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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不識佼人(五)

  • 衍星跡
  • 燈洺
  • 4008字
  • 2021-06-03 17:28:06

領(lǐng)會了要領(lǐng)的趙水越發(fā)輕車熟路,一退一進間,已是大為不同。

他張開兩掌,從左右一齊向中間的木棍拍去,開陽門主立即向上跳起,移走木棍。

在他有所動作的一瞬間,早已預(yù)料到那棍子會上下躲閃的趙水毫不猶豫地收臂來了個后空翻,長腿由上而下?lián)踝×四竟鞅荛_的方向。

開陽門主退后收手往回拉,而趙水就像個黏皮糖似的,緊隨其后跟了上去。

如此這般,趙水漸漸領(lǐng)學(xué)到不少的技巧。

以往他跟著父親學(xué)武,練的都以脫逃躲避為主的功夫,皆是依靠對手的攻擊來反應(yīng),臨時施展招式。即便是可攻人傷人的暗器,也要弄清楚對方的位置,順便猜想下他下一步的動作才好瞄準(zhǔn)出手。

但現(xiàn)在,他作為主動追趕的那方,不僅可以掌控彼此速度,還能通過自己的招式逼對方做意料之中的下一步反應(yīng)——

換句話說,即可以“決定”對方的出手。

一招緊接下一招,趙水愈發(fā)的游刃有余,雖然只是追著一根木棍,但借此,他已通曉了與人交手的根本之一。

“好小子,悟性挺高啊!”開陽門主幾番后退,倏地避遠(yuǎn),樂呵道,“那再試試這樣會不會。”

說完,他將木棍往空中一拋,棍子翻轉(zhuǎn)向上,一下子飛得甚高。

他與趙水同時跳起去夠那根木棍,卻故意放慢速度,晚趙水一步。

心想著這根木棍最有可能往兩邊躲開,趙水雖挺身向上,但已暗暗做好了隨時旋身往旁地準(zhǔn)備。

眼看著棍子越來越近,他屏住了呼吸……

“什么!”

趙水暗道一聲,那棍子毫不躲閃,幾乎唾手可得。

下一瞬,開陽門主從他身旁掠過,讓他心內(nèi)一緊。

隨即,木棍在開陽門主的施力下,瞬間加快了下墜的速度,在趙水握拳抓它之前,它便如泥鰍般地打了個小圈,貼著拳外而過,還在他的手背上打了一下。

一聲清脆的“啪”,手背處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痛。

木棍趁機逃開,在半空中劃了條弧線。

未等趙水再次聚神,它又飛回來,趁他不備在大臂處又是一擊——這一次,換它主攻。

趙水本就不善拳腳,可那木棍卻始終不脫遠(yuǎn),繞在他身子周圍像只嗡嗡直叫的蒼蠅似的,左飛右轉(zhuǎn),還時不時在他身上“啪”地重重打上幾下。

好痛……趙水暗道,一心急,手腳不禁忙亂起來。

一擊又一擊,難以抵擋的趙水被一下下地從空中打著下落。

“哇,這聲音,聽著挺疼啊。”底下有人說道。

“這位星同的反應(yīng)不是挺快的嗎,怎么一個都沒擋得住?”

“原來是半吊子功夫啊……”

細(xì)碎的言語零散地在一圈人之間傳開,大家仰頭望著二人,一邊是看上去像被罰打的趙水,一邊開陽門主在旁邊揮動木棍,似乎并沒有停手的意思。

光是望著,便替那“挨打”的星同感到丟人。

“趙水!”

正慌亂間,趙水突然聽到一句喊聲,是付錚的聲音。

舉著雙手左右遮擋的他顧不得去看,卻將她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那棍子,不就是根不堪一擊的暗器嗎!”

不堪一擊的暗器?

若是暗器,即便逼近咫尺,他趙水也是可以躲掉的。

這近身如拳腳般攻擊的木棍,即便位置變換莫測,但也全是集中地往他身上而來……

是了,這只是換了種方式的暗器!

想到這里,趙水的心中仿佛吃了顆定心丸,忍著被擊打的痛,收起雙臂重新穩(wěn)定重心,凝神去感知在身子周圍“晃悠”的木棍。

左!

他的余光瞥見棍身向左側(cè)飛過,左肩隨之后移,提氣脫地,整個人仿佛被一根細(xì)線吊著,單腳支地繞著翩然轉(zhuǎn)身。

這一下,雖然仍被木棍擊打,但它拍上的同時趙水已退身躲開,因此并未感受到多少疼痛。

行之有效,趙水只覺心內(nèi)豁然,迅速回到了狀態(tài)。

“女娃子,倒是會提醒人。”開陽門主見趙水的抵擋逐漸持穩(wěn),輕哼一聲笑道,“不過你小子火候還差得多呢!”

又過了幾招,見趙水開始可以抬臂抵擋一二后,他慢慢收了力,二人停下手。

“晚輩慚愧,感謝前輩賜教!”一落地,趙水抱拳躬身,字字落地道。

“我也玩兒得挺開心,哈哈……”開陽門主捏著木棍敲著肚皮,笑道。

圍在旁邊的眾人親眼看著趙水從手足無措的狀態(tài)逐漸尋得章法,又是驚奇,又是羨慕。

“開陽門主,晚輩也想請您賜教!”一人忍不住大聲喊道。

“晚輩也想!”

“……”

眼見著越來越多的人舉了手,開陽門主的眼睛笑成一條縫兒,扶著腰招招手說道:“不急不急,一個個來哈!老夫今日也玩?zhèn)€痛快,我看看誰先……”

眾人一擁而上,上前去將他圍了一圈。

趙水被這股人潮遺落在原地,轉(zhuǎn)過頭,只見付錚也沒走上前,單獨立在那里。

兩人視線相交,趙水沒來由地感到一陣緊張,鼓了口氣,才露出笑容向她走了過去。

“方才多謝你指教,不然不知要如何收場了。”他說道。

“我也是看那門主的出招有章可循,臨時想到的。”付錚答道,往那擠成一堆的人中間看過去,開陽門主正興奮地在挑人,眉頭輕輕皺起,“不過他光顧著自己興頭,做得也太過了些。”

身上的“棍打傷”還在隱隱作痛,但趙水卻胸中欣忭。

他搖頭笑道:“開陽門主看似隨意,但所授之法皆切中要害。這幾下,挨得很值。”

要是能一直跟著他修習(xí),那一定受益良多吧,他心想。

付錚收回目光,看著趙水淺笑起,點了點頭。

“你不去向門主討教一下嗎?”

“不了。”付錚聽對面已經(jīng)開始“木棍的追逐”,回道,“看樣子這節(jié)授課差不多了,走吧。”

“好……”趙水答道。

兩人并肩走在山道上,此時還無人下課,周圍一片安靜。

趙水的余光始終落在身旁的付錚身上,她的身形板正,高視闊步,確是一番區(qū)別于尋常女子的不凡氣質(zhì)。個頭雖只及他的肩膀,但在女子當(dāng)中,也算高挑了。

想起先前對她的舉動,趙水又覺拘謹(jǐn)起來。

她會不會已把他認(rèn)作了厚顏的登徒浪子——或者,不懂禮數(shù)的楞頭小子?

“你怎么不說話?”付錚稍稍側(cè)臉,問道。

“嗯?”

“往日沒見你如此沉默。”付錚說道,抬頭看他,“昨夜從山中回來,見你神色異樣,莫不是出了什么問題?”

迎上她的面龐,趙水更加覺得不自在起來。

的確算是“出了問題”……

“付錚。”早晚得解釋清楚,趙水給自己定了定呼吸,停下腳步開口道,“有件事情,我想跟你道個歉。”

付錚隨之停腳,頭微一歪,問道:“什么?”

“之前,讓你幫忙給在下擦藥、在公眾之下的不敬之舉,還有……不知好歹地麻煩你借住。在下雖是無心,仍是已多有冒犯,實在抱歉。”說著,趙水彎身作揖。

他的道歉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付錚奇怪起來——之前態(tài)度熟絡(luò)做出這些事情的他,怎么突然自稱“在下”了?

聽她沒回話,趙水再忍不住,保持著躬身的姿勢說道:“是在下眼拙。那日在客棧誤闖房間,見一男子桶中沐浴,后回去拾遺落木盒,付星同束發(fā)簡衣、發(fā)絲滴水,便誤以為——誤以為那男子是你。”

一橫心,前綴說了一大串的他,總算把最后這句說了出來。

光是自己聽著,便覺得荒唐可笑。

可靜聲片刻,卻未覺察對面的付錚有何反應(yīng)。

趙水抬頭看她,只見她神色如常,只是目光含思,從他身上移了開。

“一開始想當(dāng)然了,所以后面就、就……”趙水還是第一次變得結(jié)巴,閉嘴頓了頓,加快語速道,“在下生于邊郊之地,見識不多,家中經(jīng)營布店來往的客人大多都是女子,自以為已見過各種性情,卻從未遇到如付星同這樣的人。一時沒多想,所以這么誤會了。”

“我這樣的人……”付錚重復(fù)一遍,忽而嘴角含笑,抬頭道:“我這樣的,是什么樣的?”

她的問話讓趙水稍感意外,但總算回以反應(yīng),讓他松快了些。

于是他低眸斟酌片刻,回道:“不同于一般女子的裊裊婷婷,付星同……行事豐神飄灑、為人英姿颯爽,見識開闊又意志堅定,比過男兒。此次星考付星同若能如愿,我想,將來定可成為獨當(dāng)一面的一代巾幗。”

獨當(dāng)一面。

不知為何,付錚覺得她很喜歡聽到這個詞。

趙水篤定而誠懇的目光讓她心中一動,便轉(zhuǎn)過身子避到一旁,淺笑道:“說得好聽,難道不是因為我看上去像男子?”

“當(dāng)然不是,你——”趙水連忙回道,看著她的秀眉明眸,又不禁語塞,“你……顯然是位佼人。”

即便粗布棉衣、男子行裝,依舊可見,是位美人。

兩人相互避開了目光,趙水無言中,略感耳紅。

“我行走江湖,一開始確實扮過男子,后來覺得這樣穿著方便,便習(xí)慣了。你把我當(dāng)作男子也不是沒可能。”付錚說道,繼續(xù)往前踱步走著。

冬風(fēng)徐徐劃過面龐,吹得衣角顫顫。

聽她如此淡定,趙水念頭一動,跟上去問道:“難道你早就知道我誤認(rèn)了?”

“嗯。”

“那為何不提醒我?”

“有什么區(qū)別嗎?”付錚回道,“況且,你要我如何提醒——自證身份么?”

趙水忍不住笑了下。

歉也倒了,話也明了,付錚那不以為意的態(tài)度讓人感到輕松不少,因此一同再次并肩而行,他的心情竟更愉悅幾分。

“對了付錚,這件事情只有你知我知老蘇知,可別跟別人提起了。”趙水撓撓后腦勺,說道。

“靖澤哥也不說?他這幾日可是對你‘改觀’不少呢。”付錚笑道。

“就這樣吧,來日方長。”趙水回道,撇了撇嘴,“畢竟相比起來,錯認(rèn)雌雄聽上去,實在更為丟人一些。”

付錚想了想,忍俊不禁地點頭道:“行,那就少丟點人。”

說笑間,兩人一同回到寢舍后的空地處,他們癸子組約定好,每日授課完要來此習(xí)練。

本以為此時沒有下課,空地?zé)o人,卻沒想一拐彎,竟然望見有個人已定定地站在了中間——寧從善!

昨日鬧過一場,他們還以為又要費些力氣說服他。趙水與付錚相互看一眼,都沒說話,往前走了幾步。

他們看著寧從善,后者被盯得不舒服,眨了幾下眼躲閃開目光,放大聲音說道:“事先說好了,你們要是讓我丟了人,別怪我不配合!”

這一句話,讓趙付二人頓時放了心。

“有你加入,怎會丟人?”付錚順著他的話說道。

寧從善聞言,不自覺地勾了勾嘴角,又立即板起面孔,吞吐著問道:“那個……付靖澤星同怎么樣了?”

“他——”

“我沒事!”背后傳來付靖澤的回答聲。他后面跟著大高個兒、金湛湛和白附子。

這一下,人全都到齊了。

寧從善的目光在付靖澤的肩膀處晃著,白附子見狀,微微低頭致意道:“方才已經(jīng)看過,傷口恢復(fù)得很快,日常習(xí)練確是無礙。”

“是啊,咱們有白醫(yī)者在,還怕受什么傷!”金湛湛笑道。

各人的信心,似乎在這齊聚之時又增添了幾分。

付錚環(huán)視一圈,開口道:“既然如此,咱們先分配下圍獵時如何對付。許瑤兒的刀法雖強,但動作持中下盤不穩(wěn),李四,你功夫剛蠻,正好對她。”

“好!”大高個兒應(yīng)道。

“我來對付衛(wèi)連的戟勾。湛湛,蘇承恒難以正面抵擋,你與白附子想辦法一同應(yīng)對。寧星同,汪嵐的功夫雖在你之下,但機敏靈活、頭腦轉(zhuǎn)得快,需要你來應(yīng)對。至于你的那兩位朋友,靖澤哥,就交給你了。”

幾人點點頭。

趙水聽了一圈,轉(zhuǎn)頭問道:“那我呢?”

“你——”付錚垂眸一笑,然后看向他道,“你來負(fù)責(zé)赫連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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