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安這兩天沒有出門，他在網上看于錦凡寫的小說。

他用了整整兩天，看完一本《邋遢的代價》。之所以選這本來看，因為書名很特別，“邋遢”二字讓他想起他認識的某個人。

當看到書中的主角“邋遢偵探”出場時，他幾乎屏住呼吸，邊看邊在心里驚呼：這不可能！

看完整本書，他已經不知道該如何表達心中的感覺了。躺到床上睡了一覺，才讓他的心情平靜下來。

他急切地想找于錦凡問個究竟，但是仔細一想，像他那樣的人，怎么可能輕易說出自己的秘密？

他用冷水洗了洗臉，清醒過來后，又變得異常興奮。

于錦凡說不說有什么關系？反正他都知道了，以后跟著他就對了。雖然他早有此意，但此刻幾乎變成一種信念了。

看完那本小說后，他才有時間上網看看新聞，當他看到有人扒出在天橋底下唱歌的何偉的前女友時，心中突然一驚，趕緊給楊逸打了個電話，問他這幾天有沒有人到公司找他。

楊逸開玩笑說還以為他失蹤了，整整兩天都沒有露面。不過并沒有人找他，也沒有人找他們辦事。

掛掉電話，他又仔細看了看電腦屏幕上顯示的何偉前女友的名字，沒錯，詹書瑤，是她。連她的家庭背景都給扒出來了，肯定不會有錯。

這是什么時候的事，為什么他從來沒有聽說過！

他給于錦凡打電話，死皮賴臉地說現在就要見他。

可是于錦凡晚上有約，他要在鄰居家吃飯。不過聽程安說得很急，他讓他九點鐘到天橋底下等他。

吳鴻志因為提供不實信息阻撓警察辦案被依法拘留十日。期間母親來看過他，還說他不應該那么做，不該欺騙警察。

可他對母親說他不后悔，如果重來一次，他依舊會那么做。

他對“魔車黨”恨之入骨，因為“魔車黨”騙走了他最親近的大哥。也正因為如此，他又想保護“魔車黨”，他覺得那樣可以保護大哥。

為此，他隱瞞了他看到蘇靜言被人劫走的事實，雖然他很愛蘇靜言。

事后很多個夜晚，他都不能好好入眠。他知道蘇靜言身世可憐，做什么都小心翼翼，不敢交朋友，尤其是男朋友。是他用他所謂的“真心”打動了她，讓她愛上他，把他當作依靠。

可他做了什么？

眼看著她被人劫走，不但不敢追上去救她，連打電話報警都做不到。只因為他疑心那是魔車黨所為，而哥哥也是魔車黨的一員。

她一個弱女子，現在正在經歷著什么？

在被放出來的前一晚，羅尚林來看他。

他想抽根煙，羅尚林給了他一根煙。

他默默地抽完，扔掉煙頭才怒視著羅尚林對他說：“你們毀了我！從此，煦華市再沒有我的立足之地了。你們有沒有考慮過，我六十多歲的母親怎么辦？”

羅尚林沒有說話，平和地注視著他，讓他發泄。

“關了我這么些天，對你們辦案有什么好處？你們找到蘇靜言了嗎？”

羅尚林輕輕地搖了搖頭。

“那你們還不趕緊去找人，在這兒看著我干什么？”

站在羅尚林身后的警察看不下去了，對吳鴻志大吼一聲：“老實點兒！”

吳鴻志咬著牙低下頭，眼眶似乎紅了。

“很遺憾，我們還沒有找到蘇靜言。”羅尚林看著他說道，“不過我們找到你哥了。”

“我哥？”吳鴻志猛地把頭抬起來，難以置信。

“沒錯！”

“他在哪里？”吳鴻志趕緊問道。

羅尚林沒有回答他，而是在等他說點什么。

吳鴻志從這個精明的警官臉上看出了他的意圖，他把目光投向一邊，想了想才說道：“他在哪里，我一定要替父親狠狠地揍他一頓。”

“希望你還能有這個機會。”羅尚林依舊平靜地說著。

“什么意思？”吳鴻志覺得這個警官太可惡了，什么話都不說明白，只等著他說。過了一會兒，他才低聲問了一句：“我能見見他嗎？”

“當然！家屬可以探視。”羅尚林靠在椅背上，神情有些慵懶。

吳鴻志又沉思了一會兒，然后說道：“我會好好勸他，幫你們找到蘇靜言。但是希望你們也能網開一面，讓他回家盡孝，我六十多歲的母親還在等他。”

“他能不能回家，不是我說了算。但是蘇靜言能不能找到，一定是他說了算！”羅尚林很快就換了一副嚴厲的面孔，后背也離開了椅子。他把這句話說得很重，但愿吳鴻志能明白。

吳鴻志有點被嚇到了。果然，警察辦案時都是同一張臉。“我明白！明白！”他又低下頭，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見到大哥時該怎么說了。

十年前，也是這樣炎熱的夏天，十九歲的大哥在一個很平常的晚上離開了他們。而那之前一個星期，他才收到了一所名牌大學的錄取通知書。

大哥從小乖巧、懂事，成績又好，是所有親戚和鄰居眼中的好孩子，也是他們全家人的驕傲。

盡管這樣，他也不會嫉妒大哥，因為大哥對他特別好，從小到大不知為他扛過多少禍事、背過多少鍋。

直到他長大懂事不再闖禍，才理解了大哥這么多年對他的關心與呵護。

大哥離開家后，大家都以為他想放松一下，過幾天就會回來。可他再也沒有回來過。

沒有辦法，他們只能報警，可是警察找了一年也沒能幫他們把人找回來。

最后，還是舅舅四處托人，黑道的人都用上了，這才帶回一點消息，原來大哥跟“魔車黨”的人走了。

父親因此深受打擊，氣得一病不起，沒多久就去世了。母親也患上了嚴重的“眼干癥”，身體一天天衰弱下去。原本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就這樣變得支離破碎、苦不堪言。

這十年，他常常做夢夢到大哥。一方面，他希望大哥回來和他們團聚；另一方面，他又怕大哥回來，怕警察從家里把他帶走。

現在，警察找到了大哥，那意味著他又出來“活動”了。他干了什么事，警察不說他也知道。

在拘留所的最后一晚，是他覺得最難熬的一個晚上。大哥是否還是原來的樣子，是否還認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