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委托人，程安這一整天都在想象著他的樣子。

語氣不緊不慢，聲音堅定有力，細品他說的每一句話仿佛都充滿著智慧。這就是程安對他的全部印象，當然，僅限于見面之前。

晚上十一點，“心安咨詢公司”只剩程安一個人，他關掉所有大燈，只留辦公桌上的一盞臺燈亮著。

敲門聲響起的時候，他迅速從椅子上彈起來，雙手緊握拳頭舉在身前抖了抖，像在給自己打氣，又像在給自己壯膽。

門敲了四下，是他沒有錯！

他把門打開，先把人請進來，然后急忙關好門。

進來的人正是于錦凡，是他委托程安幫他查吃啰面館的案子。

互相介紹之后，程安請于錦凡在沙發上坐下，并從小冰箱里拿出兩罐啤酒遞給于錦凡一罐。

于錦凡笑了笑，把啤酒放在他面前的茶幾上。

“不慶祝一下嗎？”程安問。

“在心里慶祝就好了，喝酒會影響一個人的判斷。”于錦凡依舊是不緊不慢的語氣。眼前的程安和他預想的一樣，白凈、帥氣，貴公子氣十足。

程安愣住了，于錦凡說的這句話，他以前應該聽什么人說起過，太熟悉了。

看到程安的表情，于錦凡向他投去一個詢問的眼神。

程安趕緊咧開嘴，以掩飾自己失態。“話是沒錯，不過這大晚上的，又只有我們兩個人，不需要什么判斷力吧？”

“那你為什么一定要求見我？不是想從我的話中得到你想要的答案嗎？”于錦凡一句話便把程安的心思戳破了。

“這……”程安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于錦凡這種直接的表達方式讓他又懼怕，又喜歡。他在他旁邊坐下，手里的啤酒順勢放在了茶幾上。

“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于錦凡并沒有忘記他此行的主要目的。

“雖然你是委托了我，但你也給我指明了幾個方向，不然事情不會辦得這么順利。”程安實話實說。停頓幾秒后，他又盯著于錦凡的臉問：“你為什么要調查這個案子？這個案子和你有什么直接關系嗎？”

“現在看并沒有，但是以后就有了。”于錦凡答道。

聽了這句話，程安微微聳了聳肩，“那這個結果你滿意嗎？我的意思是……”

于錦凡知道他話里的意思。

警察把王順帶走一整天了，審訊的結果就是王順面對諸多鐵證不得已把肖錦年供了出來。他承認從錦鯉APP上貸款十萬，兩個月變十五萬，而肖錦年說如果他能幫他做事，貸款的事情一筆勾銷，另外還有補償款。

所以，他才甘愿被吊燈砸傷。

而肖錦年被帶到審訊室后，知道事情已經敗露所以并沒有打算狡辯，非常配合地錄完了口供。但也僅僅是這一件事情而已。

肖錦年說他曾經與吃啰面館的老板發生過沖突，原因是他的親戚相中了那個門面，想出高價收購另作它用，但是面館的老板羅平富死活不同意。

這件事警察已從羅平富處得到證實，而且就是一、兩個月前的事。但是羅平富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他們會使出這樣的損招。

肖錦年說他和王順約定好時間，讓王順在那個時間準時站到吊燈下面，假裝打電話停留五秒，而他則從二樓的男廁所已經裂開的地板處來到面館安裝吊燈的地方，把螺絲擰開，把線剪斷，讓吊燈墜落。

肖錦年通過APP放高利貸，又聯合王順在面館上演一出“苦肉計”，雖然影響惡劣，但是肖錦年從被捕到現在，態度特別誠懇，還說他本來已經打算不干了，王順卻懇求他們幫忙，說那十萬塊錢是救命錢，所以才有了這場交易。

如果沒有其它罪名，肖錦年恐怕很難被重判。

“當我把高慶忠、肖錦年和王順的關系告訴你的時候，你讓我重點查肖錦年身邊的人，這才掌握到肖錦年要給王順送三萬塊錢的信息。難道你一開始就認為這事兒是肖錦年一手操辦，與他的姐夫高慶忠無關嗎？”程安問道。

“警察辦案講究的是證據，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抓捕肖錦年無疑是最快的辦法。至于高慶忠，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你我心知肚明，但是肖錦年是不可能把他供出來的，要想動他，沒那么容易。”于錦凡解答了程安心中的疑慮。

“可即便是肖錦年，他的罪名一籮筐，在他手里，不知握有多少條人命……”

于錦凡看了程安一眼，打斷了他的話。“你以為煦華市的警察都是吃素的？吃啰面館為什么遭此橫禍，想必你也有所了解。肖錦年背后有高慶忠，而高慶忠背后何嘗沒有人撐腰？要想把他們一網打盡，需要有力的證據，又穩、又準、又狠地給他們當頭一擊。在那之前，輕舉妄動只會打草驚蛇。”

“可是動了肖錦年，不就等于把蛇‘驚’著了嗎？”程安還是有些不明白。

“沒錯！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難道說，警方雖然準備就此結案，可是肖錦年身上畢竟留下了疑點，這有助于他們暗中調查。”程安突然開悟了。

于錦凡笑著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他的看法。

警方手里是否有證據、他們是否會進一步調查高慶忠，這些羅尚林他并沒有告訴于錦凡。只不過于錦凡覺得面館一事并非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簡單。

要想讓高慶忠一伙人露出馬腳，必定要有所犧牲。“驚”著他們后，他們便會加速行動，是升華還是毀滅，恐怕已經警察掌控之中。

與于錦凡相比，程安覺得自己的想法還是太簡單了點兒。同時他也開始懷疑于錦凡的真實身份，于是便問他：“你是偵探嗎？”

于錦凡似乎早料到他會這么問，所以很干脆地搖了搖頭。

“那你不會是X警吧？”程安說著瞪大眼睛，臉上難掩激動的神色。不過在看到于錦凡又搖了搖頭之后，他也有點泄氣了。

“我只是個普通人，偶爾在網上寫寫小說。如果非要說什么特殊身份，那就是我目前還在警方的監視之中，因為我差點兒卷入一場命案。”于錦凡坦言相告。

“什么？”程安簡直不敢相信，“你會扯上什么命案？”

“都過去了。”于錦凡說，“如果不是他答應幫我，我也不會幫他。”

程安“哦”了一聲，心里其實還不是特別明白。看到于錦凡像是要走的樣子，他突然想起一件事，于是趕緊說道：“根據你的指示，我用假身份證從錦鯉APP上貸款十五萬，而肖錦年為了減輕罪名，把近半年以來所有的貸款信息都刪除了，所以這十五萬……”

“那就是給你的報酬！”于錦凡站起來就要告辭。

“可是太多了！”程安也站起來說道，“我還是把剩余的轉給你吧！”

“不用，接下來我還要委托你幫我做一件事。在此之前，不要跟任何人說你認識我。”于錦凡說完就轉身走了。

在門被關上的時候，程安似乎聽到一句“我再給你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