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您看,我就說那人定是江湖騙子。”
“等下次見到,一定要報官,將他繩之以法,以免再騙人錢財。”
桃夭夭一路都在埋怨著。
薛棠此時心中也在滴血,之所以會抱著一試的心態,正是因為老者算對了一點,她打算出行。
此行不算遠,但也足夠兇險萬分了。
可現如今,連出個城都要通牒文書,更別提遇到貴人了。
當務之急,還要去求見那位“仙人”侯爺。
她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搖頭擺尾的泡泡虎,就頓感頭大起來。
五年前她將大名鼎鼎的潤都侯推下水后,生怕有人找上門來,特從眾狗之中選中了一條看著最威猛、最兇狠,如一只老虎一般的四眼神犬,來保家護院。
養著養著,沒想到這狗越來越不成器,外表看著兇猛,結果卻是只任人揉捏的“軟萌胖子”。
好在它非常通靈性……
薛棠一怔,不對,既然它通靈性,不跟著自家主人蹲城墻腳下也就算了,為何會睡在老者的攤位下?
“泡泡虎是不是被人威脅呢?”
桃夭夭原本還在啐啐念,聽薛棠一說,瞬間變得義憤填膺:“我猜肯定是這樣,泡泡虎才不會跟他人同流合污,騙小姐銀子了。”
薛棠:“……”
哎,今日怕是跟錢過不去了!
于是到了夜間,薛棠早早地就抱著一堆銀子躺下了。
本以為聞著銅臭香能做個好夢,結果半夜就被嚇醒了。
她猛的一下睜開眼,雙手緊攥著衾被,急促的呼吸了半天。
女子眸底還殘留著后怕的痕跡,先是一陣迷茫,后見自己的貼身侍女桃夭夭擔憂的看著自己,才恍然憶起剛剛原是做了夢。
好不容易壓下久久難以平靜的內心,她摸著似乎尤帶著痛意的脖子,不禁愁苦道:“難不成這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桃夭夭見她醒轉,連忙說道:“剛剛奴婢見小姐難受不已,正要叫醒您,可是做了噩夢?”
薛棠點了點頭,思緒仍舊停留在方才的夢境中,男子死死的掐著自己的脖子,情急之下,她拔下了頭上的發簪……
當年,本是參加薛老將軍的慶功宴,卻意外撞見黎大人的陰謀,迫于無奈,她最后成了幫兇,將潤都侯爺推下了寒潭。
若不是當時急中生智,裝成宮中那位瘋公主的模樣,想必早就死在了黎大人的劍下。
最后她趁黎大人走后,將潤都侯爺救上了岸,可作孽的是,雖然他被下了藥,渾身無力,然而將他推下寒潭之前,他意識可是清醒的很。
她這便坐實了兇手身份。
哪料到男子泡了水,藥力竟消散了,而后來如何,就是剛剛夢中的情景了。
桃夭夭見薛棠額頭有汗,便說道:“奴婢先去打點熱水來,小姐洗個臉提提神。”
女子也披上衣裳坐起身,剛剛的夢境仿佛還在眼前,腦中揮散不去的是男子冰冷的眼神,以及自己滿是鮮血的手。
她不禁幽幽嘆了口氣,如今出城在即,正是求人之時,而所求之人,還是自己的冤家。
何其可笑?
也不知過了五年,那人還記不記得自己?
桃夭夭去了片刻就將熱水打了回來,薛棠仔細擦了擦臉,才覺得周身的寒意消了些。
事畢,她摸出枕下的信件,似下了決心一般,來到桌前,將信件放在了油盞燈上。
紙張一點就著,很快就燃了個干凈。
“夭夭,去書房將我的紙筆取來吧。”
桃夭夭知曉自家小姐是給薛老將軍回信,忙應了一聲。
不久,她就將紙筆拿了進來。
薛棠接過后,執筆寫了起來。
桃夭夭在一旁用剪刀將燈芯裁掉一截,燭火變亮了幾分。
燈下女子鄭重其事的寫下一行話,隨后在燭火上將墨跡烘干,把信紙放在了信封中,用火漆澆上了蠟油。
忙完這些,桃夭夭伸手去接,卻見她這時站起身,從柜中拿出一個小箱子,將信封放在了箱子中,上了鎖。
桃夭夭心中不禁疑惑,以往回信,通常都是寫完之后,直接由自己將信封送出去。
這一次,為何還要將信封鎖在小箱子里?
不待她細想,薛棠就開口說道:“夭夭,明日去尋一名送信之人,分為三路,將箱子送往驁州。”
驁州,那是一個與薛老將軍所在邊關的相鄰之地。然而,那里卻是雜草叢生,廖無人煙的荒地。
桃夭夭驚訝道:“小姐,您這封信不是給薛老將軍送去的?”
薛棠點點頭:“不錯,這封信并不是給老頭子的,你只需照我所說的,將它送出去,至于送往何地,我自有打算。”
“可這一路上接手人眾多,就算信封鎖在了箱子里,還是難免被有心人瞧去信上內容。”桃夭夭道出自己的擔憂之處。
薛棠笑了笑:“正合我意。”
桃夭夭不免更為疑惑了,若讓他人窺見信封內容,豈不是平白給自身招來危險?
可自家小姐做事一向有自己的道理,她雖然擔心,卻也只能乖乖的點了點頭。
薛棠說完后,便收起笑意,沉思道:“等出城文書拿到,我便回京城一趟。”
桃夭夭一愣,之前連著在城門口守了三日,她卻沒有多想其它,可她萬萬沒想到,薛棠是要去京城。
京城乃是非之地,當年因為穆公子一事,在京城已經夠讓小姐難堪了,避之都還來不及,今日卻要主動前去!
這一下,桃夭夭也似乎預料到事情的復雜,就問道:“老將軍信上可有說什么?為何突然要回京?”
薛棠寬慰道:“也沒多大事,老頭子說最近邊事告急,讓我回京探望一下親人。”
桃夭夭似信非信的點點頭,起身說道:“那奴婢現在就給小姐整理隨行衣物。”
“不急,我先會會潤都侯爺再說。”
……
翌日一早,薛棠便早早的等在了潤都侯府門前。
經過一夜的冷空氣,大街小巷銀裝素裹,天地之間,最后一絲暖意也被肆無忌憚的寒風搜刮的一干二凈。
看著滿天飛舞的鵝毛大雪,薛棠不自覺裹緊了外衣。
她抬頭望向府門上金黃的牌匾,雖是心中做了一番準備,“潤都侯府”四個大字還是似一道寒光讓她打了個哆嗦。
府前兩座石獅子威嚴的看著前方,她突然打起了退堂鼓。
回頭看了看漫漫長路,走過的腳印早已被新的一層雪花覆蓋。
薛棠搓了搓冰涼涼的手,嘆了口氣。
因著入冬晨晚,府門值守還未開工,她只好上前敲了敲門。
等了會兒,又附耳在門縫聽了聽聲音,見沒人出來,又加重力道敲了敲。
“誰呀?”
不久,就聽見不滿的聲音從里面傳來。
薛棠退回到原來站著的地方,恭敬的等候著。
門“吱呀”一聲打開,一名穿著侍衛服飾的男子走了出來,打著哈欠看向門外之人,見來人一身粗布素衣,發髻就別了根簡單的發簪,一張小臉凍得通紅,一雙手在衣袖下暗暗的搓著。
他壓下心中的不快,耐著性子問道:“來者何人?”
女子忙拱手行禮道:“民女薛棠,來自城西區的丹河縣,今日特地前來拜訪侯爺。”
男子一聽,當即擺手道:“回去吧,侯爺不見客。”
他不禁開始腹誹,一介鄉野村姑,也想見堂堂侯爺,這年頭,真是什么人都有。
薛棠好不容易下定決心來這一趟,當然不想無功而返,再接再勵道:“民女實屬侯爺之前的門客,遂今日前來,想拜見侯爺一面,愿墨總管行個方便。”
墨文文聽后暗驚,不過轉而一想,知道自己姓氏也不足奇怪,便施恩般的撇了句話:“且等著吧!”就趾高氣揚的回去問話了。
回時還將府門牢牢地合上了,生怕來人偷偷潛進來似的。
薛棠看著緊閉的府門,有些后悔,早知道她就應該將油紙傘帶上。
就在她快要將府門放眼望穿之際,府門再一次打開了。
墨文文驚訝的看著門外的“雪人”,不自覺的將門關小了。
之后,府門里露出個頭來,對著薛棠道:“你先把雪抖干凈再進來!”
薛棠雙手僵硬的拍了拍身上的雪,雪花悚悚的落了一地,如被冰封的魚重獲自由一般,依言邁步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