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小跑沖出了繁華的集市，冗長的紗袍好幾次鉤住了她的鞋跟，幾乎將她絆倒在地。她跌跌撞撞地回到公路邊，攔下了一輛深藍色的出租車，鉆進后排的車廂里。

出租司機朝她說了一句阿拉伯語，她盯著司機，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聽明白。司機又重復了一次，她這才反應過來，立即拉下面紗，沖著司機用英語打了一聲招呼。

司機在她拉下面紗的一刻愣住了，“小姐，去哪兒？”他用混沌的英語重復了一次。

“拉赫曼展館。”她喘著短氣，壓低聲音回答道。

“那里昨天出事了，附近的道路都已經被警方封鎖。”司機刻意轟了一腳油門，卻完全沒有馬上開動的意思。

“我知道。請帶我過去好么？”她的聲音微微發顫，語氣里帶著一種委婉的懇求。

“不過，小姐——”司機依然有些遲疑，“我只能將你送到一個鄰近的路口，可以么？你知道，那邊的街道到處都是封鎖線，很難靠近——”他回頭瞥了她一眼，確認她是不是真的想去。

“沒問題。”她急迫地點了點頭，手里緊緊地攢著那份報紙。

“小姐住在迪拜？”司機從后視鏡里瞥見她重新將面紗拉回到臉上，一路上郁郁寡歡地凝視著窗外，沉默不語。

“什么？”蒂安轉過頭，沒太注意他正對自己說話。

“小姐從哪兒來？”司機換了一個話題。

“中國。”

“你看起來真像地道的阿拉伯女人。當然，除了那雙眼睛——”司機撇嘴笑了笑，用一個手指頭指著自己的臉頰，示意她戴著面紗，整個裝扮看起來絕對不是典型的中國女人。

蒂安微瞇起眼，勉強地撇了一下嘴角。

“這里可有不少的中國新娘。難道小姐也是？”司機的好奇心顯然沒被她的沉默寡言所滿足。

“不。沒有的事兒。”她被司機的猜測嚇了一跳，使勁搖了搖頭，想到自己一生都要保持這樣的裝束，心里突然莫名奇妙地畏縮起來，把手里的報紙捏得更緊了。

司機從后視鏡里瞥見她詫異的神色，不好意思地將目光轉回正前方。

出租車一腳剎在了靠近展館的街口，她拖著長紗袍，費勁地鉆出車廂。

她瞅了一眼手中的報紙，將它們扔進一旁的垃圾桶中。從街口延伸下去，十多輛警車依次排列在街道的一側，車頂的警示燈不停地旋轉閃爍著，雙向行駛的車道因為警戒隔離線而變成了單向；過往的行人時而停下腳步，在藍色警戒線外伸長脖子駐足觀看，如此受關注的程度不禁讓蒂安想起拉赫曼展館開展的第一天。

她抖了抖自己的紗袍，手指摩挲著面紗，隆隆的熱氣隨著她呼吸加劇而聚集在嘴唇的上方，她突然感到有些喘不過氣。

一定不能出什么差錯！她沿著警戒線，小心翼翼地朝著展館的方向走了過去。從警戒線到展館的大門大約有20來米，整條路幾乎布滿了全副武裝的警察。一大群膚色各異的記者扛著攝像機，手持著話筒，焦急地擁簇在警戒線入口的外側。

蒂安吃力地擠了進去，探出脖子小心翼翼地張望著。人群開始莫名地騷動起來，“快看，他們來了！”尖利的聲音像一顆扎進平靜湖心的石子，記者們頓時沸騰起來，向前方的警戒線簇擁而去；一些人大聲地用阿拉伯語地叫嚷著，拽著設備，不顧一切地左右推攘。蒂安小心翼翼地控制住自己的腳步，吃力地躋身在擁動的人流中。絕不能被發現了，她一手死死地護住臉上的面紗，卻情不自禁地擔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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