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他的行動演繹了公事公辦的字面意思。他對代碼架構的問題像做學問一樣請教我,客戶數據運用端的反饋也是一絲不茍地總結所有問題之后跟我商量優化的對策,他從從附近買了飯,解決我午餐和晚餐的問題,見到了飯點,我即輕松又抱怨說這里的伙食不怎么好,他承接了我說話的內容,卻沒有承接我的情緒,說話的聲音像涼白開一樣平淡地問我想吃些什么。人生活在一起情緒總是會相互傳染,他的冷淡讓我心里有些過意不去,以及想知道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師弟把分給他的任務回傳給了我,我給他打了一筆錢,師弟千恩萬謝地給我說拜年話,我心里壞水多,再想如果他在我身邊,我讓他給我磕個頭,他會不會照做。
朋友也把我交待的活辦完了,朋友說他和他老婆最近鬧別扭,他最近有些事他老婆疑神疑鬼,非說他有事瞞著他,鬧得我朋友身心俱疲,朋友電話里問我,該怎么向朋友解釋,還是跟他老婆硬氣一點,拿出男人的氣概出來,他想征求我的意見。我并不想參和他們夫妻之間的鬧心事兒,只能以工作忙為由推脫了他的鬧心事,哪天有心情可以請他喝酒,但是前提條件我沒告訴他,前提是我還記得。
最后和陶楠一起工作的時間里,我像是倒貼的女婿,好言好臉色對陶楠客氣,這么做只是為了打開他的心事。我承認,我是個卑鄙的小人,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求知欲所以才這么謙恭的人樣子。
但是陶楠油鹽不進,我每次挑起的話題都想石子扔進池塘里,稍微濺起一點水花就沒了動靜。我問他是怎么搞編程這一行業的,他簡單說上學的時候對編程有興趣,以后就自己花時間研究琢磨,他也沒想過會成為現在謀生的手段。
見他愿意和我說話,我便繼續提起他上學時候的專業,既然他有研究農學的前科,呸,經驗。為什么不回頭繼續搞農業。陶楠有些無奈的搖頭說,他知道如果他回去繼續搞研究,陶媽是一定能找到他的,以她的手段這不是什么難事。
但是所有話題提到陶媽就結束了,就好像一列火車熱熱鬧鬧從遠處過來,前面的鐵軌斷了,下面是懸崖,火車到了段軌這兒就只能結束了。我試了很多次,他始終沒有把接下來的故事告訴我,即使面對我的追問他一點也不氣,更不惱。我覺得這可能跟時機有關系,上次他一口氣說了這么多故事是因為那天他遇到了他的表姐,心事被有關聯的人打開了,所以我這個觀眾趁虛而入,聽了很多故事,現在他的心門又重新關上了,我聰明地認為我把很多話題都引入他的故事,但是他再也不愿提起過去。
再直白一點,那天陶楠吐露心事的時候,大約五分鐘左右,眼眶里的淚水就超載掉了下來,可現在的他眼睛里沒有多余的水,既然他沒有多余的水,那么他定然不肯再繼續把往事再呈現出來,我相信,眼淚打開他心門的鑰匙。
雖然找到了答案,但是卻找不到方法。我算是跟他較上勁了,就像當年我學習網絡攻關技術,興奮地兩整天沒合眼,我總想讓他繼續說他的往事,你可以譴責我的惡趣味,但是我會承認,面對別人悲傷的事這件事本身是一種快樂,我想到各種方法讓他再次落淚,吃火鍋辣哭他、洋蔥塞他眼睛里、直接把他揍哭,人要哭的方式有很多種,但是我覺得這些方法還是不能打開他的心門。
那天上午,陶楠在我房間跟我聊管理員后臺維護的事情,一個陌生的號碼打了過來,我借要上廁所走進為衛生間,電話那頭約我聊聊,我聽見電話那頭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但是光從聲音我并不知道對面的年紀,我為了避免引起陶楠注意假裝是朋友找我有事,直到陶楠回公司,我才重新撥打電話聯系電話的那頭。
“你是誰?”
“陶楠在你那兒?”
她認識我?我像是感覺到了什么。
“你找誰?莫不是找陶楠的?”
“我們能聊聊么,如果可以的話。”
看來確實是他們家里的人。
“我覺得要看情況,我對你們家的事沒什么情趣。”
我基本確定因該是他的家人。
到了這個當口,我雖然對他們發生的故事有興趣,但是想到我竟然要參與進來,那就沒什么意思了,就好像刑場上看殺頭那是過癮的,但是讓我作證,讓我證明親眼看見那人死了,我斷不喜歡這種折磨人的事兒。
“如果可以的話,我們應該見一面。”
“也不行,我下午有事兒,就這樣吧”我剛準備掛斷。
“別!等一下胡冰先生,算我們求你了。”
她說了“我們”,我心里有些在意。
“還有什么事?”
“作為回報,你有什么需求,我們定會盡量滿足你,求你別……”
這讓我想起了漁夫和金魚的故事,漁夫撿到一條金魚,金魚說它可以滿足漁夫的一個愿望。
“我想我如果能知道這件事的來龍去脈,我可能會做出正確的選擇。”
電話那邊沉默了一會兒,大約十秒,電話那邊繼續說道。
“可以,今天下午過來好么,還是原來的酒店。?”
“下午的話……我這兒后臺還有一段代碼……”
“求求你了,胡冰先生。”
“是我們之前住的那個酒店?”我確認問道。
“對!”
“下午我可能過去。”
“嗯,我們在這兒等你。”
“我們在三樓會客廳。”
“我知道了。”
我心里有些忐忑,路上在想會不會他們會不會來硬的,我并不想承擔窩藏他們家兒子的罪行,就像我原先說得那樣,我只是單純想知道這個故事的結局,現在真把我卡在他們家的漩渦當中,我心里是不愿意的。
就像在戲臺下看戲的,看完熱鬧也就散場了,沒聽說過還要留下來打掃瓜果皮的。我并不貪念電話那頭答應給我的承諾,因為如果給了我一筆錢,會讓我覺得順手賣了朋友間的道義,雖然不知道他心里有沒有把我當做朋友。如此這么把萍水之間的關系出賣了,那我可真的是不值得有什么情分。可如果我不貪錢,開口要更大的利益。得了,我也是人精了,遇到了人家的傷心事順手敲一筆竹杠,夠缺德的。
在幫與不幫之間猶豫著,雖然我還沒掂量自己,幫他們能夠做什么,我跟陶楠的關系真的有那么好么?我已經回到酒店的二樓了。領班的經理見我回來客氣地跟我問好,以為我還回來住,大客戶又回來了,我沒多廢話,直接上了三樓會客廳,脖子一硬,怎么著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