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著紅兒還沒有注意到,顏玉悄悄地溜了回去,宋明月還坐在那兒黯然神傷。
“時間不早了,咱們回去吧。”顏玉站在宋明月面前說。
宋明月點點頭站了起來。
兩個人沿著長廊走得很慢,宋明月的悲傷就像開了閘的洪水。走到一間上了鎖的門前時,宋明月嘆了口氣對顏玉說:“這就是我爹的書房,那天以后就鎖了起來,再也沒有人進去過。”
顏玉看著緊閉的屋門,在四周的寂靜中突然感到一陣凄涼。
顏玉和宋明月各自回了房間,顏玉回想著今晚她從宋明月那里聽到的一切內容,卻不敢有任何結論,如果真的像曹安說的那樣宋老爺是自殺的,那么她現在所探知到的每一個點都有漏洞,每一處也都可以解釋。
顏玉為沒有得到有效信息而苦惱著,另一邊三夫人也在苦惱著。
紅兒已經將來人打發走了,慌慌張張回到了三夫人身邊,她看起來有些委屈也有些懊惱:“夫人,給了他錢,他已經走了。”
三夫人江木蘭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么憔悴過,面對這樣一個人她真的是一點辦法也沒有了。
“有沒有跟他說,這是最后一次,以后不要再來了。”三夫人問得有些無力,或許她自己也知道對于那樣一個人,他來不來完全取決于他是不是還有錢花,只要他沒有錢了,誰也阻止不了他的出現。
“已經按照夫人的吩咐都跟他說了。”紅兒確實是按照三夫人教的,一字一句都跟那個人說清楚了,但是那個人只是呲牙笑笑。紅兒有點害怕他,他的眼神里全是貪婪和兇狠,紅兒見到他就急于離開,不愿意有過多停留。
不要說是紅兒,就是三夫人自己見了那個人也會直打哆嗦。她現在還記得就在宋老爺出殯的第二天,他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如果不是自己發現及時,恐怕他已經闖進府來了。
三夫人悄悄拐進了巷子,果然那個人跟了進來。
“你怎么來了?”三夫人看著來人的臉,有些驚恐,這個人的出現對他來說簡直就是個惡夢。
“來找我的老婆問一問,為什么要殺我?”那個人嘴角銜著一截干枯的花枝,吊兒郎當,流里流氣。
“你是人是鬼?”江木蘭驚恐無比,是的,那個人就是他的第一任丈夫,叫董優。
董優呸地一聲把嘴里叼著的花枝吐了出去,臉逼近江木蘭瞪著眼睛說:“當然是人,你以為你那點本事能殺得了我!”
“你想干什么?”江木蘭有點崩潰。
“很簡單,給點銀子花花。不然我就把你在江州的事全部抖出來。”董優有恃無恐。
江木蘭突然跪在了董優面前,掏出了隨身帶著的所有錢,還把手鐲,耳環和頭上的頭飾全部摘下來遞給了董優說:“這些我全給你,你回江州去吧,這些夠你在江州過日子了,求求你不要再來打擾我的生活。”
董優接到銀子就塞進了自己的袖子里,對江木蘭說:“我都打聽過了,你現在可是宋府的三夫人。”說完董優就大搖大擺地走了,留下江木蘭一個人咬牙站著。
從此以后,董優就經常到宋府來騷擾江木蘭,他有自己的方式,從來不會闖進去也不會登門拜訪,每次他來都會唱著一首歌:人在相思里,何處是前期。董優會扯著嗓子嚎,他相信江木蘭聽到一定會來見他,因為這首歌是江木蘭在江州經常唱的歌。他不會傻到登門去給江木蘭找麻煩,因為他要源源不斷地從她的手里拿到錢。
后來江木蘭發現董優還在賭博,每次拿了銀子就去賭場,而且是逢賭必輸,他就像是一個無底洞一樣,是無法填滿的。董優出現的時間間隔也越來越短,他每次唱同一句歌詞會引起別人的注意,江木蘭就和董優約定了見面的時間和地點,為了以防萬一,后來都是由紅兒代替自己去見董優,對董優來說誰來都無所謂,他要的只是錢而已。在他心里他的妻子江木蘭早就死了,現在的宋三夫人只是他的錢袋子罷了。
“夫人,你沒事吧?”紅兒輕輕叫著有些恍惚的江木蘭。
“沒事。”江木蘭除了嘆息也只能是嘆息。
“夫人,我們得想想辦法,這樣下去可不行,他要的錢也越來越多,長期這樣下去,我們也難以支持了。”紅兒憂心忡忡,想到董優的樣子她就覺得惡心,但是夫人的安排她又不能違背。
“還能有什么辦法,過一天算一天吧。”因為有秘密掌握在董優手里,所以江木蘭對他總是心存忌憚,她不是沒有想過除掉他,但一時還沒有合適的機會,只希望他不被別人發現就好。
紅兒已經把床鋪收拾好了,“夫人,快些歇息吧,今天你也累壞了。”紅兒扶起坐在圓凳上的江木蘭,每次董優來,紅兒都覺得江木蘭蒼老了許多。
江木蘭在紅兒的攙扶下向床鋪走去。
“沒有人發現你吧?”江木蘭問紅兒。
“沒有,我看到了小姐和顏姑娘在長廊坐著,我是繞開走的,她們沒有看見我。”紅兒說。
“那就好,如果讓人發現了就麻煩了。”董優的存在對江木蘭來說就像是一根刺一樣,碰一下就疼。
“夫人放心,我會很小心的。”紅兒保證說。
江木蘭點點頭。
“你有沒有覺得那個顏姑娘有些奇怪?”江木蘭問紅兒,在這宋府里,如果說只有一個人她可以完全信任,那就是紅兒了。
“夫人是擔心什么?”紅兒沒有明白江木蘭是指的哪方面,在她看來那個叫顏玉的姑娘性格還是很討人喜歡的,沒有架子,很隨和。少爺和小姐好像都很喜歡她。
“擔心倒說不上,只是覺得她有點太熱情了,讓人覺得她好像有什么企圖似的。”江木蘭在紅兒的服侍下躺在了床上。
江木蘭此刻想的正是宋元琮想不明白的,他不明白為什么顏玉一定要讓他喝醉留在宋府。現在的他是有些抗拒回到宋府的,而且今天顏玉的表現有些太過分了,完全沒有顧及他的感受,本來他是不準備配合顏玉的。只是后來妹妹宋明月的出現,讓他不知該如何應對她提出的問題,只能以裝醉來掩飾。
夜深人靜,躺在床上的宋元琮毫無睡意,于是他披衣下床,來到院子里,他有多久沒有好好看看這個院子了,這是他長大的地方,他對這個家有無限的深情,但是隨著父母的相繼離開,這些也一起跟著遠離了。
他信步在院中走著,今夜的月色真美,這樣的夜寧靜祥和,不知道那個人現在是否已經安眠,還是如他一樣無法成眠。
不知怎么就走到了長廊,遠遠就看到一個人在長廊坐著,正是顏玉。她聚精會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完全沒有留意到走過來的宋元琮。
“你怎么還不睡?”宋元琮問。
“啊!”顏玉被突然出現在身后的人和聲音嚇了一跳,這么晚了從頭頂突然冒出個聲音來,是能嚇死人。
“你干什么,要嚇死人的。”顏玉差點把宋元琮推倒在地。
宋元琮訕訕地笑著說:“你一個人在這兒干嘛?這大半夜的,膽子也真夠大的。”
“你呢?在這兒干嘛?”顏玉反問宋元琮。
宋元琮在顏玉原來坐著的位置坐下來,兩手按在長凳上,看看夜空說:“睡不著,可能是很久沒有睡那張床了,有些不習慣,一點睡意都沒有。”
“你不是醉了嗎?清醒的也太快了,會讓人懷疑的。”顏玉說。
“放心吧,我們宋府的醒酒湯有奇效,張大已經給我喝過了。”宋元琮是越來越了解顏玉了,她想的周全得很,不愿讓人看出破綻來。現在有了奇效的醒酒湯,不管是真醉了還是假裝醉了,都可以放心地醒來了。
“為什么今晚一定要留下來?你還沒有回答我。”宋元琮還在糾結這個他想不明白的問題。
顏玉轉頭看著宋元琮,在這樣的月色下,宋元琮除了依然的英俊,也多了一份清冷,這個人是她在這個時空認識的最重要的人,她關心他的喜怒哀樂,她希望他的人生如愿以償,她每天都在思考,她可以為他做些什么?
此刻她卻不能說。
“我們講個故事好不好?”顏玉問。
“好,你講,我聽。”講故事可不是宋元琮的強項,他有這個自知之明。
顏玉想了一下開口講道:“傳說織女在人間游玩的時候和牛郎一見鐘情,但因違反天條,織女被帶回了天庭,王母娘娘劃了銀河擋住了牛郎追趕織女的路,從此以后牛郎和織女每年只能相見一次。”
“這個故事太凄涼了。”宋元琮說。
“如果是你,你會為了一年中只見這一次而等待嗎?”顏玉問宋元琮。
宋元琮認真地看著顏玉說:“如果這個人是你,我愿意。”
夜空的每一顆星在這一刻都閃耀在顏玉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