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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澶淵之盟

  • 湟湟如是
  • 絮允允
  • 3534字
  • 2025-05-29 23:53:44

經過這一戰,蕭撻覽身亡,遼軍敗勢已成。

其實,古往今來南北戰爭,特別是南北政權分離的時候,北方向來都是勝利者,這跟上北下南水撲火的五行關系不大,倒是跟南北地形有一定的關聯。從北到南,跨過一條橫貫東西的山脈后便是一馬平川的中原,而從南到北,不是黃土就是大漠,而且關卡重重,防守容易攻取難。

況且,北伐入荒漠,必須有大量的軍需輜重支援,而南下富庶之地,只需就地搶劫便可。所以如此地利懸殊,可這次大宋竟然勝了大遼,不得不說是一個奇跡。

過了幾日,大遼再次遣使來宋營,與上次有所不同,上次是委婉的表示議和可能,此次是傳達正式的議和之愿!!

契丹雖已是敗軍之態,卻還態度強硬,提出議和條件,要求大宋‘歸還’后周世宗北伐奪得的‘關南之地’。其實他們也不知大宋會不會答應談和,這才故意作出一番高高在上不肯罷休的姿態,以免被拒絕后難堪。

但果真如韓德讓所料,大宋接到橄欖枝后就召集眾臣商量,割地不行,但是貨財可以考慮。

楊之主還是不同意,“遼已是敗軍之狀,我們憑什么還要給他們貨財?”

是啊,戰爭是由大遼而起,他們給大宋造成了這般災難,卻還恬不知恥要求貨財。

王欽若道,“遼答應歸還瀛洲、莫州、遂州三州,已是諸多讓步,他們地處北寒之地,我大宋江南有魚米之鄉,我們能用微薄的賠償換來兩國的和平共處,何樂而不為呢!再說了,連年的征戰,花費可不只賠償那么點吧!”

令人驚詫萬分的是,此次議和寇準也沒有阻止。

“寇相,你說句話吧!”楊之主催促道。

寇準不慌不忙,把袖中的一卷圖紙遞給官家,“這是小屯田員外郎繪制的《河西隴右圖》!”

楊之主聽后瞠目結舌,他不明白,一開始就是寇準汲汲營營地催促官家北上親征,后來又催促官家北渡黃河,上次還大罵議和之人,可這下他卻破天荒的不再堅持了,還顧左右而言他,送什么《河西隴右圖》。

等眾人散去后,官家單獨把寇準留了下來。

“寇卿家,你和楊之主說收復燕云十六州,朕相信真會有那么一個人,可那個人什么時候出現?也許是在幾十年后!而我現在要的是當下的和平,朕不忍心看著邊關百姓整日淪于戰火之中,契丹每年例行秋犯,邊關百姓連豐收也變成災難,是該結束這無休止的紛爭了!”

寇準眉頭微動,緩緩道,“老臣明白!”

據說寇準一開始也是反對的,他和楊之主一樣也覺得應該一鼓作氣收復幽云十六州,但這時軍營中突然有謠言說是寇準擁兵自重,甚至說他圖謀不軌。眾口鑠金,寇準在萬般毀謗之下,這下只好沉默不語了。

寇準撒手不管了,官家就讓曹利用全權負責與大遼議和事宜,說是關南之地沒有妥協的余地,但賠償可以商量。

幾番交涉之下,大遼那邊蕭太后松了口,說關南之地暫且不說,但又要求大宋送上一批上等瓷器,且要晶瑩剔透的,潤澤豐盈。

大遼的真正意圖沒人能了解,也許他們真是愛慕大宋精美的瓷器,也許他們只是關南之地不得后提出的為難之計。

可這對于大宋來說又有何難?

有大臣說江南有瓷器白膩晶瑩,于是官家連忙派人到江南督促打造了一批瓷器送到了大遼軍營。蕭太后很是喜歡,還派使者詢問這批瓷器之名,官家略微思索,記得瓷器上有‘景德年制’的落款,于是答使者曰‘景德’也。

最后宋遼雙方同意以白溝為界,不再互犯邊疆,可是有兩件事懸而未決。

一是關于歲貢還是歲賜的爭議,二是貨財的數額。

之所以在關于是歲貢還是歲賜的字眼上下大力氣,是因為這‘貢’和‘賜’兩個字相差十萬八千里。

國家與國家之間,同樣拿東西給另一方,小國向大國就是納貢,大國向小國就是歲賜,這其中的差別可大了。考慮到大遼一定不會同意歲賜,大宋也不能委曲求全稱為納貢,最終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稱為‘歲贈’!

還有就是貨財的數額,這可是個棘手的問題,一旦確定,便是每年都有的固定支出,所以能少一點是一點。

當曹利用問官家賠償遼的數額時,官家想了一想,說如果逼不得已,一百萬也行。一百萬雖然也不少,但是大宋地大物博,一百萬兩白銀也就相當于幾個大縣的稅收,相比于每年養兵用兵作戰的開支,這些都是九牛一毛。

哪知曹利用一出官家行宮,就被一直守在宮外的寇準揪到了自己的帳中,“官家適才允諾你多少?”

曹利用驚愕地盯著他,他那小身板被寇準捏得生疼,結結巴巴地說,“一、一百萬。”

“官家說一百萬?”

他眼睛本就大,這下更是大如銅鈴,盯得曹利用小膽兒亂顫。

“雖然官家有所交代,但是這次你只能允諾三十萬,不然我要你的腦袋,明白了嗎?”

曹利用搗蒜似的點頭,“我自當盡力!”

“不是盡力,是一定!還有,雄州和霸州開設榷場的事也一并談妥!”

曹利用默默點頭,連話都不想說了,背負著多方壓力到了遼營。

好在最終大遼同意了每年三十萬的條件,也同意了放棄奪取關南之地。等曹利用一回行宮,官家就讓太監安公公前去詢問允諾了多少,曹利用覺得自己能從遼營全身而退已屬不易,回到澶州后仍心有余悸,不想剛坐下安公公就前來詢問,他不愿細說,就比了三個手指。

安公公也是聰明人,不再多問,向官家回話說,“曹大人就比了三個手指!”

官家驚愕,“三百萬?這么多!”

此時已是嚴冬,大雪紛飛,北風料峭,縱然行宮內有火爐也阻擋不住塞外的苦寒。

官家長長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三百萬就三百萬吧!為了天下的安寧,也只能這樣了。”

有時候,要贏得和平和尊重,要么靠實力,要么靠利益。

但后來才知道,原來曹利用只允諾了大遼三十萬。官家大喜過望,倒有了失而復得的喜悅,還表示要重重嘉獎曹利用。

這時寇準又不滿了,說曹利用壓下歲贈,這是作為臣子該做的,不應當嘉獎。曹利用心里自然不是滋味,沒想到快到手的鴿子飛了,再不濟,自己也是提著腦袋去遼營走了一圈。

澶州原本是塊寶地,可如今戰爭已使它千瘡百孔了。可原本戰爭并不是為了戰爭,而是為了和平,是不是很諷刺?

不管怎樣,如今成千上萬名將士的熱血,換來了邊疆的安寧!但愿這城下之盟是值得的。

也許,大宋以歲贈來委曲求全議和,并不是一味的軟弱退縮,也不是一味的仁慈圣心,他們不崇尚武力,盡量不侵犯他人,這其中藏著一種智慧,一種信念。

許多百姓因此而避免了家庭破碎,宋遼邊關又多了一份安寧祥和,也多了一分創造生活的動力,大宋因此更多了一份份微不足道的國力。

因為信念的甘露,一滴水何曾不能成海洋,因為風的挽留,一粒沙何曾不能成沙丘。

很多人只看到他們軟弱成全,可成全別人何嘗不是成全了自己,如今的大宋,你鄙視他軍事上的薄弱,可文化的昌盛、農工的繁榮、藝術的造詣,契丹能比?更何況,和平是無價的!

太多的人,相信武力至上,以為拳頭硬才是實力,或者以為對付野蠻人就得用野蠻的辦法,用仁慈去化解血腥那是愚蠢,可我們又為何不想想,也許不是仁慈無用,而是你不相信仁慈有用。

何為武?止戈為武。

水看起來是柔弱的,但它可以在大地上劃出一道道血脈,也許仁慈,也不是它表面看起來的那般無力,只是我們在武力縱橫的世界沒有勇氣去相信它內在的力量。

世人覺得仁慈是軟弱的,抵抗不了武力,之所以這樣,是他們沒有真正相信仁慈的力量,他們總是預想著別人對他的覬覦和敵對,整日活在對別人的惡意揣測當中。

一個看似柔弱的文人未必不比筋強肉勁的武士更有骨氣,所謂的骨氣,它不是寫在強壯的身體上,而是在人的精神深處,那力量是你看不見卻能感知的。并且,那力量還能穿越山海、穿越時空。

可是,我們也要提防,那些外表的軟弱久了,就習慣了,甚至同化了,把軟弱變成了標簽,變成了信念。一只雄獅,可以打盹、可以小睡,但不能長眠,一個民族,可以寬容、可以忍讓,但不能屈膝。

邊關連年征戰,百工枯窳、諸業廢弛,百姓藜藿不濟、口乏糟糠。自古以來,在紛爭中,從來就沒有過贏家。就比如這戰爭,一旦開始,無論雙方輸贏,都是輸!

佛主有云,‘恨不消恨,端賴愛止’,唯有停息干戈,才能消彌雙方更深的傷害。

可這個勝利中,何嘗不是見證了人性的孱弱與勇越。

就譬如那王超,起初他在定州與契丹交戰后戰敗,死傷不少,行營都監李允則勸王超衰绖向師而哭,以解群憤,王超固執不從,致使人心動搖。后來官家親征北上,下令王超整師北上,他卻逗饒不進,馬知節故意諷刺他膽小如鼠,他仍沒被激怒,還是原地不動。王超違詔失約,如此大事理應重罰,可官家憐憫,沒有治罪,但是罷了軍職。

大將逡巡不前,可有的小將卻譜寫了一曲壯懷激烈的悲歌。

再說那勇猛無敵的鐘厚,他因受了重傷,流血過多不治身亡,剛到而立之年的他就這樣把他年輕的靈魂永遠的留在了他拋頭顱灑熱血的澶州。

正如他所說,此正是大丈夫盡忠報國之時,安敢懼死哉!

官家感念,追謚他為忠武將軍。

孟冬十郡良家子,血作陳陶澤中水。

有的人不在了,可他犧牲性命守住的土地還在,有的人不在了,可他為了和平而奮戰的勇氣將長存。

希望他用生命換來的安寧也可以永存。

回程之際,看著不久前還烽煙四起的澶州城慢慢復蘇,春草不知秋愁,灰燼里重生,官家有感而發,親賦《北征回鑾詩》一首。

銳旅懷忠節,群胡竄北荒。

堅冰銷巨浪,輕吹集隹祥。

繼好安邊境,和同樂小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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