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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時尚著裝

抓住潮流的男人

維多利亞時代,男性的服裝主要因裁剪方式、衣領、地域及褲子的寬窄程度而不同。

內衣

站在冰冷的臥室里,維多利亞男性會脫下睡衣,然后迅速套上襯衫和襯褲。這一時期的襯衫以長袖款為主,首要作用是保暖。鑒于能看見襯衫的除了家里人就只有洗衣女工,所以好不好看,時不時髦對男性來說都無所謂。襯褲同樣也是為了保暖而存在,其長及腳踝,腰部和褲腿兩處都要緊緊扎住(通常是用紐扣或者系帶捆扎),以防滑脫。再加上一雙好襪子,就是維多利亞男性日常生活中的一整套內衣了。

托尼·威杰(Tony Widger)是19世紀末20世紀初時居住在南德文郡錫頓市的一位漁民。在一個霧氣朦朧的早晨,托尼的房客看見他穿著長筒襪(有點古怪)、長褲和淺格子襯衫在廚房里忙得不可開交,給妻子準備早茶。托尼全身上下只有頭和手露在外面,其他部位都被內衣覆蓋住。盡管這種穿著方式一點兒也不正式,但被他的房客朋友和愛人看到,托尼倒也不覺得不好意思。不過,要是讓他以這副扮相踏出家門,他肯定不敢。男式內衣包含的性聯想比女式內衣要少得多,但它們也有其他功能。維多利亞男性如果不在腿和西褲之間穿上條襯褲的話,會被人嫌棄。人們覺得這樣很不干凈,而且內衣相對外衣來說,洗得也更加頻繁。

在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里,英國的氣候讓穿上溫暖、毛茸茸內衣的想法都非常具有誘惑力。法蘭絨是一種可供選擇的內衣面料,它是最便宜的毛料,質地柔軟,多編成網狀,具有天然隔熱的功效。19世紀40年代后期,另一種毛料內衣出現了,不過,你得買得起才行。1856年的世界博覽會(Great Exhibition)上,出現了大量機器編織內衣。一時間,各公司之間競爭激烈,而產品的適體性、精細度和可洗性就成了眾人關注的重點。最貴的牌子用的是精梳長羊毛,這種材質的產品不會對皮膚造成刺激,其按照人體曲線設計,不僅有保暖的效果,還不會使穿者顯得臃腫累贅。這都是針對富裕的中產階級男性設計的奢侈品。

一般而言,內衣舒適與否和款式、材質有很大的關系。法蘭絨保暖性非常好,但人們發現它會導致皮膚瘙癢。天鵝絨作為一種易磨損的棉織物,是人們制衣的另一種選擇,而且更加便宜。但由于它彈性較差,因此以其為原材料制作的內衣拘束感比較強,會限制人的行動。也許針對羊毛致癢問題,最好的解決方案是一些小小的“接觸帶”。羊毛材料造成的皮膚瘙癢問題最常發生在領口和袖口位置,所以,這兩個部位的布料內側縫一塊寬寬的棉質布就能解決問題了。同樣的方法也可以用在羊毛內衣上,這是當時最能保證彈性的解決辦法,既能保證使用者絕對的行動自由,又不需要在身上穿一層又一層的多余布料。

內褲(或者按托尼·威杰的房客的叫法,“長褲”)也可以用棉質、法蘭絨和羊毛等材料制成。對于像褲子這樣的服裝很容易給腰部造成不適。松緊腰帶在那時并不常見,雖然衣用松緊帶早在1820年就已經獲得了專利,但在19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人們對這種材料的使用都僅限于手套和靴子上。鑒于此,就只剩下兩種選擇:將細繩系在腰部充當腰帶,或者用一顆紐扣固定住束腰帶。用細繩充當腰帶的方式會在腰部留下痕跡,多少有點不舒服,所以大部分褲子的腰身都用紐扣固定,內側還墊有棉布。褲腳處一般也會有棉布襯底,即使纏緊也不會摩擦或刺激皮膚。

短襪,以及在托尼的這個案例中出現的“長筒襪”,偶有絲綢制的,但大多數還是羊毛制品。使用針織機器編織而成的、商業化量產的襪類產品,其質量高,價位合理,但各個階級家庭中仍能看見自家手工制作的短襪。無論最初的制作流程如何,但隨著使用時長的增加,這類襪類最終都會因為局部的磨損成為手工縫補品。假使補丁縫得好,縫補處幾乎看不見,而且就像之前一樣舒適合腳,那倒好說。但假若補丁縫得不好,那穿著可就遭罪了,又粗又硬,甚至會像不合腳的鞋子一樣,將腳磨出水泡。

19世紀末,一種混合型服裝問世了——連褲內衣,將內衣和內褲合并到一起,包裹著全身,前部有開襠,后部有下拉簾(Drop-down Flap)。它因在與西部荒原有關的電影中多次出現而為人知曉。由此看來,這種內衣在美國非常吃香。它就像分開的內衣和內褲一樣,覆蓋住身體以保持溫暖,同時在皮膚和外衣之間充當一層隔絕污漬的防護,便于清洗。在英國,連褲內衣只是一種挺時髦的選擇,但還替代不了大眾化的傳統內衣褲。

圖7 20世紀初,連褲內衣的流行程度開始上升。

襯衫通常穿在內衣外面,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它既是穿在里面的內衣,又是穿在外面的外衣。因為那時的社交禮儀要求馬甲和外套必須時刻穿在身上。但是在現代英國,襯衫作為一種非常得體的穿著被定期展出,即使在正式場合也不會失禮。這與維多利亞人對襯衫的看法完全不同。襯衫的領子和袖口獨立于衣服主體,是單獨加工而成,人們通常用紐扣或者飾釘將它們固定起來,露在外面。在西裝馬甲和外套下可以看見襯衫的胸口處,但若要脫下外套,露出衣袖,則只能是臨時或是在非正式的情況下才可行。縱觀維多利亞時代的各種報紙雜志上的圖畫、繪像、雕刻,幾乎沒有不穿外套的男性形象。即使偶有這種情況,大多也是為了塑造一個居家男人的形象:在一天的最后時分,與家人其樂融融地圍坐在爐火邊。這時他們才可能脫下外套,尤其是在工人家庭中。處于運動或者爭吵中的男性也經常不穿外套,同樣,還有那些辛苦的體力工作者。

盡管襯衫大多隱藏在外套底下,但它可是頗為時髦的流行元素,有著令人驚嘆的繽紛色彩和多種款式。早期,格子花紋、條紋和波點是精英人士最常選擇的襯衫紋樣。隨著時間的推移,社會經濟水平的提高,人們開始青睞白色襯衫。純粹的白色成為紳士的象征。與此同時,工人階級的偏好則轉向了完全相反的方向。維多利亞統治初期,工人的襯衫還是白色的,至少是奶白色或者灰白色,但在19世紀七八十年代,富人的品味發生改變后,被他們拋棄的奇特式樣卻被工人們迎了回來。格子襯衫和條紋襯衫比純白襯衫更耐臟,也給工人們平淡的衣櫥帶來了一些亮色。19世紀末,格子襯衫成了體力勞動者的徽章,像托尼·威杰這樣的漁民也包含在內。

圖8 襯衫通常是自制的。

比襯衫的出鏡率更高的領口、袖口和領結,成為男性著裝的關注重點。小小的領子可以反映出主人的身份地位。如果領口處理得干凈有型,就說明這個男人很愛干凈;而從衣服的挺括程度,則可以看出漿洗衣服用了多少淀粉,也就能準確定位這個男人所處的社會階層。無論是農業勞動者還是工業勞動者,基本上穿的都是沒領子的襯衫,后者有一條布帶緊緊地系在脖子周圍,取代了領帶。只要穿著帶領子的衣服,不論是什么款式,都會把這個男人排除在工農群體外。當然,禮拜天除外,畢竟在這個特殊的日子里,哪怕是窮苦勞工也得額外費點功夫,花點錢打扮下自己。

翻領(Turned-down Collars),即我們在21世紀時常見襯衫款式,在維多利亞時代是非正式的穿法,而且只有有錢人在閑暇消遣時才會這樣穿。硬挺厚重的立領(可拆卸)襯衫才是這一時期正式場合的規范穿著,是業務洽談和辦公室工作的必備服飾。19世紀40年代時,男人們的正式領子的前部比后部要高,硬挺的領邊高過了下頜,靠著臉頰。稍晚一些的時尚潮流開始主張把靠著臉的那一部分領子折下來,就像現在搭配著蝴蝶領結的翼領襯衫一樣。自此,領子的高度就保持低調了,而且保持了幾十年,直到19世紀的最后10年,領子的高度才又開始一路飆升。

維多利亞時代漿洗衣領通常所需的淀粉量成謎。用這種謎一樣的劑量漿出來的衣領又硬又尖,用來做面團分切機毫無壓力。要弄出這樣的衣領,在漿洗完之后還得再熨燙一遍,做最終定型。但如果要把已經熨平了的衣領強行立起來圍住脖子,一個不小心就會開裂。想在家里漿洗出尖而硬的衣領幾乎不可能,因此人們通常會把它送去專業的洗衣店,那里有圓形的蒸汽熨燙機,能給領子定形。至于那些做文職類工作的社會底層人員,即使經濟拮據,大部分衣服只能在家自己洗,也會把衣領送到洗衣店去處理。

在維多利亞時代的英國,以及其他日不落帝國照耀下的遙遠領土上,除了造型和顏色,男士襯衫的羊毛含量是另一個值得眾人說道的指標。無論是在奧里諾科河(Orinoco River,在委內瑞拉境內,流入大西洋)上游航行還是在西藏攀冰,緊貼著男性皮膚的羊毛都越多越好。在19世紀的最后20年,耶格(Jaeger)博士成了該想法的倡導者和傳道士。他曾自豪地稱,1887年亨利·莫頓·史丹利(1)(Henry Morton Stanley)去非洲腹地搜索戴維·利文斯通(2)(David Livingstone)時穿的就是他提供的羊毛內衣。同樣,耶格博士還指出幾乎所有去往北極和南極的探險隊,包括歐內斯特·沙克爾頓(3)(Ernest Shackleton)1907—1909年的南極歷險和斯科特(4)(Scott)船長在前往南極點時不幸夭折的探險隊,穿的也是他提供的產品。

然而,用羊毛制內衣的想法早在維多利亞時代前就已存在。1823年,莫雷船長(Captain Murray)的“無畏號”(HMS Valorous,HMS是Her Majesty's Ship的縮寫)在北拉布拉多區沿岸冰川帶巡游兩年的任務結束,光榮返英。那是一片能讓水手們為哪怕只是衣服上多縫了一針一線,都感激涕零的極北寒域。回到英國后,艦隊只在港口停留了短短幾個星期就又向大海進發了,這一次,他們的目的地是西印度群島,那里的氣候將與他們前兩年經歷的截然相反。船長作為一個羊毛內衣萬能理論的虔誠信徒,在幾個星期內為船上的每個人都準備了兩套法蘭絨襯衫、襯褲,同時制定了每日檢查機制,從而確保每個人都穿著這套標準著裝。當他返回英國后,自豪地稱,盡管氣候發生了巨大變化,但他的所有隊員都活著回來了。借著這一實踐,莫雷船長認為萬能的羊毛內衣適用于任何氣候條件,即使在熱帶也是如此。

圖9 耶格博士的榮譽客戶名單。

羊毛內衣被如此推崇的主要因素是它的隔熱特性,這顯然只是針對寒冷氣候。但大多數推崇者都情愿把它的隔熱能力夸大,說它不僅可以防止體表熱量流失,還可以防止外界高溫侵入。不可否認,這多少有點依據。比如說,若你在火堆或者是熔爐面前工作,任何衣服都會成為你和高溫之間的屏障,但羊毛織物在這方面的表現相對棉麻來說要好一些。羊毛能把你的身體與熱流隔離開來,火星落在毛料上也只會引起一小縷煙后就消失不見了。羊毛也能減輕由陽光直射而產生的熱度。沙漠中的人們通常認為裹住全身可以最大限度地減輕由干燥的熱浪和強烈的日光帶來的傷害。同樣,人們發現羊毛在這方面的表現也比棉制品要好。

然而,與從熱源直接產生的熱量不同,高濕度環境下的潮熱或大氣均勻高溫并不能直接隔絕。面對這個問題,羊毛內衣的支持者們指出了羊毛的另一個特性:透氣。羊毛將肌膚上的汗液都吸收干凈,使皮膚自然清爽,同時避免感冒。感冒對維多利亞人而言是一種普遍存在的恐懼,人們廣泛承認無論是嚴寒還是酷熱都不是最讓人憂心的問題,真正威脅到健康的是從這兩者之中的某一種突然轉變成另一種。與21世紀的理解相反,維多利亞人相信正是突然的天氣變化導致了“感冒”。

回到英國,從新潮流中賺得盆滿缽滿的耶格博士成立了衛生服裝公司(Sanitary Clothing Company)。他在原來的羊毛內衣已知的優越特性上,又開發出解毒和瘦身兩項新功能。他相信,被羊毛包裹的皮膚會受到其天然特性的刺激,放出更多毒素和水狀油脂。“組織會自動地排呀排,排呀排,排出所有多余的脂肪和水。”據他說,這比單純靠節食和運動要有效得多。

不過為了更加全面而有效減肥,耶格博士提出,光靠羊毛內衣還不夠。內衣、外衣,還有床上用品,所有的物品都必須是純羊毛。棉制品最好不要使用,即使是棉質襯衫、床單也不行(對女性來說,甚至還有束胸衣)。這才是完美的“衛生”服裝系統。

耶格博士干勁十足,撰寫并發表了眾多論文和宣傳冊,還設計了服裝(包括五指分離的襪子,俗稱五指襪)和床上用品。他的服裝公司,從最開始的一家,漸漸發展成了圍繞其認證產品的連鎖零售店。時至今日,英國還有名為耶格的連鎖時尚商店。但遺憾的是,它們的貨架上連件羊毛馬甲也找不到了。

圖10 羊毛制品倡導者耶格博士繪像,1911年。

城鄉衣著之異

位于加州北部雷丁小城的鄉村歷史中心(Rural History Centre)珍藏著一件農民穿的夾克。這是一件為維多利亞特定人群的生活方式正名的外套,其表面僵硬、結實,非常耐穿。它的顏色類似于“淺棕色”,過度使用后會褪色。袖口、口袋和所有的邊緣都用棉布條緊緊包裹住,以防磨損。衣服里面油跡斑斑,可以清晰地看到汗漬。手臂部分的褪色磨損和褶皺形狀只有經過數載的風吹日曬才能形成,日復一日的重復彎折摩擦才能在結實耐磨的布料上留下這種痕跡。夾克表面的布料已經褪色了,而那些已經永久變形的褶皺底部的顏色還十分清晰。夾克正面染上的油污更多,可能是擦洗馬匹時留下的;而雙肩部位可能直接遭受了多次雨雪風霜的折磨,是整件衣服褪色最嚴重的地方。

當身處同一社會階級的托尼·威杰為一天的工作著裝做準備時,他會穿上一條長褲和一件格恩西防水羊毛衫(Guernsey Jumper)。這種針織衫可謂漁民的制服,它是維多利亞社會中這一獨特行業的從業人員的標志。

維多利亞初期,城市工作者與鄉下勞動者的衣著有著顯著差別。鄉下人穿得都很厚實,主要是白色或者未染色的耐磨棉織物;而城里人穿的則多是深色的羊毛制品。

罩在鄉村男性的馬甲和長褲(所有階級的男性都會穿)最外層的,不是大衣而是罩衫。這類服飾同樣也是由緊繃、結實的未染色棉布做成。穿它時,你只需從頭上套下去即可。它就像一件袍子,能把下面的服裝保護起來。針腳是罩衫最為與眾不同的部分,它能在其領子和肩膀處打出非常完美的褶子來。與大衣和夾克衫不同,罩衫對剪裁沒有太多的要求——簡單地扯一塊長方形的布料用針線縫出型。盡管也有做得挺好看的,但是必須得說,其大多相當簡陋。所以罩衫不需要專業的縫紉技巧,在家里都能做,很是經濟實用。到了1840年,罩衫逐漸從英國市場淡出。只有在一些相對封閉的鄉下地區,上了年紀的人還會穿它。很快,年輕人們已經穿上了夾克衫,就像在雷丁小城的鄉村歷史中心里展出的那件一樣。

圖11 1876年的工人階級男性,左邊這位穿的就是傳統的罩衫。

厚重的帆布面料能做成質量上乘的褲子,非常適合鄉村的男性。用斜紋針織法織成的褲子有足夠的彈性,且款式多樣。其中有我們今天很熟悉的牛仔褲,在美洲工人中尤其受歡迎。和法蘭絨褲和燈芯絨褲一樣,牛仔褲很快便憑其獨特的布料而廣為人知。即使是與便宜的丹寧褲(5)(Denim Fabric)相比,美國人也會更喜歡牛仔褲。但是,溫暖的棉織褲更符合大部分英國工人的需求。出于同樣的原因,斜紋厚絨布(Moleskin)在19世紀末成了最受維多利亞人歡迎的選擇。斜紋厚絨布是一種純棉編織布料,有抓絨處理,因而表面柔軟,且具有一種毛茸茸的觸感,你只有從內側才能看得見針法。這種面料顯然比牛仔布更保暖,不透風,又耐穿。

在如今的英國,想買斜紋厚絨布和燈芯絨的褲子也很容易,但兩者間還是有區別:現代的版型只到腰胯;而維多利亞時代,盡管有不同的流行款式,但褲頭都提到了胸廓上。這樣,人們無論在外邊得彎腰鋤地干多少體力活,都可以保證腰背及以下部位十分溫暖。

為了保護腿和腿上的褲子,勞動人民在他們的行頭里加上了一副綁腿。精簡版的綁腿就是一條長方形的粗麻布。他們通常是把麻布的一頭系在膝蓋下面,一頭系在腳踝上。如果鄉下人進了城,一定一眼就能被認出來。托馬斯·哈代(6)(Thomas Hardy)曾在自己的作品中回顧19世紀早期的鄉村服裝式樣,這些樣式之后逐漸淡出歷史,被城市服裝的款式所替代。19世紀80年代,他在論文《多塞特郡的勞動者》(The Dorsetshire Labourer)中簡潔有力地說道:“二三十年前,有一群淺褐色和白色的人,現在,他們就像倫敦人一樣烏黑一片。”確實,到了19世紀80年代,當哈代正在撰寫論文時,大多數鄉下人都換上了黑色的斜紋厚絨布夾克衫和長褲,還有二手的絨面外套和粗花呢。

到了這個時期,農業和工業勞動者從著裝上看已經基本沒有差別了,至少表面是這樣。一些老式的鄉村服裝成了時代的印記,喚起人們對那個年代的回憶,但注意了:這些我們期待中的真實鄉村生活快照基本都不是真的。大部分,甚至是那些看起來自然、隨意的場景,事實上都是刻意擺拍而成。藝術家和攝影師們叫上模特,穿上指定的服裝,表現出一副他們心中向往悠然的田園景象。罩衫上衣和遮陽帽都是指定服裝清單上的常客。

不過,如果說19世紀三四十年代的鄉下人更喜歡顏色平淡卻耐穿的棉織物,那么城里人就更偏愛穿羊毛服裝了——質量有好有壞,更特別的是,還有新舊之分。

盡管紡紗、編織和漂染技術都有了巨大的突破,但19世紀30年代的縫紉工作還是全靠手工,這當然對羊毛服裝的市場定價和質量都有影響。畢竟,如果所有產品都是由手工縫制,成本也一樣,那么用質量差的面料才有利益可圖。相比之下,對于窮困的城鎮居民來說,購買二手的高質量服裝更為劃算。在19世紀下半葉到來之前,大部分人都這么做。因此,一套衣服從裁縫的手中做出來,即使款式已不再時興,但仍可以穿很久。

我接觸過很多維多利亞時代的男士服裝,與我們現在穿著的衣服布料完全不同。當觀那個時期的著裝圖畫時,我們首先發現的一定是流行風向上的轉變。至于制衣用的布料,多半無人問津。

如果你拿起一件1834年或1901年的男士大衣,你馬上就能發現,撇開這兩個時期的流行風尚不談,兩件大衣的布料和結構基本相同。羊毛被塞得滿滿當當(或者是羊毛氈),因而你完全看不見編織痕跡。與呢帽不同,這類服飾非常緊密而且至少有一毫米厚。由于編織得過于緊湊,因此哪怕只是放在一旁,不用任何支撐它就能立起來。這種布料很難折疊彎曲,與我們在21世紀常見的毛料完全不同,而且非常重。這樣的布料做出來的服裝結實又挺括,而且密不透風,除非是傾盆大雨才能把它沾濕。平常的水滴只會停留在衣料表面,在滲進衣料之前就已經被風吹干了。一直到20世紀,這種布料和大衣都還在繼續使用。如果你接觸過二戰時期的軍大衣,那你就能大致想象出維多利亞時代的大衣是什么樣。直到20世紀60年代,警察和護士使用的斗篷和披肩還沿用著這種類似的面料。在戈爾特斯(7)(Gore-tex)、搖粒絨(Polar Fleece)和其他高科技聚酯材料織物誕生前,羊毛織物就是人們在戶外遮風擋雨的保護屏障。

維多利亞時代,室內溫度和室外溫度相差并不大。大部分人,包括家境殷實的富人們,住的房子都比我們現在住的要冷得多。20世紀的羊毛衣褲,相對之前的要輕一些,也沒那么硬挺,而維多利亞人卻因為重量和質感上的變化,認為它只適用于英國的殖民地,只能在熱帶穿。不過想想我們現在每天待著的辦公室基本都保持在18~24攝氏度,也就是這樣我們才用到它們。因為我們現在就像是在熱帶中過日子一樣。而冬天的維多利亞辦公室,即使有爐火加熱,室內也大概只有10攝氏度,墨水在墨水瓶里凍住在辦公室和學校里都是常事。所以維多利亞時代的服裝比起我們現在所穿的,對保暖性的要求要高得多。

時尚和技術

紡織技術上的變革影響著每一位維多利亞男性。從表面看來,他們的著裝整體變化并沒有女性那么顯著,但盡管如此,1901年最窮困潦倒的工廠工人和他1837年的爺爺所穿的衣服完全不同,其生產和售賣方式也截然不同。

圖12 夫拉克禮服。

在維多利亞早期,對于有錢人來說,一套時髦的外裝包括一條長褲——剛剛取代了半長褲成為下身著裝,一件馬甲和一件夫拉克禮服(Frock Coat)。夫拉克禮服基本都是用上好的絨面呢制成。這種面料在英國有著很長的歷史,裁縫們都用得得心應手。博·布魯梅爾(8)(Beau Brummell)以及其他18世紀和19世紀早期的時尚領導者都以簡潔大方的裁剪和完美貼身的絨面呢外套作為自己高雅品味的體現。在開始政治生涯之前,年輕的本杰明·迪斯雷利(9)(Benjamin Disraeli)的裝扮是出了名的得體,他的夫拉克禮服收腰處采用的是一種最新的打褶方式,能在纖細的腰身處打造出完美順滑的曲線。那時,很多年輕男性為了擁有當時在男士中時興的纖細腰身,甚至穿上了女式胸衣。也有人猜想迪斯雷利是不是也有穿——一張1826年的煙卡上,22歲的迪斯雷利似乎穿了胸衣。他顯然選擇了明艷的色彩,穿著一件亮橙色的馬甲,紅色的長褲,短款的夫拉克禮服,還有一根手杖。備受青睞的夫拉克禮服暖和、貼身,有收腰(雖然倒是不都收得那么緊),長度剛好在膝蓋上。

早期流行的褲子在膝蓋上方都是緊身的,前面一絲褶皺也沒有。褲腳沒有卷邊,在腳踝處向外展開,蓋住鞋子,只露出腳趾部位。事實上,維多利亞人甚至用一根系帶將褲腿固定在鞋子底下。這樣面料就被拉緊了,還能防止褲腳在腳踝處晃動或者騎馬時破壞造型。到了19世紀30年代,褲子的布料和顏色有了多種多樣的選擇。奶白色和米色最適合朝氣蓬勃的年輕人,條紋和格子也很常見,而深色面料尤其被那些需要經久耐穿的衣服的人群偏愛。與辛苦的鄉下人不同,有錢人和城里人的褲子一般都是羊毛質地。法蘭絨是非常受歡迎的選擇,同樣還有嗶嘰面料(Serge),它比絨面呢要輕薄許多,也更有彈性。但以現在的標準來看前者還是太僵硬厚重了一些。

維多利亞男性在穿馬甲的時候最為放松。繡花馬甲價格十分昂貴,但是印染和紡織技術革新讓一些漂亮面料的價格降低了許多。做件馬甲不需要太多面料,哪怕是最華麗的設計,背后用的也只是普通的棉布。所以,只要花一點兒錢,就能給馬甲做出花樣來。一件羊毛馬甲可以讓外衣更保暖,絲綢馬甲是奢華和高雅的象征,印花棉馬甲是那些做了繡花工藝的奢侈馬甲的替代品。維多利亞時代,運動風也很流行,尤其是在賽馬場上,隨處可見奔馳的駿馬和著裝精神、英姿颯爽的騎手。如今,在維多利亞和阿爾伯特博物館(Victoria and Albert Museum,簡稱V&A博物館)就收藏著一件由羊毛編織而成的馬甲,上面繡著拿著長槍的騎士和獨特的紋飾。同樣被收藏的還有另一件方格圖案的天鵝絨馬甲,那鮮亮的色彩讓人目眩神迷,實用且昂貴。花卉紋樣同樣受人追捧,花樣大都是粉色。馬甲上紛雜的色彩和繁復的紋飾似乎永無止境。總之,對于一件馬甲來說,色彩再怎么明艷,裝飾再怎么花哨都不為過,就算陰柔些也無所謂。

圖13 1850年的時尚潮流,一個年輕人頭戴一頂高大的帽子,身穿一件不適合腰身的夾克,還有一條蓋過鞋子的長褲。

伴隨著縫紉機的出現,男士服裝的制作和銷售發生了根本性改變,大部分維多利亞男性的穿著也受到巨大的影響。1845年,美國人伊萊亞斯·豪(Elias Howe)首創了縫紉機。接著,艾薩克·梅里特·辛格(Isaac Merritt Singer)對此改進,使男士服裝一躍成為可以大規模生產的市場化商品。辛格在1856年開創了連鎖店,隨即男裝的價格開始急劇下滑。

不過,有錢人還是經常光顧裁縫店,他們更喜歡按照自己的尺寸定制衣服。對于裁縫來說,縫紉機的出現并沒有造成太大影響,因為制作款式修身的服裝所涉及的復雜精密工作,還是純手工完成更為簡單。但對于其他人而言,縫紉機可以說是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不僅帶來了全新的消費體驗,還帶來了不同以往的一系列服裝產品。

小規模的成衣產業(Ready-to-wear Clothes Industry)已經存在了數百年,主要制作寬松、簡單的服裝。成衣店除制作了內衣,還有價格低廉的長褲和外套,旨在以經久耐磨的面料做出“3個尺碼萬人穿”的大眾服裝。盡管這比傳統裁縫量體制衣的方式要便宜很多,但其成品依然超出了很多工人階級的經濟承受能力。直到19世紀60年代,大部分維多利亞勞動人民還是會光顧二手市場,尋找合適的服裝。

圖14 1876年,外套和長褲都變得直挺,幾乎像管狀物一樣套在身上。

1850年,利物浦的一位工廠工人走進了帕迪市場。這是一棟兩層樓的建筑,保存著最好的二手服裝。帕迪市場經常被擠得水泄不通,來往的顧客幾乎邁不開腳。不論是單品,還是成套的服裝,市場里都可以找到賣家。在這里,你的錢包里有多少錢決定了你能買到何種質量的貨,從船運大亨只因臀部略有磨損就遺棄了的褲子,到蘭開夏郡織布工人的破衣爛布,有的衣服看上去就像剛剛才從前主人的身上脫下來,但大部分還是經過了清洗、縫補和熨燙。交易進行得很迅速,而商品——即使是二手貨,通常也都是高質量的衣服。其他城市也有類似的市場——曼徹斯特有諾特米爾市場(Knot Mill Fair);貝爾法斯特有公開集市(Open Courts);伯明翰有引以為傲的便宜貨市場(Brummagem Market);倫敦則有襯裙巷市集(10)(Petticoat Lane)。

然而到了1870年,利物浦工人就只會以不屑一顧的態度對待舊衣服了。因為舊的成衣店在此時已分崩離析,取而代之的是大街小巷新開的服裝商場,在售的全是用最簡單的板型和面料通過機器縫制而成的衣服。這一時期,即使是工廠工人也能買得起新衣服,只要他們還在崗位上拿工錢。伴隨著這些嶄新的廉價服裝一同出現的,還有具有無限創造力和美好前景的嶄新市場。“Ikey cords,cut up slap with the artful dodge and fakement down the sides, 10 bob”這句話印在東倫敦一座建筑外墻上,大致意思為:一條裁剪時髦,兩邊有條紋裝飾的燈芯絨長褲,你只需要花裁縫店價位的40%就能買到。條紋是最新的時尚元素,但事實上,真正的紳士不會去裁縫那里做燈芯絨褲。

對于一位能在辦公室謀到職位的男性來說,去新鋪子意味著可以買到更多時髦的衣服。E. Moses & Son和H. J. & D. Nicholls是業內兩家最著名的連鎖店,它們提供高標準服務,店內有大大的鏡子、透亮的玻璃還有锃光瓦亮的實木柜臺。這里賣的衣服價錢連裁縫收費的一半都不到,但可供選擇的款式卻很多,而且緊跟上層人士的時尚潮流。這樣的消費體驗為身份卑微的男性提供了上層人士才有的著裝體驗。

在縫紉機械技術讓男性服裝發生翻天覆地變化的同時,化學染色技術也在經歷著一場革命。19世紀60年代,新型化學染料的上色力度和耐光性都比以往的染料好。由此,女性的服裝幾乎可用夢幻來形容,至于男裝,則迎來了純黑的時代。黑色在此之前一直是種很難染成的顏色,而且非常容易掉色,但維多利亞的城鎮男性居民又不得不穿。從家庭爐灶和工廠里打著旋紛紛揚揚飄出來的煤灰,彌漫在空氣中,附著到一切事物表面。在這樣的環境下,淺色服裝很快就會變得污濁,有錢人都愿意選擇更加“耐黑”的顏色。因此,這種不掉色的新型黑色染料一經出現,立刻就受到了追捧,城鎮男性居民開始以黑色為日常著裝的主要顏色。

維多利亞末期,從19世紀60年代沿襲而來的黑色經典款成衣發生了一些改變:強調顯露腰身的服裝風格已經徹底消失,此時的外套從肩部開始變成直筒型,腰線處理非常模糊,甚至沒有腰身。很多時候,衣服在剪裁時壓根就沒有經過收腰處理,從肉眼看來,就像一塊衣料直直垂到了大腿下面。在這種寬大的直筒型寬松外套變成大眾新寵時,夫拉克禮服變成了只有在正式場合才會穿的服裝。褲子也同樣進入了寬松時代,繞過鞋子固定褲腿的系帶已不復存在。相反,人們更愿意看到褲腿在腳跟邊晃來晃去。對于成衣市場來說,這種設計顯然比之前的貼身剪裁設計更容易模仿。不僅如此,這類服飾穿起來也舒服得多。當非正式的休閑服飾變成了潮流,時尚的花花公子們在這一時期的繪像中也擺著輕松隨意的姿勢。格子褲在接下來的幾年里也似乎受到了前衛人士的喜愛。

到了1890年,如同哈代所追憶的那樣,鄉下人的著裝也變成了黑色。一方面,這是因為耐光染料被發明了出來,但城市文化的帶動作用是決定性的因素,尤其是倫敦。用棉和羊毛兩種材質區分鄉下人與城里人的方法現在已經不管用了,一件黑色斜紋棉布衣在城鎮工人和鄉下勞工身上的差別并不大。不過,他們之間還是有一些不易察覺的區別。比如整一個世紀,鄉下人都穿著長筒橡膠靴,以避免褲子上沾上泥漿,而城里人就沒有這種需求。相反,即使是在最寒冷的深冬,鄉下人很少戴圍巾,但城里人一年中的大部分時間都會在頸間圍著圍巾。所以,如果要追溯一個人的生活背景,我們是有跡可查的,但他若是混在人群中,那我們就很難察覺到了。

圖15 1884年,闊腿褲和寬松大衣成為男性的普遍著裝。與此同時,現代的普通西服剛剛作為年輕人的時裝出現。

19世紀90年代,有錢人的穿著很容易被錯認為是我們現在所說的正裝。普通西服(Lounge Suit)占領了主流市場,而夫拉克禮服、燕尾服和晨禮服則成了特殊場合的專用著裝。現在的晨禮服市場依然很火爆,婚禮上可少不了它。

這一時期,富裕階層和工人階級穿著同樣的衣服,但被模糊的可不僅是城鄉差別。晃眼一看,穿著自己最好的衣服的工人和身穿休閑衣的富裕紳士可能很難區分。但若是在現實中,二十步之內你就能看出不同。裁縫手工制作的套裝貼身又舒適,還能掩蓋穿衣者體型上的缺陷,使其曲線順滑。而批量生產的成衣的合身程度就不能與之相比了,這樣的套裝只能大概貼合身體曲線,而且面料穿過幾個星期后就會變皺,好像穿了很久一樣。

如今,想在博物館里找到維多利亞時代的流行服裝倒很容易,但想找到社會底層民眾們所穿的衣服就要難得多。這些無人問津的物品經不住歲月的消磨。但慶幸的是,還有存留下的照片可以讓我們看清其模樣,比如那些1871年之后為囚犯們拍的照片。與維多利亞時代的其他照片不同,被拍攝的對象和攝影師不會為了照相而特意打扮。照片大多是罪犯們落網時抓拍的,他們當時穿著什么樣的服裝,拍下來就是什么樣——通常都是他們的日常穿著,不是他們穿著做禮拜的最好的服裝,也不是精心挑選過的道具服。罪犯們基本上代表了工人階級中最落魄的一群人。畫面中,他們的衣服經常滿是褶皺,不僅磨損嚴重,而且極不合身,看上去不是大了三個碼就是小了三個碼。襯衫、馬甲還有夾克衫也經常出鏡,馬甲常被搭在脖子上。馬甲和夾克經常是一件套一件地穿,有些前襟處扣得嚴嚴實實,有些則大敞著。那些既高檔又保暖的好料子是指望不上了,這些人只能把他們能夠找到的所有能穿的都裹在身上。他們的衣服上總是補丁疊著補丁,看著邋遢極了。

圖16 罪犯查爾斯·梅森的肖像,攝于落網后不久,1871年。

以查爾斯·梅森(Charles Mason)為例。他是一名勞工,也是鞋匠,偷大衣被抓住時剛滿30歲。照片中他穿著的這件羊毛質地的深色外套,已經變得破爛不堪——紐扣都已經掉完了,線頭也脫了出來。外套里面是一件至少小了兩個碼的深色夾克衫,夾克衫下是件無領白襯衫,配著一條條紋大圍巾,圍巾的一端繞在他的脖子上,下端扎進了褲腰里。由于外套和夾克衫都沒有被好好扣住,所以梅森只有靠這條大圍巾來讓胸腹稍稍溫暖一點。其實這套衣服從形制上來說還是挺符合當時的穿著習慣。他的這身衣服堪稱19世紀70年代男性的典型著裝——雖然落魄了那么一點,但絕對與30年代甚至50年代的男士衣著不一樣。這些衣服都來歷不明,在梅森經濟條件允許的情況下,被盡可能地修補好了。盡管這個可憐人為了驅除寒冷把找到的所有能穿的衣服都穿上了,但這并不意味著他不想看上去和周圍的人一樣好看又得體。

帽子

就像夾克衫一樣,帽子也很少在公共場合被摘下。英國是個帽子上的社會,對于男性來說,帽子只有在需要表示順從和尊敬的時候才會被暫時摘下。很明顯,帽子具有保持頭部溫暖的作用;同時,它還具有很強烈的文化意味,象征著自立和自愛。男人戴上他們的帽子,然后出門去面對整個世界,這是他們武裝自己的一個必需品,就像化妝之于女人。

維多利亞人的帽子多樣,不僅取決于時興的款式和社會地位,還受到職業和穿戴場合的影響。常見的帽子有大禮帽(Top Hat)、草帽(Straw Hat)、圓頂禮帽(Bowler)、低頂圓帽(Flat Cap)、呢帽(Trilby)、獵鹿帽(Deerstalker)和運動帽(Sports Cap),還有貝雷帽(Beret)。

圖17 19世紀50年代的大禮帽比1839年的大禮帽平均高度要低一些,但比現代的大禮帽還是要高上大約2英寸。

作為英國最負盛名的帽子,大禮帽最初的尺寸十分大,闊綽的年輕男人頭上頂著的漂亮帽子約有14英寸(11)高。但在之后的10年里,這一高度降到了10英寸,以現代人的眼光看來,這高度順眼多了。市面上有很多大禮帽,質量良莠不齊,只有行家才能辨別出哪些帽子是給商人戴的,哪些是為勛爵準備的。但大禮帽也不是誰都負擔得起。工廠工人即使買一頂最平常的款式也得花掉大約2周的工資,而做工最精良的高檔禮帽,配有便于儲存和運送的專用小皮箱,這樣一頂帽子要花掉工人3個月的薪水。這種帽子是財富的象征,它在上流社會一直風靡,任潮流幾經變幻,依然占據了極重的地位。1837年的年輕人和花花公子經歷了歲月的蹉跎后變成了一本正經的老古板。但夜禮帽(Opera Hat)仍保持著它最初的漫不經心。它是一種折疊式大禮帽(Collapsible Top Hat),基本由亮紅色的絲綢縫制而成,訴說著那些風流,甚至是下流的闊綽生活方式。

鄉村教士們還戴著老款的帽子,4英寸高的帽頂加上寬寬的帽檐。這種過時的裝扮給人一種嚴肅的感覺,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就成了一種虔誠保守的風格。

圓頂禮帽誕生于1849年。當時,威廉·鮑勒(William Bowler)和托馬斯·鮑勒(Thomas Bowler)兩兄弟正經營著一家零售店,他們的客戶威廉·科克(William Coke)要求他們設計一款結實又好戴的帽子。科克(也可能是他的親戚愛德華·科克,在這一點上爭議頗多)想定制一頂特別的帽子給自己的獵場看守戴。由于看守們戴的大禮帽在獵場里總是會被低矮的樹枝鉤住,所以他想要一頂在戶外活動中不會被弄壞的結實帽子。這樣既顯得時髦,又能給看守們提供保護。鮑勒兄弟做出了一個樣品給他過目。據說科克立刻就拿著那頂帽子走出門,然后把它扔在地上踩了兩腳,以此來測試它的耐用性。

圖18 助理牧師的帽子。

短短幾年后,圓頂禮帽就成了熱愛打獵的紳士,以及獵場看守的必備行頭。由于比大禮帽便宜耐用,它逐漸成為銀行家和文員們優先選擇的頂戴。最后,連莊稼人頭上有時也會戴著它。事實上,這一時期唯一真正沒有戴過圓頂禮帽的人群是工廠工人。當圓頂禮帽被銀行家、文員還有經理人廣泛接受為日常佩戴的帽子時,它也就成為城鎮里中產階級的標志。如果工人階級膽敢戴上他們中產階級“長輩”的帽子,可能就會被其他人孤立,然后發現自己不知怎么就失業了。但如果在鄉下戴圓頂禮帽,文化含義就完全不同了——它通常和鄉村運動聯系在一起,并且在上層階級和工薪階層間通用。

草帽是男人們的另一個備選行頭,但顯然不適合在城里佩戴。莊稼人在田里勞作時用它們來蓋住頭頂,順便給脖子也遮遮陰;上層人則是戴著它們度假,在河邊、海邊游獵打鬧或是去看板球賽。草帽很結實,拿它在街道上滾都沒問題。草帽編織產業分布在貝德福德郡盧頓市周圍,那里生產出了風格各異的男帽和女帽。我的幾位女性祖先就做著被稱為“草帽折疊工”(Straw Plaiters)的工作。硬草帽(Boater)是男性草帽的主流風格,用小麥秸稈纏成長長的草辮,然后以螺旋針法將頂部編織成螺旋形狀。與許多其他草帽不同,硬草帽由多層螺形花紋構成,且一旦完成就固定成型了。一頂好的硬草帽可以用上大半輩子。在19世紀的大部分時間里,它都是作為奢侈品而存在的。不過,到了約1880年,自中國進口草帽出現后,國產草帽行業遭到了很大的沖擊,也讓我可憐的祖先窮得揭不開鍋。忽然之間,便宜的草帽就出現了,身份卑微的文員們也可以和他們闊綽的同胞一樣,在午后或休息日的公園戴上這獨特的假日行頭了。

圖19 圓頂禮帽。

圖20 硬草帽。

如果說劃船和鄉間休閑的專用行頭是硬草帽,那么其他運動也應該有其專用帽子。小藥盒帽(Small Pillbox Hat)在參與田徑運動或體操運動時會用上,早期的自行車俱樂部也把它作為制服的一部分。這種帽子小巧輕便,就像個小小的放藥片的圓盒子。即使男人們在做劇烈運動時,它也會乖巧服帖地戴在腦袋上。小藥盒帽是用軟布做成,要在上面縫上徽章或獎章也很合適。19世紀末,商業公司為配送人員配置了這種帽子。時至今日,美國的侍者也還在佩戴這種帽子。

圖21 運動帽。

圖22 19世紀80年代,工人們還戴著邊緣不規則的呢帽,這時低頂圓帽已經開始流行起來。

鴨舌帽(Peaked Cap)作為一種運動型帽子,有著悠久的歷史。18世紀的騎師就戴著亮色的鴨舌帽,同樣,競走運動員和19世紀前20年間全民運動熱潮中的“行者”(Pedestrians)也戴著這種行頭。1837年,拉格比公學(12)(Rugby School)開始為其英式橄欖球運動員免費提供鴨舌帽。1850年左右,板球玩家開始追捧鴨舌帽,足球運動員的帽子也成了類似的風格。鴨舌帽能在19世紀與20世紀之交被工薪階層的男人們如此廣泛地接受和喜愛,很可能也歸功于人們長久以來在體育著裝方面養成的習慣。到19世紀80年代時,無論是在城鎮還是在鄉村,工人們都對呢帽青睞有加。圓圓的帽頂配上圓弧形的帽檐,這種帽子在雨中很快就會軟塌,但那松軟的形狀倒不妨礙它為男人們的腦袋遮風擋雨。到了20世紀初,城里的工人們突然一致把注意力轉向了低頂圓帽。而還沒適應城市節奏的鄉下人還有更多其他選擇,所以低頂圓帽就成了城里人最具代表性的行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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