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天明的電子表跳到09:21時，他的掌心突然被無數細小紋路覆蓋，像金色的蛛網在皮膚下蔓延。下一秒，整個人被卷入刺眼的藍光，再睜眼時，發現自己躺在一片白色草坪上，遠處是懸浮的透明建筑，行人穿著銀光閃閃的連體衣，面無表情地走來走去。

“這里……怎么像科幻電影？”他摸了摸布帽，發現帽檐的齒輪紅星紋路正在發光，與掌心的“心革紋”形成呼應。低頭看時，草坪上的草葉竟是像素狀的，踩上去像踩在電子游戲里的貼圖上。

一、沒有表情的星期五

“叮——”

懸浮建筑的電子屏突然亮起：“今日情緒指數：0.3級愉悅，-0.1級悲傷，建議市民服用‘平和劑’保持穩定。”

陳天明攔住路過的行人：“請問這是哪兒？”

行人轉頭，眼神空洞，嘴角機械地上揚15度——標準的微笑表情：“這里是第12號幸福社區，您需要情緒疏導服務嗎？”他袖口露出的皮膚下，有藍色數據流在流動，像血管里流著電子信號。

陳天明突然想起工業世界老鐘的機械義眼，后背發涼。他跟著行人走進建筑，只見大廳里每個人都在排隊領取透明藥瓶，瓶身上印著“情緒管理，理性至上”。

“平和劑能調節腦電波，讓我們遠離負面情緒。”行人遞給他一瓶，“你看起來有‘過度思考’的傾向，這是病，得治。”

藥瓶觸到掌心的瞬間，陳天明感覺“心革紋”劇烈震顫，三色光團里的紅色氣流突然暴漲，將藥瓶震得粉碎。周圍人群驚呼著后退，他們的微笑表情出現裂痕，有人皺起眉頭，有人眼里閃過困惑——這些真實的情緒轉瞬即逝，卻被陳天明捕捉到了。

“你們有沒有想過，”他撿起一塊藥瓶碎片，碎片在陽光下顯出代碼紋路，“為什么要讓別人決定你該開心還是難過？”

人群沉默。一個扎馬尾的女孩突然開口，聲音發顫：“我……我昨晚夢見自己在哭，醒來后發現枕頭上真的有眼淚。可是數據中心說，我的情緒指數顯示‘毫無波動’……”

她掀起袖口，露出手腕內側的芯片——那是植入皮膚下的情緒監控器。陳天明注意到，芯片周圍的皮膚有紅腫發炎的痕跡，像身體在抗拒外來物。

二、覺醒者聯盟的邀請函

當馬尾女孩帶陳天明走進“地下花園”時，他聞到了真正的花香——不是電子模擬的香味，而是帶著泥土氣息的玫瑰香。

“我們是‘雜草俱樂部’。”女孩摘下假發，露出短發下的金屬發卡，發卡造型是株破土而出的幼苗，“這里的人都有病，病名叫‘自主意識’。”

房間里坐著十幾個年輕人，有人在雕刻木勺（據說木頭是違禁品），有人在哼唱沒有旋律的歌。一個戴圓框眼鏡的男生推推眼鏡：“你掌心的紋路和聯盟說的一樣。”他展示自己的掌心，那里有淡淡的金色斑點，像撒了把金沙。

“聯盟？”陳天明想起電子表上的“覺醒種子”計數。

“全宇宙覺醒者互助聯盟，簡稱‘火種’。”馬尾女孩掏出個鐵皮盒，里面裝著各個世界的碎片：荒村的泥土、工業世界的齒輪、還有塊透明的水晶碎片，里面凝固著紫色的閃電，“我們通過‘心革紋’共鳴找到彼此，你在工業世界搞的‘覺醒齒輪’，讓我們這邊的監控器響了三天。”

正說著，天花板突然震動，無數紅光從屋頂滲透下來，像鮮血滴在白布上。圓框眼鏡男生臉色大變：“是‘秩序維持者’！他們追蹤到情緒波動了！”

三、數據警察的追捕戰

白色建筑外，十幾個銀色機器人正在逼近，他們的眼睛是紅色掃描器，手臂可以變形為激光槍。

“跑！”馬尾女孩拽著陳天明躲進小巷，巷子兩側的廣告屏自動亮起，每個屏幕都顯示著陳天明的臉：“警告：發現情緒異常者，編號X-7412，危險等級：橙色。”

陳天明感覺丹田的三色光團在收縮，這里的空氣里充滿抑制情緒的電子波，讓他難以凝聚力量。路過一家便利店時，他突然抓起貨架上的巧克力砸向機器人——巧克力在半空爆炸，化作無數“憤怒”“驚喜”的情緒符號，像煙花一樣絢麗。

“這是……”馬尾女孩愣住了。

“你們的‘平和劑’壓抑情緒，可情緒就像洪水，堵不如疏。”陳天明又扔出一瓶汽水，汽水瓶爆炸時，周圍的廣告屏出現雪花屏，露出底層代碼：“情緒管理系統V9.9.9，開發者：O·梅森”。

“梅森！”陳天明想起工業世界的蒸汽巨頭，原來他在這個世界成了數據統治者。

機器人的激光槍擦著頭皮飛過，陳天明突然想起《本愿經》里“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的句子。他沖進廣場中央，張開雙臂，任由電子波沖擊身體：“來抓我吧！但在那之前，我要問你們所有人——”

他掌心的“心革紋”突然爆發出強光，將壓抑的電子波反彈回去，廣場上的全息廣告屏紛紛炸裂，露出真實的天空——那是被數據掩蓋的灰藍色天空，云層里隱約可見閃電。

“你們每天喝平和劑、戴情緒芯片，”他的聲音蓋過機器人的警報聲，“到底是在逃避痛苦，還是在逃避真正的自己？”

第一個摘下情緒芯片的，是便利店老板。他流著淚掏出螺絲刀，在眾人注視下撬出后頸的芯片，鮮血滴在收款臺上，卻笑得像個孩子：“我……我終于想起女兒的臉了……”

連鎖反應般，周圍的行人紛紛顫抖著伸手去摸后頸。機器人舉起激光槍，卻在瞄準的瞬間停頓——它們的程序里，“傷害人類”的指令與“維護秩序”的指令產生了沖突。

“看到了嗎？”陳天明對馬尾女孩說，“再精密的程序，也敵不過人心想要自由的本能。”

這時，電子表突然響起清脆的提示音，表盤上浮現出一行小字：“覺醒種子連接成功，當前共鳴人數：4762人。”陳天明感覺丹田的光團與整個城市的情緒產生共振，無數金色光點從人群掌心升起，匯聚成一道光柱，直沖數據中心的云端。

“警告！核心系統受到情緒污染！”天空中傳來機械音，數據中心的云層裂開，露出內部的巨型服務器，服務器中央懸浮著一顆藍色晶體——正是馬尾女孩鐵皮盒里的那種。

“那是‘理性核心’，梅森用它控制所有人的情緒。”圓框眼鏡男生不知何時趕來，手里拿著自制的電磁脈沖器，“但現在，它正在吸收你們的覺醒能量！”

陳天明看著掌心的光紋，突然明白該怎么做。他走向光柱，張開手掌：“來，把你們的‘不甘心’‘想自由’都給我！不是讓我替你們戰斗，是讓你們自己看看，這些情緒能有多強大！”

人群伸出手，金色光點如溪流般匯入陳天明掌心。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變成了棱鏡，將無數人的情緒折射成彩虹，照向“理性核心”。

藍光與金光碰撞的瞬間，整個城市的電子屏都顯示出同一句話：“真正的理性，是允許感性存在的勇氣。”

當陽光真正灑在廣場上時，陳天明坐在廢墟上，啃著便利店老板送的面包——雖然還是合成面粉做的，但有了麥香。

馬尾女孩摸著后頸的傷疤，看著遠處正在拆除情緒芯片的人群：“接下來怎么辦？梅森的服務器雖然毀了，但外面還有很多這樣的城市。”

“那就一個一個來。”陳天明掏出電子表，時間跳到了09:22，“你們聽說過‘愚公移山’的故事嗎？不是靠一個人挖山，而是子子孫孫不停地挖。咱們的‘火種聯盟’，就是要做這個挖山的人。”

圓框眼鏡男生舉起電磁脈沖器，像舉起一面旗幟：“我申請加入第一支‘挖山小隊’，先去教大家怎么用舊電路板做收音機——畢竟，人類需要聽自己的聲音。”

陳天明笑了，他看見廢墟中鉆出幾株真正的草，葉片上掛著露珠，那是數據世界里第一滴真實的水。掌心的“心革紋”輕輕震動，他知道，下一個世界的召喚已經在路上，但此刻，他要先教會這些剛學會流淚的人一件事：

“自由不是天上掉下來的，”他拍拍身上的灰，布帽上的紅星在晨光中閃爍，“是像這樣，坐在廢墟上啃面包時，還能想著明天要種什么樹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