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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西梁拓羅

  • 寧君無常
  • 竹尹七異
  • 4130字
  • 2021-10-26 22:32:47

西梁國都也下著雪,白茫茫的將整座城籠罩進去。

道路上偶見行人。落下的積雪已經到了能沒過路人的鞋面的程度,放眼這座王城各處的街道,怕都沒有一品楚國公府門前的干凈。

數十個穿著臃腫棉衣帶著氈帽的青衣奴仆正拿著大掃把將街道上的積雪掃到兩邊的墻角下。

雪一直在下,他們也就一直在掃,始終保持著能夠看到青石板鋪就的街道地面。

不知道過了多久,天上一直都是陰沉沉的天氣,讓人也不知道時辰,不過墻角堆積的雪已經有數尺高了。

咯噠噠,咯噠噠。

隨著馬蹄敲擊在青石板上的清脆聲音,一架馬車迎風帶雪的出現在了眾人的眼前。

“吁。”

充當馬車夫的是個雄壯到讓人看一眼就害怕的壯漢,長著兩條臥蠶黑濃眉,一張國字大臉。眼神兇惡的打量著周圍的每一個人,即使是在數九隆冬,也能讓人感覺到比滿天飛雪冰凍三尺還寒冷透骨的冷冽。

眾多仆役沒有敢上前詢問的,有些膽小的甚至還往后退后了好幾步。只有一個衣著得體看樣子好像是個管事模樣的中年男子壯著膽子走上前來。

“敢問閣下,來我國公府有何貴干?”

壯漢沒有言語,自顧自停下了馬車,從馬車后面拿下馬凳放在下車的地方。

“有何貴干?我……回家。”

馬車里傳來了一聲略帶詫異的輕笑聲。緊接著厚重的棉布門簾被掀開來,一道纖細的身影走了下來。

那女子穿著精簡干練的素色白衣裙,外面罩了件紫貂毛皮的藍色大氅,將那婀娜的身姿遮去了大半。

特制的御雪皮靴踏在青石板上,發出噠的一聲。

女子摘下兜帽,任憑風雪落到自己的眉梢發髻間。

那雙細長不似女子的劍眉輕輕挑著,桃花般的雙眸打量著眼前闊別了一年之久的國公府。

“你……是大小姐您回來了呀,快快快,快去通報國公爺。”

那個管事只一眼就認出了那個女子,心里一想也是,大小姐在外游玩整整一年了,終于是回來了。

“大小姐您請……我說怎么一大早老管家就吩咐我們打掃門前積雪呢,原來是大小姐您今天回來了,您這一年都去哪里了?老夫人時常念叨起您呢……”

那管家極為恭敬的在前引路,將女子迎了進去。

馬車上還下來了一個穿著羊皮襖的小笨丫環,發現自家小姐幾乎是沒有等自己就往里面走去了,就只能著急的奔跑了幾步,差點跌倒的跟了上去。

最后只剩下那個壯漢跟一輛馬車。

壯漢撓了撓頭,扯過一個下人問了問停馬車的地方。

……

國公府看上去比不上其他那幾個親王府國公府輝煌富貴,可明眼人都知道。當年建這座國公府的時候,是皇帝親批的御貢楠木。那可是用來擴建皇宮別苑時才會用到的木材,居然讓一個國公使用,可見大梁皇帝對其的恩寵。

楚國公,復姓拓羅氏,前身是商旅,如今更是掌控大梁天下盡七成的生意。每年不知道有多少白銀赤金如流水一般流入到拓羅家的口袋里面。當然,拓羅氏也會每年交賦稅以及無私獻給國庫一大筆金銀。

于是,對拓羅氏一手遮天把控商場的事情,上到皇帝下到文武百官,那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畢竟他們明里暗里不知道收了多少好處。

如今的第四代楚國公,叫拓羅霸天。

對,拓羅霸天。

一個留著一撮花白山羊胡,瘦長臉劍眉鳳眼的老者。

他半瞇著眼,手持著一直狼毫毛筆,正在一副貓撲蝶舞圖上留下自己的墨寶,最后簽下自己的名字。

四個飄逸灑脫的小楷,組成了一個怎么看怎么奇怪的名字——拓羅霸天。

“國公爺,大小姐回來了。”

書房門外,有青衣小帽的家丁快步來報。

“嗯,叫她來見我……”

拓羅霸天將自己手里的毛筆放到一方玉翠雕刻而成的洗筆池中,看著原本被玉石映成翠綠的池水漸漸被墨水染成黑色。

“回國公爺,大小姐一回來就被老夫人叫去說話了,怕是……”

門外的小廝低沉著聲音,慢吞吞的說道。

“嗯,知道了。”青衣小廝聞言退下。

毛筆被提了起來,它染黑了一池碧水,自己卻落得個干干凈凈。

拓羅霸天坐回到太師椅上,隨手把毛筆放在筆架上。他的手輕輕捻著自己的山羊胡。忽然間感覺到腦后一股子寒風,感覺應該是某處窗戶被風吹開來了。

老者有些冷的縮了縮脖子,他反手拿起炭火盆一旁的火鉗子,撿了幾塊獸金炭丟進了火盆子里。又和弄了好一會兒,等炭火明顯旺了幾分,他才重新坐回到椅子里。

這書房一般下人是不能進來的,所以這些添炭火的小事情也得這個堂堂的國公爺親自來做。

“來了就坐吧。”

老人半瞇著眼,手指輕叩著太師椅的扶手。

從剛才風起就站在老者后面的壯漢臉上難得的露出來一絲詫異的顏色。他抬起自己的雙手,一雙如同鐵鑄的大手相互擠壓,骨節摩擦間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響。

無言半晌,一股刺骨的殺氣彌漫開來。

拓羅霸天依舊老神在在的樣子坐著,甚至沒有睜開眼看一眼自己背后的人是誰。

砰!

破風聲響起。

老者偏過頭,故意把自己纖細干瘦的脖頸露在對方的面前。那意思好像是在說我把脖子伸到你手邊,你也不敢來殺我。

咔哧哧。

在血熊的大手下,硬木梨花的太師椅背上被按壓出來一個深深的手印。

“呵呵……”

“你就這么篤定我不會殺你嗎?”

血熊見過許多威風凜凜的大人物,可無論是怎么樣的人。他終究是怕死的,在死亡面前也要淚涕橫流苦苦哀求。不怕死的人,或者說毫不畏懼的人,他這還是遇見的頭一個。

恍惚間,他好像看到了端坐在閻王殿上的凌罰。一樣的氣度不凡,一樣的從容不迫。

“你不會殺我……”

老人緩緩站起來,粗糙的手指頭輕輕擦去椅子上那個掌印里的木屑。他看似垂暮,那雙鳳眼卻是異常明亮的,仿佛窺探眾生的超凡佛眼。

“你背后的主子更是不愿意殺我的。”

拓羅霸天,也許他不像他的名字一樣看上去那么霸氣,但是談笑間自然而然就有一股舍我其誰掌控一切的獨特氣質。

“是的……”

血熊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老人卻是與他見過的絕大多數人都不同。他只能小心收斂了自己心里那為數不多的不屑,一臉鄭重的說道:

“閻羅大人說了,這次的交易他很滿意,即使有個別意外,也都是些無傷大雅的誤會罷了……”

血熊只是簡單重復著來之前凌罰就囑咐了的話,畢竟他對談判一事一竅不通。

捏著山羊胡的拓羅霸天的手指頭一抖,他心里當然清楚對方嘴里所說的無傷大雅的“意外”指的是去偷襲寧缺在拐子街的家。

根據暗樁的傳信,那些家伙應該是都死掉了。

心里面未免有些疼,他們不同于那些埋插在六扇門里的暗樁探子,那些都是實打實訓練出來的殺手,平時以一當十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可梵都這一行,他好不容易培養起來的殺手幾乎是盡數折盡了。

“那是因為小女的意氣之舉,還望你們家大人勿怪……”

說實話,就算當時是拓羅霸天自己親自在,也會忍不住把手伸向寧缺的那個小屋子里的。

可惜失敗了……

當然不管心里面怎么想,拓羅霸天臉上都是如三月春風般略帶笑意。他只能把心緒暫擱,收攏心情,臉上的笑意又濃厚了幾分。

“既然合作還算愉快,那這筆買賣還是要繼續做下去吧?”

“當然。”

血魔回的鏗鏘有力。

“甚好,甚好。”

老人滿意的開懷大笑,連后槽牙幾乎都要看見了。

血熊根本不知道為什么要笑,他只是一個合格的傳話筒,把凌罰之前留下來的話盡數傳了過來。

但他記得一件事,凌罰說過,如果事情談完了,記得一定要笑,對方要笑的話你要笑得比他還開心。

笑?

血熊努力勾了勾嘴角,一張大嘴用力的往兩邊裂看,露出白森森的牙齒。說是笑吧,估計十個人看見能嚇哭九個,還有一個直接嚇昏過去了。

書房的屋子里,一個人開懷大笑,一個人咧嘴裝笑。

氣氛說不出來的詭異。

……

傍晚,月上枝頭。

用過晚飯之后,拓羅霸天抱著一盞新沏的熱茶,端坐在印著一個大手印的梨花硬木太師椅上。

“見過爹爹。”

明知道早晚躲不開,但還是本著能拖一會兒就拖一會兒的鴕鳥意志,這位拓羅大小姐幾乎是一回家就扎進了自家祖母的懷抱。

可惜,還是被自己父親找機會叫到書房來了。

“淘淘……”

因為自己一念之差做了錯事,原本還想裝做一個乖巧知錯的小女兒模樣,可一聽自己一年不見的老父親一張嘴就直呼自己的乳名,頓時就是氣不打一處來。

劍眉一挑,桃花眼一瞪。

乳名喚作淘淘,本名叫做拓羅陶然的大小姐嬌聲呵斥道:

“爹爹,我都多大了,您能不能不要老是一見面就喊我的乳名啊,很丟臉的……”

“好好好……”

老人原本笑瞇瞇的,捏著山羊胡子看著自家已經是不是含苞待放而是嬌艷無雙的女兒,嘴上答應著。

可嘴里的話風一轉:

“拓羅陶然,你可知罪嗎!”

陶然大小姐很是詫異,抬眼望去那老者面沉似水,鳳目帶電,哪里還有剛才的半分溫存親切。

陶然把朱唇緊緊抿著,可她原本張揚的劍眉卻垂了下來。雙腿并攏,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家主,拓羅陶然知罪。”

“你在梵都不按照我的指使,私自去抓捕寧缺的家人,導致數名精銳殺手殞命……”

“是。但是此次計劃幾乎是萬無一失的,寧缺因為六扇門的事情絕對不會在家。他家里的那兩個打手最多不過是后天的武者,我以為……”

“你以為?你以為如何?結果又如何?”

老人拔高了聲音,每一字一句都像是一把重錘敲擊在拓羅陶然的心口上。

“我跟你說過,寧缺很重要,很重要你是不是聽不懂啊!就算你的計劃成功了,又能如何?你能完全把控寧缺,不!你只會把他跟拓羅家族的關系徹底割裂開來。到時候,我們將要面對的,只能是來自寧缺跟六扇門的瘋狂復仇。”

“可是只要有陸凝華在手,寧缺就總是會投鼠忌器的。而且這次失敗,我懷疑是我們的人中有內奸……”

拓羅陶然緊抿著嘴,卻把身體挺得筆直。

“一個女人而已,當年先祖不也是把自己心愛的女人送進宮去,才換回來了我們家族延續這么多年的富貴嗎?”

老人用力敲打著椅子的扶手,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心情,總不能說跟六扇門私通的那個叛徒其實是自己吧?呃,不能用私通這個詞,不太好。

“天下之人所謂的情義忠貞,都是狗屁。只要你能拿出讓他心動的東西,不要你多費口舌,他自己就會去說服自己的。這才是我們家族秉持了百年的真理!”

“你可聽明白了?”

“是,孩兒聽明白了。”

“下去吧,關三個月禁閉,自己好好想想。”

陶然大小姐恭恭敬敬的給端坐在自己對面的父親或者說拓羅家主叩了一個頭,然后才起身離去。

她離去時,沒有看到自己父親投過來看著自己離去背影的眼神。那眼神里面,沒有半點責怪和憤怒,有的只是說不出的寵愛與贊賞。

等了許久,直到懷著的那盞茶都已經發涼了。老人才放下茶杯,緩緩起身。

“可惜淘淘非男兒,否則我拓羅氏還能再壯大百年……不過,也許女兒身更好。”

拓羅霸天漫步走到一處書架旁,抬手抽出來一副紙張泛黃的舊字帖來,上面歪七扭八的寫著一堆沒頭沒尾的詩句。

里面寫的最多的也是最清晰的是一句: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看字跡很是潦草,卻寫出來了好幾句意境高遠的千古佳句。

“同鄉人啊……”

屋外雨雪霏霏,將世界盡數涂染成一張白紙。

好像只待他人來落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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