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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截蜀斷危(一)

  • 衍星跡
  • 燈洺
  • 4015字
  • 2025-06-26 22:55:37

星力化為幾縷,如五指張開在沙上抹過,現出一片山巒的輪廓,山勢起伏,光點的疏密顯出陰陽。付錚的手指移動得忽而迅疾,忽而遲重,有時指尖輕點,便是屋舍林立,有時手掌橫掃,現出一片大漠孤雁。偶爾停頓時,她低頭似在思索,全神貫注又興趣盎然的模樣落在趙水眸中,是那樣耀眼迷人。

趙水感受著手掌傳來的柔軟輕動,看著星城山河在二人的指間展開,只覺胸口撲通直跳。

“我記得的大概就這些。”付錚開口道,一回眸,正撞上趙水含情凝睇的目光,手指不禁一顫。

趙水立即低眸,又抬頭,將視線轉移到懸在半空中的星光圖上。

“這里就是都城吧。”他指著屋舍最密集、最規整的一處說道。

“嗯。我們現在在它的西北方,這里。”

趙水掃視一遍起伏的山巒,注意力落在都城向東最遠處的一個被連綿群山隔絕在外的空處,微微一笑,抬手補上抹藍光,勾勒出街道的輪廓。

付錚略一思索,側頭問道:“這里,是你老家?”

“嗯,一個小漁村,一邊被山環繞,一邊靠海,算是與世隔絕,所以星城地圖上常常忽略了它。”

“伯父伯母能找到這樣又遠又偏的地方定居,實在不易。可惜啊,還是藏不住你小子。”

趙水低頭笑了聲。

“以后有機會,帶我去看看。”付錚看著他道。

“好啊。”趙水回道,望向起伏的山河圖,“星城這么大,你應該去過很多地方?”

“左右都在都城和開陽宗門的四周,頂多在江南坐過烏篷船,還有很多地方都沒去過。我想到昆侖山頂,摸摸千年不化的雪,去西北戈壁灘上騎馬狂奔,還有巴蜀天險,也想去走一遭看是否真如傳言中那般險阻。”放任神游后,付錚頓了頓,又淺嘆口氣道,“可惜。”

可惜這樣的山河,如今卻烏煙瘴氣、人人自危。

趙水縱覽星光圖,問道:“現在丁一他們在哪里?”

“這兒。”付錚指向一處大江附近的山巒處。

“這里?”

“嗯,怎么了?”

“我以為他們會往富庶平坦的江南走。”趙水指向山河圖道,一抹藍光順著他的指尖在圖上移動,“怎么反而離我們越來越近了?從臨淵都的方向往這里,這一片,路都難走。”

付錚順著他說的路線看去,點頭贊同道:“是啊。可能他們懼怕江南的兵力,又或者這山間叢林更適合他們躲避?”

兩人陷入思索中。

看著臨淵都和浮生淵之間的重巒疊嶂,趙水忽而想到,付錚就是在這樣的路上日夜兼程,或許還孤身一人、食不果腹,他的心中發顫,轉頭看向付錚,手掌不自覺地撫上她的耳旁,為她整理耳邊的發絲。

“付錚。”

“嗯?”付錚回應他道。

“一路過來,辛苦了”

“你安然無恙,便是最好。在臨淵都感受到體內星靈不穩時,我真的怕極了……”

四目相對,溫熱的呼吸近在咫尺,趙水被吸引著一寸寸靠近,鼻尖相觸的剎那,世界驟然安靜。可下一瞬,付錚的眸睫微閉間劃過他的眉間,勾起點點癢意,也將他心內的疑問一并勾起——

副城之間,無締結姻緣的先例。付錚,你只字未提顧自選了副城,卻不顧安危趕來救我,心內,究竟是怎樣想的?

趙水停住動作,倏地退身。

但他并未完全退開——付錚察覺到他的退意,緊隨靠近,一手勾住他的肩背一手捧著臉,徑直吻了下去。

唇齒相依,神魂俱醉。

懸在半空中的星靈無人顧及,夜風一吹,光點如螢火倏地四散,從天而降,恰如星河垂掛而落,將崖壁的燃火與外面的黑夜隔絕。

趙水終究顧不上那疑問,也更沒問出口。

直到許久之后的某一天,他在一片暗無天日的陰霾中知道了那個答案。才恍然,分明,他的疑問便是答案。

兩人在崖壁的凹口里睡了一夜,直待朝霞漫天。

趙水扶著輪椅的把手,和付錚并肩緩步而行——眼下天亮了鄉民們都出來活動,他可不想回村子的時候坐在輪椅上被鄉民們圍觀。二人還未進村,便聽見了不遠處的吵鬧與犬吠聲。

“這些都是我們自己撿回來的,憑什么給你們!”

“汪汪汪!”

“此乃官府遺失之物,理當收繳。”

“這都變成破銅爛鐵了,你們還要?還有,你們把浮生淵圍上是怎么回事,不讓我們上山種田啦。”

“汪汪汪!”

“山中器物散落眾多,官府需詳查,你們……啊呀呀!”

說話人的聲音突然慌亂,趙水和付錚拐過村道,正好看見他被一只黃狗追著咬衣角,嚇得連連后退躲到手下的身后。這些人看打扮,應該是當地衙門里的人。

一個站在人群外圍的小孩子到處張望,看見趙水他們,樂呵呵地招手道:“靈人姐姐!”

“你好。”付錚向他笑著回應,見眾人停住爭吵望向這邊,先一步走近亮出令牌道,“本人天樞門霜刃少宰,發生了何事?”

“見過霜刃少宰、赤炎少宰!”衙門領頭的那個倒是反應迅速,立馬帶著手下跪了下去,“在下乃浮生淵屬地方州府通判,奉命來此回繳遺落在浮生淵處的兵刃殘骸,以期能夠回收利用。”

付錚剛欲開口,周圍的村民已忍不住了。

“靈人娘子,這些兵刃都碎得不成樣子啦。”先開口的是松兒他娘,平日里時常讓松兒給趙水他們送飯,所以更為熟悉些,“而且我看也不都是兵刃啊,還有我們平日里用的鐵犁哩!這衙門就算要查,也得分清楚不是。”

另一個中年男子也攤手附和道:“是啊。還把上山的路給封上了,我們這每日的柴火,讓我們去哪里尋?有的人田地在山上頭,難道也不給種了?”

“種,當然能種!”通判申辯道,“我們設了崗口,盤查過后可以來去自如的。”

“憑什么……”

雙方一個比一個聲音大,又吵了起來,連村里的幾只黃狗也擠在人堆中直叫喚,仿佛唯恐不亂。付錚插不上話,只能比個手勢讓跪地的衙役先起來。可笑那通判一邊站起來,嘴上還一邊不停地和村民爭辯。

趙水將輪椅放在一旁,扶著腰走到付錚旁邊,和她對視一眼。

“浮生淵現出許多金銀鐵器,村民們這些日子上山挖采,有不少收獲。”付錚貼在他耳邊道,“想必這件事傳到了州府的耳朵里,想將這些收繳充公。”

“充公倒好,只是這漫山的零散器物,也不知道能有多少是真的算在公家里。”趙水輕哼一聲道。

付錚上前擠到人群里,將通判等人和鄉民們分開兩側,喝令止言。

趙水摸著下巴思索起來。眼下器物無主,來源不明,站在村民的角度上,自然是誰先搶到就是誰的。但此事最開始的緣由是為了查兵械失蹤案,如今知道了下落,自然要交與官府查問一番。

說到底,還是利益沖突的問題。

見兩撥人的吵鬧聲消停不少,趙水小心地挪動身子上前,向通判問道:“山上的器刃我都看過,受損嚴重恐怕不能直接用,你們打算怎么用?”

“回少宰。”通判立馬恭敬地拱手回道,“我等已聯系附近的三家工匠鋪,預備回收鐵器重新熔爐再造,可節約一批原材。”

“其他的呢,這金銀銅鐵錫的,分揀只怕費不少功夫,你們帶了多少人?”

“州府的人加上我共十二人,我等先探查后,根據山中存量安排車馬拉運,州府吩咐了,若需要會再安排人手過來。”

趙水低頭用大拇指輕點指節,說道:“派你們十人上山,粗磨算山中的那些東西統共二百斤吧,你們日夜不停地挖至少也得一個月,還要挑揀、分類、編冊入庫、雇驢車往山下的鐵匠鋪拉運,如此耽擱,等真的銀兩上繳、兵刃再造,只怕仗都打完了。若想加快速度,必要加派人手,怎么,貴州官是想在這個節骨眼兒上把人力浪費在這里?還是,打算讓賊人以為這里有寶貝,再卷土重來一次啊?”

通判被問得啞口,左右看看手下,都無言以對。

“實不相瞞。”通判回道,“下官聽說兵刃是被云石所吸,以為都在一處,到此地方知它們散落得到處都是,難以短時間集中起來。可若是空手而歸,下官、下官也無法對上面交代。”

“是呀。”旁邊的衙役們附和道。

趙水挑了挑眉,心內暗笑,這器刃們被蘇承恒吸引著飛來飛去的,可不是遍地都有。

他又轉向鄉民們,問道:“松兒她娘,不知你們撿來五金之后,打算如何處理?”

“當然是賣了。”

“賣給誰?可找到渠道了?”

“還沒有……這得下山問問。”

“律法中規定。”聽這問話付錚才忽然想起來,說道,“普通百姓每戶可用鐵器分量不可超過三十斤,否則收繳充公,少則關押三日,多則按叛亂之罪論處。即便是鐵屑廢渣,只怕也不好多存,更別提大批量地買賣了。”

“什么……”

鄉民們顯然不知道這一條。

“哦,好像是有那么回事。俺去年想多買個鐵犁,被問幾句后就說不行了不給賣。俺們都山里干活的,我看也沒管那么嚴啊。”

“平日里自不會查。”付錚回道,“但村里若是同時大量出賣五金,難免被人舉報惹上麻煩。”

“這……”

這下換鄉民們面面相覷、啞口無言了。

趙水有了主意,神情嚴肅起來,朗聲道:“既然如此,各位不妨聽我一言。通判,你們的任務是回收五金,但缺乏人手。而鄉親們鐵器多留無益、處理困難。不如,官府委托當地的鄉民們撿拾、分揀和運送五金,根據回收份量給他們抽成。一來鄉民對此地熟悉,可以大幅提高效率,又不至浪費州府人力,二來大家都退一步,各有所得,如此可好?”

說完,趙水轉頭去看通判,又補了一句:“三來互相監督,若誰想趁機中飽私囊,皆可舉報。”

通判被他盯得有些不舒服,歪歪嘴,然后轉眸尋思了下,低頭應道:“下官愿聽少宰吩咐,不過此法需上報州府,得到準許方可實行。”

“那你擬個信稟明上級吧。各位鄉親們覺得呢?”趙水轉頭問道,語氣柔和許多。

村民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浮生淵這窮鄉僻壤里種不出什么有油水的東西,村落也分散,大家靠山吃山就這樣一代一代傳承下去。如今有了挖五金翻身出山的機會,自然都不舍得放過。但他們也同樣清楚,胳膊終究擰不過大腿,官府要的東西,雖然他們現在能吵吵幾句,但終究沒有相爭的份兒。更何況是跟打仗有關的東西,他們不敢、也不能阻擋。趙水這主意,已經是在為他們爭取利益了。

“我同意!”一位年長者說道,他是附近一個村落的村長,說話有些份量,“不過這協議得在二位靈人的見證下擬好上報,我們才認。”

“那是自然。”趙水回道。

“俺們村的族老現在不在這兒,我們得告訴他一聲才行。”另一人道。

“好。那就三日,大家各自回去商量,若此法可行,三日后由我和霜刃少宰主持,雙方簽訂協議。”趙水說道,一錘定音。

山間休養,難得的清閑自在。

趙水的傷勢一日比一日恢復得快,每日除了修習內功,就是與付錚一起熟悉少宰職位應知曉的事務。他每日對著星城的地圖看了又看,對各處地方駐軍的分布、歸屬和長處不足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看著這星城圖,再聽外面傳來的平叛消息,趙水總覺得有些不妥——

丁一一直在逃,雖路線曲折,但大致方向卻始終沒變過。沒有人反叛只是為了和朝廷不停地打仗,他一路保留實力,定是有什么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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