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世界華文教學(第八輯)
- 賈益民主編
- 3565字
- 2021-05-11 15:08:13
三 調查結果
(一)受訪者A
受訪者A出生于清邁芳縣,從小在華人村長大,其對中華文化符號的認同感較強,尤其是對漢語、中國傳統節日、婚俗以及服飾的認同感最強,但是對古代文學作品以及中國歷史上的偉大人物的認同感不高。“我們小時候家里就教我說中文了,在家里是用云南話說話,如果在家說泰語會被爸爸媽媽批評。小學、初中、高中都有學習中文,以前上學的時候很累,因為小學還有初中的時候白天要去上泰文學校,下課之后還要再去上中文學校。高中不在村子里上,去泰文學校高中學修的是中文系。”“我們村子里過的節日和中國差不多,我們年輕人也會過泰國的節日。但是春節是我們村子里最重要的節日。小時候有一次過春節因為白天泰文學校不放假,所以我們就逃課回去過春節了。”“每年泰北華人村都會舉辦泰北329公主杯反毒青年運動會,所有泰北華人村的年輕人都會去參加,很好玩。”由此可知,經過家庭環境、學校環境以及社區環境的熏陶,受訪者A對于漢語及中華傳統節日的認同感較高。“選擇學習漢語是因為自己其他科目成績不是特別好,所以選擇學習漢語。我的漢語聽說能力還不錯,但是讀和寫不太好。我們以前華文學校的老師都是中國臺灣來的,所以我們學的都是繁體字。現在留學我們又學的是簡體字,不太一樣。有些詞語很難,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對于自己的身份,受訪者A表示:“留學之后,我覺得自己更像中國人。因為家里的習俗和中國的都是一樣的。”“在泰國,我的身份沒有什么困擾,因為我奶奶是泰國人,而且我有泰國身份證嘛,但是村子里有些人沒有就很麻煩,他們不能離開村子去工作學習。”在文化身份認同上,受訪者A認為自己為華人。“小時候沒有覺得自己很特別,因為周圍的同學都是一樣的。出國留學后才發現自己和其他留學生不太一樣。后來才聽家里人說我們是打仗的時候來泰國的。”其同時也承認,經過多年的漢語學習與留學,在身份認同上更趨于將自己視為中國人,文化身份認同度較高。對于留學生活,受訪者A則認為學校教授的課程有些簡單,比如“聽力、口語、寫作”等,其表示:“我們從小學就開始學國語了,就是和現在中國小學生學得差不多的那種。寫作課我們以前每個周六都有,所以留學時這些課都太容易了,我就不太想聽。”“這里的教室還有宿舍都喜歡安裝防盜網,我覺得像監獄。”由此可知,受訪者A在課程設置以及學校環境等方面不太滿意。同時也可側面反映,其所生活的華人村治安較好。其對于“以和為貴”“謙虛”“集體主義”“尊老愛幼”“長幼有序”的文化價值觀認同度較高。“如果在學校里和其他同學有矛盾我會盡量離他遠點。”“畢業以后想在泰國工作,這樣就可以照顧爸爸媽媽還有家里的弟弟妹妹。”但是其對“父母在,不遠游”這樣的觀念并不認同,因為當前華人村沒有太多適合年輕人的工作,村子里的年輕人也都是外出務工,而且交通較以前方便不少,不可能一直留在父母身邊。但其亦表示,如果將來村子里的旅游業發展起來了還是非常愿意回到家鄉工作的。
(二)受訪者B
受訪者B出生于清萊美塞縣,從小在華人村長大,其對中華文化符號的認同感亦較強,對漢語、中國傳統節日的認同感最強。“我們家在家都是說云南話,如果在家說泰語會被爸爸說為什么在家要說泰語。幼兒園開始上學也是說漢語,到了小學上泰文學校后開始學習泰語,以前爸爸媽媽只教過一點泰語。”“我們村子里面也過中秋節、春節這些節日,但是現在村子里越來越沒有過節氣氛了。”其對于自己的文化身份認同感很強。“我們學的還有接受的都是中國的,因為我們家也是中國人,我爸爸是在云南出生的,媽媽也是在中國出生的,但是不知道是哪里人了。我們家和云南親戚基本沒有聯系了,但是我也很想回去看看。我們家說起來也不是泰國華裔那種,因為他們對傳統節日沒有那么重視。大學里的朋友也都把我看作中國人。”在訪談中,受訪者B也表示作為華人就應該學習中文,傳承中華文化,并且認為自己的下一代就應該學習中華文化。“我對我的身份有一些了解,因為爸爸告訴過我。但是我的朋友也是這樣的,我覺得很正常,沒有什么問題,而且我有泰國身份證。我們家以前沒有泰姓,我們是借用了別人的姓作為我們的姓。”受訪者B在談到婚戀問題時表示,“家里還是希望我以后和中國人結婚(與其情況相同的華裔),因為說起來我們也是中國人家庭。現在我有一個泰國女朋友,不過家里也沒說什么”。對于學習漢語專業的原因,父母的期望占主要因素。“說起來我算是華裔,我爸爸希望我懂得中文還有中華文化是怎么樣的。”“我覺得我的口語還可以,但是漢語語法還不太好,因為都是云南話的用法,和普通話的不太一樣。”
(三)受訪者C
受訪者C出生于曼谷,曾于小學時回到爺爺奶奶家所在的清萊美塞縣學習漢語。“我是在曼谷出生的,后來小學的時候回美塞讀過華文學校,漢語是那時候開始學的。小學之后又回到曼谷讀書了。以前家里也教過一點漢語,但是都是說泰語多。爸爸媽媽會說漢語,但是跟我們孩子都是說泰語,我和哥哥姐姐也是說泰語。”“學習漢語專業是我自己選的,爸爸媽媽也同意,因為我喜歡漢語,但是我的漢語說得還不太好。爸爸也覺得我的漢語不好,高中的時候爸爸帶我去商場賣過東西,他說我的漢語很差。我還有一個哥哥也學中國語言文學專業,弟弟在學商務漢語專業。”“如果能學好漢語,在泰國可以找到很好的工作,工資也很高。”從受訪者C的話語中,我們可以了解到其學習漢語既有工具性動機也有融入性動機。其學習漢語的優勢在于家庭氛圍的熏陶,但由于家中已不用漢語交流,其漢語水平并不是很高。“我是從爺爺奶奶那里知道我們家以前是從云南過去的,那時候打仗家里的房子都被收了,我們家就跟其他人一起跑出來了。我覺得我是泰籍華人,因為我是在泰國出生的,華裔身份對我沒有什么影響。”其對中華文化符號的認同感亦較強,對漢語、中國傳統節日的認同感最強。對于一些民間習俗例如“算命”,受訪者C均表示相信,并說泰國也有“算命”。受訪者還分享了自己在中國旅游時“算命”的故事,并認為“算命”先生說得很有道理,與自己的性格很像。“泰國也有‘算命’,但是和中國的不太一樣。中國的是說你上輩子是做什么的,所以你這輩子會怎么樣。泰國的是如果你上輩子做了不好的事,你這輩子就要多去拜佛做好事。”“我的爺爺奶奶不信佛,但是我的爸爸媽媽他們都信佛。他們都是自己偷偷去寺廟拜佛不讓爺爺奶奶知道。我受到爸爸媽媽影響,有空時也會經常去寺廟拜拜。”其對于“以和為貴”“謙虛”“家本位”“尊老愛幼”“長幼有序”等文化價值觀的認同度較高。“我很喜歡中華文化,我還參加了中華經典誦讀比賽,穿上古裝的時候覺得自己就像回到了古代。”“在家都要聽爸爸媽媽還有哥哥姐姐的話,但是畢業以后我想在泰國工作,因為爸爸媽媽送我們兄弟姐妹上大學花了很多錢,我要照顧他們了。”
(四)受訪者D
受訪者D出生于清邁熱水塘村,從小接受華文教育,從幼兒園開始至高三一直學習漢語,中小學期間也一直在泰文學校接受教育。“我們那邊的華人村孩子都是白天上泰文學校,然后下午6點放學后就去上華校。”但是對于大學選擇漢語專業的原因,其坦言,“我就是為了拿一個學位而已,我以后也不想當漢語老師,他們泰國人(指父母均為泰裔的)才比較想當老師”。“我爸爸是湖北人,媽媽是云南人,我應該也算是中國人。我們家和云南那邊的親戚基本沒什么聯系了,和在緬甸那邊媽媽的親戚聯系比較多一些。我的泰語名字,前面是名后面是姓,用的是媽媽的王姓。”從采訪中我們得知,其對于自己的身份有較明確的認識,感覺自己與泰國人及泰國華裔不同。對于自己學習漢語的優勢,其認為,“我家里人都是說漢語的,所以對我來說不太難。我在大學的漢語成績也很好”。因此受訪者D到了大學階段仍舊選擇學習漢語專業。對于學習漢語專業的劣勢,其認為和普通泰國學生比,在于自己不夠勤奮,另外還存在漢語語音不標準以及詞匯表達不準確等問題。“因為以前都是中國臺灣老師給我們上課,所以我們的漢語發音不太準,有些詞語用法也用得不對。”受訪者D非常喜歡漢語以及中華文化,尤其對書法特別感興趣,其期望在留學期間能進一步提高自己的書法水平。“我書法(硬筆)是初三時開始練習的,那時教我們的老師寫字很好看,我就開始學習了。”對于自己的華裔身份來源,其表示不太了解。“我爺爺很早就不在了,我只知道家里以前跟著國民黨部隊從云南先去了緬甸,然后來到泰北,家里人也很少說這些歷史,所以我不太了解。”對于自己的華裔身份,其認為有一定的困擾,因為“泰國人覺得我是中國人,而中國人又把我當作泰國人(泰國華裔),但是我在泰國出生所以有泰國身份證沒有太大問題。有些人不是在泰國出生沒有身份證,就不是公民身份是難民身份,如果出去工作就要申請,比較麻煩”。由此可見,受訪者在身份認同上呈現一定的雙重性,“身份證”是其認可泰籍身份的一個重要原因,而其精神上更傾向于認同中國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