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北京小孩(1)
- 拒絕高考的小子:18歲當CEO
- 張伯宏
- 4901字
- 2014-06-24 17:51:40
快樂的游戲
孩子,你真是快活呀,一早晨坐在泥土里,耍著折下來的小樹枝兒。
我微笑地看你在那里耍著小枝的碎梗。
我正忙著算賬,一小時一小時在那里加疊數字。
也許你在看我,想道:“這種好沒趣的游戲,竟把你一早晨的好時間奪去了!”
孩子,我忘了聚精會神玩耍樹枝與泥餅的方法了。
我尋求貴重的玩具,收集金塊與銀塊。
你呢,無論找到什么便去做你的快樂的游戲,我呢,卻把我的時間與氣力都浪費在那些我永不能得到的東西上。
我在我的脆薄的獨木船里,奮勉地航過欲望之海,竟忘了我也是在那里做游戲了。
——泰戈爾《玩具》
我的回憶就從印度大文豪泰戈爾的這首詩開始。
人生就是一場快樂的游戲,你不這么認為嗎?我是這么認為的。
我叫張伯宏,是典型的北京小孩,深愛著這片熱土。有人會質問,北京有什么好的?是啊,除了堵車、擁擠、空氣污染,實在看不出她有什么好的。
可是,這些糟糕的狀況并不妨害我愛她。我愛她,深深地,自始至終從未改變。誰愛怎么說就怎么說,我就是喜歡她的味道。
你知道的,那種味道,獨特的味道,深入骨子的味道。
我出生于1988年的冬天,京城的胡同里被皚皚白雪覆蓋,一片冰天雪地。北京的冬天光禿禿的沒啥可說的,但是下了雪就不同了。輕盈的雪花柳絮般飄落在青色的磚石、黃色的琉璃瓦上,則是另一番妙境了。
記得姥爺曾給我講過一個笑話,說有一個進京趕考的秀才,考了好多次都名落孫山,心情極度失落。于是落拓江湖載酒行,醉倒在一座破落的寺廟里。據說還是主管書生命運的文昌帝君的道場。這個窮秀才喝高了,倚著廟里的柱子睡著。恍惚中有個極威嚴極有范兒的大官似的人,穿著黃袍子,問他:“書生,你怎么醉成這副德行?”秀才不忿,反問他:“關丫鳥事!”大官又問:“落魄舉子,一派窮酸!”秀才更加生氣,怒道:“姥姥!是主考官有眼不識金鑲玉,小爺還不想當官呢!”大官撲哧一笑,問他:“你很有學問嘍?你看,外面下著雪,你賦詩一首,若是真有才學,我保你金榜題名!”秀才醉眼蒙眬,憋了半天,吟出四句:“江山一籠統,井上黑窟窿,黑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腫!”文昌帝君一聽差點沒把鼻子氣歪,孫子,還想當狀元,做白日夢吧!
一下雪,我就想起姥爺的笑話,總會聯想起姥爺那皺紋層疊的嘴角和我咿呀學語時的模糊記憶。據說,那位窮酸秀才后來改行做起了音樂。哈哈,我的同行啊!
那時候的北京沒現在這么人多,車少,路上也不算堵。很多胡同都保全了臉面,尚未被人強迫地在臉上畫個圈,寫個字——拆。有人說,我們這代小屁孩的童年算是趕上了老北京的尾巴,我聽了既傷感又慶幸。我趕上了卻又是個尾巴。不是我不明白,這世界變化實在太快。我懵懂的時候她還在,一眨眼長大了,她也漸漸消失了。傷感。
母親說,我出生的時候,大嚎三聲就跟這個世界和諧了。能吃能睡能拉能鬧。母親至今還抱怨,說我把她累慘了。玉容消損,花妝懶顧,一顆心都撲在了我的吃喝拉撒上。母愛是這個世界上最無私最偉大的愛,為了自己身上掉下來的這塊肉,母親什么都愿意做。
我至今未從正面得到我出生時父親的反應,他也很少跟我談起。不過從側面輾轉得知(母親別罵我出賣你啊),他差點沒跳起來,當然是高興的,可是他接下來的一句話,卻讓我吃了一驚,他說:“小兔崽子,不老實了看爸爸怎么收拾你。”父親是個軍人,史書上叫行伍出身,說得出做得到,看來我粉嫩無敵的小屁股今后少挨不了板子。
漸漸大點兒了,胖乎乎的招人喜歡。街坊鄰里的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都視我如寶。我很不習慣,尤其受不了這個過來捏一把,那個過來親一口。可是有什么辦法,能拒絕人家的親愛嗎?不能,我不是那樣的人。
母親給我買了好多玩具。我大得其樂。只是每當我的小脾氣發作的時候,我都會將這些玩具摔在地上。我不會用語言表達,尚未具備這樣的功能,所以只有為難這些玩具了。母親過來,蹲下來,保持跟我差不多的高度,說:“玩具也會痛的。你要學會珍惜玩具,要玩就要玩得高興。快樂的游戲,懂不懂?”
我眨著小眼睛,似乎聽懂了母親的話,不住地點頭。此一動作,贏得了母親無數香吻,現在想起來,心里特帶勁,母親是多么的愛我呀。
快樂的游戲!母親一直在傳授我這樣的人生經驗。
玩嘛,就是要高興,如果不高興,不如不開始。現在想想,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本著這條原則的。如果不能從游戲中獲得快樂,不如不開始這場游戲。
當時我小屁孩一個知道什么呀,可是,我卻再也不傷害玩具了。每次跟玩具打交道心情都爽歪歪,玩具也不用再受苦。
我有一個大箱子,里面裝滿了許多簡樸的玩具,都是我從小玩到大的。
我的童年家庭條件并不是很好,玩具也成了奢侈品。而我珍藏的許多所謂簡樸的玩具,大概都是那時候我或者大人們采用最易見的原始材料手工制作的。其中有一件我很中意,至今仍對其保有極高的熱情。每當閑暇,我就會把它翻騰出來,鼓搗一番,以追憶我逝去的童年。
那是一把木吉他。母親從東單的樂器店里淘來的,當時價格不菲,可母親牙一咬心一橫就攜之歸家。說實話,我當時剛會走路,知道吉他是什么玩意啊,但是一見了,就喜歡得不得了,不舍得再放手。每天我把它背在身上,走到哪兒帶到哪兒,如影隨形。母親說,她看《紅樓夢》的時候,留意到有這么一段,賈寶玉一周歲的時候,賈政為他搞了一個抓周的儀式(這種儀式老北京還有,不過現在都興趣索然了),以測試小賈將來有個什么出息。結果他抓了一把胭脂水粉之類的東西,差點把賈老爺子氣死,說此子將來必定是色鬼無疑。
母親若有所悟地說:“我兒整天背著這個木吉他,按照抓周的暗示(當時我一周歲剛過),難道預示我兒將來會跟音樂有一段不尋常的因緣?”現在看來,當時不過是母親的文學臆想,然而,冥冥中自有定數。
泰戈爾說,“你呢,無論找到什么便去做你的快樂的游戲,我呢,卻把我的時間與氣力都浪費在那些我永不能得到的東西上。”對于小小的我來說,木吉他就是我快樂的游戲。后邊還有一句,“別把生命浪費在你永遠不能得到的東西上。”這句話對我的人生有指導意義。
我叫張伯宏,我要開始一場快樂的游戲。
夢想植根于興趣的沃土
小時候的兒歌真好聽,“我有一個美麗的愿望,長大以后能播種太陽,播種一個就夠了,會結出許多的太陽,一個送給南極,一個送給北冰洋,一個掛在冬天,一個掛在晚上,掛在晚上,啦啦啦,種太陽……到那個時候,世界每個角落都會變得溫暖又明亮……”不知道時至今日播種太陽的事業進行得怎么樣了,不過,凡是那個時代長大的人,都曾萌生過種太陽的夢想。
我有一個夢想……人生的意義和奧秘全在于此。
姥姥用最淺顯直白的話告訴我,人啊,沒想法,算是白活!沒想法就是沒有追求,整天渾渾噩噩的,行尸走肉一般。在我幼小的心靈里,夢想是一個王國,里面裝滿了色彩艷麗的東東,超乎人類想象,集世界上各種奇思妙想于一體。在我懵懂的意識里,我就是要建立這樣的王國。這是我的使命和責任,無論它有多難!
我有一個單獨的小床,母親在床尾的一個小架子上放置了很多童書,我可是在書香中長大的。書架里面有各種各樣的書籍,名人故事、科技趣聞、美術、音樂、動物等等,儼然一個微縮的幼兒圖書館。母親每晚睡覺前,都要躺在我的小床上,把我放在她的臂彎(多么溫馨的夜晚),讀那些故事,讓我安然入夢。
我最愛聽那些追逐夢想的故事。現在想想確實很奇妙,我屁大點孩子,對夢想的理解恐怕最幼稚不過了,可是,我就是愛聽這類故事,沒法子。其中有個故事,我仍記憶猶新。有個故事,我仍記憶猶新。
那晚,透過小小的窗子,以及上面薄薄的窗紗,可以看到朦朧的月色。
月光溫柔似水,把世界裝扮成孩童眼中的童話境界。臥室里臺燈發出輕微的光芒,幾乎等同于月光的顏色。我幼小的心靈感觸這個世界的美妙和溫馨。母親打開一本書,翻開漫著書香的紙頁,用低緩輕柔的語調給她的愛子(也就是我)讀著故事。她告訴我,19世紀中期的時候,美國印第安納州的一個小農場里,有一位牧羊人辛苦地幫別人放羊來維持一家人的生計。牧羊人雖然很辛苦,可是他卻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尤其是他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兒子。牧羊人時常帶著兩個孩子去牧羊,頭頂上的一只大雁引發了他們父子間的對話。
小兒子問父親:“大雁要往哪兒飛呀?”父親告訴他:“它們要去一個溫暖的地方,度過寒冬后,還要飛回來的。”大兒子羨慕地說:“要是我們也能像大雁一樣飛起來多好,那樣我們就可以想去哪兒就去哪兒了。”小兒子也對父親說:“做個會飛的大雁多好啊!那樣就不用放羊了,可以飛到自己想去的地方。”
牧羊人知道這是小孩子話,不過仍對兒子們說:“只要你們想飛,你們也可以像大雁一樣飛起來!”兩個兒子牢牢地記住了父親的話,堅信自己將來一定會飛起來。在以后的歲月,雖然他們家境貧寒,沒有讀多少書,可是他們卻始終記著飛起來的這個夢想。
母親說,后來兩兄弟長大了,經過不斷的努力,終于飛了起來。他們就是萊特兄弟,世界上第一架載人動力飛機的發明者。母親想告訴我的是,萊特兄弟終能成功翱翔于藍天與他們從小就種下的夢想分不開。飛翔的夢想真為他們插上了飛翔的翅膀。我眨著小眼睛,告訴媽媽:“媽媽,我也要一雙翅膀!”
母親給我掖了掖被子,很鄭重地說:“你會的!你會有自己的翅膀的!”
我似乎聽懂了母親的話,心里洋溢著幸福,很快滑入夢鄉。夢里,我自說自話:“我不是胡同里胡鬧的孩子,我不是只會哭鼻子的小鬼,我要找到自己的翅膀!”
那時候母親每天要上班。因此,我會跟姥爺消磨大部分時光。姥爺真是個可愛的老頭。他有個寶盒,里面能發出各種稀奇古怪的聲音。當然,現在我知道那是收音機。可當時我卻覺得這個小匣子真是非常神奇的寶物。每天,到了一個固定的時間段,姥爺就會打開小匣子,美妙的樂曲從中流瀉而出,看著姥爺沉浸其中悠然自得的樣子,我也很滿足。
勸三娘,休得要珠淚垂掉,老奴言來細聽根苗:
千看萬看看東人的年紀小,望三娘念老東人下世早,只留下這一根苗,必須要輕打輕責,你饒恕他這一遭,下次再不饒……姥爺一邊擊節,一邊告訴我,“這段叫《三娘教子》,馬老板最拿手的段子,聽聽,多動聽啊,此曲只應天上有。”我搖著他的胳膊問:“馬老板是誰?是胡同口豆汁店的老板嗎?”姥爺撫著我的頭,“哈哈,傻小子,此老板非彼老板,馬老板是京劇大師,馬派的創始人,京劇界里響當當的人物,他在《群英會》里演那個諸葛孔明,那叫有范兒啊!”
馬老板,好,有范兒,好,我好喜歡。“有范兒”是個含義很多的詞,我雖不大懂,卻向往著自己也將成為一個有范兒的人。范兒,就是認可度。沒有達到相應高度和能量,這個“范兒”是求不來的。姥爺告訴我的。
在姥爺的熏陶漸染之下,我開始接觸京劇藝術。里面的學問還真不少。
唱念做打都是真功夫,沒有幾十年如一日的積累,不會有什么成就。又有許多流派,四大名旦,四大須生,南麒北馬……想一想都讓人心曠神怡。西皮二黃,京腔京韻,臉譜行頭,一切的一切都讓我著迷。我還跟姥爺(老票友了)試學了一段《淮河營》。姥爺帶著我到各大公園去顯擺,獲得不少好評。
還得感謝那個小匣子,真是好東西,哈哈,我感興趣的東東應有盡有。
侯寶林的《改行》逗死我了。名動京師的京劇大師紛紛改行去做小買賣,叫賣聲全用京劇道白來念,唱花臉的大師金少山用花臉的道白賣西瓜——“娃娃,你來吃啊”,太搞了。對這段我影響深刻,后來我把它借鑒到《北京土著》里,沒想到,效果出奇得好。
之后,隨著興趣的開拓(當然離不開姥爺的光輝指引),我又探索了京韻大鼓、曲劇等北京本土的傳統文化,駱老一段“千里刀光影,愁恨燃九城。月圓之夜人不歸,花香之地無和平。一腔無聲血,萬縷慈母情。為雪國恥身先去,重整河山待后生”讓我激動不已。后來,我還在六一兒童節上唱過這段呢!
實話實說,那時候的夢想是淺顯的,換來換去,可是,大樹植根于沃土,我的夢想換來換去也未脫國粹的范疇。后來在音樂領域取得的成就(姑且稱之吧),跟孩提時期的這些際遇是分不開的,更跟興趣這塊沃土有著看似偶然實則必然的聯系。不知誰說的,興趣是最好的老師,我信這話。如果興趣是一片沃土,上面一定能結出夢想的果實。如果你獲得了這片沃土,剩下的很簡單,去種下夢想,然后無怨無悔,孜孜以求,我相信,終有開花結果的那天。
美國驚喜
忘了告訴你們了,我姥爺是個物理教授,學問海了去了。可是,我一直不明白,整天研究力學、能量的一老頭怎么會對西皮流水感興趣呢?看來,國粹這玩意,沒界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