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家里玩了幾天游戲后,某個清晨,阿如告訴我一個非常不幸的消息——我們的銀子已經所剩無幾了。正常啊,上次花魁大賽的那套行頭已經弄得我傾家蕩產了。
要是在現代的話,我可以去兼職做服務生,或者打個什么小工的,可現在是在大唐,連出門晃悠都不太自由更別說找工作養活自己了。
“阿如,你現在是不是很生我的氣,都是我不好,不然……”
阿如照例在12點給我送來盥洗的用品。我盤坐在床上,看著她忙碌的身影自責地說。
“怎么會。”她停下手中的活計說,“要不是小姐收容阿如,阿如還不知道漂泊何處呢?”
她越是這么說我反倒越不好意思,自己的荒唐導致兩個人吃飯都有了問題。我倒是有想過把房子賣掉,可是對著阿如我怎么也開不了這個口。
“后院有幾頃田產,雖非沃土,賣了怕還是能換些銀子度日。”阿如幫我擰好毛巾,遞到我手邊說。
???把我的桃花島賣了?看來扮黃老邪附庸風雅的希望要落空了。我抓過毛巾隨便洗了下臉,穿起鞋就往后院跑,一推開后門,滿目枯黃。
“不會吧,草都長成這樣還怎么種莊稼?誰會要它?”我指著眼前這片大荒地表示了強烈的懷疑。
阿如低下頭,嘆了口氣說,“并不指望能賣個好價錢,換點錢緩緩也好,過幾日我便去找份差事做,決不能勞動小姐。”
我不禁更加內疚,內疚之余,又對她生出了一些感激之情。
我一邊掩藏自己的感動一邊踏上那片荒地。
這片荒地被幾道溝壑劃成了五大塊,中間那塊最大也最規則,長度大概是110米,寬度大概有70米,看上去是個規則的長方形。我跺著腳步一邊在心里暗暗計算這塊地的價值,剛算好這些數據,一個很偉大的計劃也慢慢在腦海中形成。
“小姐,你笑什么?”阿如詫異地拉了拉我的衣袖問。
我志滿意得地對她說,“阿如,你找幾個人來,我有辦法解決我們的生存問題。”
阿如將信將疑,但她對我的吩咐一向都是遵從,猶豫了一下還是跑出去找了一幫人來。
“付完這些人的工錢,我們的銀子就全花完了。”阿如小心翼翼地對我說。
我點了點頭,這些錢遲早也要花完,破釜沉舟了。
“小姐你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阿如有些氣惱地說。
其實有些體育常識的人看到剛才的數字會很自然領會我的用意。
“阿如可聽說過蹴鞠?”
“蹴鞠?”
“蹴鞠在我們那兒叫足球,是個很好玩的游戲。”我神秘兮兮地說。
“可那和我們有什么關系?”
“關系大著呢!我們將要靠這個來謀生啊。”
我在地上畫了張圖紙,告訴那群工匠該怎么做,他們聽了一陣,彼此商討了一陣,對我所說的大致有了個了解。我分別給他們介紹了中圈、球門區、罰區球、罰球點、罰球弧、角球區的大小和所占比例,他們理解后便開始動工了。
我來長安這么久,發現這里雖然是當時的國際大都市,但娛樂場所的設置不但無聊而且腐朽,年輕人要不去妓院學壞,要不去茶館學得異常八卦,總之就是你別玩要玩就得墮落。現在我建一個簡單的足球場,既能賺銀子又可以順便弘揚一下運動精神,防止古代青少年墮落,真是很不錯的想法,搞不好唐代的政府還給我頒一個年度貢獻獎什么的,那就賺大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豆腐渣工程,那些家伙才花了三天就把唐朝第一個足球場建好了。我巡視了一下場地,確實中規中矩,沒太大毛病。阿如也在我的授意下用牛皮蒙了一個個性十足的足球出來,現在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了。
我寫了很多傳單說是開張大吉,免費三天試玩,每天還給抽獎,讓阿如去各大茶樓去散發。眾人都是愛貪小便宜的,所以一時間很多人都來湊熱鬧試玩。為了生計,我耐心地教那些人基本規則,以及我懂得的一些技巧,他們起初還不當回事地玩著,但一掌握了其中真諦就立刻沉溺其中。
一時間我這里門庭若市,人氣爆漲??醇依锩婺敲礋狒[我也樂得開心,有時候心情好我和阿如還會換裝上場踢幾場。
三天免費期過了以后,人不但沒減少,反倒越發多了起。有時候各路玩家為了爭場地還會發生摩擦,我就很大佬地去解決糾紛。在我的訓練下,不久,長安就有了三支很不錯的球隊。球隊的隊員們不知道我是女人還封我做他們的老大,雖然我知道他們封我當老大的目的是想打八折,但我還是爽得很。
“公子,你真是聰明得很,想出這么個主意,又能賺銀子又好玩,這些天是我這么多年里過的最開心的幾天。”
那天我帶著“唐風”和“常樂”打完上半場比賽,中場休息的時候,阿如一邊捶腿一邊滿目崇拜地對我說。
“怎么,你以前不開心嗎?”我一邊喝水一邊漫不經心地問。
阿如眼神似乎黯了黯,不再說話。
“肖老大不但聰明,長得又英俊,百花樓那群女人都暗地把老大封為長安第一帥呢?!弊谖覀兏浇陌素阅邪⒁讖膩聿环胚^拍我馬屁的機會,“說實話,肖老大你收了那些女人多少東西,有沒有肚兜啊什么的?”
我噴了口水出去,大力推了他一把,“真下流啊你,再廢話打得你趴下?!?
他一邊揉著肩膀一邊嘀咕,“別人且不說,常樂那邊的駱飛每次下場都收到很多東西。香囊手帕胭脂什么的,聽說還有人送肚兜給他。不過他為人一向孤僻得很,臭著張臉不收,憐香惜玉都不懂!不過,聽說他的風頭不比老大你弱?。 ?
聽阿易這么說,我下意識地看往駱飛那邊。
這個人前幾天忽然出現在常樂隊里,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就讓常樂的一個前鋒放棄了自己的位置,由他頂了上。我第一眼看到這個人,就覺得此人不同尋常,這人長相清俊,眉眼卻冷冷的,一雙刀鋒似的嘴唇時刻緊抿著,仿佛整個人世界于他都是不安的。
他的樣子不像任何一個富家公子,少年秀士,看著反倒像是一個久經訓練的殺手。
此時,駱飛坐在一個偏僻的角落,眼神悠遠地喝著茶,大概是感覺出我在看他,他微微側了側臉,用余光掃了我一眼,起身走到別的地方去了。
“真不給老大面子!”阿易撇了撇嘴說,“對了,老大可不可以借我點銀子?”
阿如一聽這話,戳了下他的頭說,“就知道你小子不安好心,且不論你還欠我們公子多少錢,又來借銀子。”
“算了,阿如?!蔽胰恿它c銀子給他,“給你母親買點補身子的東西,還有別瞎混了,找份正經差使做?!?
有聽隊員說阿易在妓院端茶送水,為的是照顧臥床多年的母親。他這人沒什么優點,但我對孝順的人還是頗有好感的。
雖然說和這些人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對他們都有了一定的了解,當然,除了那個駱飛。他這人和阿易說的一樣,整天自命清高,大家也不知道他的來歷,只知道要踢球的時候他才會出現。
“多謝老大,說實在的,老大不但人聰明英俊心地還好,明年坊間再評長安公子時,只怕那個什么李書予就要退位讓賢了。”
一聽到這個名字,我臉上的表情頓時凝住了,好久都沒去想也沒聽到過這個名字了,突然間聽到,心先是一緊,然后就酸酸澀澀的,酸澀原來一切都可以變得如此陌生。
“廢話,上場了,踢不過那邊把所有銀子還給我,加八分利!”
驀然起身,掙開這些翻轉不停的是是非非、曖昧不明,李書予,我再也不要他了。
那個駱飛球踢得還真是不錯,要不是我經驗比他足,隊友協助得當還真贏不了他。
我一邊洗澡一邊感慨,剛剛那場比賽還真是激烈,贏了他們后,汗都流到決堤。
幸虧他們比賽完都已經散了,不然洗完澡后還要穿悶死人的男裝見人,熱都熱死了。還是女裝好,輕輕柔柔,我一邊穿新做好的浴袍一邊感慨。
梳洗停當,我端著盛放梳篦銅鏡的竹筐拉開了門。
“你!”
今天的陽光很好,到了傍晚,夕陽也顯得格外有情調,但是看到濕漉漉的駱飛矗在這樣的余暉中,一切和諧都被打亂了。
看到他我先是慌亂,再是有些驚奇。我不是很討厭他,所以并不想給他難堪,于是大大方方的掩上房門,再笑著對他說:“站在女孩子的浴室外面是很不好的習慣,當然,你不知道我是女孩子,所以可以被原諒。”
他垂下眼簾,不敢看我。又一個不敢正視我雙眼的古代男人,看到他我想起了兩個人,一個是書予,還有一個就是那個叫異天行的壞小子,其實細想想,只有那個壞小子才敢用那樣放肆而坦蕩的眼神打量我吧。
駱飛臉上的線條感很強,鼻子高而挺,嘴唇有些薄,眼睛狹長略往上挑,不知道為什么,看到他我總會想起漫畫中的劍心。
“我知道你是女孩子!”
他說話前習慣先抿一抿嘴,我對他這個習慣有很深刻的印象,聽說這樣的人內心很豐富,容易羞澀。
“這么說你是不想要我原諒?”我拈起一小縷濕發問他。
大概是不知道怎樣回答我的話,他頓了一下,抬起頭,看著我的眼睛說:“我家主人想見你,他現在在蹴鞠場等你。”
我到趕到蹴鞠場的時候,天色已然漸漸暗下來,周遭暮色四合。初夏的傍晚,周遭暖風如熏,半空里云霞的顏色漸漸由玫瑰紫變成拱璧藍,而后又徐徐地滲入幾許胭脂紅。
蹴鞠場的荒草邊,一個著白衣的男子負手向著斜陽而立,長長的黑發隨意地扎起,有幾縷伴著一條銀色發帶散亂地流瀉于肩上。那白色的袍子柔和熨貼地系在他身上,雖素淡,卻別有一番風度。我本來還懷著一股怒氣,不知為何,見他這樣站在那里,仿佛渾身的怨懟都被卸掉。
大約是聽見我前來的腳步,他緩緩回過頭,看著我的目光微微一動。
今天的他和數日前的他似乎像大不一樣,身上那股邪魅勁兒仿似都被什么抽空了,一張俊顏上竟有些滄桑,整個人竟頗有些蕭索的意味。
“你騙我?!?
異天行輕輕吐了三個字,語氣中卻沒有太多的嗔怪,“找你找好得好辛苦。”
我騙他?他是說我冒充百花樓妓女的事吧?
“找我干什么?”我別過臉去,垮著臉說,“還想脫臼嗎?”
他輕輕抬起手,從懷里拿出一支金步搖,遞到我面前。
我一愣,緩緩接過,那是那夜跳舞時不慎落下的,不料他竟有心,一直收著。
“我有些想你,想看看你,和你說說話?!?
他看著我說那些話的樣子很高貴,眼神柔柔的,和冬日的陽光一樣舒服。
這個人今天很抽風誒,我探尋似的看向他,隔近了看,才發現他面色透著憔悴。如果我沒猜錯,這短短幾天里,一定發生了不少事情。
“你怎么找到我的?”我轉過話題。
“是我讓駱飛找你的,他找到你后我立刻就從洛陽趕來了?!?
“他是你的手下?”我對這個比較感興趣,“他一直在監視我?”
他點頭承認。
發現如果不和他爭吵我就不知道該說什么,于是他承認后我們就開始靜默。
“和我一起去北疆吧,取道敦煌!”他忽然打破沉默。
北疆,敦煌,這兩個詞一下吸引住了我,“你是說去塞外?”
“是,我以前聽人說那里很漂亮很開闊,一直想去看看,如今有了機會自然要和心愛的女人一道去看看?!?
打住打住,什么時候我又變你心愛的女人了?
“對不起,我不感興趣,我還要打理生意,要賺銀子養活自己,沒閑心旅游,叫別人吧,像我這樣的女人長安一把抓十個?!?
我真的不太喜歡別人自以為是,或者因為我很叛逆的,我今年十七,沒過叛逆期。
他似乎被我觸怒,一把抓住我的手,目光炯炯地看著我。
“放開我,女人的手不是隨便就可以抓的?!?
他絲毫沒有放開我的意思,一雙眸子定定看著我,看得我不禁有些心軟,只好妥協道,“有種我們比試一場,你勝過我我就陪你去北疆。”
“一言為定!”
他松開我的手。我知道他這人向來自信,一定會答應我的提議,現在我要做的就是難倒他,可是我又怎么能難倒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