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大概是被白搭的粗魯嚇到了，空氣一陣安靜。

白搭忙轉移話題：“我睡多久了？念思和秦大公子的情況怎么樣了？”

“小半個時辰是有了。姜兄帶了解藥來，你也帶了千結草出來，總之都趕上了。”蕭苻調笑道，“你這次變厲害了嘛，居然不需要姜兄帶你，自己就出幻境了？”

“趕上就好。”白搭自動忽視蕭苻后一句，長吁一氣，想站起身來看看念思，結果左腳一觸地，鉆心劇痛刺入腦海，踉蹌兩步跳著站穩，疼得直冒冷汗。

“你也是個人才，居然還能崴腳，夜明珠不夠亮嗎？”雷霄出言譏諷，扔給白搭一瓶跌打損傷的藥膏。

白搭黑著臉接過，涂藥的時候哭喪著臉，“別提了，想想就惡寒。”

和蟒蛇求放過的，古往今來也就她一個人吧？

真是太丟臉了。

這種事，死都不能說。

“接下來怎么辦啊？”白搭囫圇吞棗地涂著藥，神情焦燥。姜夢一旁看著直蹙眉，欲言又止。

涂好藥，又見白搭直接用手煩躁地撓了撓頭發，姜夢的眉頭瞬間皺成死結，薄唇抿成一條直線。

“好好一個孩子沒了一只眼，我該怎么辦啊？還有那個秦依賢……”

“秦大公子那人，白仙士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本就是他作惡多端，自食惡果。至于你那徒弟，是個孝順懂事的孩子，想必她也不會怨怪你的。”金科粗獷嗓門一出聲，在寂靜月夜里傳得格外遙遠。

這話，反而讓白搭心中更不是滋味了。她抬首望天，半晌無力地低下頭，雙手捂臉，神情晦暗不明。

她寧愿受傷的人是她自己，大不了一死百了，賤命一條。如今被一個無辜的孩子救了，還連累她落下終身殘疾。這讓她有一種深深的罪惡感，無法釋懷。

另外，不管秦依賢是否被人蠱惑，是否罪不可恕，縱使他有千般萬般的錯，她本可以留他一只眼睛，卻做事不計后果，沖動之下毀了他一雙眼睛，又叫她如何能心安？

“有沒有什么辦法能補救一下？”半晌，白搭抬頭看著眾人，啞聲問道。

“去請求古道長前輩做雙義眼吧。”白衣女琴師柔聲提議，“聽聞，古道長前輩煉器術天下無雙，能做出許多稀奇古怪的東西，之前還幫人做過假肢，行走不輸常人。”

“古道長前輩……”白搭喃喃低語，仔細搜索了一遍記憶，也沒想起有關這人的只言片語，只是覺得非常熟悉，“上哪找他？”

突然又想起一事兒，她直愣愣地看著蕭苻，“這古道長前輩姓古，他是不是就是你說的古四大世家的古氏一族之人？”

“是啊。”蕭苻一臉嫌棄地看著白搭，“你是不是除了會打架，什么也不會啊？從頭到腳就沒個……”

兇狠的眼刀子咻咻射向他，蕭苻突然剎住話，急忙岔開話題，道：“古道長前輩確實是古氏一族最后一脈的傳人，只可惜，他神出鬼沒的，除非他主動現世，否則一般人很難找到他。”

白搭無奈地抽了抽嘴角，“這些個前輩，怎么動不動就隱居？像老鼠似的，到處逃竄。”

金科噗的笑出聲，“如今這世道，不躲不行啊。曾經的古四大世家多么燦爛輝煌，如今只剩秋氏一族還勉強后繼有人，但這些年也逐漸凋零。天有不測風云，難保孟氏一族不是前車之鑒。”

“此話怎講？”白搭凝眉好奇，神情沉重。

金科瞥了一眼吳探花的方向，臉色凝重道：“我們統計過近百年滅族世家的資料，一共有六個世家。”

“這第一個世家，便是天都山孟氏一族，滅族距今九十八年，何方勢力所為，已經無從查起。蹊蹺的是，滅族之后還收尸下葬，在這滅門的六大世家中，天都山孟氏是獨一份。”

“第二個世家，便是四十四年前滅門的涼城葉氏。涼城葉氏是小門小戶，但在涼城頗有名氣。葉氏每一代族長皆樂善好施，加上族規嚴厲，子弟也都不俗，所以葉氏一族在涼城很受城主器重、百姓愛戴。”

金科說著壓低了聲音，做賊似的，道：“葉氏一族末代族長葉欽之，乃是當今太后的第一任丈夫。”

白搭目瞪口呆，余光悄悄打量著幾人，見無一人驚訝，忙收起震驚不已的表情。

金科迅速一嘴小聲帶過，恢復正常，又繼續說道：“所以，葉氏滅門真相眾說紛紜，只不過無人敢去調查。據說，滿族上下死狀極其殘忍，無一人生還。”

“這第三個滅門望族便是兗城劉氏。三十年前先皇駕崩之時，先皇后的母族兗城劉氏謀逆造反，先皇后與先太子被廢，九族被屠。”

“這第四個世家，便是十年前滅門的東吳了。”金科說到此又瞥了一眼吳探花，見他無甚異狀，才小心翼翼接著道：“這第五個滅門世家，便是五年前的羌城徐氏。這羌城徐氏與先皇后母族兗城劉氏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所以坊間有謠言，說劉、徐兩族滅門，乃是當今那位的手段。”

說著，金科唏噓不已，“只可惜，這些個宮廷內史，我們無從調查真假。”

“不過，這第六個滅門的倒也算不上是世家，是永城的常青寨。”金科臉上的凝重退去，白搭卻是臉色一變。

“三年前，常青寨一夜之間被人屠殺殆盡，連寨中的看門狗都沒放過。”金科說著，臉上漸漸露出八卦兮兮的表情，“最近永城一代開始有流言傳出，說有人親眼目睹屠寨之人是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姑娘，說她當時手持一把寬兩指、長三尺的黑劍，能將雷電玩弄于股掌之間，招手即來，揮手即去……”

在金科說話的同時，雷霄、蕭苻，甚至連悅蓉都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齊刷刷看向白搭……的劍，白搭嘴角抽了抽。

“對了，你的劍，還你。”雷霄從納戒中取出一柄黑劍，徑直扔向白搭。

一見是霧都，白搭高興不已，“你給我撿回來了？多謝。”

雷霄輕聲哼了聲，很是受用，只聽金科仍在說道：“如此便有人推測，說那姑娘是秋氏一族的秋生。”

“胡說八道。”白搭嗤笑道。

金科像被踩中尾巴一樣，跳腳道：“這人家分析的也有道理。”

“三年前，小姑娘十二三歲的模樣，孤身出現在永城，無人知道她的背景；而秋生十二歲離家出走，從此杳無音訊。在年齡上，二人吻合。”

“其次，那小姑娘殺人不眨眼，能屠盡一寨人，可見是個心狠手辣又有本事的；而秋生自小就是云城小霸王，人送外號秋老虎。在性格上和本事上，兩人也極度吻合。”

“最關鍵的一點，能使用雷系法術。當今天下，除了秋生，別無他人了吧？僅這一條，便可知常青寨被屠一案乃秋生所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