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遲遲，卉木萋萋，斷指山的花草樹木綠意齊放，不少鳥兒在林間鳴唱。王壹獨自走在下山路上，見到一只罕見的拖著長長藍飄帶的鳥兒從他頭上飛過，飛進薄霧里，不見，像從沒在他眼里出現過。

山上什么時候起霧了？他一直沒有感覺到。

高山的早晨，似乎一直云霧繚繞，可在霧中的王壹沒有感覺到，但霧并不因為他沒感覺到就不存在，它本就存在，因為一只鳥兒飛進了霧里，王壹感覺到了霧的存在。他站在山腳，微風吹過，山間霧氣升騰，給山披上一層面紗，遮住山神秘的面容。如果是剛來的人，只見霧海茫茫，不知霧海深處是山耶？海耶？村莊耶？城市耶？

阿哞就在路邊躺著休息，它吃得太飽，不想動，見到王壹哞一聲，懶洋洋起身。王壹拍拍它，“你休息吧，我自己走?！卑⑦枧阒?，還是想送他，那就讓它送。

從太平溝到冥界，雖說穩定性強，可還是有偏差，不知是不是他插刀的位置沒有找好。不過，偏差不算大。王壹在與李十八約定的地方插了一根拳頭大的木棍，在上面刻了“約定地點”四個字。從他到的地方看過去，他能看到右手攤平方向的前方立著一根棍子，他走了大約一里路。他的視力可看清一里路遠的木棍，說明他視力好，也說明這里是平地，非常的平。

那根棍子是他插的棍子?？伤麄冐矶疾辉?。八哥肯定是在休養，棋哥與鐘姐姐應是找混沌去了。他們說好，棋哥精疲力竭之后，就會返回此地。他們沒在，王壹在這里等。

王壹在流云觀歇了兩晚，想等著白虎仙清醒，但它似乎一直在似夢非夢中，除了“喵喵”之外，再無其它。今早醒來，神清氣爽，從太平溝到此處的旅程幾乎沒有消耗精力，他干等著，也太沒意思了。他不走遠，就在周圍一里轉轉，不超過一里，他可以看到這里有沒有人影。

八哥說這一片是塔拉干盆地，總覺光線比別處暗些，云空灰蒙蒙的，它的暗是王壹感覺的心理上的暗，與云空無關，可能是盆地周圍有山或者高地的原故。

王壹轉了個一里的圓，沒看到什么高地，平地過去，還是一望無際的曠野，不見高山。是個假盆地?？赡苤皇莻€名字，就像叫王愚的人并不一定是個蠢貨，人家就喜歡“愚”這個字。這個地方的地名就想帶“盆地”兩個字。

一里外的遠方沒有什么特別之處，至少他沒看到有什么特別之處，那還是回到原處等他們吧。他往回走的時候，木棍不見了，他迷路了么？怎么會呢？他每走五步就要回頭看那根木棍，看了無數次了，每次都在，往回走就不見了，是眼睛看累了么？他閉著眼睛，數到十，再睜開，棍子還在。

往回走的途中，木棍不見的現象時有發生，開始他還以為是他的眼睛疲勞，后來，認為不是，因為他沒覺得眼睛疲勞，但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不知道。

王壹想讓八哥多休養一會兒，等棋哥與鐘姐姐回來，再叫他。棋哥在鐘姐姐面前表現出精疲力竭的樣子，那可能是棋哥離死不遠的樣子。

人死亡之后歸于冥界的樣子，王壹想起那位熱心的老哥和那些他幫助過的游魂，怎么這里沒有一個游魂呢？里拉干那希山地沒有，那是因為它形成的特殊過程，也與它的偏遠和構造有關。進了那些圈，王壹自覺呆久一點會被壓成石塊，這一點無論是誰都會感同身受，連石山都變形。

不是盆地的塔拉干盆地沒有游魂，沒有河流，沒有冥界的枯灌木，沒有怪物，連沙沙樹都沒有。王壹在地下嘗了不少石子，一棵沙沙樹都沒有，是名副其實的不毛之地。它也是一個死亡的混沌形成的嗎？

“王公子，你就休養好了，什么時候來的？”

自從王壹升級為王公子，鐘姐姐對他說話都很溫柔。棋哥沒有過來，在百步遠處倒在地上，他寬大的翅膀沒有收起來，累得夠嗆。

“剛到。鐘姐姐，你們有什么收獲么？”

“有，我仿佛聽到我們貳扭王國人們在吶喊，可不知他們在哪里。”

這收獲可以說沒有。

“你們到哪里去啦，那里與這里有什么不同？”

“我們看到了一條河?！?

“在哪里？”

“要棋哥帶你去看吧，那里只有一副好大好大的魚骨架，除此之外什么都沒有。”

是今河么？王壹倒是想去看看，那副魚骨架有可能是周魚的骨架，可棋哥沒力氣帶他去了。八哥沒主動現身，那他也是希望多休養。

懼怕寒冷的阿云總算可以膨脹成一朵云，但比之前縮水了，剛好只能容他一個人，還有點顯小，王壹想鐘姐姐與棋哥要休息，那他去看魚骨架。

“王公子，你過來，我有幾句話說給你聽。”

棋哥直接說他中邪了，主人也中邪了，這種鬼地方，中邪沒什么意外，他擔心嚇到主人，所以要在王壹耳邊說。棋哥說他主人老說聽到貳扭王國的人們在吶喊，有時就在耳邊吶喊，可棋哥沒聽到，他載著她在附近轉悠，他覺得他的翅膀成了鉛翅膀，光伸展開來就耗盡力氣，在空中沒飛幾下，大部分都在為起飛做準備。他累死了，不能再多走一步，河就在不遠處，大概離木棍右邊二里路左右。

阿云飛行不穩，抖動得厲害，像是被一雙巨手擠壓似的慢慢變小，小到只能容一只腳，王壹最后金雞獨立站在云上，看到河流下來時，阿云成了一塊白手帕。

棋哥是烏鴉么？他一說中邪，阿云就中邪了，他還沒有中邪，他抽出了阿刀。

河流是今河吧，可能是今河的上游。為什么不是下游，因為王壹喜歡上游，姑且將其看成今河的上游。河水一樣的黑，可黑得有些不一樣，沒有波浪翻滾，水平如鏡，死氣沉沉的黑。岸邊只有孤伶伶的一副周魚骨架，森森白骨透出無限悲涼，它巨大的魚尾沒有幫助過一條周魚上岸產子，它是今河上游最后一條周魚。

河道變窄了，窄得容不下一條成年周魚，這一段今河在沉默中平靜地逐漸死亡。

抬頭看云空，空中灰蒙蒙的。

混沌是什么顏色？

云不知道。

水不知道。

人們看不到。

不知混沌真面目，只緣身在混沌中。里拉干那希是死亡的混沌，而塔拉干盆地是將死的混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