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徐艾站在天臺的欄桿邊上,俯瞰著整個校園,我想起信中三年前在此縱身躍下的那個女生,她最后的記憶中或許也有這一幕風景。想到這,空氣中仿佛有個漂浮的靈魂在跟我耳邊說道,“來都來了,跳一個吧。”
“我先跳,你隨意。”
我不寒而栗,望著遠方愣了一陣。徐艾察覺出異樣,側過臉問我,
“你想什么呢?”
我沒有回答,而是張開雙臂從后面抱住她。
她笑了笑說道,
“你這樣我們不談戀愛很難收場啊。”
我牽起她的手說道,
“那就談吧,再不談就我們錯過早戀的年紀了。”
我本想問徐艾看完林皓寫的那封信,害不害怕自己成為S中學詛咒的受害者,但是又沒說出口。因為此時徐艾并不知道我已經通過超能力看過那封信了。
而且我暫時不想暴露自己有了超能力這件事,因為任何能力在沒說之前你可以選擇說或不說,一旦說出來就覆水難收了,你只能接受這一個選項所關聯的人生。我所向往的人生,并不是開掛后的彪悍人生,而是我擁有正常模式與開掛模式選擇權后的自由人生。
在這種情況下,我想和徐艾聊到關于校園詛咒的話題,我只能拋磚引玉,等徐艾自己將信里的內容告訴我。
“嘿嘿…哈哈哈。”
徐艾忽然莫名了笑了笑,我問她笑什么,她沒有說。然后我接著問道,
“你什么星座的?”
“你覺得我像什么座的?”
“是處女嗎?”
“我當然是。”
徐艾撩了撩頭發,借著天臺的風梳理了一下。
我尷尬地笑了笑,一時語塞,如果徐艾生日確實在9月23日,那么她自然是天枰座,但因為在此之前我并不知道徐艾的生日,所以為了假裝我不知道,我猜了天枰座的前一個星座——處女座。而當我說出來,徐艾還誤以為她我在問她是不是處女。
我接著拋磚,說道,
“你什么時候生日?等你生日我可以送你個禮物。”
徐艾轉過身,笑了笑攤開一只手,說道,
“快拿來吧,實不相瞞,我決定就在今天出生了。”
我笑了笑,順勢牽起她攤開的那只手。我決定不再拋磚了,因為感覺再拋引出來的就不是玉了。我假裝若無其事地說道,
“只要你不是9月23號生日就行。”
“為什么?”
徐艾一臉好奇地問道。
我順勢引出正題,說道,
“據說S中學有個詛咒,每三年就會有一個9月23日出生的女生離奇死亡。”
“你從哪聽說的?”
“呃……S中學流傳版校史。”
我準備還是不充分,只好用一個謊還圓一個謊。S中學校史分兩個版本,一本是官方版,一本是流傳版,官方版記載的是學校發展歷程,而流傳版記載地是學校的奇聞逸事和校園傳說。
其實,流傳版校史的存在本身就是校園傳說之一,因為傳說中流傳版校史為了避免被校領導查獲,內容是“散裝”的,一本書被拆成了七部分,分別散落在校園不同角落,幾乎沒有人見過流傳版校史的全貌,最多只能拿到其中一兩部分,因此想知道其他部分校史內容主要就靠同學間口耳相傳了。口耳相傳自然就會添油加醋,甚至偷換概念、張冠李戴、無中生有,這樣一來,任何校園傳說都可以在口耳相傳中成為流傳版校史中無從考證的某一部分,流傳版校史也因此越傳越厚。
“你也看過流傳版校史?”
徐艾有些驚訝地問道。
我點了點頭,但沒繼續接著說,因為我并沒有看過什么校史。我頓時感覺裝糊涂比裝明白更難。
經過一番言語上艱難地穿針引線,我終于知道了我想知道的問題的答案——徐艾的生日到底是不是9月23日?既是也不是。徐艾身份證上的生日確實是9月23日,但這并非她是真實生日,她真實生日是2月14號。對于經歷過計劃生育的一代人,證件生日與真實生日不符不是什么稀罕事。而林皓大概是見過徐艾的身份證,所以誤以為徐艾會是受詛咒的人。
若是這樣,就有點難為詛咒了,也不知詛咒在降臨災禍時是以身份證信息為準,還是充分調查過真實情況。
總之,徐艾并不為自己擔心。但她知道林皓所說的那個校園傳說后,有點為芮零擔心,因為芮零的情況和她正好相反。芮零的證件生日是2月14日,而真實生日卻是9月23日。芮零曾開玩笑的說,她們倆像被彼此父母抱錯了的孩子。
我忽然覺得這事有點意思,詛咒一說確實荒唐至極,但這里是S中學,什么怪力亂神都見怪不怪了。不管是為了徐艾,還是芮零,這件事我要查個清楚。
上課鈴響了,我和徐艾從天臺下到教學樓,準備回教室。可就在天臺通往教學樓的樓道墻壁上,我又看到了那個熟悉的一個紅色棱形問號,這個涂鴉仿佛一個圖騰,如同一種信仰的標志紋在校園內部的每一塊肌膚上。
“這個問號咱們來的時候有嗎?”
我看著樓道口鐵門上的鐵鎖,一臉詫異地向徐艾問道。徐艾也一臉詫異地搖了搖頭,表示來的時候沒有注意。
我明明記得在我們走上通往天臺的樓道時,徐艾就把樓道口的鐵鎖鎖上了。樓道走廊的過堂風拂過,我脊背一涼,不寒而栗,仿佛學校里有什么我看不見的東西在跟著我似的。
我忽然感覺即便我有超級感知的超能力,仍無法以上帝視角觀測世界,因為我感知不到在過去的時間這里都發生了什么。這樣看來,我的超能力還不如一個監控攝像頭實用。
我和徐艾一起回到教室時,教室里的同學基本都已經在座位上了。韓永儀見我和徐艾一起走回來,露出了一絲意外的表情,似乎之前都沒察覺到我和徐艾會走到一塊。
林皓看到后,眼神里露著意外與不敢相信。在我路過他座位時,他叫住我,笑著對我說道,
“張目,我怎么感覺你和徐艾的關系不一般啊。”
我擺了擺手,笑著說道,
“哈哈哈,沒有沒有,你不要多想,我們就是很一般的戀愛關系。”
“哇哦。”
韓永儀聽到后,發出驚訝地聲音。伸出大拇指沖我比了個“牛”的手勢,似乎怎么也想不到我悶聲不吭就把徐艾追到手了。
而林皓的笑容僵住了,仿佛一雙笑瞇眼睛瞬間變成了兩顆酸檸檬。
不久,班主任李立川走進了教室,教室安靜下來。這節是他的英語晚自習。上課前二十分鐘,他講解了一下練習冊上的習題,順便檢查了一下張三有沒有把練習冊上的題補上。后面的時間就留給大家上自習了。
我做完今天的作業之后,腦子就開始走神了。我索性不再學習,準備調查S中學詛咒傳言的真實性。于是,我使用超能力,靈魂出竅般得去感知世界的各個角落。
我的意念穿墻而出,來到了校圖書館,希望在這里找到我想要的答案。此時的圖書館,只有一個值班的大叔,一片寂靜,我的意念在書架之間穿梭,沒找到什么線索,卻被面前一本小說吸引住了,我的意念爬在紙上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傻,我等下課直接去這本小說從圖書館里借出來就好了,何必浪費超能力。
于是我接著搜索,搜到了官方版校史。官方版是正史,流傳版的是野史,但這只是它們給人的感覺,一個是西裝革履的名流,一個是衣衫襤褸的乞丐,似乎前者更像真話的代言人,但事實怎樣,沒有人知道答案。
校史記載了S中學于1986年創辦,最初校舍建于長安街新林港,2001年瓊琉灣校區建成,S中學喬遷新校區,2008年,S中學被列入省屬重點中學……
2001年新校區建成,距此時確實是12年。當然,這里的此時是故事發生的時間,而非我寫下這個故事的時間。校園正史的視角太宏觀,且都是唱高調,看得我有些犯困。
正當這時,一個小紙團砸在我頭上,把我砸回了現實。我抬起頭,發現徐艾正沖我笑。我展開紙團,只見上面寫著,
“你個傻子,想什么呢,眼神都直了。”
我想寫“在想你”回復,但感覺又俗又肉麻,想寫“你猜”回復,又感覺毫無新意,想寫“沒想啥”回復,又顯得太冷淡,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沒想出來怎么回復,于是隨便寫了仨字就扔回去了。
在我想如何回復紙條期間,徐艾正在跟韓永儀小聲說話,雖然她們聲音很小,但利用超能力,我已經聽到內容了。韓永儀告訴徐艾關于月考前五和手機鎖屏密碼的事,求徐艾下次月考能稍微放水,讓出一個前五名額,事后一定好好報答。
徐艾想了想,問韓永儀是覺得考前五名難,還是破解了班主任設的開鎖密碼難。韓永儀想了想覺得都挺難。但好在這款手機有面部解鎖功能,如果能把這手機在班主任面前晃一下,但又不被班主任沒收也是一種解鎖的途徑。
徐艾做了一個多學期的英語課代表,對班主任李立川的生活習性頗為了解,她想起班主任中午常會靠在辦公室椅背上閉著眼、仰著臉午休一會,心想這是個趁機刷臉解鎖的好機會。
但轉念一想,她又否了自己的這個想法,因為班主任中午睡覺前總愛拿本英文雜志看,一般看兩分鐘困意上來直接就把雜志蓋到臉上,靠在椅背上睡了。要想偷刷他的臉,就必須得先掀開他臉上蓋著的雜志,這樣太容易驚醒他了。
徐艾又想了想,直接問韓永儀要手機,說她可以幫她破解一下鎖屏密碼。韓永儀悄悄從課桌下將手機遞給徐艾,徐艾接過來后,按下一串六位數,鎖屏直接被打開了。
果然,班主任李立川設置的密碼和他自己手機鎖屏密碼是同一個,因為李立川的手機是指紋解鎖的,平時很少輸密碼,但由于徐艾是課代表,有一次偶然看到剛洗完手的李立川,因為指紋潮濕沒通過使用了一次密碼解鎖,她便記住了這個六位數字。想必班主任也怕忘了給韓永儀重置的密碼,所以直接設了和自己手機一樣的密碼!
韓永儀看到徐艾這波操作后,又驚又喜,臉上露出甜美的笑容,恨不得給徐艾一個大大的擁抱。
徐艾也沒想到這么順利,解開鎖后,便笑著把手機遞給韓永儀,就在韓永儀激動地伸手去接手機時,好巧不巧,我回復徐艾的那個紙團剛好到達戰場。
韓永儀只見眼前一團白色不明物體飛過,嚇了一跳,接手機的手就沒有拿穩,只聽“啪”的一聲,蘋果手機就摔到了教室地板上。這個聲音很親切,前兩天地理課剛聽過一次。
這次,小泰迪沒跑來,李立川親自從講臺上下來了。他撿起地上的蘋果手機,在韓永儀面前搖了搖,嘆了口氣說道,
“唉,看來我不沒收了它,你心里面不踏實啊。”
說完就將手機扔到講臺桌上。全班同學哄堂大笑,韓永儀雙手捂住臉,欲哭無淚。徐艾哭笑不得地沖著我翻了個白眼,隨后展開了我剛扔過來的那個紙團,只見紙上我回復的三個字,
“在想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