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不做沖突的旁觀者

我正坐在一家財富500強企業高管的辦公室里。除了他之外，還有其他幾位團隊成員。此次會面是希望我為高管們組織一次培訓。團隊希望有徹底真誠的對話，所以請了協調員來推動。對方是我的老客戶，非常了解我的“甜蜜點”在哪里，即幫助團隊進行高效對話。

會議開始了。我忍不住開始觀察四周：辦公室的裝飾非常現代、實用，沒有傳統的一排高管必備的大紅木書桌，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非常舒適、隨意的會議桌，參會人員依次坐在桌子兩旁。但實際上，每個人都沒有表面上看起來的那么輕松。其他團隊成員非常緊張，他們迫切地希望此次會議進展順利。

討論一開始還比較順利。領導給出了幾個主題，分享了自己對項目的看法。隨著話題逐漸深入，討論也變得越來越平淡。在談及公司時，他描繪出一幅美好的藍圖，但顯然與我之前在這里參與項目時親眼看到的事實有所出入。我有些疑慮，想到自己是受邀來幫助團隊激發坦誠對話的，于是毫不猶豫地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領導頓了一下，但很快將對話轉回到更常規、更無新意的方向。我意識到自己的冒犯，但也沒有細想，只是安慰（或者說欺騙）自己：這種尖銳的方式不正是我的特點嗎？會議回到正軌，在結尾時我重復了領導剛提及的目標，并表示將會支持接下來的環節。

接下來的故事才是重點。顯然，在我看來無關緊要的點，其實是別人眼里巨大的憂患。整個團隊成員都非常擔心會議的走向，顯然，他們認為是我冒犯了高管，后續會有嚴重的后果。輿論都在懷疑項目是否會繼續進行，至少懷疑我是否還能繼續參與項目。

如果你是團隊中的一員，在這種情況下，你會怎么做呢？你的老板受到了冒犯，卻只字未提。你不知道他如何看待此次對話，也不知道這將會對你的項目帶來怎樣的影響。咨詢師的舉措有失妥當，但她又非常強勢，你也摸不準她會如何回應你的質疑。這時候，你會對誰說些什么嗎？

后來，我收到一封來自項目負責人的郵件，這是我得知自己確實冒犯到了高管的第一條線索。在郵件中，負責人輕描淡寫地問：“你覺得進展如何？”糟了，如果進展順利的話，是不會有人問這樣的問題的。我和他在電話會中進行了溝通，整個過程也像那封郵件一樣讓人難以捉摸。開始是項目成員互相寒暄，之后負責人問我：“你覺得會議進行得怎么樣？”我停頓了一下。很明顯，在我說出自己的觀點之前是得不到任何反饋了，對方是希望我能承認自己搞砸了一切，以避免他們主動開口的尷尬嗎？

坦誠來說，能提出這個問題的團隊成員已經比那些一言不發的同事好多了，至少通過這個問題，我知道自己有做錯的地方。我的答復是，會議實現了最初的目標，但我很擔心領導對我發言的評論。但這個回答仍然沒能讓大家敞開心扉，電話會議直到最后仍鮮有成效，我還是不知道自己應如何改進，但確信今后工作要更小心謹慎。

真正讓我厘清思路的是團隊中另一成員私下給我打來的電話。這是一位頭腦清晰、心地善良的女士，她坦誠地告知了我當時的發言對高管和項目的影響，并且開門見山地說，她希望項目能順利進行，并與我分享了自己認為當時的發言將帶來的后果，以及接下來我應該如何去做。我心懷感激，是她與我分享了我真正想要了解的信息，讓我更有信心地參與接下來的項目，更重要的是，讓我感覺到自己并非孤軍奮戰。

同在一個團隊，為什么成員的表現千差萬別呢？我想是因為每個人對待沖突的心態有所不同。認為凡是沖突都是惡性的、不愉快的人會保持沉默，但如果認為沖突雖然不愉快但非常重要的人，還是會指出潛在的問題，準確地傳達自己的意見的。如果一個人相信沖突能帶來更好的理解和更理想的結果，他會直截了當、實事求是地指出問題。幸虧這個問題是在項目早期時出現的，讓我能有機會鼓勵對方和我直接交流，所以在項目后期的進展中，大家都誠實地給出反饋，確保項目最終可以取得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