道:“我以為時代變了,沒那么容易死掉。”

皮膚黝黑發亮之人瞠看傘尖突出心口,踣軀欲倒,悶哼道:“不出意外才讓人意外?!?

小光頭伸手欲按,臟褂男子把她拉開,不安道:“人死怎能復生?即使是黑人也不容例外……”

獵衫壯漢怔撫腦后,一時愣未反應過來。澗邊那個拄槍叼煙的伐木漢子惑瞧道:“先前分明摔癱,怎竟突然好轉?你瞧他頭頸的傷口似消……”

臟褂男子亦自詫異:“她的手真有這么好?不料觸摸之后,竟能使人痊愈……”

謝頂老兒伸著血猶未止的那只傷手,催促道:“既然好使,就快摸摸我!趁早搞定,不然僅剩一只手難以操作飛行器,如何馭用‘暴雷殺機’御敵?”

“不如摸我,”皮膚黝黑發亮之人咯著血告知,“他操弄那玩藝沒我熟練……”

小光頭伸手要摸,謝頂老兒搶先搡開皮膚黝黑發亮之人,擠過來說:“那是我設計的空中殺器,當然比他會玩。不過你要先搞定我手上的傷勢。就算上趟廁所,都不能僅用一只手,何況操控如此尖端玩藝?”

皮膚黝黑發亮之人拽扯謝頂老兒,央求道:“摸我……”謝頂老兒踢踹道:“我不摸你?!?

“我就快死了,”皮膚黝黑發亮之人從嘴邊揩血呈示,顫著手說,“先摸我……”

謝頂老兒拿遙控玩藝匆忙打開其手,惱道:“人孰無死?識趣就死一邊去!別理他,先搞定我……”

澗邊那個拄槍叼煙的伐木漢子愣問:“到底怎么回事?”

“我同樣莫明所以,”臟褂男子拉著小光頭之手瞅來看去,納悶道?!八螘r新增如此神奇的治愈技能?以前好像沒有……”

“這又何足為奇?”謝頂老兒湊覷道,“人的許多潛藏能力本身就具備,需要自己慢慢發掘。有些能力卻是后來才逐漸形成,或者衍生,甚至觸發突變。比如我這雙粗手從前只干臟活,哪里曉得居然會發明‘暴雷殺機’這種犀利東西?至于阿修羅的小嫩手,我覺得其神奇的‘摸愈’能力似從最底層細微結構發揮作用,非僅迅速修復東西,還能促使任何元素由內往外重新組合,抑或完全解構……”

皮膚黝黑發亮之人挪軀靠近,哀望道:“摸我……”

小光頭剛要伸手,樹叢里忽然走出一個面色如蠟的黑衣家伙,探臂悄欲取傘。皮膚黝黑發亮之人慌避不迭道:“別拔……”臟褂男子拉開小光頭,隨即稱然:“一抽出去,他就會死得快?!?

謝頂老兒拿著遙控玩藝拍打道:“不拔傘,他也會死?!?

澗邊那個拄槍叼煙的伐木漢子怔望道:“林霧里散布的那些黑衣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他們專捉不正常的人,”小光頭摟著布娃娃告訴,“強迫入院灌藥醫治。”

謝頂老兒惑覷道:“可你年齒幼小,如何也在里面?”

臟褂男子抬包遮嘴悄謂:“據知她以前似有嚴重的‘自閉’,頂多只跟九樓那些家伙偶爾廝混,尤其是偷溜上去找頭罩粗陋便桶那廝隔門下棋,大概對弈多了,整個人亦漸開竅……”

“我沒找他玩耍,”小光頭黑著眼圈咕噥道,“起初是他自己來尋我交談?!?

臟褂男子難以置信的質疑道:“他整天被鎖在九樓房間里關住不讓出外,怎么找你交流?”

“他無所不在,”小光頭低言告知,“還對我說話,聲稱因我而來?!?

“真有這么厲害?”臟褂男子錯愕道,“知不知他究竟‘潤’去哪里?我只記得大伙兒傳聞其突然消失……”

小光頭懵搖腦袋,隨即猶豫地透露說:“玩過‘對視’之后,他就不見了。”

臟褂男子怔然道:“最終他從你眼前消失?”

我想起昔曾聽聞,忍不住從旁悄問:“那廝會不會是所謂‘上帝’?”

“如果是就糟了。”臟褂男子懊惱道:“阿修羅玩起來拿捏不住輕重?!?

“弒神者。”謝頂老兒難抑驚懣道,“上帝是不是被你瞪沒了?難怪世界如此亂糟糟……”

“有他就不亂?”臟褂男子郁悶道,“我看九樓那些家伙沒一個正常的。并無最糟,只有更糟。每次玩牌,都讓我拿一手爛牌……”

皮膚黝黑發亮之人躲到其畔,嘴角淌血地探問:“大夫貴姓?穿扮似醫生,不知如何稱呼……”

臟褂男子拎包轉覷,隨口回答:“蓋里奇?!?

“他不叫這個姓名,”棒小伙從樹后伸臉告知,“亦非醫生?!?

“然而‘久病成醫’,”臟褂男子嘖然道,“經驗豐富這方面不是蓋的。你別小瞧此身扮相,如今我看誰都不正?!?

眼見又被林間竄出的黑衣人揪住,棒小伙忙道:“其實我很正常,如廁只到茅房……”

不遠處一簇茂密的草葉簌簌搖響,爛袍老者歪戴破帽,惕然探臉亂望,拿鉤低喚:“老陳?”

幾個伐木工驚跳:“老妖!”匆即抬槍紛射,我和小光頭抬手捂耳,眼前硝煙彌漫。

爛袍老者沒等挨槍,先已縮回草叢,撲颼起落,往樹木幽深之處急溜。霎隨鏈聲曳掃,錨鉤蕩摧枝葉亂撒過來,有個伐木工在前邊躲閃不及,一只眼被散折的樹枝扎中,痛呼摜跌,撞到那幾個揪按棒小伙的黑衣人跟前,槍口斜轉,不意射掉其畔一名黑衣人的寬沿烏帽。

臟褂男子剛要拾取,失帽的黑衣人快步來搶,順手探攫,欲揪其衫。小光頭匆即投眸轉覷,卻見失帽的黑衣人面有黑鏡遮目未落,微怔之間,未覺另一個黑衣人悄臨其后,倏然伸手抓頸。

我急要忍痛抬臂發殛,忽聽一槍砰射,不知發自何處,小光頭后邊那黑衣人應聲歪摜開去,臉凹帽墜,黑鏡飛脫。

小光頭乘機投眸來瞅,那凹臉的黑衣人抬傘遮蔽稍遲,腦袋瞬即爆迸。

又一聲槍響,失帽的黑衣人剛轉脖便被射陷頭額,黑鏡從臉上掉落,隨后被小光頭一瞪,腦袋爆開。

樹后傳來拍掌的脆響,有人稱贊:“好厲害的小眼神兒!”

語畢躍身搠劍,不待那無頭家伙猝有反應,逕直扎入斷頸之內。一插往下,深至刃盡,倏然抽離,寒光輝映“惡靈退散”的古意銘紋。

另一具無頭之軀亦避未及,中劍痙攣而倒,樹影里移步晃出一個面色蒼白的家伙,左邊胳臂包扎繃帶掛肘于胸前,另手颯然收劍,斜伸往旁,刃尖淌落白汁,墜地變呈藍血。

臟褂男子拾帽轉望,怔問:“你有只胳膊受傷掛在胸前,怎樣拍掌?”

面色蒼白的家伙插劍于地,剛說:“這樣拍手……”忽遭幾個黑衣人圍過來揪按在中間,棒小伙乘機脫身跑開。臟褂男子忙喚:“先把小光頭抱走,免被糾纏不休……”

棒小伙返身欲抱,皮膚黝黑發亮之人搶在前邊,撲過來攔擋,咯血道:“快摸我!誰的命不是命?”

“你從哪兒跑來的?”棒小伙急拉小光頭不成,反被糾纏煩惱道,“傷成這樣,怎么還死不掉……”

“他跟我穿越迷霧至此,”謝頂老兒拿著遙控玩藝忙亂道,“搞不清楚現在是什么狀況?!?

樹后轉出一個黑衣人,棒小伙猝遭揪住,倉促掙扎道:“別纏住我。還不快去捉那個死不掉的家伙入院醫治,他這樣子才不正常!”

皮膚黝黑發亮之人歪靠樹邊郁悶道:“或因我天生偏心,才沒被扎中心窩。誰行行好?趕緊拉我去醫院……”

“醫院救不活你,”謝頂老兒捧著遙控玩藝伸過來說,“不如先幫我完成操作,迷失的靈魂就會獲得救贖……”

“恐怕沒救了?!逼つw黝黑發亮之人癱坐哀嘆,“我自知傷勢很重,何況剛才聽誰說上帝已死……”

“尼采說的,”臟褂男子拾起黑鏡收揣衣兜,轉面悄謂?!爱敃r我聽他最先叫嚷,傳出噩耗……”

謝頂老兒伸著遙控玩藝,愣問:“哪個?”

“還能有誰?”臟褂男子拎包唏噓,“西方現代哲學的開創者尼采在普法戰爭爆發期間,自愿從軍,因傷退役。創作《不合時宜的思想》等著作之后,患上精神分裂癥,一直處于神志不清的狀態。被送到瑞士高山療養地,一度恍惚走失……”

謝頂老兒忙于擺弄手上的東西,不耐煩道:“我問哪個按鈕用以改換操控精準投雷,而不是撒雷廣布四處……”

皮膚黝黑發亮之人奄然告知:“底下這個,但是我按不動。”

“我也按不動?!敝x頂老兒使勁折騰,一逕懊惱不已?!笆裁雌茽€玩意?”

面色蒼白的家伙抽劍未及,猝遭幾個黑衣人夾在中間,眼看掙身難脫,悄摸一物在握,倉促擰蓋說道:“剛才似是霍楚開槍,快帶阿修羅跑去她伏身遙狙之處……”

臟褂男子戴上黑帽轉望,剛問:“哪個方向?”謝頂老兒忿然甩手拋投遙控玩藝,不意擲在面色蒼白的家伙額頭,啪的掉落,其中一個黑衣人發足跺踩,林梢掠翼倏忽俯沖直撞而下。謝頂老兒驚覷道:“自毀模式?”

陡見空中墜物疾砸,眾皆四散慌躲,面色蒼白的家伙匆投手中悄攥之物,嘭然震蕩,我拉小光頭跑向樹叢急避,身后熾光霎閃,臟褂男子拽扯棒小伙撲躥過來,驟聞爆響,一時塵土激揚。

我和小光頭滑摔谷澗低處,周圍林木深邃,郁郁蔥蔥,迷霧繚繞之間,山巖下隱約現出雜草半掩的石窟。

“好大個坑!”臟褂男子滾落在后邊,從山澗中爬起來濕漉漉地探頭探腦,拎包訝瞧道,“瞅似黑漆抹烏,其卻通往哪處?”

棒小伙游過來告訴:“不知啥年代廢棄的礦洞,位置隱蔽,大概很少有人曾到過這里。黑潭積水幽深,通入坑道里頭……”

“瞧我拾得什么?”臟褂男子到潭邊撿起一塊銹跡斑斑之物,抬在眼前端詳道,“按說這地方不應該出現‘歐洲煤鋼共同體’的標記。”

棒小伙湊眼來瞅,挨近辨視道:“據聞從前有不知哪里迷途飛來的運輸機掉過,墜往霧林,碎撒四處?!?

小光頭忙道:“不是我搞掉的。”

“年代久遠,”臟褂男子稱然,“那時候你還未出生?!?

四周坡麓倏有動靜紛近,棒小伙不安道:“那班家伙似又追來了,快隨我躲進里面……”

“洞內很暗?!迸K褂男子從提包摸東西出來按亮,照爍著摸索而行,棒小伙在前邊不時提醒,“靠壁走邊沿,別踩進污水坑道?!?

“里面有腐臭味兒,”小光頭掩鼻跟隨,抱著布娃娃走在中間咕噥?!岸页睗?。不知什么東西發霉?”

“別蹦來跳去,”臟褂男子晃動手拿的照明器具,靠邊轉覷道?!爱斝牡暨M臭水洼里,底下似有些泥坑很深……”

棒小伙籍借光亮,忽有所見,解下肩挎的獵槍伸去撥弄污水洼畔之物,撩近俯瞧道:“似是半塊破碎的生銹箱板,隱約可辨上邊也有你剛才看到的那個標記。顯然是跟著機艙殘骸被山水沖積下坡的陳年舊物……”

臟褂男子拿發光器具往前照了照,皺眉辨視道:“可這塊殘破東西上面卻似多出個打叉的骷髏頭圖案。提示某種危險……”

棒小伙返身提議:“既然危險,咱們還是別往前走。那邊另有岔道,不知通往哪里?”

“還是走這邊干凈些,”我跟隨小光頭蹦躍過來,臟褂男子抬起手上發光東西一路照覷道,“沒那么潮濕。”

“越走越高的地勢,”棒小伙拿喇叭在前邊叫嚷道,“好像費勁爬坡?!?

“這里沒水洼,”我揉著鼻梁說道,“但是呼吸不那么通暢?!?

小光頭仰瞧四周,撫摸巖洞石壁說道:“海拔高。”

“能高到多少?”棒小伙走在前面納悶道,“位于中北部的黑山第一高峰,似也沒這般讓人漸感鼻痛氣滯……”

“咱們不至于走了那么遠吧?”臟褂男子懵瞅周邊土石嶙峋,難免詫異道,“可別錯過我祖父隱居的那片山頭,聽說上邊還剩有石屋,可供拎包入住……”

“剛才拐來繞去,”我在后邊靠著石壁回首怔瞧來處,只覺昏晦幽邃,塵霧迷濛,不由惑然道,“不知兜了多遠?卻似也沒走很長時間……”

棒小伙在前方沒吭聲,臟褂男子忙喚幾聲,未聞回答。我跟過來詢問:“他轉去哪里了?”

“那邊似有出口。”棒小伙不知在何處叫喚,巖洞里充滿了喇叭的嘈雜回響,驚飛棲居在內的許多蝙蝠,紛紛翕翼朝某個方向涌去。我見小光頭慌奔而返,便抱她走避,不意腳底踩滑,一下子往低處溜摔,旋即眼前一亮,差點兒墮出窟外高崖。臟褂男子蹦過來倉促拉扯道,“險過剃頭!好在有我……”

棒小伙不知先從哪個窟窿鉆出,從高處攀援而至,在崖邊俯瞰道:“靠!這里絕對不是黑山的景觀……”

眼前崇山峻嶺層迭,巍峨挺拔,峰巒宏闊,亙然高聳如障,不遠處有片坡麓草木間隙冒出煙焰。

我耳后有個低幼聲音嚷道:“東西掉了!又掉東西了……”

“什么東西掉了?”我轉望無覓,難免納悶。棒小伙爬高眺看,指著冒煙的方向告知,“先前似有直升機突然冒出來撞到霧麓那邊……”

臟褂男子沒等多瞧,便驚嘖道:“誰又打飛機?”

小光頭戴著護目鏡愣望道:“它先撞到山,不是我弄的。”

臟褂男子伸手拍頭道:“隨時又有飛機掉在眼前,我難以相信跟你無關……”小光頭踢打道:“你若不信就問阿長……”臟褂男子提包招架道:“阿長亦是幫著打飛機的小同謀,我很難相信你們……”

棒小伙在高處惑問:“阿長是誰?怎么我沒看見……”臟褂男子拿包亂拍道:“據知她有個機智小伙伴,從來神出鬼沒……”

小光頭卯足了勁兒踢包脫手,飛落棒小伙那邊。我揉額轉望道:“總算又想起來了,你的‘發小’亦曾在哨塔上露面,和你一起簇擁于那個頭罩痰盂家伙旁邊,卻似一左一右地操縱他……”

“什么叫‘操縱’?”臟褂男子拾包愕顧道,“我從不愛操弄別人。咦,這哥們兒怎竟不回家照料智力低于二位數的老婆?如何又一路跟過來……”

“若沒我帶路,”棒小伙抬著喇叭大聲回應,“你早就困死在洞里發霉了?!?

“這是哪兒?”臟褂男子怔望道,“看你把我們帶到什么地方來了?瞅似鳥不生蛋的樣子,一片荒瘠……”

小光頭抬手往對面的山坡指著說:“那邊樹叢里有兩個扮作放羊的臉色難看家伙收拾東西匆匆走掉。”

臟褂男子從包里掏出不知哪兒撿到的雙筒小鏡,抬在眼前觀察道:“那就是牧羊人。隔著老遠,怎知臉色好不好看?”

“羊呢?”小光頭質疑,“可是他們沒羊?!?

“我也沒看到周圍有羊?!迸K褂男子惑覷道,“他們急著去哪兒?是不是發現咱在此處山頭,要尋來滅口?”

“究竟因為什么,”棒小伙忙取獵槍在手,蹲身惕顧道,“意欲滅口?”

小光頭吮指猜測:“因為我們剛才看見了……”

棒小伙從巖石后邊伸脖亂瞧道:“我沒瞅見什么……”

“我看到了!”臟褂男子匆忙按低棒小伙的腦袋,自亦縮避不迭,悄言道?!翱罩醒诧w漸近的一個東西,形態似是土耳其的‘游牧者’無人機,正往這邊轉悠過來。不知在搜尋什么?”

小光頭猶自愣望道:“那兩個假裝牧羊的家伙往后山溜走更快了?!?

“他們不像土耳其人?!迸K褂男子拿著雙筒小鏡遙看,口中說道?!疤拥么颐?,似乎也怕被無人機發現行蹤。甭管是誰,都別小瞧土耳其的各類智慧搜索獵殺器。畢竟在北非戰場,已然留有史上首次智能機器自主追擊人類軍隊的實戰記錄。我可不想體驗那群利比亞潰兵的感受……”

小光頭剛要摘下護目鏡,臟褂男子匆即按住其手,但聽棒小伙從高處張望道:“那東西似又飛走了。”

“幸好沒給阿修羅搞掉‘游牧者’?!迸K褂男子咋舌稱幸,轉去崖邊遠眺道,“不然恐怕會吸引來更厲害的‘空中游騎’追殺一路……”

小光頭在我旁邊張嘴打哈欠,臟褂男子忙道:“別讓阿修羅睡著……”小光頭挪身匆避提包投擲,我留意到其似沒幾顆牙,便問:“她有多大?”

“不曉得?!迸K褂男子撿包拍土,惱覷道,“據稱有人穿越過來,把她帶丟,結果給誰抱到我們那里廝混著慢慢長成這樣,瞅似也沒多大?!?

“原來她真的在這兒。”有個纏裹布巾的大媽匆奔而至,驚喜叫喚?!肮粵]錯!”

臟褂男子怔瞅道:“你找誰來著?”

纏裹布巾的大媽摟抱小光頭,來回端詳,猶似看不夠,抬手抹淚,喜極而泣道:“令人心碎,難以言表?!?

奇怪的是,我亦有同感。

山石后走出一個模樣摧頹的灰須漢子,拍了拍棒小伙胳膊,順勢按低其持槍的手臂。棒小伙愣問:“什么人啊這是又唱的哪一出……”

土坡上滑落一個扛槍的短發少年,動作利索地掩近瞪視道:“像不像牧羊人?”

“羊呢?”小光頭轉望道,“在哪里?”

裹巾的大媽掏出一個布絨羊羔,往眼前晃了晃,然后遞給小光頭,見其顯似喜歡,大媽揩眼笑謂:“她好像什么都知道?!?

“可我們還不知諸位是誰,”臟褂男子把小光頭拉到身旁,抬眼惑詢?!坝泻蝸硪??”

“別問太多,”模樣摧頹的灰須漢子伸手拿他的雙筒小鏡眺望遠處,神情凝重的說道,“總而言之,從這一刻開始,要跟‘摩薩德’比賽誰更快。記住就像賽跑,必須趕時間?!?

棒小伙懵然道:“什么比賽?”

“世間賽事之甚,莫過于生死角逐?!蹦哟蓊j的灰須漢子轉瞧小光頭,難掩憂慮道?!皬哪闾ど线@片土地,‘摩薩德’或許已然獲知。他們的耳目無孔不入……”

“還好已在下邊草叢里預備有車,”裹巾的大媽領著路說,“咱先去騎乘,不必徒步翻山越野?!?

我和小光頭懵隨其后,沿著斜坡蜿蜒往下,臟褂男子拎包邊行邊問:“去哪兒?”

“設拉子。”模樣摧頹的灰須漢子若有所思的說道,“兜個圈兒,然后出奇不意,看似繞道中亞,半途拐而欲去外高加索,其實前往白沙瓦……”

臟褂男子一聽,忙要拉住小光頭,惕然道:“鬧半天也不清楚你們是啥路數,那就到此為止?!?

扛槍的短發少年走過來告訴:“校長德黑蘭奇博士讓我們趕來接應……”

臟褂男子剛問:“什么奇博士?”我無意中瞥見遠處忽有微芒閃爍一下,小光頭后移半步,拿在手上只顧把玩的布絨羊羔猝然迸開,扛槍的短發少年頃即摜翻坡底。

“遠狙倏至,”模樣摧頹的灰須漢子急拉小光頭避往山巖一隅,沉聲提醒道?!靶⌒模∽蠼綆X悄已設伏……”

臟褂男子拽我蹲下,轉望道:“殺手一路跟著你們來的吧?先前卻似沒有……”

棒小伙從高處一塊巖石后邊遙使手勢招呼道:“外面處境兇險,趕緊返回剛才的山洞躲避!”

模樣摧頹的灰須漢子訝覷道:“我怎未曉得這兒有洞口,卻不知通往哪里?”小光頭遙見遠巒又有微爍,出言提醒未及,灰須漢子倏然頸折而倒。

纏裹布巾的大媽匆忙拿出火箭筒急欲還擊,臟褂男子拾起雙管小鏡揣回,拎包提議:“距離太遠,打不到那邊。不如先閃為妙?”

小光頭摘下護目鏡,轉朝遠處眨了眨眼,不意數槍疾射驟至,卻似發自不同方向。其畔有株樹應聲摧折,我見她一時發愣,便攬抱入懷,奔離激塵濺土之處。

“快溜!”臟褂男子爬躥飛快,一逕迭聲催促?!俺诉h處那些伏狙,剛發現下面竟似又有一挺遙控機槍向這邊開火?!?

纏裹布巾的大媽撲到巖后急避,見勢猛烈,不禁動容道:“最近不少刺殺,‘摩薩德’幾乎全部通過遙控機槍完成?!?

“老陳?”槍擊稍歇的間隙,山洞里有人發出惱問,“誰在外面放炮,擾亂居民的睡眠……”

臟褂男子聞語惑然尋覷往內,摸黑轉覓道:“咦?熟悉的聲音來于何處……”

我拉小光頭跟隨鉆入,懵問:“此處石洞瞅似不一樣,怎知通向哪里?”纏裹布巾的大媽從巖間爬進來說道:“阿富汗那些大山里的坑洞比這兒既多又深,興都庫什山脈在阿富汗境內的地段有幾個海拔更高的山峰。”

臟褂男子在前邊亂瞅道:“這是什么山脈來著?”

“興都庫什,”有個小珠子冒出來細聲細氣的告知,“系中亞大分水嶺之一,亞洲中部的高大山脈。其乃從東向西橫貫亞洲大陸的浩茫高山帶的組成部分,亙越巴基斯坦進入阿富汗境內。亞洲中部的褶皺山系,絕大部分位于阿富汗,而在阿富汗西部逐漸化為低矮的山嶺。西部地區的山脈呈扇形緩緩向阿富汗靠近伊朗邊界,公元前三世紀為中亞的希臘化王國。而在公元前二千年至公元前一千五百年間,來自中亞的入侵者雅利安人正是通過該山脈之重要山口進入南亞次大陸西北部。歷史上,這些山口為諸如波斯帝國的居魯士、馬其頓國王亞歷山大大帝、蒙古人成吉思汗和帖木兒這樣的征服者及后兩者的后蒙兀兒開國皇帝巴伯爾提供了前往印度次大陸地區的通道。”

小光頭摟抱的布娃娃轉面說道:“你講的不一定對。我覺得這一帶似是亞塞拜然南部與伊朗接壤的塔雷什山坡附近,此山巒位于伊朗西北部厄爾布爾士山脈的西北段。一萬多年前,里海曾與黑海、地中海相連,海水彼此溝通。后經地殼運動,地形發生了明顯的變化,厄爾布爾士山脈和大高加索山脈的崛起,將里海與海洋分離開,從而形成內陸湖??脊叛芯亢吞诫U家們曾在厄爾布爾士山上發現了一些顯然屬于巨型船體的遺骸……”

臟褂男子捧頭蹲于坑洞內,難抑困惑道:“我們怎會在這里?”

“先別忙問長問短,”棒小伙從另一邊滑下來悄催,“還不趕快溜?我從高處瞧見幾個披罩黑布、樣子像放羊、但又沒羊的鬼鬼祟祟家伙往山坡下一路收拾東西同時搜索而近,并朝這邊投放小型無人機……”

“再鉆深些,”小珠子晃到前邊叮囑,“聽聲音似有‘洞窟探測者’無人機尋過來了?!?

“先前我也瞅見一兩個可疑身影往山腳下游蕩,”纏裹布巾的大媽邊走邊揩淚轉顧道,“卻不像當地的牧羊人。這些山地不少山口,都是重要的交通隘道。居民主要分布在少數河谷內放牧羊群……”

我拉著小光頭,低喟道:“很抱歉把你們一家牽連進來……”

纏裹布巾的大媽抹臉垂嗟:“我家早就破碎了,丈夫從小參加‘北方聯盟’作戰,當年挨炸尸骨無存……”

臟褂男子走在前邊,感慨道:“據聞阿富汗那班學生軍很能打,‘北方聯盟’決非敵手。剛才那少年是誰?”

纏裹布巾的大媽拭眼抽泣道:“我老公的表弟?!?

棒小伙陪著唏噓道:“那位一同前來的漢子呢?”

纏裹布巾的大媽哽咽道:“我老公的堂哥。”

臟褂男子掏一張皺紙遞給她擦淚,棒小伙從旁湊覷道:“你老公呢?”

“先前告訴過其早年已故?!贝髬岊┻^來,含嗔幽嘆?!拔沂毓岩丫?,有意重新擇偶?!?

臟褂男子和棒小伙無語后退,不意踩到其畔的腳上。

小光頭叫了聲苦,忿然踢打。

我不禁心疼道:“你們踩痛她了。”棒小伙匆避不迭的說道:“我們挨踹更痛……”忽覺腳下有異,轉面忙問:“又踩到誰?”謝頂老兒皺起臉,抬手卯頭道:“先前你們急于帶阿修羅跑去哪里?害我跟著鉆進來尋找半天……”

臟褂男子拎包怔瞧道:“剛才好像莫名其妙地去了趟伊朗邊境,撞見你絕對想不到的事情……”

“沒什么事情絕對想不到。”謝頂老兒皺著臉低哼道,“當時我在那邊清場,越境趕去阻止‘局外人’襲擊阿修羅。不然憑你們指望能夠如此容易逃脫?若沒我這樣的老手收拾殘局,許多事情都要落得一地雞毛……”

棒小伙愕問:“什么‘局外人’來著?”

“窺不透‘時間迷局’之奧妙所在,”謝頂老兒抬起破布纏裹之手,瞅向小光頭,郁悶道?!按蠖鄶等私栽诰滞?。我雖入局,仍摸不著頭……”

我拉開小光頭,不給他伸手撫摸腦袋。

臟褂男子愣望四周,詫異道:“沒想到從坑里穿出去竟然別有洞天?!?

謝頂老兒皺著臉稱然:“此前我亦未料及‘時空罅隙’不僅出現于地表之上。事態的復雜艱險決計遠遠超出預估……”

纏裹布巾的大媽抱起小光頭,自顧往洞內匆行,猶仍不安道:“趁早離開這里,恐怕‘摩薩德’之流心有不甘者仍要追來……”

臟褂男子拎包跑隨詢問:“他們為何糾纏阿修羅?”

纏裹布巾的大媽摟著小光頭,憐惜道:“那些自以為信仰虔誠之人認定阿修羅是其心目中的‘小惡魔’,指斥為出自魔界的所謂‘弒神者’。其實不然……”

“我不介意與魔鬼打交道,”謝頂老兒納悶道,“為了最終取勝,丘吉爾當年亦作此樣抉擇。然而你是誰?為何急于把阿修羅這小鬼從我跟前抱走……”

纏裹布巾的大媽拍胸告知:“乳娘?!敝x頂老兒和臟褂男子以及棒小伙不禁一齊訝然怔望。

“她也吃奶?”謝頂老兒隨即撓嘴,皺起臉稱奇?!安涣夏阋话涯昙o,竟亦能有提供……”

纏裹布巾的大媽滿懷憐愛地唏噓回顧:“阿修羅最初被遺棄在山溝里,是我抱去哺喂羊奶,后來才發現這孩子不尋?!蔽衣牭媚I不已,大媽轉面告訴:“直到有一天遭人搶走。我尋找了很久,亦無著落。德黑蘭奇博士的那班學生一直幫忙打探消息,我有親戚在他們那里搞項目,不知從什么渠道終于獲知……”

“憑你們哪能當得阿修羅的保姆?”謝頂老兒皺著臉搖頭說道,“我穿越迷霧過來的時候,德黑蘭奇博士已被殺。距離我目睹的崩世光景并沒剩下多少日子可數……”

“你目睹了什么‘崩世光景’?”臟褂男子聞言焦慮道,“是不是全球氣候系統崩潰之后出現了連串噩夢般的異像?首先諸如越來越頻繁的沙漠洪澇、內陸刮臺風、極地冰川變綠野、海槽動蕩漸趨劇烈……”

“甚至比那更嚴重得很……”謝頂老兒臉色難看,欲言又止?!翱傊悴恍枰捞唷R驗槲伊夏懵牪涣藥拙浔阋癖罎⒃谙取?

“我就知道。”臟褂男子頹然發出無力的哀嘆,“環境和氣候崩潰就像人患絕癥,起初微難覺察,以為還好沒事,一旦出現了明顯的癥狀,等于病情已至晚期,無可挽救。”

“人類文明早就到了即將終局的末期?!敝x頂老兒低嗟道,“無數突不破的困境、穿不過的瓶頸,里里外外歷來所有的麻煩交織沉淀,積聚到一并發作的時刻,世人若不盡早提前完成自身升級,唯有坐等滅亡。然而天助自助之人,阿修羅這種意外成功化合完美無缺的小孩兒便如天賜的一線生機,無疑是最后的希望,我不在乎她被視為神或魔,還是別的……”

“完美無缺?”臟褂男子抬起手里的照明之物往旁邊的小影兒按亮耀爍,轉覷道?!澳憧此毖?,口里連牙齒都沒幾顆……”

我忽感心頭異樣,匆欲提醒:“小光頭沒在你旁邊……”臟褂男子拿東西一照之下,其畔那影子從陰暗角落翻眼濁白,綻開森然尖牙突兀的大口,咆哮猛噬。

臟褂男子驚避未及,惶呼要糟,但見異影倏然迸散,從跟前濺灑膿汁粘到巖壁上,淋漓垂淌,散發難聞的惡臭氣味。

小光頭隨即顫手戴上護目鏡,纏裹布巾的大媽趕忙抱著她快步走開,低著頭一逕念叨:“祛魅了。不意在此再度目擊阿修羅祛魅……”

謝頂老兒拔槍亂指,惑問:“剛才那個倏忽如魅的小影兒乍現即消,一閃之下,臉廓瞅似莫名眼熟,急想不起是誰來著,卻搞什么鬼?”

臟褂男子驚猶未定地轉望道:“那東西像是你以前的某個爪牙,掉坑發生變異,不知是否已被阿修羅徹底搞定?我不想再遭猝嚇太多……”棒小伙悸著嘴從旁點頭稱是:“突然冒出來嚇一跳的所謂‘驚憟’確實讓人感覺很矬……”

謝頂老兒兀自疑云叢生,難抑忐忑道:“我有很多手下,究竟哪一個變成人不人鬼不鬼?”

驀有一只皮膚黝黑之手從肩后顫巍巍地伸近,低語含糊的拉扯道:“摸摸……”

臟褂男子不由驚跳道:“又來一個……”謝頂老兒慌忙挪身抬槍欲射,獵衫壯漢默不作聲的伸手攔阻,隨即攙扶著膚色黝黑之人移軀退后,棒小伙瞠望道:“他還沒死?”

“怎竟這樣能熬?”臟褂男子惴拿手上發光之物照覷道,“我們已從伊朗和中亞交界那邊逛過一趟回來,你這伙計居然仍死撐著沒咽氣……”

謝頂老兒皺起臉轉瞧,自亦郁悶道:“想來或因其本身命硬,沒辦法死得太快……”

“快摸我,”皮膚黝黑發亮之人狀若漸將奄然垂死,猶在喃喃翕唇,話音微弱地央求道,“一摸就好……”

小光頭伸手欲摸,忽聽坑洞深處傳來厲聲嚎叫,紛驟倏如眾多呼嗥喧囂集成。纏裹布巾的大媽匆抱小光頭跑開,棒小伙駭問:“那是什么叫聲?”謝頂老兒面色大變,悚覷道:“這里也有?”

棒小伙顫抬獵槍亂瞄前邊那片黑暗坑道,臟褂男子抬起發光小筒從旁照爍,我沒看到何物逼近,只覺異霧迷離。棒小伙惑瞧道:“有什么?”

謝頂老兒率先轉頭,撒開腳跑,摸黑惶奔道:“別問,趕緊逃……”

臟褂男子拿東西照來晃去,跟在后面惑詢:“這是什么礦洞來著?”

“起初我以為是發掘鋁土礦石,”棒小伙邊奔邊說,“但又不是很像。黑山褐煤以及鋁等資源儲藏豐富……”

“會不會是稀土?”臟褂男子繞過一個坑,伸抬發光器物照耀拐彎處,留心探覷道,“我穿越過來的時候,據聞這東西很搶手……”

我聞言不解:“什么土?”

臟褂男子一路察看道:“稀土是鑭、鈰、鐠、釹、钷、釤、銪、釓、鋱、鏑、鈥、鉺、銩、鐿、镥、鈧、釔等十七種元素的總稱。前七種原子量小,密度低,被稱為‘輕稀土’。后十種原子量大,被稱為‘重稀土’。一九四九年,地質學家到加州的帕斯山進行鈾礦勘探,不過鈾礦沒找到,卻無意中發現了稀土,這就是芒廷帕斯礦。然而稀土銷路很窄,雖說用途重要,市場卻難拓寬。伴有一個問題:廢液多,污染大。”

謝頂老兒在前邊不無納悶地轉望道:“你從哪兒讀書出來的,怎竟知曉不少事情……”

棒小伙抬起喇叭告知:“他自幼常年住院。治療精神世界由于想太多而萎靡,就像四百億年后整個宇宙撐不住完全崩塌那樣無限度地濃縮,最終往內縮小為一個無比細微的奇點……”謝頂老兒愕覷道:“我看你們都不需要去念哈佛……”

“我聽說那里其實廢物多,”爛袍老者歪戴破帽,從坑里爬上來,惕然探臉亂望,拿鉤低喚,“老陳?”

“哪個地方廢物不多?”謝頂老兒隨手指了指獵衫壯漢撐槍攙扶著的皮膚黝黑發亮之人,皺著臉說,“他亦不例外。因其入學門檻低,并且趕逢正確時機,得益于察顏觀色,幸獲加以照顧……”

皮膚黝黑發亮之人奄然道:“摸我……”

謝頂老兒和爛袍老者異口同聲地煩躁喝斥:“閉嘴!”

臟褂男子拿發光器具照爍,訝瞧道:“咦,你怎么從這里一下子冒出來?先前我好像在伊朗邊境那個坑內聽到你的聲音……”

爛袍老者從坑邊伸頭惑瞅道:“這兒是哪里?”

棒小伙與臟褂男子似亦一頭霧水,轉面相顧,猜測道:“黑山?”

“恐怕又似是而非,”爛袍老者低聲告訴,“底下的坑道四通八達,一不留心就迷路。更糟的是,里頭不只有我們……”

棒小伙往四處張望道:“那些坑道黑咕隆咚的,還能有誰會愿意待在里面?”

“未必是人?!睜€袍老者以破帽遮嘴,小聲透露?!皠偛盼铱匆娎详惙籽叟軄砼苋ィ瑯幼痈硭频摹?

皮膚黝黑發亮之人頹首往旁歪靠,身上有東西掉落,謝頂老兒撿起來瞧,隨即一怔,皺臉驚嘖道:“廢土礦里有輻射?!?

臟褂男子不安地轉詢:“什么輻射?”

“核輻射。”謝頂老兒匆伸手上嗒嗒微響的儀器探測四周,面色驚疑道,“往前更似高于一般水平。趕快離開這兒為妙……”

“恐怕不妙,”臟褂男子剛從提包里掏東西分給我和棒小伙遮罩口鼻,只見纏裹布巾的大媽抱著小光頭慌退過來,悸然道。“那邊似有一大團看不清模樣的異物蠕動著挪移過來堵道……”

臟褂男子拿發光器具照覷道:“你看小家伙腦瓜上的絨毛都聳起來了?!?

小光頭愣瞅前方,緊張得一語不發。

“其仍幼小,”謝頂老兒以另一只手拿槍,皺著臉緩緩抬起,沉聲惕顧道,“還未見過多大場面?!?

這時我聽到一片哭嚎號泣之聲漸近。獵衫壯漢忙推我們后退,臟褂男子抬起發光小筒,往前照爍,辨覷道:“怎竟突然有許多人哀聲啼哭?聽得心頭陣陣顫抖,驟如無休無盡的大悲之情紛涌而至……”棒小伙顫拿獵槍亂瞄暗處,惴望道:“我卻覺瘆得慌!”

“那是人間末世浩劫的悲鳴糾集?!敝x頂老兒憋皺的臉頰難以抑制地抽搐道,“其極駭人聽聞,凄厲慘酷至絕,我片刻也無法忍受。趕快找路離開……”

“似曾在哪兒聽到過,”我突然想起,不禁驚問?!笆遣皇怯袀€‘集尸怪’堵在前面?”

“首先要瞧它有多大體量?!泵嫔n白的家伙攥劍奔來說道,“視其規模而論,小一點的那些稱作‘合體’,成堆較大的喚作‘集體’,體積如山的叫做‘整體’,一座座更大的肉山從地下串結連系,形如構造‘共同體’的分支。起初在‘歐洲煤鋼共同體’廢棄的礦井出現,因此得名。然而由于半島沉陷海底,大概還沒人活著見過傳說中最大的那個巨無霸……”

臟褂男子忙掏東西拿筆記錄,探問:“所言有無隱含什么寓意?”

“沒有暗藏的隱喻,”面色蒼白的家伙廢然長嘆,卻又難抑驚悚道。“并非寓言。此即我看到的未來模樣,事物潰爛到最后,真實的面貌往往顯得簡單粗暴,丑陋而絕望……”

“你還未玩完?”謝頂老兒移開槍口,皺眉轉覷道,“但無需提醒,我剛弄明白,阿修羅這小鬼竟然似是它們的終極克星。你沒看見她方才露了一手很漂亮,干凈利落地消滅某個冒出來咬人的臉熟小怪,使我恍有所悟,憑她的天賦能力,或可指望將那些‘末世兇煞’完全解構,徹底根除……”

“你想多了?!泵嫔n白的家伙搖頭低嘆,“人類沒救,無論怎樣都要玩完。況且阿修羅猶仍幼小,眼下不一定做得到,沒必要急著讓她冒險正面對抗那些便連核武亦轟不盡的兇神惡煞。再大的能力也要有個逐漸形成的過程,畢竟本領提高,須待時日。而世人偏偏時日無多,或許這就是天意……”

我忍不住苦惱道:“最終竟似還有‘月殞天劫’這一關難過……”謝頂老兒皺臉稱是:“后面仍有過不去的死關,居然連月也崩掉,不知誰干的?”隨即不約而同地與我互問對方:“你如何知曉?”

“當時我在那里。”我瞅向面色蒼白的家伙,投眸惑瞅道?!坝浀盟孟褚渤霈F過,然而你呢?”

謝頂老兒郁悶道:“昔曾以為原本保守的想法不會改變絲毫,經典就是經典,絕對悲觀而且殘酷。孰料當時我滾落山坡,撞進那片蹊蹺的迷霧……”

“你也撞見了不該看到的?”爛袍老者懊惱道,“為何我怎竟只從霧麓往返從前,還被老陳糾纏……”

“別在這里糾結往事。”面色蒼白的家伙向我投來意味深長的一瞥,目光從臟褂男子怔然的臉上移過,隨即望向阿修羅,手拿一串珠鏈攥握,語聲微顫的說道?!昂軜s幸我將來有機會與你們一起‘戰天斗地’。不過眼下亟需趕緊離開此處,避免提前遇到‘集尸怪’,其若已漸蟄伏成形,沒法僥幸。無論任何人或其它活物,撞見就遭殃。須要另外找路逃出去……”

“往這邊,”棒小伙揚手招呼一聲,率先往岔道尋覓,但聽幾個伐木工在前方紛聲叫苦,“沒路走了?!?

臟褂男子抬起手上發光器具一照,晃芒曳轉,耀出煙塵撒燼漫飛,飄蕩如絮,他忙縮身退避,提醒道:“當心那些孢子迸破,散發毒菌泛播過來沾染……”棒小伙懵瞧道:“但我沒看到,哪兒呢?”

坍陷的石堆畔有個伐木漢子拄槍叼煙仰臉愣望道:“上面有個出口,瞅著卻似天空顯然有異,不像白天也不似夜晚,飄落許多灰屑下來,夾雜惡臭難聞的焦味,誰知外頭到底怎么回事?”

隨即另一人踩著巖石攀援往外窺望,憟然道:“不對勁!”

臟褂男子抬著手里發光之物朝上邊照爍,小心翼翼地探問:“什么事情不對頭?究竟有誰看清如何異樣……”

謝頂老兒皺起臉轉顧周圍,難掩忐忑道:“這里很不對路。輻射水平異?!卑粜』餃愑U道:“你們為何隨身攜帶這個東西出來四處探測?”

“我穿越過來的時候,”面色蒼白的家伙亦拿出一個儀器,邊測邊嘆,低言透露。“到處都是輻射,區別在于有些地方多,有些地區少些。致命的程度輕重稍存差別……”

棒小伙愣著眼問:“因何到處有致命輻射?”

“由于終局大戰。”面色蒼白的家伙遲疑地稍加吐露,“不甘垂手坐待失敗的壞蛋動用了核武庫的力量欲挽頹勢,卻招致各方更加猛烈的非對等反擊,不惜以殲滅手段確?;ハ啻輾?。世界上不少地方紛紛燃升遮天蔽日的蘑菇云,許多東西幾乎毀于一旦。殘存者從此進入充滿輻射的廢土時代,在惡疾與饑饉中茍延殘喘沒多久,‘集尸怪’隨后突然出現……”

“原來是這樣玩完,”臟褂男子郁悶道,“然而‘集尸怪’為何等到最后,慢慢才出場亮相?記得我先前好像在哪處似曾見過其在深山石丘下蟄伏,渾身長滿了東西,斑斕潰爛,爬軀遍布隨時迸破的孢子之類……”

“最初它大概需要蟄伏許久,”面色蒼白的家伙猜測道,“有些生物嗜光、嗜熱。而它似被核輻射吸引刺激到加劇突變。從原本有待緩慢積攢力量壯大自身的養成階段再度迅猛變異,形成令人完全意想不到的東西。我聽說它早先只是某種源自海洋深處的寄棲生物,這類以寄居蟹殼為食的螅樣活物如何僅從嘴巴再生出完整的新身體,為衰老和再生提供全新見證,其后被捕撈創造另類兩棲化合生命。歐洲有些科學家認為它有助于探尋愈合和衰老的終極解決方法,研究發現其竟具有最極致的再生能力,可從任何細微碎片中長出一個完整的新身體……”

“也就難怪核武等各類大殺器摧毀不掉它?!敝x頂老兒皺著臉說,“反更越發助長其快速迭代變異飛躍猛進?!?

“不要隨便捉東西來研究,”臟褂男子拎包告誡,“尤其是那些古靈精怪東西。我從小就發現包括人在內整個自然界不少生物嗜足、嗜臭。甚至觀察了解到越來越多微生物嗜肺,更糟的是還有嗜腦的蟲菌蟄伏在永久凍土和極地冰層底下,等待氣候變化解除封凍……”

“切莫再說下去?!卑粜』镆娢液托」忸^在旁顯得不安,忙朝臟褂男子推肩提醒道,“關鍵時刻你別崩潰在先?!?

“他看上去像個廢物一樣,”爛袍老者歪戴破帽在陰暗角落里低哂道,“你別指望其最終能起作用當誰的主心骨……”

“誰說不能?”我忍不住轉面悄謂,“依稀記得他后來好像實際操控了哨塔里殘存的那些人,其似越來越癲狂而老辣,焉知最終會不會變成‘大反派’,可別另起糟糕作用……”

爛袍老者鄙視道:“就憑他那樣,怎么操弄?”我撓嘴回想:“大概通過各種咋呼的唬弄伎倆,以及百般忽悠,加上裝神弄鬼,巧妙做到事實上的控制……”

“然而我看他撐不了多久,”爛袍老者從破帽檐下誚覷道,“隨時即將崩潰在眼前。你瞧其已猶如熱鍋上的螞蟻……”

臟褂男子難抑焦慮道:“那邊又有更多顯而易見的蟲菌孢子迸破,從黑暗中飄漾細微東西沾染過來……”棒小伙愣眼亂望道:“哪有?”

謝頂老兒惕問:“前邊是誰?別不聲不響地移近……”纏裹布巾的大媽抱著小光頭,惴然退后悄語:“昏暗中似有東西看不清……”

臟褂男子急促拍打道:“危險關頭,千萬別讓阿修羅睡著……”小光頭忿踢道:“你一直不給我瞌睡會兒,都快睏死了!”

“眼下不是睡覺的時候,”面色蒼白的家伙似有所察,掏物擰蓋甩投出手,匆即提醒道,“大家快跑!”

我驀聞旁邊傳來低泣,伴隨陣陣呢喃,嘈雜嗡涌入耳。面色蒼白的家伙倉促將我推開,眼前霎然熾亮,震蕩土石紛落的瞬間,映現大群異影張牙舞爪紛嚎。

棒小伙率先攀援高處,沒忘招呼:“趕快往這邊爬出去!”

我隨他們手忙腳亂地爬上斜塌的土坡,聽到各種高低錯落的啼哭哀泣聲紛至沓來,漸更凄厲慘絕。棒小伙惑問:“它們為何哭得這樣哀傷?”

臟褂男子轉望道:“我似乎聽到其中有個家伙不停地念叨‘脫氧核糖’……”隨即一個尖厲的婦女嗓音倏叫:“核酸!”

我嚇一跳,差點兒踩滑失墮。獵衫壯漢抬手將我托上去,順便把皮膚黝黑發亮的同伴往高處推,讓幾個先攀上坑外的伐木工人拉住。棒小伙拽著我問:“你有沒聽到下面誰在念叨什么‘脫氧核糖核酸’……”

“人類破解了遺傳基因秘密,”爛袍老者一邊爬坡一邊搖頭嗟謂,“我就知道準沒好事發生……”

面色蒼白的家伙又往下拋物震蕩,眼前熾亮之際,爛袍老者忽見其后爬來一個蒼發聳亂的摧頹老漢,仰翻濁白之目嘶叫:“追……”爛袍老者猝驚失聲:“老陳?”幾個伐木工在上面齊皆惶呼:“老妖!”隨即紛忙拿槍轟射,爛袍老者跳避匆促,不意撞我摔墜,棒小伙和臟褂男子急拉不住,也跟著翻跌。

我從傾斜的土坡一滑往下,遏止不住急墮之勢。四周紛有異聲漸臨,不時夾雜尖嗓大叫:“核酸!”

纏裹布巾的大媽亦滾落于畔,因見黑影籠罩,慌取肩挎的火箭筒填彈轟擊,往前方炸亮一大團蠕晃之物,耀出形廓詭異難狀。

但見幾個黑衣人悄立在龐然大物跟前,一時互峙未動。

我忍耐腕臂炙痛,低聲說道:“恐怕咱們須要在此阻擊一下,莫讓那東西往前穿越四處……”

“怎么阻擊也擋不住,”面色蒼白的家伙拉我起身,往后邊推去,自亦挪步退避,搖頭說道?!昂螞r沒法知道它是不是頭一個……”

“興許它會被擋住,”臟褂男子仰面亂望,在旁猜疑道,“我記得似有東西要掉下來,突然從天而降,砸擊入內,倘若猝使山體坑道發生崩塌,或能把那東西一時埋藏地下,至少暫且阻礙于此……”

“小光頭干的?”爛袍老者從不知哪處陰暗角落接茬道,“我好像隱約也有印象,只不知‘時間點’有沒掐對……”

“阿修羅是天賜的意外驚喜?!敝x頂老兒轉喟道,“未來有她,或便不徹底絕望。”

“未來很絕望,”面色蒼白的家伙掏物擰蓋,口中催促?!摆s緊離開……”

我被拽離之時,心下忽感異樣,回首尋覓小光頭蹤影,但聽周圍陣陣雜聲嗡然紛涌,其間混夾有語念叨:“脫氧核糖……”

臟褂男子抬手捂耳,未覺頸后爪影亂攫漸臨。我移眸驚望,一張哭喪之臉倏伸驟近,突然厲聲大叫:“核酸!”

棒小伙急抬雙管獵槍轟射,纏裹布巾的大媽應聲倒摜開去。

混亂之間,我被獵衫壯漢拉到后面,推往斜坡上方。

面色蒼白的家伙投出一物震蕩熾亮,隨即探手拽扯臟褂男子走避不迭,棒小伙卻反朝那團碾移蠕涌的異影走去,在前邊跌步踉蹌跪伏,目光迷惘地仰望,癡然贊嘆:“大而美……”

“別盯著它看!”爛袍老者甩出鉤鏈,倉促抓衫拖軀,揮錨掄甩,將棒小伙撩去一旁,口中低哂道,“不然恐遭迷惑,其實那坨肉山令人作嘔?!?

一個渾身破爛的黑衣家伙摔到我腳下,抽搐著支離碎散。里面有物急溜,沒等我看清楚,便被那伙伐木工拉出坑邊。

謝頂老兒趁勢抓住我衣領,若有所思的打量道:“動蕩時代最大的危險不是動蕩本身,而是依然用過去的邏輯做事?!?

我抬起從土坡撿拾的毛絨羔羊玩具,攥握手心,愣問:“做什么事?”

謝頂老兒揪我急離,說道:“經一塹長一智,終于明白。如果世界上有什么東西一定是不變的,那么這個不變的東西就是變化本身?!?

我掙扎著詢問:“誰看見小光頭在哪兒?”謝頂老兒一怔轉瞧道:“剛才是不是出來了?我沒看到她在里面……”

“應該還在底下,”旁邊有個伐木漢子拄槍俯覷,不安地叼煙告訴?!澳銈冎活櫊幭瓤趾蟮赝馓痈Z,小娃娃被丟棄坑內,似已面對那團蠕動移近的龐大陰影……”

“恐怕她眼下還贏不了?!泵嫔n白的家伙剛要出來,聞言匆忙返身躍向坑下,我聽他驚嘖一聲,便也跟隨鉆回洞口,謝頂老兒惱哼道,“甭趕著都往坑里跳,最終落得雞飛蛋打!”

一陣陣哀號嚎哮聲中,猶有兩三個黑衣家伙硬撐著站立在小光頭前邊,齊向那團森然逼近的巨物仰面張口,剛從喉嗓發出白光激閃,巨物驟發厲吼,混合萬千腔調,無數只癘目投瞪之下,黑衣家伙倏竟嘴腮綻裂,從上往下,迸撒四處。

我亦感駭悚不已,一時震得心神難定,聽到小光頭在里面哭叫:“媽媽……”眼淚奪眶涌出,不禁慟若痛徹肺腑,此情從所未有。

爛袍老者摔墮在旁,急爬土坡,慌催道:“趕緊逃出去,別等那坨肉山蠕移蔓延過來!”

槍火和光焰閃耀霎間,映出多條坑道匯合之處,似是一個宏闊的石窟,卻并不空敞。大群人和其它活物交集在一起,渾身遍遭稠液互黏,難分彼此,各自發出腔調不同的喧囂,堆壘雜陳,紛扭攢動,翻滾蠕涌而來。其間數條大蛇纏卷的一個頹首老男翻眼念叨不休:“脫氧核糖……”旁邊粘有個歪頭亂發的婦女尖叫:“核酸!”

我見狀難免駭然忘動,眼前大團異影接連迸漿濺撒,一個黑衣家伙剛被拖拽粘連,頃亦支離碎散,腦袋飛墜我旁邊,張口吐爍白光,隨即爆裂。

有人從后面搶先將我拉開,只覺一時炫目難以視物。張眼看去,一切都顯得白晃晃,無法瞧清東西。

我被拽往高處,似已攀離坑邊,出到地面,聽到空中飆響劃掠,呼嘯而過,不時傳來地動山搖般的炸響,多人奔跑之時,震軀跌滾,有個家伙撞我摔下低洼淤泥里。

“時代果真進步了嗎?”雖仍耳際嗡鳴,隱約聽到一人在畔抱怨?!叭缃竦氖廊朔炊絹碓娇床坏矫恳患虑榈恼鎸崰顩r。打完仗,甚至鬧不明白誰輸誰贏。各方皆宣稱獲勝,結果很難說清楚?!?

另外一人搭話:“這就叫人類的進化,現今的戰爭都叫雙贏。甚至多方皆屬共贏……”

“肯定有誰搞鬼,”方才埋怨于畔的言語轉為冷哼。“存心把事情弄亂,意在混淆是非,以便渾水摸魚?!?

但聽腳步聲奔近,又有個家伙跑來調侃:“如今這年頭連戰爭都是‘雙贏’了,天下哪有不發財的道理?”滑進泥坑,隨即笑謂:“看來,以后的戰爭也無所謂了,反正全都是勝利者。”

“所以世人還要打更多大仗,”不知誰在前邊嗟嘆,“確?;ハ啻輾А!?

隨著鏈索拖響,影廓晃移,一人起身走開,似在塵霧迷離中四顧沉喟:“現下的世界跟以前不一樣了?!?

我覺似爛袍老者的語聲,揉眼忙問:“誰看見小光頭在哪兒?”

左近有人回答:“一片昏暗混亂,難瞧清楚。卻似還有黑衣家伙未死,不知小光頭是否被其抱走?”

我眼前眩如光影亂閃花晃,睹物模糊,看不分明。忽然又有爆炸,遙激氣浪沖涌。猶沒瞧清讓誰拉我走避急促,隨著一陣震蕩,又往下滑摔,感覺四周炙氣蒸騰,揚塵漫撒,難辨方向。

迷糊一陣,恍覺又聽到小光頭語帶哭腔地叫喚:“媽媽……”我頓時心痛若切割,從熱燙的泥洼里急爬起來,不顧旁邊有手拉扯,強撐而立,咬牙前行,踉蹌說道:“無論怎樣,須要趕快返回去找小光頭他們……”

“方向不對。”謝頂老兒迎面走來,將我攔住,似仍余驚未消的說道,“況且連我也難以辨清。剛才整片山坡猛遭轟炸,你以為那些坑還在?”

“回不去了!”旁邊有個伐木漢子拄槍轉顧,不安地叼煙惑問?!斑@是哪兒?”

“濃霾蔽天,”謝頂老兒拉著我,一逕惴望道。“周圍景物昏濛模糊,一時看不出來。我亦想知,究竟身在何處?”

“別問太多,”前邊涌來一群衣衫襤褸的人影,其中有個毛發蓬亂家伙抱槍撞近,邊奔邊嚷。“趕緊跑路,逃命要緊!”

我揉眼迷懞而望,想看小光頭在不在里面,隨著視線漸復清晰,但見那伙惶惶逃躥之人雖有男女,卻皆年長,似無小孩在內。伐木漢子叼煙拄槍愣瞧道:“急著要逃去哪兒?”

毛發蓬亂家伙討了棵煙卷兒點著,沒吸兩口,便催促道:“一逕往北,能走盡快走,別耽擱……”伐木漢子叼煙怔問:“北在哪邊?”

“北極?!泵l蓬亂家伙匆奔道,“應該就在前邊不遠,料想差不多快要入圈了。好不容易跑到極地附近,你不曉得一路上有多艱苦,人沒剩多少……”

“不對吧?”伐木漢子聽得嘴上叼的煙卷兒差一點兒掉落,瞠然道?!斑@兒怎么會是北極圈?”

謝頂老兒皺起面孔,人群紛涌之間,多個破衣爛衫的瘦骨嶙峋家伙紛嚷道:“快看極光!”

“還有極光給你們看?”謝頂老兒憋著臉轉瞅,只見一個毛發濃密的伐木粗漢爬到山坡上招手叫喊,“前面涌來許多人群,密密麻麻,就跟螞蟻一樣,往坡下那片蒼原蔓延漸近……”

“看來仍剩不少人,”毛發蓬亂家伙攀爬眺望道,“就跟蟑螂差不多,怎樣也消除不盡?!?

“據說人跟蟑螂本來算是親戚。”有個面帶病容的瘦削男子擠在人叢里嘆道,“以往屢次全球大浩劫,蟑螂都能掙扎著存活下來。這一回恐怕也不例外。然而我看人類很難逃過劫數。千辛萬苦煎熬著終于捱到了北極又如何?”

“糟糕!”仰覷陰云覆穹濃厚,我忽感不安,怔問。“不料穿越迷霧撞至極地。究竟什么年代來著?”

謝頂老兒皺臉未答,抬手揉額不已。面帶病容的瘦削男子走出人群,衣不蔽體地蹣跚趨至,唉聲嘆氣道:“路還未走到盡頭。你看那片冰原顯得面貌全非,這一帶大概距離‘科拉深孔’的區域并沒太遠,很危險……”

“確實危險?!庇袀€光股家伙挺著鼓脹之腹在坡麓抬起鏡筒仰瞧道,“咱們頭頂上方似有‘死神’無人機在空中逡巡。”

謝頂老兒聞言忙掏東西捧到眼前亂望道:“目標是誰?”

“應該不針對我們?!泵鎺Р∪莸氖菹髂凶釉谂孕_,撐棍說道,“從昨天便見那東西跟了一路,并無異動?!?

“它似在監視人群的動向,”光股家伙挺著圓鼓肚皮觀察道,“有異動還不得玩完?”

“誰先玩完卻不一定。”一個肩扛炮管的壯膀猛漢在土坡下邊轉覷道,“不知哪幫伙計弄掉一架以色列大型長航時無人機‘赫爾墨斯’。你看殘骸散落斜坡……”

搶先爬到高處的毛發蓬亂家伙抱槍俯瞧道:“現場還發現了專為無人機設計的四聯裝彈藥,其中包括辨明為以色列制造的小型制導滑翔炸彈。”

面帶病容的瘦削男子拄棍低嗟:“所有抗擊最終無濟于事。西部的蒼穹,無人機‘赫爾墨斯’曾經滿天飛??找u主力為長航時無人集群,重點對付從掩體中出動的目標,實現‘查打一體’,一旦目標露頭即遭突襲。配合波斯灣方向殘存者使用兩級固體推進的遠程超重型導彈‘泥石’千里奔襲,對目標發動打擊。然而也跟以色列的‘大衛投石索’和‘箭三’陣地下場同樣,沒撐多久,皆已啞火。”

叼煙的伐木漢子撐槍惑問:“抗擊誰?竟有這么快就熄火……”

“早就熄火了。”毛發蓬亂家伙在土坡那邊抽煙哀嘆,“各地殘余的人類聯軍一觸即潰,眼下只有亡命跑路,只恨爺娘少生兩條腿……”

“不想在這里。”我轉身急走,匆忙尋覓方向,忍耐手痛,艱難找路。有個卷毛耷垂的伐木漢子扛鋸追來拉扯著說道,“誰想在這里?不過你勿要獨自往荒野亂跑……”

“那邊有一條紅線,”光股家伙挺著大肚皮遙眺過來,忽有所見,出言提醒道,“莫再前行!”

卷毛耷額的伐木漢子扛鋸亂望道:“什么‘紅線’?我沒看清……”

另外兩個端槍男子奔近湊覷道,“似是用血涂成……”我忽覺腳下的泥土似微聳動,挪步移退之時,陡隨塵揚,一個大球蹦了出來,騰空跳蕩,轉呈機甲形體,探臂快速打出兩錘搗腹,猝擊端槍男子噴血橫摜。

卷毛耷額的伐木漢子丟鋸驚跑,眼看逾過血線,我叫喚未及:“別去那邊……”機甲家伙收錘,從肩后抽槍,管口粗大,狀似看也沒看,掄械甩手轟射。砰一聲響,驟若霆殛。卷毛耷額的伐木漢子往前跳避,不意落足踏爆,摔出甚遠。我忙去察看,甫然瞧見其軀轟爛,機甲家伙倏撞突至。

面帶病容的瘦削男子掏槍匆射,急道:“當心‘條頓’伏兵……”驀挨一擊,頃竟摧手迸裂。

土坡邊的壯膀猛漢轟發一炮狙截,機甲家伙旋即晃移,倏然合攏成球體懸掠繞離。謝頂老兒將我拉開,忽見天空移覆一面翼影碩大,伴隨陣陣嗡鳴,沿著血線撒物紛投疾近。

“凌空布雷?”謝頂老兒倉促把我推跌泥洼淺坑,其卻渾忘跑避,自顧皺著臉仰覷道,“這個更大玩藝兒分明瞅似‘暴雷殺機’擴展式樣,誰偷了我的設計?”

剛嘖一聲,接二連三有東西彈跳過來飛附其軀,迅即嘭然綻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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