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了，身在東北的苦苗思鄉的念頭占了上風。這幾十年，家鄉一定有了很大的變化。于是他再次探家，回到了故鄉。

苦苗看到村子變大了，可是街道都高低不平。用此時他的眼光來看，連一條好的道路都沒有。這是怎么搞的，苦苗一路上看到的都是板油馬路，大磚房。果實累累四處飄香。可咱的村子差在哪里？

苦苗由于國家富強奔小康了，日子也不苦了，苗也長成了大樹。回到老家也沒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名字。鄉親們稱他二小、二叔、二大伯、二爺……

苦苗白天在街上走走，不少年輕人他都不認識。終于看到了一位認識的老者，老者在靠著墻根曬太陽。

苦苗忙上前問話：“您是蘭玉叔么？”

老者忙答：“是我，二小啥時候回來的，還好嗎？”

苦苗回“很好，非常好！”

蘭玉道：“怎么個好法？說說讓我聽聽。”

苦苗道：“從人文來說，人家東北不欺生。都說人家老少三輩弟兄老少不分，人家不分比咱強。在一起工作年長的有大哥的樣，年少的叫小老疙瘩。比方說下班回到大棚住，年長打撲克，喝酒需要吃夜宵，長者就會說：‘小老疙瘩，我拿錢，你去買吃的，買煙酒。’回來一起吃，非常團結。都是異姓人，山南海北的人也都入鄉隨俗了。從生活上來看，這不全國都一樣么。老人領著養老金，農民種地有補貼。”

蘭玉說：“人家別人行，咱村不行。咱沒有地，國家給你什么補貼呀？咱村地最多，卻都被那敗家的送出去了。你說農民沒有地，那還是農民嗎？我問你，誰把地送出去的？是那個敗家子兒‘林兒’唄。”

苦苗道：“我想起來了，是那個高高在上，好吹牛皮，自作聰明的馬成林兒吧，他辦壞事的時候我還在家。”

苦苗講起了當時的情境。

那天苦苗坐在學堂里聽課，老師寫在黑板上，教導如何寫“百話信”。大成林兒突然進來了，說：“同學們，我占用15分鐘時間，報告一個好消息。”

一個學生低聲說：“他一個民兵連長來講什么課。”

大成林兒道：“別說話啦！第一個好消息是，咱國家從德國買了一批槍，名叫‘杰克士’。經過我們檢查，拆開槍畫了圖紙，對他們說槍不合格，他們開船就跑了，槍也不要了！這不是咱們白撿了一批槍嗎？這不是好消息么？

“第二個好消息是，我告訴青年人，世界上沒有鬼。前天我去南菜園子不小心一腳踩死了一個蛤蟆。到了晚上，我夢見蛤蟆向我討命，我想世界上真的有鬼么？昨天我又去了南菜園子，我一時沒瞅腳下，就聽見‘呱’一聲，又踩上了，它真來要命啦？我抬腳一看，哎？是一個小茄子扭兒。我拿出筆記本就寫了一首詩：

做夢是心里想，打噴嚏是鼻子癢。

蛤蟆來要命，踩的茄扭兒響。

“第三個好消息是，我給咱村里老少謀了一件好事。也就是給大伙謀一點幸福罷了。我把咱村里的地，就是村南邊的地全部送給了范莊村。”

學生要上初中了，也明白一些事情了。下面學生議論著：“把地給他人，咱種啥？農民不種地還是農民嗎？”

大成林兒喊：“靜一靜！你們不懂國家政策，人家收接咱的地，還是看我的面子哩。我好賴是他村的女婿。”

有人說：“把地給外村，咱支書同意嗎？”

大成林兒道：“他是支書，就像過去的皇上。我是村委，就像過去的大臣。為村里做好事，我有先斬后奏的權利。再說，咱支書年輕，他還不懂這些。我做一個輔政大臣不得扶持他一把嗎？我還是他的長輩，他還不給我一個面子呀。”

學生問道：“不種地吃啥？喝西北風呀？”

大成林兒看了看學生道：“不懂了嗎不是。我的理論是說，你種一萬畝地你也吃八大兩，一畝地不種也吃八大兩。沒有地，國家給你‘返銷糧’。所以我說，干活就吃倆饃饃，不干也吃倆饃饃。將來把地都分送出去，咱們就到了共產主義了。”

苦苗說完當時的事情，大成林兒這不勞而食的想法著實讓人氣憤。蘭玉笑著道：“二小的記性還行。他不是單給學生講，他見人就講他的功德。”

苦苗和老人聊著，漸漸地圍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問道：“你是誰？”

“我是咱一塊干活的苦苗呀。”

大伙眼巴巴的問：“咱村里地少了，怎么能過上好日子？”

苦苗道：“養豬。”

大伙又問：“養豬賣給誰去？”

苦苗道：“多養，形成規模。”

人都散去了，在路上有人問苦苗同樣的問題。苦苗隨便回答了些不著邊的話。

晚上大伙都在大街上說話，有個婦女問苦苗：“你回來，你弟媳對你好不好？關外比咱家好嗎？”

有人搶著說：“天下一盤棋，都一樣。”

苦苗道：“也有不同之處，像東北如虎，喜歡獨居，這一家那一戶。聽說小鬼子在東北歸攏了一些零星戶。在2013年我去過QQHE市。見政府剛把周圍的零星戶歸攏在一起，給他們蓋了新房住到新村。咱們家像狼喜歡群居。誰的人多，誰就有權。人少的就受氣。他不想受氣就聯盟，如《隋唐演義》異性兄弟結義在賈家樓，《水滸傳》一百單八將居住梁山，當不被欺負時就產生自亂。像我家兄弟，我住在他家，他花著我的錢，吃的我的飯，我還給他干著活。他還有別的猜想，說沒見過老人一點兒的財產。”

有人岔開話題：“咱給人家的地，還能要回來嗎？”

另一個人說：“要地？你找誰去呀？誰證明要你的地啦？地邊在哪？我看地是要不回來啦！”

苦苗道：“我有個想法，也可能讓村里過的好一點。大家還得靠國家。大伙向上級反應，本村人不能當本村官。外村人當村官，他胡來村民不讓，村民胡鬧他也不會給你面子。官民共創新村，會有希望的。”

說到這里，大家的大腦都在活動著，想不到新的話題。

有個老馬婆子以為苦苗不知道馬朱兩家老爺爺打官司的故事，她把老陳婆子講的話原模原樣的搬出來。她說完哈哈大笑。聽起來就像陳婆子入了音的重播。大家習以為常不睬不理。

苦苗聽了卻有點刺心，于是道：“你這樣做不利于團結。這故事都幾百年了？請不要代代傳承啦！”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苦苗，你六叔那年來啦。一家人還帶著一個瘋子。”

苦苗道：“我六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