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百姓苦,亡,百姓苦。”東野先生一遍接一遍的念叨,一會點頭,一會搖頭。
李慶剛要開口叫他,便被秋文止住:“李兄,我家先生經常這樣,我們耐心等著便是。”
李慶答應的話還沒出口,便聽得東野呵斥道:“住口,你這等俗物,豈可直呼小先生姓名,需如我一般,稱呼先生。”
秋文什么都沒干,冷不丁的被呵斥一聲,竟也沒惱,反而向李慶致歉。
東野滿意的點點頭,這才朝李慶作揖,一揖到底。
“小先生的話鞭辟入里,一針見血,天下百姓,苦王朝興衰久矣。
老夫……在下茅塞頓開,小先生可為我師。”
“萬萬不可,東野先生快快請起。”李慶將東野扶起道:“小子不過是隨口胡謅,僥幸而已,先生這樣真是折煞我了。”
“我此次入京講學,定要在京師中為小先生揚名。”東野一臉認真的道:“不知小先生師承何人?”
又不等李慶說話,東野一拍腦門自責道:“瞧我這腦子,小先生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見識,哪里又是人能教得出來的?
還請小先生告知家居何處,我好為小先生揚名。”
李慶剛才聽東野說要到京中講學,腦子里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西郭先生。
這要是去了京城一傳,自己的行蹤不就暴露了?
正懊悔先前為什么要用真名,瞌睡送枕頭,這不就來了。
“小子家世不顯,世居東州水鄉。”李慶正正經經的道。
“水鄉?”東野回憶道:“人人盡說水鄉好,游人只合水鄉老。
也是,小先生如此大才,也只有水鄉這等人杰之地才能生出。
可恨我這些年少有外出走動,不然與小先生一水之隔,何至于現在才與小先生相識?”
東野當真是一副痛心疾首,恨不能與君早相逢的樣子:“可惜京中講學時間將至,不然在下定要再此盤桓幾日,與小先生秉燭而談,抵足而眠。”
李慶心里惡寒。
要是真跟著老夫子腳頂著腳在一張床上睡,那得多惡心?
“啊,難得東野先生看重,我亦有此意。”李慶轉而道:“不過講學乃是惠澤天下文人的大事,先生不妨講學歸來之后再來九華宗尋我。”
“也只能如此了。”東野惋惜道。
三人重新上路。
秋文身上有傷,本來還需要李慶攙扶。
現在東野一路都拉著李慶,跟李慶交流起朝政弊端,天下大勢,民生多艱。
李慶是外來戶,哪里能接下東野這么多話頭。
也只好盜用了前世先賢們的一些見解,時不時的還要拋出“苛政猛于虎”這樣的話震一震東野。
這才維持住了東野心中的“小先生”形象,不至于穿幫。
及至能看見江城城門,怕東野說個沒完,李慶只好搶先定下了調子。
“東野先生,江城就在眼前,我就不送你們進城了。”李慶煞有介事的說道:“這次出來本是師門有命,肅清商道保一方安寧。
能結識先生則是意外之喜,這一路跟先生交流,小子受益匪淺,恨不能與先生多呆幾日。
不過此次師命在身,我若是不盡早趕回去,只怕會耽誤我入門的事情。”
說罷李慶鄭重作揖:“便在此與先生別過,先生一路珍重。”
東野連忙雙手托住李慶道:“小先生哪里話,與小先生一路行來,在下也是獲益頗多。”
“小先生苛政之見,百姓之見,天子之道恢弘博大,此次京中講學,在下必定為小先生代傳,為小先生揚名。”
東野看著江城城頭,眼里透著堅定的光芒,仿佛余生又有了更大的追求。
“告辭。”
“小先生慢走。”
“李兄……小先生保重。”秋文還有些不習慣,這李慶,怎么看都不像是能講出那些話的人啊。
李慶轉身欲走,忽然又想起之前林中方營長的話,又頓住了腳步提醒道:
“先生此行還要多加小心,玉蓮教匪與江城商戶張家相熟,說不定兩者之間有些關系,恐在城中先生也不安全。”
“多謝小先生提醒,在下會多多注意。”道謝過后,東野又露出了冷厲的眼神,寒聲道:
“我會讓人查明,若一個商賈之家真敢與玉蓮亂匪有所勾結,壞我社稷,老夫一定滅其滿門。”
嘶……這老夫子哪來那么大的殺氣?手無縛雞之力,又哪來那么強的自信?
李慶忍住心中疑惑道:“先生多加小心就是,告辭。”
張奉家里可能跟玉蓮教有些莫名的關系,李慶必須要回去給彭朋也提個醒。
亂匪殺人,可不管你是金鋪或是藥鋪。
搞不好張錦記就為了養血丹的方子,能串聯玉蓮教匪把彭朋家里給屠了。
說不得之后兩人還要請假走一趟水鄉。
一則繼續拖時間,最好能拖到試練法畫卷成型。
二則,養血丹那種好東西,越早一天吃上便越好。
畫卷可不只有試練法一幅,還有撼山拳武者畫卷,千風勁武者畫卷。
李慶觀察過,三畫同修,可比當初只有撼山拳一幅時要慢上不少。
這個時候能夠幫助氣血運轉的丹藥,早吃早好,多多益善。如果能把弄血訣弄到手,那就更妙了。
包袱里背著將近二百兩銀子,為了避免又碰上什么幺蛾子,李慶自然還是選擇從山林中穿行回九華宗。
往回走的第二天。
“哎,當時應該跟著一起進城把銀子換成銀票,這就輕松多了。”李慶嘴里叼著一小根樹枝后悔道。
山林中仍是寂寂寥寥,只是偶有鷹啼鳥鳴響起。
漫不經心的李慶忽聽得前方一陣淅淅索索的聲音,嚇得一機靈,迅速躲到了旁邊一棵樹后。
飛刀暗器誰都會用,自己射人,白刀子進,插里面了,這很爽。
別人射自己,白刀子進,被插了,這很不爽。
“什么人鬼鬼祟祟,敢不敢出來相見?”李慶吐掉嘴里的小樹枝,飛刀已經拿在了手里。
剛才聲音出現得太過突兀,李慶只辨別出發聲的人就在前面,卻沒看見對方到底在哪里,必須要做好搏殺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