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素才來一年多，知道凡特斯素來又給員工過生日的傳統，卻從沒有想過他們也會給自己過。

似乎是在情理之中，卻也的確在意料之外。

震驚得她腦海里茫然一片，過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紅暈鋪天蓋地般洶涌而來，外面寒風呼嘯，她臉頰紅得仿佛剛經歷了夏日暴曬。不知道是不是溫度太高的緣故，陳素眼睛里都飄起了一層蒙蒙的水霧。

黃祿等人非常懂得見好就收，這時候也不再繼續強行讓陳素給個回應。秦越越和林放低聲歡呼著要過來幫忙拿東西，被黃祿給狠狠地嫌棄了一通：“你們再機靈點兒，要不等我們把東西全部都放桌上了，你們再象征性地把東西拿起又放下？”

“靠，幫忙還不落一聲好！”秦越越夸張地嚷嚷起來，說：“前一秒還在感慨，佛光終于沐浴到了你的身上，讓你有了這么人性的一面，結果下一秒就馬上原形畢露了?！?

林放接過徐遠航手中拎著的東西放在桌子上，跟著幫腔：“嘖嘖嘖，果然還是熟悉的配方和熟悉的萬惡的資產階級?！?

“所托非人啊！”徐遠航被他們一唱一和的給逗來樂得不行，沒忍住也加入了挖苦黃祿的陣營。

“我說你們一個個的，果然都是喂不飽的白眼兒狼，”黃祿不服了，利用身高優勢居高臨下地斜眼看著眾人，說：“沒有佛光普照，只有金錢的圣光。而且你們誰過生日的時候，被臨時踢出凡特斯了?！?

“你不是……”林曉想了想，挑了個相對委婉一些的詞匯，說：“信佛？”

迷信的人，好意思說什么沒有佛光普照？

“又是誰在背后亂傳我的壞話？”黃祿皺眉，凌厲的眼神狠狠地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眾人低頭放菜的放菜，整理花束的整理花束，就是沒人站出來應聲。

花束被全部搬上旁邊的工作間，沒有強行擁擠在一起之后，終于露出了所有的樣子。林曉隨便看了一眼，視線隨即就落在了其中那束無比奪人眼球的麥穗上。

整個一大把，全是金燦燦燦的麥穗，想讓人忽視都難。

“麥穗？”林曉好奇地問了句，需要把麥穗正正經經綁成“花束”的，一天之內應該不會出現第二個奇怪的人。沒想到今天白天在安潔花店里看到的那些，竟然就是黃祿定的。

“是大麥。”黃祿突然糾正。

麥穗和大麥不就是同一個東西？

林曉無語，剛想翻個白眼，便聽到徐遠航插進來笑著說了句：“大麥，諧音是大賣，圖個好兆頭的意思吧。挺多都喜歡在店里放這個的，好看亮眼?！?

當然，重點還是為了“吉利”。

林曉看向剛才還在極力否認的人，意味深長地搖頭嘆了口氣。

“不是迷信啦?！鼻卦皆酵铝送律囝^，眉眼微微彎起，對黃祿笑得諂媚而又甜蜜。

林放推了推眼鏡，慢悠悠地補充：“是選擇性信仰?！?

下一秒，所有人包括剛回過神來的陳素，都笑得差點抱成一團。

黃祿叉著腰，臉上絲毫沒有被拆穿的不好意思，只有看到一群翻了天的“無良”員工的痛心疾首。

“來來來，這是給陳姐的?！钡却蠹叶疾畈欢嗍帐罢砗寐渥?，黃祿拿過其中最大的那束花，笑著遞到了陳素手里，說：“去年記錯了日子，而且也怕這倆鬧起來沒輕沒重的家伙嚇到你，今年補上。”

林放和秦越越這時候難得地沒和黃祿互嗆，老老實實地又對陳素祝福了一遍。

“謝謝。”陳素不僅雙頰緋紅，甚至連額頭耳朵這些也全都紅了個透，說完看著眾人，實在不知道應該繼續說點什么，想了想只能又重復了一遍謝謝。

黃祿擺了擺手，沒說話，繼續分發其他的花束。

“我也有？”輪到林曉的時候，她有些驚訝。之前在花店的時候，是聽安潔說定這些花的人是給“整個公司”的人都定了，但她沒想到時候自己也被包含在了其中。

“見者有份，見者有份?！毙爝h航湊了上來，接過自己的那束，樂滋滋地感慨：“看來我這個苦力，還是沒有白當?！?

“對了，你的呢？”黃祿朝著林曉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說：“你不是也帶了，拿出來啊?！?

黃祿話音一落，其他人的目光頓時就聚集在了林曉身上。

林曉突然沒來由的覺得有些尷尬。

自己準備的這根本就不算是什么非常正式的禮物，只能算是一份簡單的心意。但沒想到現在就連這份心意，也和別人撞了，對方的還是“人手一份”，兩相對比起來還真就有些不好拿出手。

偏偏黃祿還沒有這種自覺，用眼神不斷催促林曉去拿，其他人也是滿含期待地看著自己。

林曉扯了扯嘴角，看了黃祿一眼，還是起身去了里面的直播室，把花束拿了出來。

“我……臨時也沒有想好應該準備點什么。”林曉看著陳素，笑著說了聲生日快樂把花遞了過去。

陳素有些受寵若驚的接過，連聲道謝，其他人似乎根本沒注意到這份禮物“撞車”了，依舊在嘻嘻哈哈地起哄。

“送禮物你還靦腆上了？”等林曉坐下之后，黃祿側過身在她旁邊小聲說了句，語氣帶著很明顯的好笑。

“不是靦腆，”林曉看了眼桌上的其他人，確定沒人注意到他們這邊之后，才繼續小小聲地說：“就覺著好像太敷衍了?！?

還是那種被搬上臺面來的不上心和敷衍。

“沒事，陳姐不是挺開心的嗎？”黃祿笑了笑，給林曉的杯子里倒滿飲料，聲音輕得幾乎讓林曉聽不清楚：“本意就只是想讓她高興而已。”

大家不過只是萍水相逢，機緣巧合之下，因為工作因為家庭因為種種原因被湊到了一起，和平共處不得罪就已經算是達到了人際交往的最低要求。而主動地讓對方開心，哪怕只是很簡短的一瞬，也都能算得上是一件禮物。

因為大家本可以不這樣去做。

林曉不自覺地看了黃祿一眼，他依舊還是像平時那樣，臉上掛著那副懶懶散散的笑容，仿佛像是剛從苦大仇深里面脫離，硬擠出來的一樣?？稍谀请p眼睛下，發自肺腑地流露著欣喜。

想為難別人讓對方不開心的原因很多，方法同樣也很多，但真誠地想讓對方高興的瞬間，實在是太少。

陳素已經逐漸從茫然緊張的不知所措中走了出來，開始眼含笑意地和其他人聊天，雙頰連帶著脖頸和耳朵也依舊是緋紅一片，雙眼在這時候被襯托得晶亮無比。

秦越越和林放在輪番說著恭喜的話或者是一些其他有的沒的的八卦，熱鬧的氣氛連帶著情緒一直不怎么高昂的徐遠航也不由自主地加入其中。

FATANSY！

林曉驀地想起之前上次幫徐遠航搬完家后，一個人在樓下抬頭驀地看到凡特斯燈牌的時候。

和這個工作室整體的氣質一模一樣，廉價，凌亂，卻又帶著一股說不出來的，想讓人往前走一步試一試的奇怪吸引力。

林曉轉過頭，視線落在不遠處的工作桌上，那里堆放著黃祿給他們所有人準備的花束。

每個人收到的也不同。

陳素的最大，幾乎涵蓋了所有的花類，主要是粉色康乃馨和白玫瑰。

林放的是矢車菊，徐遠航和秦越越是向日葵。

完全和何其辛花束送出去，連自己送了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在意的敷衍完全不一樣。

“淡紫色郁金香的話語是什么?。俊绷謺栽陂g隙中，隨口問了黃祿一句。

這是她收到的花束，像很多人一樣，不借助搜索引擎根本記不住那些稀奇古怪的花語。

似乎是沒想到她會突然問這個問題，黃祿很明顯地愣了下，頭也不回地說道：“不知道，只是覺得好看就買了?！?

林曉：……

“行了，今天陳姐就早點下班吧?！秉S祿大手一揮，宣布陳素下午不用來了。

“可是……”陳姐下意識地看了眼工作桌，上面還堆著不少被寄回但是還沒來得及處理的包裹。

“沒事兒，我會處理的，你下班吧?！?

“唉，陳姐不用緊張啦，黃世仁偶爾也會有大發善心的時候。”秦越越抱著花路過，笑著說了句。

“去做事！”黃祿假意往秦越越的方向踹了一腳，秦越越馬上尖叫著跑開，嘴里喊著：“放哥救我！”

黃祿恨鐵不成鋼地指著辦公室里抱團“瑟瑟發抖”的兩人，眉毛就差揚上天了，說：“語文學得不好別亂比喻，毀我形象，不然真做黃世仁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你給發賣了！到時候你放哥都自身難保。”

秦越越梗著脖子笑嘻嘻地回答：“那我找徐遠航大哥！”

徐遠航一臉無辜：“我啥時候成大哥了？”

嬉笑完之后，陳素忐忑又欣喜地收拾著東西走了，徐遠航接了個電話也走了出去，秦越越和林放坐到自己位置上開始認真地做自己的事情，工作間里頓時就變得安靜了不少。

“對了，”林曉看向桌上的那條碎花裙，說：“這件事兒是什么情況?。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