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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北城的冬天太晚,讓她甚至分不清這溫暖

北城的冬天,寒冷來得格外迅猛,銀白的雪花一瞬間就鋪天蓋地地席卷而來,街道兩側的樹木僅剩著光禿禿的枝丫伸展著,棲息著厚重的積雪。

陸絨剛剛從一場敗訴中脫身而出,她上場之前甚至還特意勾了眼線,試圖給自己撐一撐氣勢。

開庭之前,所有人都圍著她,和她同仇敵愾,一起狀告星光工作室。可是當被告律師站出來的時候,她腦內立即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

輸了。

當律師席位上的顧臨深穿著西裝,神色清冷地反駁時,她就知道,這場官司必敗無疑。

看著他輕輕皺起的眉頭,陸絨甚至能輕易地回想起他訓斥自己的模樣:“陸絨,你怎么這么笨?”

那時候她借著各種各樣的理由貼過去,就算無數次被顧臨深冷淡地逼退回去,也能繼續鼓足勇氣。

自己大概這輩子最勇敢的事情就是追了顧臨深七年吧。甚至于現在被工作室拖欠工資,她也是一忍再忍,直到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才徹底爆發。

她只想問一句——

“顧臨深,你怎么能變成這樣?”

她記憶中的顧臨深是冷漠的,但心里暖得像是朝陽,絕對不會是今天這個彬彬有禮的偽君子。

一秒、兩秒……

時間久到她的短靴徹底被雪水浸濕,整個人都已經失去了對溫度的感知。直到遠處的大切諾基打著遠光燈一閃一閃的,仿佛在嘲笑她一般,慢騰騰地開了過來。

出乎意料地,她還沒來得及沖出去,大切諾基就停在路邊。顧臨深落下車窗,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像是在看著一個陌生人。

“你……”

“顧臨深,星光工作室拖欠工資,壓榨畫師,在圈子里出了名的,你知不知道?”

顧臨深靜靜地望著她,眉心微微蹙了蹙。陸絨知道這是他不高興的前兆,換作以前的她,早就沒骨氣地討好了。

可現在的陸絨,馬上不甘示弱地頂回去:“顧臨深,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她聲音清冷,每一個字句里都帶著怒氣。顧臨深的眉心又蹙幾分,冷淡地吐出來兩個字。

“上車。”

“不用!我們就在這里說!”

“趕緊上車。”

顧臨深的語氣里帶著不容反駁的堅定,陸絨猶豫片刻,瞧見了身后依舊探頭探腦的好事者,打開車門坐了上去。

車里鋪著厚厚的羊絨墊,她指尖一下子就陷了進去,陸絨隨手摸了摸,就聽顧臨深說:“陸絨,你這幾年怎么成這樣了?”

陸絨的表情僵住了,她看見顧臨深平靜地望著前方的路線,修長的手指微微圈住方向盤,格外冷靜。

“我很好。”陸絨垂下眼簾,“如果你不幫著星光打這個官司,我大概會更好。”

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盯著車內懸掛著的一枚小小的平安扣看了半晌后,挪開了視線。心底嗤笑一聲,一晃眼的那瞬間,她還以為是自己當初在圣水寺求回來的。

路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車流緩慢。

顧臨深的車擠在中間,好半天都紋絲不動。車窗上覆著寒霜,她離得近,車子起步的時候一顛簸,臉頰恰巧擦過去,冷得她猛然回過神。

顧臨深看了她一眼,轉了方向,徑直上了高速。

“星光開的價位很合適。”

沒有半點波瀾起伏,和他以前說的“陸絨,我們不合適。”一模一樣。陸絨知道,他是理智的,理智到會用計算的方式選擇一個最佳解決方案。

就像當初在大學里一樣,她以為是情敵的人,三年后才發現根本就不是顧臨深的女朋友。等她跑去問顧臨深的時候,顧臨深正從圖書館里出來,只瞟了她一眼,“我為什么要解釋?”

“路上太堵,別等我了。”

顧臨深接了一通電話,神色隱隱帶著點溫柔的味道,叮囑了一句不回去之后,掛斷電話,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扶在方向盤上。

“我以為你過得很好。”他略略停頓片刻,抽出一張純黑的卡甩過去,“星光欠了你工資,那我還你。”

黑卡上甚至還殘留著一絲溫度。陸絨冷著臉,控制著自己不要動怒。她捏住黑卡,同樣冷淡地甩了回去。

“顧臨深,你拿著錢不覺得良心過不去就行。”

星光拖欠的不是她一個人的工資,而是工作室里每一個畫師的辛苦錢。原本勝券在握的官司,就因為顧臨深的出現發生了逆轉。他用流利的口才說服了法庭上的每一個人,也把她推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

其他畫師紛紛跑來指責她,說她是始作俑者,不安好心,讓大家不僅沒拿到錢,還丟了臉,讓她承擔所有費用。

陸絨一個字都沒說,她只想知道,顧臨深為什么會從那個冷淡的少年,變成現在漠不關心的顧律師。

“隨你。”

顧臨深皺著眉,也沒把卡收回去,就讓它尷尬地躺在地上。他似乎說了些什么,可是聲音太低,陸絨一個字都沒聽見。

顧臨深不悅道:“陸絨,我問你有沒有?”

陸絨根本不知道他問的什么,不過骨子里的傲氣促使她冷笑一聲:“有沒有都跟你沒關系。”

顧臨深的動作一頓,似乎僵滯在了那里。半晌,他冷冷地彎了彎唇,一把摘下車里的平安扣,胡亂扔到了后座上。

陸絨不明所以:“你不喜歡?”

“以前喜歡,現在不喜歡了。”

夜色又暗淡了幾分,高速路上川流不息,積雪融化成一道道的碎冰碴,來來往往的車輛不得不放慢了車速。

“下高速大概得七八點。”顧臨深略微松了松領結,神色有些疲憊,“吃完飯再送你回去。”

陸絨本來就只是想知道他為什么變了這么多,現在見也見過了,她更覺得曾經的迷戀是種錯誤。顧臨深不近人情,冷漠得近乎可怕。她直接拒絕了:“我自己回去就行。”

“你是怕被看見?”

“我怕被看見什么?”陸絨瞬間惱怒起來,“拖欠工資的不是我,昧著良心的也不是我!我怕什么?”

顧臨深的視線落在她氣得緋紅的面頰上,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

“我辛苦送你一趟,你怎么著也得陪我吃頓飯吧。”

他這么一說,弄得陸絨更不好反駁了。

下了高速,恰好就到了大學城附近,顧臨深的大切諾基穿梭在逼仄的街道里,倒是格外地靈活。

陸絨心里冷笑一聲:指不定是搭過多少漂亮妹子,才能有這么好的車技。

顧臨深熄了火,看了看窗外,說了句“先別下”,然后打開車門走了下去。

陸絨有些不明所以,她才懶得聽顧臨深的話,等他一下車,也跟著打開車門跳了下去:“顧臨深,我……”

“啪嘰!”

她直接踩到水坑里,地磚缺了一塊,正好成了一個天然的蓄水槽。冰涼的雪水“咕嚕嚕”地灌進去,凍得她話都卡在了半空中。

“我說了,讓你先別下。”顧臨深淡淡地看著她,伸手撈起她半只胳膊,“抬手。”

陸絨扶著路邊的樹干,把濕淋淋的靴子抬起來,單腳懸空中,死也不去搭著他,嘴里還振振有詞:“我告訴你,離我遠點。你是故意的吧?故意看我出糗?”

顧臨深冷淡道:“我看你出糗有什么好處?”

“誰知道你有什么好處,估計就是無聊唄!”陸絨越說越氣,“反正你以前也是這樣,畢業的時候玩真心話大冒險,你是不是閑的,害我那么難堪?”

顧臨深動作一頓:“畢業的時候?”

“反正都過去了,我也無所謂。”陸絨咬了咬唇,抬起眼看著他,“顧臨深,其實你不喜歡我也無所謂。我早就知道了,你根本不可能看上我。但是我想說,以后你遇到了其他女生,能不能不要那么冷冰冰的?”

眼見顧臨深的表情越來越冷硬,她繼續道:“因為一個人喜歡你,和你表白,是用了很大的勇氣的。你可以不接受,但是你如果出言嘲諷,真的是太傷人了。”

“我什么時候嘲諷你了?”

“我……”她剛想說話,就聽見前面傳來了一聲驚喜的喊聲。

“顧臨深?”

陸絨把話咽了下去,順著聲音看過去,一眼就看見了那個女人,張揚的卷發風情蕩漾,一雙眼睛嫵媚含情,正揚著唇,含笑盯著這邊。

女人笑盈盈地走過來,打趣道:“陸絨也在啊?還真是啊……”

她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顧臨深,收回目光,朝著陸絨一笑。

“老同學見面,怎么這么冷淡呢?”

“方琦諳學姐,你還是這么漂亮,一點都看不出來快三十了!”

陸絨對方琦諳的印象奇差無比。

在她當初每每趴在顧臨深班級門口當望夫石的時候,方琦諳總是留著長發,輕飄飄地從門口走過來。

“小學妹,又來找臨深呀?可惜他還在給同學講題呢。”

那時候,每個人都罩在寬大的校服里面,唯獨方琦諳把不合身的校服穿得凹凸有致。尤其是胸前那波濤洶涌的“巨浪”,讓陸絨羞愧地垂下了頭。

方琦諳又說:“臨深這個人就是這樣,嘴上說著不愿意,其實同學有問題問他,他絕對會幫忙的。比如說學妹你啊,各種借口來找他,臨深就算再煩,但是因為禮貌的原因,都不好意思直說。呵呵……”然后她一撩長發,嬌笑著走了。

顧臨深出來的時候,剛好看見死氣沉沉的陸絨,隨口問道:“你怎么又來了?”

那一刻,陸絨的委屈鋪天蓋地。她頭一次狠狠地瞪了一眼顧臨深,吼了一句“要你管”就跑開了。

但是陸絨那時候臉皮厚得堪比城墻,只悲憤了不到一秒鐘。她追了顧臨深這么久,怎么能因為方琦諳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放棄?

所以她晚上又跑去找顧臨深了:“這道題我不會做,你能不能給我講講啊?”

顧臨深正準備回家就被攔了下來,可他只是略一皺眉。

“陸絨,你怎么這么笨?”

說歸說,他還是把陸絨手里的習題冊接了過來,翻了兩眼,眸子里帶著狐疑。

“你不是要學文科?怎么還問我高二的化學題?”

“我提前預習啊!”陸絨心虛地回答,忽地好奇道,“你怎么知道我想學文的?是不是……”

“啪!”

顧臨深把習題冊拍在她腦袋上,再淡淡地收了回去,“你這么笨,不學文還能活得下去?”

……

“啪!”

腦門一陣劇痛。

顧臨深直接把她從水坑里撈了出來:“不好意思,她不會說話。”

“沒關系,陸絨學妹還是這個脾氣,一點兒沒變。”方琦諳意味深長地盯著他,“高中三年,大學四年,真是難為你還受得了她。”

陸絨聽得心里冒火,恨不得沖上去,和當年一樣跟方琦諳吵個天翻地覆。

顧臨深不動聲色地把她圈得死死的,禮貌一笑:“習慣了。”

“對了,過幾天學校放寒假,正好陸老師過生日,這應該是他帶的最后一屆了,你要不要回去看看?”

“謝謝,我會去的。”

方琦諳點點頭:“那就不打擾你們約會了,繼續。”

她一笑起來格外的風情萬種,就連走路的姿勢都裊裊娜娜的。

陸絨看得發悶,正想著自己要是輸給方琦諳也不算冤,誰讓這是個孽緣呢?

自己追著顧臨深考進了政法大學,結果方琦諳也考進去了。更要命的是,自己是工管,那兩人都是法學,簡直是天差地別。

“先進去。”

顧臨深語氣平緩,但手上力度不減,半強制地把陸絨給拉進了面前的川菜館。

這家川菜館在學校里口碑很不錯,陸絨和幾個舍友以前經常來這里胡吃海喝,在老板娘那兒也刷了個臉熟。

幾年不見,老板娘稍微豐腴了一些,一見面就格外熱情。

“喲喲,小姑娘,終于追到啦?”

“啊,什么?”

陸絨還沒來得及反應,老板娘又擠眉弄眼地說:“你上大學那會兒我看你天天在這和幾個姑娘吐槽,說追不到男神寧愿一輩子不結婚,嘖嘖,聽得我還挺替你擔心的。”

陸絨的臉忽地一熱:“您,您認錯了吧?我從來沒來過這兒啊!”

“好好好,我認錯啦。對,可能真是認錯了。來來,坐啊。”老板娘熱絡地找了帶隔斷的位置,“要點什么?還是和以前一樣?”

陸絨以為是在和自己說話,剛想張嘴,就被顧臨深打斷了。

“水煮牛肉、麻辣小龍蝦……就這些吧,麻煩您了。”

“哎哎,好好,馬上。”

等到老板娘走了,陸絨懷疑地盯著他:“你不是不吃辣嗎?”

她記得清清楚楚的,顧臨深口味一向清淡,和她完全相反。

顧臨深倒了杯茶遞給她:“你吃飽就行。”

末了,他眸色一凝,說了句“等我一會兒”,就直接沒了人影。

老板娘很快就把菜端了上來,店里人不算多,交談的聲音都壓得很低。老板娘笑得格外燦爛:“哎,恭喜恭喜啊,追了這么多年。”

“我沒有!”

陸絨悶悶的,臉頰被氣得通紅,結果老板娘還以為她害羞,笑呵呵地說:“你是不知道啊。其實他挺喜歡你的。”

陸絨詭異地看了老板娘一眼,心想,顧臨深要是喜歡她,怎么可能對她視若無睹這么多年?

或者說,顧臨深只有不喜歡她才會無視她。

“他點的菜都是你喜歡的。”老板娘擺好盤,小聲說,“男朋友長得那么好看,你要珍惜啊。”

“他就是亂點的!”顧臨深報菜名的時候連眼睛都不眨,明顯沒過腦子。

“哎呀,其實……”

老板娘還想說什么,身后就吹來一陣冷風。顧臨深推開店門走了進來,發絲上還沾著一些晶瑩的水滴。

陸絨看得愣愣的,感覺他渾身都散發著冷氣:“顧臨深?”

“嗯?”

“你被人給潑了?”

顧臨深的眉毛抽了抽,壓下怒火:“我看你是被人給打了。”

他一寸寸逼近,居高臨下地審視著陸絨,帶著點看不懂的神色。

陸絨整個后背都貼在了椅子上,結果他還是越靠越近,彼此的呼吸近在咫尺。下一秒,顧臨深微微勾了勾唇角。

“陸絨,你是不是傻了?”

陸絨一愣,旋即反唇相譏:“我要傻了,就是被你給打傻的!你自己算算……打了我多少次!”

她伸手想揉揉腦袋,卻被顧臨深一把鉗在了半空。

“你再怎么敲腦袋也聰明不了。”

“你!”

忽地,顧臨深撒開手,扔過來一個紙袋:“給你。”

一串舉動行云流水,半點反應時間都沒給她留。

陸絨輕咳幾聲,整理好心里莫名的慌亂。紙袋看上去光滑又雅致,卻被隨意地扔在她面前。陸絨拆開一看,竟然是一雙米色的短靴。

她把手伸進去摸了摸,毛茸茸的,一下子就感覺到了溫度。

“顧臨深,這是干嗎?”

“鞋都濕透了,你不換上?”顧臨深淡淡地道。

“哦。”

雖然她很想拒絕,但是穿著濕漉漉的靴子真的很難受。糾結片刻,她還是垂下了頭。

“謝謝你啊……”

“不用謝,我是故意想看你出糗的。”

竟然拿她說過的話反擊回來。陸絨憋著氣,好半天才把臉上的熱度消下去。

顧臨深見她不動,問:“怎么還不換?”

陸絨不說話。

顧臨深靜靜地盯著她,半晌,略微嘆了口氣:“我不知道你們的審美,你要是不喜歡,我下次重新買。現在換了,嗯?”

陸絨感覺自己的臉熱了又熱,一顆心被他那磁性的“嗯”字撩撥得亂七八糟的。

“我,我現在就去!”她“噌”的一下抱著紙袋就往后面跑去。

“喂!小姑娘,你進錯了!這是男……”

“對不起,對不起!我馬上就走!”

聽見那邊傳來的羞怯又慌亂的聲音,顧臨深甚至能想象到陸絨那手足無措的模樣。

他抿了口茶,忽然覺得長久以來的壓抑消散了大半。

都是她喜歡的菜。

陸絨已經抱著反正無論怎么樣都追不到,還不如破罐子破摔的心情,不動聲色地吃光了桌上絕大部分的菜。

她放下筷子,窗外的燈光忽然閃了閃,然后串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海,無數懸掛的小星星也照射著五顏六色的光亮。

她情不自禁地貼了過去,說:“顧臨深,你看,圣誕節了!”

一直忙著打官司,她都忽略了好多事情,就連圣誕節都忘記了。

“嗯。”

顧臨深神色冷淡地望過來,目光深沉,似乎凝著一汪湖泊。陸絨一扭頭,清楚地瞧見了自己神采飛揚的模樣。

顧臨深的表情太認真,認真到她似乎有了一股錯覺,以為顧臨深可能會有一點點喜歡自己。

不過她很快把妄想甩出腦海,如夢初醒地望著一桌空盤,訕訕地笑了笑。

“我吃得有點多……”

“嗯。”

顧臨深幾乎沒怎么動筷子,桌面上干干凈凈的。他看了看表,說:“有點晚,回去吧。”

趁著顧臨深去結賬的工夫,陸絨蹭到老板娘身旁,無奈地道:“阿姨,您以后要是看見他再來,千萬別提我了!”

“為什么啊?”老板娘很是驚訝。

“我根本就不是他女朋友!被強行配對,他又要恨死我了!”陸絨皺著眉,小聲說,“阿姨,行不行?”

老板娘尷尬地笑了笑,說:“你還是趕緊走吧。”

“為什么啊?”陸絨絕望不已,“我就這么個小要求,您都不能答應嗎?我大學的時候不管刮風下雨都來這里捧場的啊!”

“陸絨。”

顧臨深冷淡的聲音在背后響起,她嚇了一跳,旋即回過身,擠出一個笑容。

“結完賬啦,我們走吧?”

顧臨深禮貌地和老板娘告別,瞟了一眼陸絨,直接往外走去。

陸絨只能跟著,剛從光亮的地方出來,她兩眼一抹黑,根本看不清前面。

偏偏顧臨深腿長,一下就沒了人影。

“你等等我!”

她追了幾步,可是顧臨深根本不理。陸絨憤憤地走在雪地里,東一腳西一腳的。

“啊!”

雪地里不知道是個石頭還是什么,她一腳踩下去,差點栽倒下去。

陸絨下意識地伸手捂住臉,準備選個好點的姿勢摔倒,卻直接砸進了一個人的懷里。

“對不起!對不起!”

她借著那個人的力道站好,把臉抬起來,正準備尷尬地笑一下:“我……”

“你跑什么,我就在前面。”顧臨深等她站好了才松開手。

他的面容在昏暗的燈光下俊逸如初,卻依舊冷淡至極。

陸絨只覺鼻尖一酸,喃喃道:“是啊,你就在前面,就是一直不等我而已……”

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估計顧臨深也聽不見。

陸絨很快換上一副歡快的表情:“走吧。”

顧臨深不動。

她又扯了扯,狐疑道:“不走了嗎?”

光線實在太暗,她根本看不清顧臨深的表情,只隱約覺得他似乎很不高興。

半晌,顧臨深才說:“走吧。”

他摸出鑰匙,點了火,嗓音低沉地說:“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嗯,就在城西那邊。”

陸絨說了地址,就見顧臨深皺起了眉:“那地方有點亂,也不安全,你怎么住那?”

“那里房租便宜啊。”陸絨掰著手指頭,“我都說了啊,星光壓榨我們的工資,我都半年沒拿到錢了。本來住在三環的,現在只能住在郊區了。”

本來她很有希望討回工資的,結果都被顧臨深給攪和了。

陸絨簡直是一提起來就怨氣沖天。

“你什么時候和郁誠分手的?”車速很慢,顧臨深的語速也很慢。

陸絨愣住了:“分手?”

要是顧臨深不提,她都快忘了郁誠了。

陸絨長得好看,小學時候的追求者就開始前赴后繼了,可她愣是沒動半點心思。說起來也奇怪,直到她暗戀上顧臨深,開始倒追之后,一個追求者也沒有了。

那時候她的舍友還說:“絨絨,我之前還聽說某某喜歡你呢,怎么突然就沒音兒了。”

陸絨一臉茫然:“我根本就不知道啊。”

末了,她又擺擺手,無所謂地跑去顧臨深他們班了。

郁誠完全就是個意外。

那會開學沒多久,社團就招新了。

陸絨喜歡畫畫,很早就開始畫稿子兼職。理所當然地,她就直奔動漫社去了。

為了在一眾人群中脫穎而出,陸絨絞盡腦汁,終于決定出演一個動漫里的男主角。她五官長得很正,上妝可塑性極強。很快就裝備整齊出發了。

恰好那天郁誠扮演了某個英氣勃勃的動漫女主角,和陸絨的角色是一對戀人。

盛午的陽光下,郁誠短發飛揚,五官精致到無可挑剔,生動形象地詮釋了“英氣”和“高冷”兩個詞。

周圍人喋喋不休地欣賞著,亂拉配對。陸絨聽得很氣,她很果斷地走過去,說:“小姐姐是我的!”

郁誠愣了一瞬,褐色的短發垂下來,遮住了狹長上挑的眼眸,忽地一笑。

“是你的。”

淺淺的,帶著點磁性的嗓音。

陸絨的氣勢一瞬間萎了,怎么是個男的?

尷尬的初遇之后,陸絨躲了好久。直到后來郁誠每次都是大大方方地一笑,她才發現,純屬自己多心了。

郁誠根本就沒當回事兒嘛。

“等等,什么叫我和郁誠分手了?”陸絨如夢初醒地反應過來,“我和他……”

“不用和我說,我不關心。”顧臨深臉色一沉。

“是你先問的!”

顧臨深的下頜緊繃著,似乎是在強忍怒氣。

陸絨不滿地咬著唇,覺得顧臨深實在是莫名其妙:“要不是你問我,我根本就懶得說。”

“你實際上根本就懶得告訴我吧。因為根本就沒必要。”顧臨深眼神冷冽,“反正我也是浪費了你時間的人。”

“你!我跟你沒什么好說的!”

陸絨氣結,已經懶得多費口舌了,伸手扒拉門。

“開門,我要下車!我不用你送!”

顧臨深無動于衷,任由她在一旁鬧騰。

陸絨死活掰不開車門,懊惱地瞪了他一眼,不說話了。

顧臨深揉了揉眉,稍微提了提車速,說:“別鬧。”

陸絨想了想,感覺自己不能吃虧。光是被顧臨深氣得半死,她也要反擊回去。她咳嗽一聲:“那個,今天花了多少錢,我轉給你。”

她話音剛落,車子就猛地一個剎車,把她嚇了一跳。

“顧,顧臨深……”

陸絨后背滲出一身冷汗,嘴唇都有些發抖,她死死扣住座位邊兒,臉色發白。

顧臨深沒想到她反應這么大:“你怎么了?”

陸絨渾身僵硬,好半天才回過神,她搖了搖頭:“沒事。”

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的時候,顧臨深的手機又響了,他隨手摁掉。

大晚上的,什么人會給他打電話?

陸絨還在那瘋狂腦補,就聽他說:“你又在想什么?”

“我沒亂想啊。我看風景呢!”陸絨靠在車窗邊上,表情認真。

顧臨深“呵”了一聲,說:“既然這么黑你都能看清楚,剛才怎么還會摔倒?”

“那是我著急好不好!”

對此,顧臨深并不打算戳破。

城郊的樓盤都有了些年份,建筑面積也算不上規范。一般出租車司機都不太愿意開進來,難為了顧臨深還在這里面轉悠。

陸絨有點看不下去了:“我就在這下吧。”

顧臨深頓了頓,靠在路邊熄了火,說了句“下車”。

“今天謝謝……”

她以為顧臨深是讓她下車,就順便告個別,結果話沒說話,就聽“砰”的一聲,顧臨深已經甩上車門走了下去。

顧臨深繞過來,站在車門外等著,說:“下來。”

車里暖氣開得很足,一下車,寒風撲面而來,她情不自禁地抖了抖肩膀。

顧臨深看了她一眼,直接把她羽絨服的兜帽扣了上去。

“走吧,我送你回家。”

陸絨走得慢騰騰的,不是她故意拖時間,而是她視力不太好,在晚上和瞎子沒兩樣。她生怕自己又一不小心摔了,那在顧臨深面前真的丟臉丟完了。

顧臨深在前面,背影看上去依舊是她最喜歡的模樣。

陸絨竟然有些恍惚,總覺得像是高中那時候,她每天放學都跟在顧臨深后面,還自以為藏得挺好。

結果有一天她生病了沒去學校,意外接到一條短信——

“你沒來學校。”

她病得暈暈沉沉的,結果一看是顧臨深發過來的,整個人都興奮了,一手吊著吊瓶,一手“啪嗒啪嗒”地摁著輸入法。

“對啊,你怎么知道我沒去學校的。我在醫院輸液。”

過了好久,顧臨深的短信才回過來——

“今天沒人跟蹤我了,感覺很好。”

陸絨臉色通紅,護士還以為她又發熱了,忙著要加藥,嚇得她趕緊擺手:“不用不用,我就是悶的。”

護士信了她的話,打開了窗戶。

冷風“嗖嗖”的,順利地把她吹得更嚴重了。

陸絨那時候一邊輸液,一邊想:顧臨深好難追啊,她追的過程這么慘烈,等她追到了,一定要讓顧臨深天天給她……

給她干嗎呢?

陸絨思來想去都沒想到什么合適,他是顧臨深啊,她根本舍不得讓他干這干那好不好。“算了算了,想這么多干什么,能不能追到還不一定呢。”

陸絨拽高被子,把自己埋了進去,暈暈乎乎地睡著了。

“就是這?”

顧臨深停下腳步,站在一棟稍顯破舊的樓房外,沒有太多表情。

“就是這里,今天謝謝了。”陸絨回過神,揮了揮手就朝里走。

可是她沒走兩步,就聽顧臨深說:“你欠我七千,現在就還吧。”

陸絨的思維瞬間凝固了:“什么七千?”

“燃油費、晚餐錢,對了,還有這雙靴子的錢。”顧臨深漫不經心地挑了挑眉,“你打算什么時候還?”

陸絨氣得渾身顫抖,虧她今天還有那么幾秒心神不寧!

搞了半天顧臨深還是那么冷淡。

她咬了咬牙,說:“你等著,我現在就回去拿錢!”

她住在一樓,進去就是,結果鑰匙插不進去門鎖,她折騰半天,怎么都打不開,氣得拍了一把門。

里面旋即傳來一聲怒吼:“誰啊!不知道別人睡覺了啊!”

陸絨一愣,摸出手機照了照門牌號,說:“沒走錯啊。”

她略微揚高了嗓音:“請問您是哪位,我是這里的住戶啊……”

里面的聲音不耐煩地道:“你的房租早到期了,東西都在門衛那里,自己去拿!聯系你都聯系不上,現在大晚上又來煩人!趕緊走,我們還要睡覺呢!”陸絨徹底僵住了。

她摸出手機看了一眼,上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十二月二十五。而她的房租租期是十二月二十三。

已經到期兩天了啊。

也難怪被直接扔出來了。

她最近全身心都撲在了打官司上面,連著好幾天都住在星光工作室附近,就是為了堵到負責人,問問他們為什么拖欠工資。

而且現在她身上一分錢都沒有,拿什么去還顧臨深?

陸絨忽然覺得很委屈。

她一直都安安分分地做事,工作室讓畫稿子,她就畫。可是不給工資,她光靠理想也堅持不下去。唯一的希望就是工作室敗訴,把錢賠給他們。

結果顧臨深站了出來,幫著星光贏了官司。

她以為的顧臨深的好,其實都是假的。他主動提出送自己回家,帶自己去吃飯,甚至還買鞋……

全部都是假的。

陸絨呆呆地走出去,顧臨深就站在外面,面無表情地看著她。

房子里的人聲音很大,顧臨深肯定聽得一清二楚。

陸絨忽然有些想哭,她咬了咬唇,說:“我沒錢。那就把鞋還給你好了。”

她脫下靴子,直接踩在雪地上,一步步走過去,帶著點自嘲的味道,把靴子往顧臨深懷里一塞。

“還給你。”

冬天真的很冷,她光著腳踩在雪地里,整個人都在發抖,卻依舊靜靜地望過去。

忽然,顧臨深一把摟住她,直接扛在了肩上,一言不發地往外走。

陸絨嚇了一跳:“你放開我!把我放下來!”

可是無論她怎么鬧騰,哪怕是撕扯著顧臨深的衣服,他都不肯撒手,自顧自地把她一路扛回了車上。

顧臨深直接把她扔了上去,“咔”的一聲鎖上了車門。

陸絨往角落里蜷了蜷,胡亂擦了擦眼淚,說:“我會還你錢的!但是我現在還不起,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每天還你一點兒,這樣行不行?”

顧臨深的表情實在是太陰森,她軟著語氣說:“我真的會給錢的,只是現在……我一分錢都沒有。我保證,每天只留飯錢就行!”

漫長的沉默過后,陸絨只覺腳腕上一緊。

顧臨深已經拿著靴子,替她穿了上去。

他神色淡淡的,仿佛做著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穿好鞋,顧臨深松開手,甩過來一張紙巾。

“擦擦。”

陸絨怔忪片刻,更覺得渾身不自在了:“我沒哭……你看錯了,我不用擦眼淚。”

“誰讓你擦眼淚了。”顧臨深伸手在她眼角一抹,指尖烏黑一片,“你眼線花了。”

她這才想起來,今天為了給自己撐撐氣場,特意勾了個濃重的眼線。結果氣場沒撐起來,臉也丟光了。

陸絨拿著紙巾,重重地擦了擦:“那個,謝謝。”

顧臨深的手停在她面頰邊,自然地收了回來。

“對不起。”

陸絨一愣,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么?”

顧臨深不說話,開了暖氣,重新發動引擎。

“你要帶我去哪?”陸絨驚訝地看了他一眼,“我的東西被房主扔在門衛那里了,我還得回去拿。”

她嘆了口氣。

“你讓我下去吧,我明天就開始還你錢。”

顧臨深握著方向盤的手指緊了緊:“你不是沒錢了嗎?去哪里待一晚上?”

“網吧包夜啊,十塊錢我還是有的!”

陸絨從兜里摸出來一張皺皺巴巴的鈔票,得意揚揚地道。

“說真的,我還沒去過網吧,這還是我第一次……”

她話音剛落,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摔了一下。

陸絨氣沖沖地瞪過去:“顧臨深!你又突然剎車!”

品牌:中視悅讀
上架時間:2020-12-24 17:52:25
出版社:天津人民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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