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百谷王之妻
- 私生子更名記
- 優哉先生
- 3328字
- 2022-07-15 22:01:23
黑暗籠罩著地牢,沉悶如瀝青。
息體已漸漸溫熱起來,復仇之心隨即松懈。
藤蔓倏然松開,將懸空的岷山重重地摔在地上了,發出了慘烈的嚎叫聲。
岷山站了起來,舉著燈朝黑暗里東張西望,然后顫聲喊了起來:“鬼......鬼啊!”
接著,這個扭斷他人脖子如同解手的牢頭,竟像個瘋子一般大喊大叫地離開地牢。
周圍驟然寂靜,他甚至可以聽見地牢之外的汩汩水聲從高處流向低矮地,最后融入溪流自去。
繼續往前方黑暗里走去,顫栗感旋即襲來,他再度體驗到了那段歲月里來自皮囊最真切的恐懼。盡管無法想起,但軀體牢牢地記住了每次疼痛,不曾因為時間而減弱,堆砌在皮肉中,等待被喚醒。
逐漸蘇醒的疼痛越來越劇烈,一波接著一波淹沒身體的極限,猶留不得不握緊了雙拳。那年他才7歲,單獨被關押在暗牢里,濕漉漉的老鼠常常啃食他的腳丫子。幾次哄騙后仍舊是一無所獲,岷山便原形畢露,對他用了各種酷刑。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身體上的數塊胎記竟然是這么來的。
岷山不知道他是誰,也不知道他身上所懷的秘密是什么,就根據幾條線索便認定他身上一定有秘密,并且和野林的寶藏有關。
越是要緊牙關強忍,岷山就越認定他就是博赫最大的秘密,而秘密越大,寶藏就越大。
但是岷山并不清楚,他并非在以超強的毅力在保密,而是無法回答,和剛學會的嬰孩般,甚至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從前沒有識覺,故而沒有記憶。但從擁有記憶的那一刻開始,他的五覺所記憶的皆是痛苦、恐懼和絕望。
這一霎那,他已明白自己為何沒有這段記憶。大概是遭遇過這一切后,那個七歲的孩子再也不愿意想起了吧。
接著,他看見自己蜷縮在暗牢的角落里,無聲哭泣,哭了一夜又一夜,卻沒有任何人來阻止岷山。
混沌雖然限制了人識生長的速度,但皮囊上固有的五覺已開,所有的害怕與疼痛最后都像血脂般干涸在記憶中,成為不可磨滅的烙印,永不消逝。
“這種畜生死不足惜,異祖為何放了他?”藍天大步追上前并解釋,“陣法之界以生息為根,藍天雖無法看見,卻能感受到私生子所遭受的刑罰。”
在盾陣之內,這位異族族長竟然也感應到了地牢中曾經發生的故事。
清晰的記憶猶如鬼魂在游蕩,他依然無法想起這副皮囊在從前曾經發生了什么,但地牢中的生息皆親眼目睹了一切,這是無法被篡改的真相。
生息的記憶如時間在流淌,迫使他看見牢頭曾用多少種手段對付過七歲的嬌嫩皮囊。當年那點感激,已伴隨著稚氣的哀嚎蕩然無存。
“仇是要報的。既然穿了這身皮囊,自然就承襲了新仇舊恨。”猶留想起了遵守第一次看見他的眼神。
那時不知道何故,只是覺得有幾分寒氣,他并未過多在意。比這更野蠻的注視,他也遭受過無數次,原以為是對私生子的敵意,豈料是來自兇手對獵物的持續關注。
“是誰?”藍天問。
“那是我的事情,你是異族族長,不要隨便掉進麻煩里。”他暗暗發誓,報仇這種事情,自然要親歷親為。何況異祖那家伙把力量都給充了息體,他不能把異祖拖下水了。
“牢頭動了手。”
藍天的性格真像那家伙。“博赫家族的牢頭,自然由懲戒院來定罪懲罰。”他很堅持,如今殺死一個岷山,不過就是碾死一只螞蟻。“牢頭不過是個跑腿的,殺了他,有何意義?”
但有仇不報,也絕不是他的風格。息力并未違背他的意愿,不過是遵從昔日他對博赫家族的誓言,才迫使藤蔓不得不松綁。
“他不冤枉。要是這副皮囊出了意外,那他就是死千百次都不足以謝罪。”藍天咬牙切齒道,“身為博赫家族的奴人,竟敢背叛博赫陷害博赫。若是陳家不了解真相,為百谷王之死遷怒博赫,七子七族內訌,失了團結,必然掀起滿林腥風血雨。”
“好壞兩相抵,牢頭這歸零。”畢竟教他說了幾句人話,“但冤有頭債有主,昔日恥辱我會連本帶利逃回來的。那個女人何在?””
“百谷王之妻不在牢房中。”藍天據實作答。“地牢里的活人、尸體、骨頭都是男人,沒見到有女人。”
“螽斯門不會讓女人白白浪費在地牢里,看來那傳聞是真的。”他已知那個女人的長相。“這樣嬌生慣養的女人若關押在地牢中,定然活不過十天。”
“她的確成了博赫努一的女人,并生下了一女,名叫靈若。”
“博赫努一不是一個管不住下半身的男人,更不是蠢貨。”他猜測各種可能,畢竟她是百谷王之妻。
“那他為何要碰這個女人?”藍天的語氣里有幾分不屑,“身為七子七族之一的博赫當家人,卻與百谷王之妻生了女兒。若是傳到陳家,為了家族榮耀,為了姓氏尊嚴,為了男人的面子,無論哪一條,陳家都可以出兵了。”
異族族長都知曉的道理,博赫努一豈會不知。他只能苦笑,私生子不知道的秘密,越來越多了。
博赫努一圈養狐貍精這個傳聞,輾轉流傳至今已有幾年,但從來沒有被坐實過。這的確是件怪事,也是他所費解的,其中緣故惟有博赫努一知曉了。
“他是個男人。”這是猶留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釋,但這個解釋根本經不起推敲。“想知道真相如何,我們去問她便是。”
生息向上升騰,引這他繼續往前。旋即,他們便發現地牢中腹有一陡峭的旋轉梯可達某一部分地宮。
藍天越過他,率先踩上梯子,立即發出生銹的鐵吟聲。
上面并不是一層地宮,只是依著地牢和地宮之間的高度差而建的一處矮房,充其量只能稱得上一間寬敞的密室。
密室分成三部分,一部分是澡間,一部分是寢室,一部分是廚房。
從簡單的陳設可知,此處不過是一間豪華監牢,一點都不像是狐貍窩。
“你們是誰?”一個女人披著長發從寢室里走出來。
慘白的膚色立即攫住了他的目光。
這個女人的穿著打扮就不是奴人,且五官小巧,聲音嬌滴,行為舉止矯揉造作。毫無疑問,她自然就是百谷王之妻。
“你是誰?”他明知故問。
“你們是誰?”女人的目光充滿警惕,就像是羊看見了狼。
生息歸來,聚集在掌心,陳年的信息迅速在識海里浮現。
這個楚楚可憐的女人,果然就是噩夢中將他徹底出賣的那個女人。
深吸了一口氣,猶留一遍遍地把這段記憶鑿刻在識海中。漂亮的女人果然最會騙人,眼前可憐的女人竟生了一副比男人還狠毒的蛇蝎心腸。
一切,這一切的發生都是因為這個妒婦。
如果不是她,或許此時此刻,他依舊是百谷王之子。至少能免受牢獄之災,不用遭受岷山的嚴刑逼供。疼痛到達極限時,他多么想告訴岷山所要的,但是腦袋里空蕩蕩的,什么都沒有。
“你是百谷王之妻穆朝朝?”藍天在他出神時繼續確認女人的身份。
女人聽到自己的名字,滿臉驚駭,須臾后才顫聲道:“不,你們不是陳家人!”
“這張臉,你可認得?”他指著自己。
穆朝朝打量著陌生人,隨即踉蹌,跌落在地上,搖頭道,“他死了,他早死了。”
“讓你失望了。”他清楚穆朝朝所指。
“這不可能!”她從地上爬了起來,目光變得鋒利起來。“你絕對不可能活著,你是鬼,你一定是鬼!“
“男人在床上說的話,你竟然當作誓言?”他不清楚博赫努一到底承諾過什么,清清楚楚地告訴她。“我不僅沒有死在風吟之下,還手擎風吟,在眾目睽睽之下,切過死囚的脖子。”
“他們不會騙我!”
這個女人身上怎么可能只壓著一座山?“他們?”他應該想到的。“除了博赫努一,你還有其他靠山?”
“天下的男人都是一丘之貉,無一例外。”穆朝朝揚起那張驕傲的臉,目光堅定,自信溢出。
“你不是相信他們,你只是相信你的身體。可你忘了,你不過就是螽斯門送出的一個女人而已。”
“但我依然在你身上留下了不會磨滅的烙印。”她笑了起來,在昏黃的燈光下的映襯下,儼然一個勝利者。
這個女人的手伸得這么長了。
他釋然一笑,恢復淡定:“做個交易如何?”
“你!”她上下打量著眼前人。
“我對你的身體沒有任何興趣。”他看見了她眼底一閃而逝的得意。
螽斯門是如何把一個女人調教成皮囊的絕對擁躉者?猶留有些好奇,不過這種自信的培養,倒是真的值得他學習。
“那你想要什么?”她的眼睛已經能吞人。“我一無所有,唯有嬌軀一副。”
“把靈若留在博赫。”他不愿讓靈若跟著這樣的女人,把身體當作最鋒利的長劍。“我幫你救出你百谷王之子。”
“你不想回陳家了?”
“他是百谷王之子,不應該流落在外。”他環顧四周,“還是你喜歡繼續住在這里?”
“我還記得你小時候的樣子。”柔情從眸中升起,但懷疑依舊堆砌在她的臉上。“你和百谷王一點都不像,卻像極了那個女人,哦,也就是你母親。”
母親!“如果你愿意,你的兒子還有母親,還可以見到自己的母親長什么模樣。”而他再也沒有機會見到了。
接著,穆朝朝告訴他七歲以前發生的事情。其中包括了鶴長老和參良為了復仇,如何設計陷害百谷王,以及利用牢頭,如何繼續加害他等等。
“這些已不是秘密了。”他不清楚把她送回陳家,究竟是對還是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