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樓稍作喘息后，猶留將百谷王妻子及次子安頓在酒樓中，并交代了胖瘦二人如何與陳家聯系。

還未說完，瘦子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滿眼質疑，粗魯地將他翻了身并褪去了御寒袍子。

隨即，他身上的新傷立即暴露無遺。

“怎么又受傷了？”胖子心疼起來，就像是個老父親。

“離開城堡的時候，一不小心被暗算了。”他隱去了大部分事實，城堡里的事情還是留在城堡之內吧。

“誰干的？”瘦子檢查著傷口，“這是什么暗器，割得亂七八糟的？”

這個故事，他還是得說。

帶著穆朝朝離開城堡時，觸動了巫醫族在城堡大門里設下的守護陣，他才驚覺這個女人身上竟然系著喚醒陣法的鈴鐺。

如此看來，巫醫族早知這個女人的存在，并發生了很多他不知道的故事，甚至是交易。

畢竟這個女人太擅長生存了，只要能用的，絕對不會放過。

不得不承認，穆朝朝顛覆了他對女人的印象。過去，他對傳統野林女人的了解，在她身上，除了手無縛雞之力之外，沒有一點相同。

她對生的渴望，甚至強過他見過的任何一個戰士。

大門的守護陣布設已有一段時間，陣根附近聚集了一些零散的碎息末，猶如腌制了幾十年的老咸菜。

但她手上的鈴鐺卻是嶄新的，興許就是剛剛戴上的。

“我沒有選擇。”穆朝朝說。

“你的確沒有。”猶留有自知之明，這個女人絕對不會為了他去做任何選擇。

不過為了對付他，巫醫族也可算是無所不用其極。

息體尚未修復完全，息力也有限，若是自保，倒是綽綽有余，可眼前還有一個完全看戲的女人。為了保護穆朝朝不被陣法所傷，猶留不得不硬擋下了陣法地攻擊。

當他的皮囊遭受到攻擊后，息力出于一囊之內共生死的原則立即給予強烈的反擊，幾乎是以迅雷不及耳的速度將守護陣壓制在門下。

大門猛然受力，扭曲成花卷后，古陣法終于意識到息力的憤怒，只能蜷縮入地。

失去守護陣的控制，大門又只是大門，古陣法歸于寂靜，不再阻擋他們的離去。

隱約之中，他覺得有人就在附近控制陣法，但環顧一圈后，又未發現異樣。為了避免引起巡邏士兵的注意以及不必要的麻煩，譬如巫醫族趕至，一言不合再陷入決斗，他只好走為上策。

越過大門，他仍舊覺得背后有一雙鋒利的眼睛目送他們離去。

“博赫努一竟敢傷你？”瘦子尖叫了起來。“沒戴他家姓氏，就翻臉不認人了！”

“不是他。”猶留無奈一笑。

“那是博赫城堡，不是他是誰？”瘦子完全不信。

“或許知道，但的確不是他。”他篤定自己的判斷，因為守護陣里沒有博赫努一的生息味道。

但從交談中，可以確定一件事情：博赫努一確實是知道有人會阻撓他離開，故而才暗示他。

“田爺剛剛來過，留下了這個。”瘦子狐疑地看了幾眼，擺明了不信，但也沒有打破沙鍋問到底，接著就把一個令牌交給他。“聽說你回來了，田爺直罵娘，說這牌子是幾年前野人王發出的邀請。只要你愿意，野人族就是你的家，野人族永遠為他打開大門。”

“酒樓也永遠為你打開大門。”胖子立即附和。

“對，這里永遠是你的家。”瘦子補充道，“這里不用姓氏，叫阿貓阿貓也無所謂，只要你活著就行。”

胖子一手抱住他，一手摟過瘦子笑著宣布：“我們的家，大家的家。只要酒樓在，家就永遠在，無論誰離開，任何時候都可以回來。”

“唉，我和胖子都有女人了，你什么時候也找一個，免得別人笑話你沒人要。”瘦子哽咽道。“你瞧瞧這十字街上，誰不是越混越好，就你例外。大家都是擠破腦袋都想在城里討生活，你卻反其道而行，偏偏喜歡去荒郊野外。難道女鬼比女人更賢惠？

“女鬼要是見了我，跑都來不及。”很難想象，只是一團息的女鬼見了自己不趕緊跑，哪還有心思勾引他。

“陰寒吃人，女人暖和，女鬼冷冰冰的，沒啥滋味。”瘦子道出經驗。

“你這樣都有女人稀罕，猶留用不著你操心。”胖子罵道，“就算是女鬼，只要他樂意，就是最好的。”

“我怎么了？胖子，你也看看從前自己什么模樣，一張大床都鋪不下你。”瘦子立即反唇相譏，一轉頭就對他絮叨起來。“猶留，你也老大不小了，過了20，憑你的條件，恐怕難咯。趁現在這小臉還能看，趕緊領一個婆娘回來，不用你養，酒樓能養活。這是你家，也是她的家，你只要負責把她帶回家就好了，剩下的一日三餐，你不用擔心。”

家？對他而言，多么陌生而美好的一個字眼。

“女人能看上我什么？”他放肆地笑了起來，“沒有女人喜歡流浪的男人，特別是在野林。”

“也對，你就像是野林的一陣風，還是不要害女人了。”瘦子猛點頭。“諸神保佑我能得個兒子，女兒太操心了。”

一陣風？猶留下意識地捏了捏自己的臉頰，若是失去這副皮囊，他會變成什么？那時候還會有人記得他嗎？

在完全放棄人族的諸多牽絆后，沒想到卻是這兩人給予他的昔日所渴望的家及家人。

“別聽瘦子胡說，”胖子的笑容永遠如爐火溫暖，“在沒有遇見田爺和你之前，我和瘦子有什么？誰能想到住在樹上的兩個人，轉眼就能在博赫領地主城的主街上擁有最大最豪華的一家酒樓。諸神早已給每個人都安排好了命運，只要你不放棄，自然就能擁有你想要的。野人王和田爺對你如此另眼相看，就可知你并非一般人，至少不是我和瘦子這樣的普通人。”

“普通人，才是人過的生活。如果可以，我也想做個普通人，在酒樓里做個倒酒郎。”這是他的真心話。“進入城堡后，我所做的努力都是為了讓別人看起來，覺得我像個合格的私生子。但最后，什么都不是。”

“倒酒郎？”瘦子叫了起來，“就你這笨拙的手腳，讓你走前堂，那不是在趕客人？”

“那你們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他的確不適合干伺候人的活。

“看在大家相識一場的份上，灶前燒火吧。”瘦子吸著鼻子問，“什么時候走？”

“瘦子！”胖子變了臉。

收到警告，瘦子立即低下頭，嘟囔道：“他就是一陣無腳的風，連野人王都無法留住他，你我算什么。”

“什么時候走？”胖子重新綻放笑容。

“馬上。”他竟然也有身不由己的時刻了，從前也沒有自由過，現在是因為責任二字。“風也要起早貪黑忙趕路。”

這句話是趕集的人們常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想不到有天竟然會從他嘴里說出來啊。

倘若繼續逗留下去，異祖的生機就要錯過重生的機會了，還有那武家二公子從此長眠化成息。

“那吃完飯再走。”胖子轉身要去廚房。

“不了。”他喊住了胖子，“等回來再吃。”

“你這么著急，趕去投胎嗎？”瘦子慌了神，好像他馬上就要消失似的，緊緊拽住了他的胳膊。“等你回來吃，那都是幾年的老餿水了。”

“閉嘴！”胖子怒喝道，“我去給你拿點干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