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祿在吃飯前應該是和對方通過電話，雖然狀態說不上很輕松，除了在面對陳素的時候帶著笑意，其他時候依舊眉頭緊鎖，但看起來心情好歹不算特別沉重，也就說明這件事后面沒有其他什么嚴重的事情，這讓林曉也悄悄地松了口長氣。

黃祿從包里拿出煙和打火機，嘖了一聲，語氣有些漫不經心：“你還挺上心，像秦越越林放那幾個二傻子，這會兒都已經徹底把這事兒給忘記了。”

“畢竟我接手過，就總想著知道一下后續。”林曉笑了笑。

“何其辛教你的吧？”黃祿斜了她一眼，也跟著扯了扯嘴角，說：“不管是不是關于訂單的事情，反正經過自己手了，就一定要知道完整的前因后果。這樣不管是誰不在，遇到事情的時候都能很快上手。”

“你……認，和何總關系不錯？”林曉猶豫了下，打量著對方的神色問出了心里的疑惑。

之前面試的時候，黃祿雖然也找自己打聽VISION現在的狀況，但她當時還以為對方只是簡單地八卦。現在看來，兩人似乎還認識，不然也不至于兩個大男人，還養成了在同一家花店訂花的習慣。

“認識，不熟。”黃祿回答得相當爽快，揚了揚手中的香煙，說：“我先出去抽根煙，等下回來再和你說。”

林曉：……

心里好不容易對黃祿升起來的一些好感，瞬間再次崩塌。

這人其實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老煙鬼直男。

沒自己的事情做，林曉又一頭鉆進了直播室，經過一通折騰，她可還沒忘記自己今天這么早過來上班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直播室里果然如黃祿所說，已經全都整理好了，不管是新款老款只要是店鋪售賣的，全都掛在了桿子上，擠得滿滿當當的。林曉這時候才無比直觀地感受到，凡特斯的店鋪的主體風格和情況。

幾乎一個亂字就可以涵蓋過去。

只是從APP上看還沒有這么強烈的感覺，只是覺得東西好像挺多挺全，即有寬松休閑的衛衣牛仔褲，同樣也有修身小版型的長裙和短上衣，風格不一而足。

要說真的有什么共同點的話，也有。

這些款式都能算是各個分類里面的基本款。

林曉驀地發現了黃祿那點只說了一半的野心。

做原創，可是原創也包含了很多的分類。

而黃祿想做的，應該算是快時尚一類了。快時尚雖然和“時尚潮流”掛鉤，但里面更多的是基本款，只不過都摻雜上了適當的時尚元素。這樣一來，單品的可穿性和耐穿性都提高了不少。

只是……

“一臉認真地思考什么呢？”黃祿走進來，看了眼林曉問道。

他臉上還帶著水汽，身上的煙味兒也不怎么濃烈，估計是站著吹了會兒風又去洗了個臉。

老煙鬼的唯一優點就是，不會讓店里的其他不抽煙人士感到多余的困擾。

“在想店鋪的風格。”

“想出什么來了？”黃祿挑眉，這人還真是一有空隙馬上就陷入工作狀態，認真得不像是凡特斯的人。

“目前還沒想出來。”林曉對此相當坦然。

黃祿無語，不過也沒說什么，環視了下四周，說：“那你看我們店鋪現在，就這些款式來說是什么風格？”

“廉價。”

黃祿猝不及防被狠狠砍了一刀，眉頭跳了跳，卻還是擺擺手示意對方繼續說下去。

“亂糟糟的。”林曉面無表情地砍下了第二刀。

好在黃祿承受能力強，找林曉來聊也不是只想聽好聽的。轉身拖了張椅子坐下，像個大爺似的翹著二郎腿看向林曉，說：“繼續。”

“基本款的特點就是簡單，沒有太多花里胡哨的東西，所以容易被人接受，因為是誰穿都不會差很多。”

“嗯。”

“所以風格特點在這里，想要拍出時尚和獨特的感覺也非常難。”

黃祿拉過另一張凳子，往林曉的方向推了過去，坐姿微微往后仰，語氣坦然：“對，想做的是快時尚嘛。款式不復雜，價格也定得不高，店鋪風格太時尚或者獨特怪異，也不可能。”

林曉微微有些驚訝。

按照凡特斯現在的訂單量和規模來說，只能勉強算得上是一個小作坊，收益減去成本之后，估計也就能混個溫飽。即使對線上成衣服裝銷售知之甚少的林曉來說，也知道像這樣的店鋪，一抓一大把，能保障自己不被淹沒都不錯了。

做快時尚，聽起來有點像是天方夜譚，更像是無良老板給剛出社會的新員工化的一張巨大無比的大餅。

還是沒味道的那種。

“直說吧。”

“什么？”林曉有些不明所以。

黃祿倒是一臉無所謂的樣子，說：“把我從黃世仁，給腦補成了什么？”

“沒腦補。”林曉不由得失笑，想了想又說：“還沒想到合適的人物來進行對比。”

林曉不得不承認，有時候黃祿的豁達和直接，實在是讓她非常非常意外。

“念書的時候語文學得不好吧，這就是很明顯的書到用時方恨少，連嘲諷人都詞窮。”黃祿嗤笑一聲，不過神情很快恢復如常，說：“不管是覺得太遙遠甚至是不可能，還是其他的什么也好，店鋪嘛，總是要有個發展方向的。”

“雖然在過程中，的確做得不怎么好。”黃祿想了想，看了林曉一眼，玩笑似的開口，說：“這不是有夢想誰都了不起嘛。”

他語調依舊輕松，像是在說一件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事情，但林曉還是難得地感受到了對方的那種認真。

做餅的人認真，所以也才能留下剛出校門不久的林放和秦越越。

“直播的方向我大概有了想法，但還不夠具體。”

“沒事兒，說出來參考參考唄，定下來之前再找那幾個廢物來一起完善下。”

這人還挺民主。林曉心想。

“雖然可能提不出什么有用的意見，但也要象征性地走走過場。”黃祿咧嘴一笑，瞬間打破林曉剛在心里萌發的好印象。

“對了，剛才的售后到底什么情況？”林曉想了想問道。

“你怎么這么執著？這里又不是VISION，不用對自己這么嚴苛。”黃祿徹底無語了，說：“你是想轉崗做售后？先說好，現在暫時可請不起專門處理售后的人啊，你要是真感興趣，可以先義務兼職著，我也不介意……”

林曉無奈地看著他，黃祿聳了聳肩，停止碎碎念，示意她接著說。

“一來呢，的確是經過我手了就想知道一下后續。二來呢，也是想知道現在退換貨的主要原因是在哪些方面。”林曉停頓了片刻，這才繼續說道：“買了肯定就是因為喜歡看中了服裝的優點，但收到貨后到底是哪種缺點掩蓋住了優點，也需要總結并且改進一下吧。”

黃祿手肘撐在桌上，食指頂住太陽穴，一臉若有所思。

就在林曉以為對方可能都不會再繼續這個話題的時候，黃祿輕咳了兩聲，說：“買裙子這女孩兒鬧自殺來著。”

“什么？”林曉一下子沒控制住情緒，聲音不由自主地跟著上揚了不少，回過神來馬上回頭往房間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還好林放和秦越越倆人都沒聽到，依舊老實地待在辦公室里。

林曉回過神來，也終于理解了為什么之前問了好幾次，黃祿都不愿意開口直接說。

黃祿能像現在這樣平靜地坐著和林曉聊天，說明這小姑娘至少現在的情況穩定，也沒有其他什么嚴重的事情。但發生這種事情之后，周圍人的看法甚至是其他情緒，就顯得尤為重要，一不小心就會對小姑娘造成更嚴重的二次傷害。

即使林曉完全不認識對方。

不僅是因為現在的世界，消息傳送很迅速，也更是因為，別人的故事不適合作為的陌生人的談資。

“一直對自己微胖的身材不滿意吧，不科學節食了挺長時間，心情弄得非常壓抑低落，說不定還有點兒輕微抑郁。”黃祿見林曉平靜了下來，才接著說了下去：“減肥進行到了瓶頸期，家庭剛工作生活的各種負面情緒堆積在一起。原本覺得這條裙子好看，買來試試，結果看錯尺碼買錯了，發現自己還是穿不上，就成了壓在身上的最后一根稻草。”

“負面情緒爆發了，想著拉倒吧，就沖動了。”黃祿說道這里的時候，臉上的沉重終于帶上了些許輕松的慶幸，說：“不過刀割下去就被痛清醒了，見血了但是不嚴重。想著趕緊把這件倒霉催的衣服給退了，眼不見為凈，沒成想在折衣服的時候沾了些在上面。”

“那姑娘接到電話后，還一個勁兒地和我道歉說要賠我錢來著。”

“就是這樣了。”

黃祿靠在椅子背上，低頭看著腳下，過長的劉海垂落下來，林曉一時看不清他的表情。

兩人就這樣安靜地對坐著，誰也沒說話。

“然后呢？”過了好一會兒，黃祿突然開口問道。

林曉有些茫然，問：“什么然后？”

“不是你的硬要聽的？”黃祿抬起頭來，臉上沉重的表情已經被收起來了，翹著二郎腿一副等后續的樣子，說：“聽完了，就沒有然后了？”

林曉：？？？

“售后處理的意見。”黃祿提醒。

什么時候凡特斯的售后，都需要她來貢獻建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