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厘清后危機時代經濟學的“實證”:基于方法論演變的比較分析[1]

胡明[2]

摘要:本文通過分析不同方法論的辯護策略,探討了后危機時代主流的新古典經濟學的最適宜的實證方法論。筆者認為,無論是孔德的實證主義、邏輯實證主義,還是當前主流的邏輯經驗主義和證偽主義,均無法有效地為主流經濟學的理論體系提供辯護。相比較,誕生于新古典經濟學初期的穆勒傳統的凱恩斯實證方法,不僅仍能為當前主流的經濟學原理提供辯護,而且也能克服當前主流經濟學方法論在不充分決定性和理論負荷等方面的不足,并能在區分抽象研究與具體研究的條件下與主流方法論相融合。因此,穆勒傳統的凱恩斯實證方法仍是當前新古典經濟學可行的辯護策略。

關鍵詞:實證經濟學 經濟學方法論 穆勒傳統 凱恩斯實證 實證主義

導言

針對1929年大蕭條后的經濟學,哈耶克曾在倫敦經濟學院的就職演說(1933年)中談道:“經濟學到底怎么了?它為何在那么多非經濟學家中名譽掃地,讓聰明人經常認為經濟學不過是一種披著科學外衣的意識形態。正是這種感覺導致了許多關于經濟學家的笑話,別人拿它們來戲弄經濟學家,我們也用它們來自嘲。”[3]不幸的是,80多年之后,無論是在分析技術還是在計量工具方面均已取得了長足進步的當代經濟學,仍需面對同樣的質疑:為什么以實證或預測為核心的當代實證經濟學不能解釋或預測危機?如果將“實證”理解為“用事實來驗證”,[4]那么經濟危機是否意味實證經濟學的危機呢?如果是,該如何為主流經濟學辯護?如果不是,又該如何看待經濟學的實證方法?在中國,類似的疑問也存在,為何基于實證方法的主流經濟學無法就中國經濟發展模式給出令人滿意的解釋,而中國政府采取的反主流經濟政策卻取得了成功?[5]因此,問題的核心在于如何看待后危機時代的主流經濟學的實證方法。

然而對于實證的意涵和本質困擾了幾代哲學家,這一術語不存在單一的、大家普遍認可的方法和意義。[6]另外自20世紀60~70年代以來,實證主義就代表著一種壞名聲,[7]但實證方法不僅依然是當今經濟學的主流,而且經濟學領域的實證含義仍經常被等同于哲學的實證主義。[8]更有甚者,經濟學內部也無法就實證方法的標準本身達成一致。[9]鑒于問題的復雜性以及學術界缺乏相關的論述,本文無意且無力從哲學和整個社會科學層面論證實證方法之意涵,而只能從大歷史的角度,對經濟學領域不同的實證方法論的演變進行梳理、比較和分析。如果方法論僅僅是思考經濟問題的“工具箱”,[10]在滿足競賽規則的前提下,哪一種“方法”更適合為后危機時代的主流經濟學的核心原理提供辯護,那么它就成為判定的適宜標準。由此本文的研究路徑是:第一部分考察最早的實證經濟學——J.N.凱恩斯實證方法;第二部分分析實證主義哲學在經濟學中的應用與問題;第三部分探討當前主流的經濟學實證方法的實質與困境;第四部分討論后危機時代回歸凱恩斯實證的必要性;最后是結論及啟示。

本文的貢獻在于:①從源頭梳理實證經濟方法的流變,特別是重新闡述穆勒傳統的凱恩斯實證,并探討其與實證主義方法論的不同;②探討穆勒傳統的凱恩斯實證與當今主流方法論相融合的可能性條件;③重新定位經濟學領域最具影響力的Friedman[11]的實證方法論(它是當代大部分經濟學者讀過的唯一方法論著作[12])。

一 實證經濟學方法的提出

現代意義上的實證經濟學概念最早由J.N.凱恩斯(J.M.凱恩斯的父親,下文中的凱恩斯除非特別說明,均指J.N.凱恩斯)提出。在搞清楚其意義為何之前,有必要先簡單了解更早在經濟學中討論過“實證”概念的凱爾恩斯(Cairnes)的觀點。在1875年的著作中,凱爾恩斯就將科學分為“假設的”科學和“實證的”科學,其“假設的”科學相當于穆勒的“演繹”科學(獲得推理的知識),“實證的”科學相當于穆勒的“實驗”科學。由于經濟學無法進行實驗和完全證實,穆勒和凱爾恩斯均將經濟學視為一門假設的科學或演繹科學。[13]對此,J.N.凱恩斯認為將經濟學稱為“假設的”科學不妥,容易給人造成與事實不符的印象。在其經典的《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1890年)的論著中,J.N.凱恩斯認為,對于“實證”一詞,“凱恩斯(應為凱爾恩斯,筆者注)和其他一些人使用這一字眼時,取與假說這個詞相反的意義,但這兩個詞并沒有對應的意思。然而,要找到毫無含糊之意的詞是很難的。假說這個詞在一些方面看是很好的,有時用起來很方便。但是,在某些地方要避免使用這個詞,這會被認為有一種與實際這個詞相反的意義,而真正對應的這兩個詞分別是理論和事實”。[14]在這種情況下,凱恩斯一方面繼承了穆勒的演繹科學或凱爾恩斯的假設經濟學,即“更依賴于推理而不是觀察”,另一方面又將這種經濟學視為一門“實證”科學。這樣原本意指能進行實驗的實證科學稱謂被引入“不能進行實驗”的經濟學,使之成為一門實證的、抽象的和演繹的科學。由于約翰·穆勒對這種演繹的科學方法進行了最為系統的闡釋,這種“實證經濟學”方法也被稱為方法論的穆勒傳統。

按照穆勒傳統,J.N.凱恩斯將實證經濟科學核心特征歸結為:①將實證與規范(或理論和其應用)方法區分開來,其中實證經濟學研究的是關于“是什么”的系統化知識,其目標是建立一致性,它和研究“應該是什么”的規范經濟學不同;②將經濟學從一般的社會科學中劃分出來,例如經濟學只研究人類追逐財富的欲望所產生的后果,從而使經濟學成為社會科學中的一門獨特的但非完全獨立的分支;③由于影響經濟因素的多樣性和復雜性,加之無法進行實驗,經濟學不能直接使用歸納法,而應該使用穆勒意義上的先驗演繹法;④經濟學是一門抽象的科學,它從數量有限的基本假設(如追逐財富的欲望等)中推導出結論,其他散在的、不可靠的和不確定的因素被舍棄掉了;⑤經濟學研究的是因果規律,而所有的因果律都可稱為是假設的(需要使用“假設其余情況均相同”的限制條件),因此經濟學只是一門揭示趨勢的科學;⑥經驗觀察可以檢驗演繹結論并確定其應用的可能性和范圍。[15]

事實證明,J.N.凱恩斯的實證方法獲得了極大的成功,其著作第四版(1917年)一直沿用到1930年,[16]而眾所周知的羅賓斯的方法論著作于1930年問世。[17]羅賓斯繼承了穆勒傳統和凱恩斯的實證經濟學概念,并將這種經濟學定義在稀缺條件下的手段選擇上,成為主流經濟學的標準定義。這樣穆勒傳統的凱恩斯實證方法就成了當時主流的新古典經濟理論的核心辯護策略。然而,盡管穆勒傳統為建構主流經濟學的理論體系打下了方法論的基礎,但不斷地遭受實證主義方法論的攻擊。

二 實證主義哲學在經濟學中的應用

對穆勒傳統的攻擊主要來自孔德的實證主義和邏輯實證主義。然而,當前經濟學方法論領域普遍忽視了孔德的實證主義對穆勒傳統的攻擊,例如Blaug和Mark、Hausman、漢茲[18]等知名學者的經濟學方法論著作均未討論相關內容。因此,本部分首先考察孔德的實證主義在經濟學中的應用及問題,以便為考察實證主義的后續影響提供基礎。

(一)孔德的實證主義在經濟學中的應用及問題

針對穆勒傳統的“假設”經濟學,孔德認為,這種英國的經濟思想是“抽象”的、“從概念出發的思想”,是一種形而上學,因為在他看來,實證科學是確定的知識,它建立在經驗觀察的基礎之上。[19]他還認為,古典經濟學家“還犯了把經濟現象從整個社會中分裂開來加以研究的錯誤”,“不恰當地把一個部門從整體中孤立出來,而這個部門卻是只能嚴格地包含在整體之中的”。[20]所以政治經濟學不能脫離社會學的科學而存在。他建議用動態研究規則取代古典經濟學的靜態研究規則,用歷史歸納法取代抽象演繹法。受孔德的影響,英國的歷史學派經濟學者哈里森、英格拉姆等認為,政治經濟學的教義使形而上的而非實證的推測成為必要,政治經濟科學應該從屬于孔德的社會學的科學范圍內,這門科學應使用歸納邏輯進行歷史的動態研究,強調跨學科的綜合分析。[21]不過,對穆勒方法論更猛烈的攻擊來自更加著名的德國歷史學派。[22]他們不僅強調歸納法、動態的歷史分析和統計分析,而且也對理性經濟人假設進行攻擊。他們認為,現實中的人受多種動機的驅使,也受其生活的時代和社會條件的影響,理性經濟人是孤立的抽象概念,是片面的,不能代表普遍的人類特點。[23]經濟主體不是只追逐財富的抽象的經濟人,而是現實的人。[24]

對此,穆勒在贊成科學方法的統一性和捍衛經驗主義的同時,堅持了英國古典經濟學將經濟現象同其他社會現象隔離開來的做法。下面從三個方面分析穆勒傳統對歷史學派的反駁。

(1)按照穆勒傳統,“孔德的觀點忽視了一個事實,任何一門知識的進步,要獲得科學的嚴密性和準確性只有通過一定范圍的專門化才有可能”。[25]科學依靠分析具體現象而獲得進步,在研究中總是把構成事物整體的不同方面和不同要素分門別類進行處理。由于穆勒時代現代經濟學科還沒有建立,當時的政治經濟學仍屬于廣義的社會科學范圍,故建立獨立的經濟科學理論就是其面臨的緊迫任務。[26]由于經濟現象的復雜性(在現實中很難將經濟因素和社會、文化等因素分離開來),經濟學只能通過抽象法,從特定的(理想的但不是必然的)真實前提推理出具有解釋關系的命題,從而將經濟現象同其他社會現象從抽象和邏輯意義上隔離開來。“即令是其性質最接近于經濟問題的問題,可以單獨地根據經濟前提來決定。”[27]這樣政治經濟學研究的只能是財富、人性的一部分。馬歇爾認為:“大談統一的社會科學的更高權威是沒有意義的。不用懷疑,如果它存在,經濟學將樂意在它的卵翼之下尋求庇護。但是它不存在,也沒有信息表明它將會出現。無聊地等待它是沒有意義的;我們應該用我們現有的資源做我們該做的事情。”[28]總之,英國古典經濟學家用知識、勞動分工的收益理論支持穆勒傳統研究方法的正當性。既然孔德的統一的社會科學不能以其實證主義的預見性、可證實性、持續性或一致性和成果的豐富性(fecundity)等標準證明其成功,也就無法取代政治經濟學。[29]

(2)“沒有演繹法的幫助,將不會導致現代經濟科學的產生。”[30]經濟學應在基于內省和觀察所形成的“顯然是正確”的假設(如“經濟人”假設)的基礎上,在其他條件相同的情況下進行邏輯推理,構建其“真的經驗命題”的演繹體系。其結論如同歐幾里得幾何學的結論,僅僅在抽象意義上為真。[31]它是一種“主要為演繹但仍由歸納所輔助和控制的方法”。[32]這種綜合了歸納和演繹的折中方法被穆勒稱為先驗演繹法(the method of a priori)。[33]它有一定的經驗基礎,也包含了歸納推理的邏輯,但又非完全的經驗現實。這種演繹法相當于韋伯的“理想類型”方法,[34]通過它可建立起來一種對現實中雜亂無章的經驗事實加以研究的框架。[35]羅賓斯的經濟學方法也是如此,如研究稀缺的因果因素。[36]

(3)人的經濟行為受到其追求財富的欲望的支配,在構成人類本質的影響因素方面是占據主導優勢的,也是無可爭辯和不可動搖的。其他影響人類的欲望也存在,也在不同情況下影響著人的經濟行為,但這些動機的影響是散在的、不確定的和不可靠的。[37]因此只有忽視并非重要的、散在的影響因素,而只考慮比較普遍和持久的運行力量,經濟學才能成為一門科學。雖然古典學者有時將之視為內省的結果,但它有穩固的經驗基礎。尋找經濟人這一前提的過程是通過不斷的歸納比較才最終發現的,早期是經驗方法的產物,但隨著人們認識的提高,這種經驗方法逐步過渡到公理的方法,并因此過渡到科學的最高概括,而從不顛倒次序。[38]用內省說明的“經濟人”的動機在經濟領域非常強大,與實際發生的事實廣泛相符。[39]羅賓斯也認為,“假如不存在有目的的行為,那就可以證明也不存在經濟現象”。[40]因此“經濟人”假設對經濟學來說既必要也合理。

從后來的結果看,凱恩斯的實證方法不僅有效融合了德國和奧地利經濟學之間持續數年的“方法論之爭”的成果,而且能更加巧妙地為新古典經濟學提供辯護。[41]相反遵從實證主義歸納法的歷史學派,雖然能通過融合社會學、政治學和經濟學進行綜合研究,為制定政策服務,但其通過現實人的描述無法進行演繹推理,自然也就無法建構他們所期望的國民經濟學體系。“他們的努力沒有產生一條名副其實的規律。”[42]由于未能預見到第一次世界大戰后德國出現的空前的通貨膨脹,又缺乏理論闡述,束手無策,歷史學派逐漸喪失了信譽。[43]

(二)邏輯實證主義在經濟學中的應用及問題

進入邏輯實證主義時代,哈奇森和薩繆爾森再次在經濟學領域倡導實證主義方法。哈奇森重點強調的是邏輯實證主義的認知意義標準和經驗檢驗標準。[44]就前者而言,哈奇森按照邏輯實證主義哲學[45]把經濟學命題分為分析-同義反復命題和綜合-經驗命題,并把大多數經濟學命題歸入分析-同義反復命題。科學研究的是可觀察的經驗現象,既非分析也非綜合的陳述是一種形而上學。哈奇森認為,理性經濟人不僅是虛幻的,而且也違背了知識不完全的客觀事實。建基于這種不依靠任何事實前提的純經濟理論,是演繹推理的結果,其理論無條件的必然性和確定性必然以喪失經驗內容為代價,其命題深陷于限制條件或其他條件不變的體系中,是空洞的定義或同義反復命題;就后者而言,哈奇森承認,雖然純理論是有用的,但卻不能說明關于世界的任何新的事實。經濟學按照實證原則的要求,必須對構成理論的前提假設和理論的推論結果進行經驗檢驗,以證實理論與現實經驗相符的程度以及由此判斷理論的優劣和適用性。

薩繆爾森秉持了一種更加純粹的或更接近于早期的邏輯實證主義的方法論,即他的操作主義(Operationism)方法(主要體現在1938年的《純粹消費者行為理論注釋》和1947年的《經濟分析基礎》兩本書中)。薩繆爾森的“有操作意義的定理”指的是在理想條件下可反駁的經濟事實假設,即定理是否具有操作意義取決于它在一定條件下是否具有可反駁性。這種操作主義方法論實際上拒絕接受一切本身不是單獨地、直接地可檢驗的概括。在其后來轉向描述主義方法論(理論是建立在記錄陳述之上的歸納)[46]的過程中,他認為,科學理論僅僅描述經驗證據而不能超越證據去解釋任何現象的更深的、內在的或隱藏的原因,科學解釋無非是出于方便的或其他實用的考慮所促使的關于經驗證據的重新描述。[47]對可觀察的現實通過方程式或其他手段進行較好的描述,是能在世間得到(或期望)的全部“解釋”。在薩繆爾森的眼中,雖然不現實的抽象假定經常是很有用的,但如果它包含著經驗錯誤,就一定要被丟棄,而不能掩蓋其不足。科學發展的過程就是理論描述不斷更替和日臻完善的過程,因此與現象的接近就很重要,假定、理論和結果都應該與現實相符。按照這種歸納式的邏輯實證主義的觀點,穆勒傳統的演繹的經濟科學毫無意義。[48]“是啊,一想到經濟學中經常出現的那些有關演繹法和先驗推理的力量的夸張要求——由古典作家、1932年的萊昂內爾·羅賓斯……奈特的門徒和路德維希·馮·米瑟斯提出——我就為自己學科的名聲捏著把汗。幸運的是,我們已經脫離了這個時期。”[49]

很明顯哈奇森批判經濟學中的最大化行為、完美預測等違反現實的假設,和德國歷史學派的施穆勒和美國制度主義學派的米切爾對經濟理論的批判如出一轍。[50]如果說歷史學派對古典的實證邏輯的攻擊必然失敗的話,那么哈奇森的關于邏輯實證主義的認知意義的標準隨著邏輯經驗主義的興起也就沒有多少價值了。另外,哈奇森將純經濟理論稱為同義反復,但同義反復并非錯誤的,它是建構理論所必需的。當今時代任何科學都有自己的形而上學,不識別一個人的形而上學,就難以定義他的研究綱領。另外,形而上學不是同義反復。[51]

薩繆爾森的操作主義和描述主義同樣不適用于經濟學的理論體系建設。①他建構顯示性偏好理論的操作主義是一種極端的行為主義(radically behaviorist),不僅前后觀點不一致、沒有用,而且運用它意味著放棄整個經濟學的理論事業。[52]不僅很少有經濟學者照此行事(當然不包括薩繆爾森本人),而且薩繆爾森說的和做的也明顯不一致,他的國際生產要素價格均等化定理也從公認為明顯違背事實的理論假定推論出明顯重要的現實世界的結論。[53]②他后期的描述主義的方法論主張不僅過時,而且存在根本性的缺陷,與揭示深層的、內在的、不能直接觀察的因果機制的科學常識觀相悖。[54]

尤其值得提及的是,哈奇森和薩繆爾森對經濟學假設前提的極端經驗主義要求導致對諸如“企業是否設法最大化預期利潤”的檢驗,[55]曾使得1940年代后期產生了經濟理論的基本假設缺乏經驗主義的擔憂,并最終導致邏輯實證主義退出了經濟學的舞臺,因為弗里德曼和馬克盧普使大多數同行相信,“直接證實經濟理論的前提或假定既無必要又會使人誤入歧途”。[56]

從上述分析看,雖然兩種實證主義存在不同,[57]但其基本特征是一致的,即科學就是如實描述,并將非描述性陳述——在它們不是邏輯-分析陳述的范圍內——從知識和科學的領域中清除出去。但是僅有描述或歸納的方法無法建構一門科學。更重要的是,如果不從理性經濟人的假設出發,而從歷史學派的現實人出發只能回到孔德的統一的社會科學中。總之實證主義用以規范經濟學的企圖并不成功,也無法為經濟學理論提供方法論辯護。[58]

三 當前主流經濟學方法論的實質及困境

對于實證主義的失敗,邏輯實證主義的后繼者——邏輯經驗主義努力消除實證主義對理論的輕視,將科學理論的結構從實證主義的歸納的觀點轉向假設演繹法,[59]以消解理論和經驗之間的鴻溝。雖然邏輯經驗主義在1970年代受到科學哲學界攻擊而衰落,[60]但依然是科學哲學的主流和“公認觀點”(因為沒有更好的替代)。當然,忽視理論的情況并非完全適用于經濟學,至少哈奇森和薩繆爾森沒有否定經濟理論,只是他們對理論的功能賦予了不同的意義,并呼吁經濟理論應具有堅實的經驗基礎。另外,盡管弗里德曼和后來的哈奇森、薩繆爾森的實證經濟學并不相同,但其實質都在向邏輯經驗主義靠攏,[61]而非將其視為批判經濟學的工具。[62]雖然邏輯經驗主義代表性人物馬克盧普同薩繆爾森和哈奇森的觀點也不相同,但卻同他們一樣完全拒絕了穆勒傳統的演繹法。[63]按照邏輯經驗主義的觀點,基礎理論需要做的不過是通過推理出正確的可觀察的結論以證明其有效性。這樣經濟理論的實證重點也就放在結論的證實,而非假設的證實。例如當前經濟學學術論文的標準程式是:引言—模型—經驗檢驗—結論,就突出地反映了這種趨勢。[64]對此布勞格曾慨嘆道:“現代經濟學家經常滿足于證明現代世界符合他們的預測。”[65]

雖然主流經濟學實質上遵從的是邏輯經驗主義,但是到20世紀七八十年代,當經濟學方法論者在批判或捍衛經濟理論的經驗主義和重建經濟學時,更多地依賴于波普爾的證偽主義,而非邏輯經驗主義。[66]按照波普爾的證偽主義,①肯定后件在邏輯上沒有意義,因為證實無法確認一個命題的正確性,而否定后件在邏輯上卻是正確的,因為證偽能夠對檢驗命題的有效性和適用范圍做出判斷;②通過不斷試錯的證偽過程,最終能夠得到接近于事實真相的理論;③只有能夠被經驗事實證偽的知識命題才是科學的,證偽則放棄,證實則暫時接受。哈奇森早在1938年就將證偽主義思想引進經濟學,[67]后來的薩繆爾森成為實質上的波普爾證偽主義者,弗里德曼自稱是波普爾的信徒。[68]因為主流經濟學者對不能進行明確預言的理論并不放在心上,他們最終是根據精確預言的成功評價理論的,所以現代主流經濟學者實際上均認同證偽主義方法論。[69]

這樣,主流經濟學中的實證實際上指的是邏輯經驗主義加證偽主義,這兩者構成經濟學方法論中“公認觀點”最為常用的含義。[70]但是這種主流的方法論不僅存在著方法論方面的缺陷,而且也無法為危機時代的主流經濟學提供辯護。

就邏輯經驗主義而言,其方法論缺陷主要表現在不充分決定性、觀察帶有理論負荷兩個方面。所謂不充分決定性(under determination)是指“所有可能的觀察不足以單獨地決定理論”。[71]例如,從理論T和輔助假設或某些背景知識H∧C推出結論或預言E,如果E成立,則T和H∧C成立,如果E不成立,并非必然意味著T錯誤,因為也有可能是H∧C不成立。這意味著理論T的成功不能完全依據經驗的檢驗。在經濟學中,一般均衡理論證明了“自由競爭的市場經濟總是導致最佳社會福利”的結論,如果E成立,例如某時段就業率處于充分就業水平,是否能證明該理論正確呢?因為所有實際存在的市場經濟都存在壟斷、外部性、大量的政府干預和私人的勾結等,[72]即證偽了輔助性假設或背景知識,所以肯定該理論成立的答案并沒有很強的說服力。如果E不成立,如存在非自然失業,是否能證明該理論錯了呢?實際上該理論的提出者Arrow就曾將新古典價格理論不能解釋諸如失業等宏觀經濟現象視為“羞恥之事”。[73]如果按照邏輯經驗主義的標準,答案就應該是否定的,但現實中經濟學者并沒有否定一般均衡理論。這說明,對于基本的經濟學原理來說,邏輯經驗主義的肯定后件方法并不適用,甚至經濟學者更為經常地認為,純理論不是以經驗為基礎的。[74]所謂的理論負荷(theory-ladenness)問題是指所有科學資料都要有理論的指導,沒有“脫離理論”的經驗。對于經濟學來說,理論負荷意味著經濟事實是語境依賴的,例如,主流經濟學中討論的問題通常是在新古典的語境中依賴于個體理性與完善市場等條件。正因為如此,經濟學者都認識到,一切事實也都滲透著理論。[75]在這種情況下,邏輯經驗主義者就面臨著缺乏完備經驗基礎的純經濟理論(或基本原理)如何得到辯護的問題。

鑒于波普爾已經充分認識到了理論負荷和不充分決定性問題,同時也鑒于兩者之間相互交織的復雜性,如理論由數據“不充分地決定”和數據由理論“多元決定”之間并無多少區別,[76]加之主要的經濟學方法論者并沒有否定經濟理論的重要性,特別是前文關于經濟學中基本假設的經驗基礎之爭等因素,使得主流的經濟學方法論只能以證偽主義而非邏輯經驗主義為經濟學辯護。但證偽主義方法論也存在以下缺陷[77]:①波普爾對不充分決定性、理論負荷和科學經驗基礎的可錯性問題采用的約定主義式的回應,既能用于證偽,也能用于確證,從而破壞了用反駁代替證實的整個證偽主義計劃;[78]②證偽主義既具有聲名掃地的經驗論基礎主義的特征(波普爾是一個否定后件式的實證主義者),同時又具有相對主義的色彩;③大膽猜測嚴格檢驗的證偽主義方法可以發現錯誤,卻不能發現真理;④證偽主義同波普爾所贊同的理性原則和情景分析等社會科學方法論不相協調。這些缺陷意味著證偽主義方法論在捍衛經濟學的理論體系的科學性方面存在嚴重的困難。例如在證偽主義者布勞格看來,一般均衡理論沒有且永遠也不會有經驗性的內容,注定會徹底失敗。[79]對此他特別抱怨道,“現代經濟學者常常鼓吹證偽主義……但卻很少付諸實踐”。[80]幾乎所有的主流經濟學者都沒有鼓吹過要嚴格運用波普爾-薩繆爾森的證偽主義的方法論。[81]更多對證偽主義的批判還可參見Caldwell[82]和Hausman[83]的觀點。

下面結合此次經濟危機所產生的最新問題討論邏輯經驗主義和證偽主義的新挑戰。按照邏輯經驗主義的假設演繹法,預測結果沒有出現可通過修改或調整假設來完善理論。但是如果最核心的理性經濟人假設也受到證偽的話,那么是否應該要拋棄經濟學的核心理論或基本原理呢?例如Cheng和Xiong[84]的研究結果顯示:此次經濟危機的證據表明,投資者并非如想象的那么理性,特別是證券經紀人并不比隨機選出、對樓市一竅不通的律師構成的對照組能更清醒地認識到房產泡沫的出現和自己所持有房產的價格即將崩盤,前者在樓市中的虧損實際上要大于后者。該文就此表明,經濟學假定人是了解一切的“理性”經濟人是錯誤的。對于這種情況,邏輯經驗主義僅用“假設的真實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預測的準確性”之類的托詞是無法自圓其說的。因為,一則理性經濟人假設對經濟學來說至關重要,“經濟主體尋求其自身的物質福利是經濟體系運轉的原因,而缺乏這一動機的理論就不再是經濟學了”。[85]二則經濟學家的經驗預測在數量上很少,從來不很具體,也不十分準確,“在預測上是虛弱的”,[86]甚至是“絕對不可能的”。

對于理性經濟人假設,證偽主義采用約定主義[87]的免疫策略,即將其視作無法檢驗的理論起點,[88]但是這種方法論策略也無法為經濟學理論提供辯護,因為它必然導致“約定的證偽”。[89]另外,對于市場充分有效性結論的否定,證偽主義采取拋棄主流經濟學的觀點,肯定不會獲得經濟學界的認同。

綜上,在核心假設和基本結論均受到挑戰的情況下,主流經濟學的實證方法不應該是邏輯經驗主義和證偽主義。對此,Hands就曾總結道,“主流經濟學和實證主義無關,因為基礎的經濟學理論或經濟學原理的前提假設、結論或預言既不能被證實也不能被證偽”。[90]

四 后危機時代經濟學的實證:回歸凱恩斯

綜上,無論是孔德的實證主義或邏輯實證主義,還是邏輯經驗主義或證偽主義,均無法為主流經濟學的基本原理提供方法論辯護,也無助于主流經濟學應對現實的挑戰。在此情況下,筆者認為,回歸穆勒傳統的凱恩斯實證方法是走出當前困境的可行選項。

(一)穆勒傳統可以從經濟政策角度捍衛主流經濟學的科學性

按照穆勒傳統,不能直接基于“實證”經濟學理論提出政策建議,無論是西尼爾、穆勒、凱爾恩斯,還是韋伯、羅賓斯等均如此。作為經濟學界首先使用實證與規范之分的經濟學者,[91]凱恩斯認為,實證經濟學的功能是“觀察事實,發現事實后面的真相”,提出關于事實的本來面目的定理(theorems),而不是描述生活的規則和現實生活的實際規范(practical precepts),它是立場中立的。[92]為此,他特別辨析了經濟學與當時流行于英國的自由放任政策主張的關系。他認為,從理性基礎出發,政治經濟學與自由放任之間并沒有實證性的聯系。自由放任是一個現實準則,而不是科學教條,不能把它看作不可動搖的、最終會受到驗證的公理。無論是亞當·斯密,還是其他古典經濟學者均是把它看作一種現實的結論,其效力如何要依具體情況而定。[93]也就是說,應該是什么的規范判斷、政策主張和科學研究(是什么)并非完全是一回事(雖然兩者相互影響)。但是現代經濟學者很少真正地遵守這種方法論的約束,[94]受弗里德曼方法的影響,他們傾向于把現實規則同經濟學規律混同起來,似乎無須加入研究者的判斷,直接基于理論就可以導出政策,特別是芝加哥學派。弗里德曼認為,實證經濟學所得出的結論值得受到廣泛的贊同,對“應該是什么”的回答有賴于“是什么”。[95]對此,科蘭德就批評道,“這種半正式的理論和半正式的經驗性工作,導致了大量的混亂,并形成一種將適用于創立理論的方法論應用于應用政策工作中的趨勢”。[96]因此,直接基于純經濟理論而主張自由放任政策是錯誤的,[97]是將自稱價值中立的實證經濟學意識形態化的表現。對自由放任政策的否定不是對主流經濟學原理的否定。[98]

(二)穆勒傳統捍衛了理論研究的重要性

此次經濟危機以來,一個知名且重要的爭議,即“90%是債務與國內生產總值之比的一個臨界值(若高于90%,經濟增速就會驟降)”的觀點,[99]就是明顯忽視理論研究造成的后果。不僅這一研究的統計數據的加總計算遭到了指責,而且更為關鍵的是,債務與GDP之比和經濟增速之間是否存在因果聯系也遭到了質疑。即使兩者存在統計上的相關關系也不能說明現實中兩者之間何者為因,何者為果。要說明這種因果關系,就必須建立相應的理論,[100]可是目前的經濟學并沒有建立基于經濟主體行為方程的最佳債務水平的理論。從本質上講,這種研究類似于歷史學派的研究方式,缺乏理論推理。僅僅基于經驗總結和歷史歸納法不僅容易受困于表面現象(通過數據不可能揭示出真正的因果關系),容易犯偶然概括的錯誤(沒有充分意識到理論推理在糾正問題中起到的作用),而且也無法運用已有的知識(包括理論),更不能獨立地建構新的理論。

前文談到,穆勒傳統的演繹法或韋伯的“理想類型”方法為建構基本的經濟學理論提供方法論基礎,通過理想化假設建構經濟理論,促進人們對經濟現象的理解,并最終指導經驗研究。這種指導作用可分為定向、分類、概念化、概括,使思考過程具有準確性,預言事實或識別假設、識別認識上的差距等。[101]如果沒有經濟理論,這些作用是無法發揮的。[102]

理論研究不僅重要,而且也可分為不同類型,各有其用。例如,凱恩斯就將經濟理論分為抽象理論和具體理論,其中抽象理論研究的是經濟學的基本概念,如效用、財富、價值、資本等,它的“方法幾乎完全是推理的和假說性的,盡管它最終依賴對事實的觀察,但它卻出于人為的對事實的簡單化處理。其結論在一定意義上有普遍的適用性……但它們自身總是不完備的”,因此還需要具體經濟理論進行補充。具體經濟理論的法則或者來源于對經驗的直接概括,或者來源于演繹方法的應用,主要指稱的是凱恩斯的“政治經濟學手段”。[103]一般來說,抽象理論的目的在于啟發和導向,建構分析框架,不強調最終是否運用于實踐,故主要使用演繹法;相反,具體理論的構建目的在于指導和運用于實踐,強調經驗的可證實,更強調運用歸納法。從事理論研究還是經驗分析的分工,進而采取的研究方法的不同,主要取決于研究的目的和研究的旨趣的不同。例如,穆勒《論文集》的方法理論就與他的《政治經濟學原理》中的實踐性內容明顯不同,前者的“經濟人”概念具有核心作用,而對于后者這一作用就不值一提了。[104]這意味著,以可檢驗性為依據來界定理論不同于以知識價值為依據來界定理論。[105]

對于新古典經濟學來說,抽象理論相當于微觀經濟學原理,而具體理論則是基于這種原理而建立的應用經濟學理論,如管理經濟學、各種具體的市場理論等。前者從理想化的假設開始,如理性經濟人、完全信息、完全競爭、無交易費用等,通過建構一個純粹的市場交易機制,從中推理出微觀個體最大化行為實現了整個社會福利最大化的命題,由此經濟學者能夠認識微觀經濟領域的某種因果聯系,形成相對清楚的理論體系。這一原理的功績在于由其推理出來的經濟理論被認為是一門獨立的學科,由其界定的因果關系規律,既可揭示經濟發展的趨勢,又可作為更為深入和細致研究的基礎,或向現實環境過渡的中間環節。但是一旦把經濟學原理運用到具體場合,就必須考慮這一場合中的“干擾條件”(它是復雜現象的本性所固有的,也是建構理想類型所忽略的)。由于“干擾條件”的存在,不同時間不同地域的經濟研究的結論可能存在不一致,建構應用經濟學理論也就具有多樣性。這種分類型或分層次的理論可以更具包容性地捍衛不同目的的經濟研究。下面分別從基本經濟學原理和應用經濟學兩個方面討論穆勒傳統在捍衛現代經濟學研究中的有效性。

(三)穆勒傳統有助于捍衛主流經濟學理論體系(基本原理)的科學性

按照穆勒傳統,經濟學基本原理的可接受標準在于以下兩點。

(1)核心假設(不包括其他條件相同等假設)是真實的或有經驗基礎的。前文談到,古典學者的經濟人假設(追求財富的動機和行為)是實在的或有經驗基礎的。對此,瓦伊納認為,“內省……無論它在今天可能怎樣時髦,過去卻普遍地被認為是‘以經驗為基礎的’研究技術,顯然不同于直覺或‘固有的觀念’。”[106]Hands也認為,不管現代理論家如何評價新古典微觀經濟學,該理論的創立者(于1870年代)是用實在論的觀點看待理論的。因此經濟人假設的問題不在于其是否真實,而在于經濟人是否理性(最大化自身利益)。[107]實際上,理性要求僅僅是一種工具性假設,是邊際革命時代經濟學為了建構具有邏輯一致性的理論推理體系,特別是運用數學工具所進行的理性化的建構,是一種分析性的工具,它代表一種趨勢和可能性,其本身并非完全吻合于現實,它刻畫的是個體應當如何行為。[108]因此,不能用嚴格的經驗標準加以證實或證偽。

需要注意的是:一則,弗里德曼的“理論越有意義,其假設就越不現實”的觀點,對于經濟學原理來說很明顯是不正確的,這會導致將經濟學原理理解為是無事實根據的推測,如果其核心假設完全沒有現實痕跡,那么經濟學原理就不能稱其為經驗科學;二則,無論行為經濟學基于多么充足的證據來證明理性經濟人的非實在性,也不能證明經濟學原理是錯誤的,因為經濟學不依賴于心理學的成功。例如,韋伯就認為,邊際效用理論不依靠任何特定的心理學基礎,經濟學的心理學假設同科學的心理學假設不是一回事。[109]當然,這并非意味著行為經濟學沒有前途,或者經濟學必然要對行為經濟學持懷疑態度,因為行為經濟學將心理學、社會學和政治學領域的很多研究方法和工具融入經濟學的研究中,是一種應用研究。

(2)基本原理的意義在于它的邏輯一致性,而非其結論與經驗的一致性。經濟理論的結論“應通過演繹推理確認”。[110]對它評判,只能根據它的研究成效。一般均衡狀態滿足社會福利的最大化的理論命題僅僅闡述的是一種可能性(趨勢),[111]現實中的某些偏離,例如,存在著價格剛性,不能證明以充分彈性價格作為假設的一般均衡理論就是錯誤的。因此,按照穆勒傳統,此次經濟危機不會動搖新古典經濟學的“實證”科學地位。弗里德曼“理論的最終檢驗是看它的預測能力”的觀點,是將理論的邏輯混淆為理論對特定情況的應用能力。[112]

(四)穆勒傳統也可在一定程度上消解理論負荷和不充分決定性問題[113]

穆勒通過19世紀早期蘇格蘭哲學家杜格爾德·斯圖爾特的著作就已經知道了“不充分決定性論題”,[114]他最早指出了某種帶有波普爾證偽主義式的問題,即不管觀察到多少數目的白天鵝都不允許做出所有天鵝都是白色的推論,因為觀察到一只黑天鵝就足以駁倒所有天鵝都是白色的結論。[115]杰文斯在他的《科學原理》(1877年)中也討論了現在稱之為迪昂-奎因的不充分決定性論題。[116]凱爾恩斯在談到歸納方法的“完全不充分性”問題時和凱恩斯在談到“經驗方法的局限”問題時,都指出“不要相信一個純粹而簡單的歸納方法”。[117]這些古典學者不僅認識到了這一問題,而且在他們的方法中,經濟學求助的是“從人類本性基本原則出發的”演繹方法,推導的是有條件成立的趨勢性預言,且不依賴于經驗結果的驗證,從而使經濟學原理避免了“不充分決定性”問題。

另外,穆勒傳統的學者很早就意識到了理論負荷問題。穆勒曾說道:“沒有其他人能意識到不同事實的相對重要性,也就不能知道要尋找或觀察什么樣的事實,更不能評估事實的證據,因為在大多數情況下,證據不能靠直接的觀察得到確定,也不能從明證中了解,而必須從符號(marks)中引出。”[118]凱恩斯認為:“經濟世界的因果性知識(理論)給我們提供幫助,使我們能夠將那些特別被關注的事實與其他更難觀察的事實區別開來。”[119]他還特別引用杰文斯的觀點說明,科學觀察的注意方向應該受到理論預測的引導。因此,為了解釋經濟現象,熟悉經濟理論是十分必要的。另外韋伯也認同事實本身就“包含著理論”,因為所謂的經濟事實反映著經濟學者自己事先就有的興趣。這種觀點已成為20世紀后半葉的科學哲學常識,和波普爾、庫恩、奎因等的“一切觀察都滲透著理論”的主張相似。[120]

(五)穆勒傳統也可為應用經濟學研究提供辯護,并能夠與當今主流的經濟學方法論相融合

在穆勒傳統看來,雖然基本原理不可動搖,但其沒有直接的實踐意義,因此需要根據基本原理預測偏離情況,考察不同干擾性因素的作用,考察影響經濟現象的其他因素的個別修正作用,建構基于不同條件不同干擾因素的具有實踐意義的應用理論(這意味著應用經濟學必然存在理論負荷問題)。應用經濟學理論,即凱恩斯眼中的一門倫理的、現實的和歸納的科學,必須依賴環境。[121]一方面,由于應用理論隱含在基本原理之中,故不再重視基本原理核心假設是否實在的問題;另一方面,因為應用研究的目的在于指導現實,需要采用歸納法檢驗結論或考察其預測的準確性。[122]由于經濟現象的復雜性和多樣性,各種應用經濟理論具有相對性,這種相對性預示著應用經濟學存在不充分決定性問題,但也意味著需要在各種應用理論中選擇預測更準確的理論。這就是“應用經濟學家要比學科經濟學家更重視經驗證實”[123]的原因,也是穆勒傳統能在應用經濟學領域與邏輯經驗主義的假設演繹法相融合的基礎。

關于假設演繹法,穆勒在1843年就已說明了假設-演繹模型,[124]J.N.凱恩斯是假設演繹法的真正建立者。[125]他們在應用經濟學領域都接受假設演繹法,[126]這樣就和邏輯經驗主義在應用研究中沒有本質的不同。[127]對于應用經濟理論來說,其結論在經驗上的可檢驗性仍是科學的最低要求,需要找到最接近于現實的經濟理論,否則,經濟科學的現實意義就無從談起。這種檢驗不僅有助于對各種不同的具體理論進行選擇,也有利于更科學地制定政策。如果經驗的預言失敗了,不應該拋棄經濟學的基本原理,也不意味著其他應用經濟理論是錯誤的,而應嘗試建構更適合的新的應用經濟理論。即使多數經濟學者沒有預測到此次經濟危機,更沒有預測到危機的強度,也不意味著應用經濟學者不應該進行預測或對未來趨勢進行判斷,相反,它會促使經濟學構建更具預見性的理論。因此,從應用經濟學的角度看,邏輯經驗主義方法仍可提供方法論的指導。[128]

需要指出的是,雖然方法論領域常常將弗里德曼歸類為工具主義者,[129]或者是實證主義者,[130]或者按其自己所稱波普爾式的證偽主義者,但筆者認為,更合適的稱謂應該是J.N.凱恩斯方法論的追隨者。首先,弗里德曼1953年的著作是在凱恩斯的實證語境中討論問題的,文中不僅以凱恩斯的實證與規范二分法開場,[131]而且也認為建構經濟理論的出發點在于從造成經濟現象的某些持續的主導力量著手。其次,他像凱恩斯一樣區分了經濟學研究中的描述方法和分析方法。弗里德曼1953年的著作主要回應的是邏輯實證主義對經濟人假設的經驗要求,他對描述主義方法的嘲諷,對歷史學派和制度主義對古典經濟學攻擊的反駁(認為其將描述方法追求的準確性與分析方法追求的相關性的不同混淆了),同凱恩斯對歷史學派相關觀點的回應如出一轍。再次,弗里德曼將理論的預測準確性置于優先地位是為了選擇可用的理論,而非否定了凱恩斯的實證方法。應用理論的構造目的本來就是預測,而預測的目的在于確定理論是否可用及如何應用,而非證明理論的對錯(這種觀點弗里德曼是完全同意的)[132]。雖然他未像J.N.凱恩斯那樣區分抽象理論和具體理論,但他的理論明顯指的是具體理論而非抽象理論(他沒有否定新古典經濟學原理的動機)。另外,凱恩斯認為,在具體理論中構造與實際事實無關的假設有時是有用的,這和弗里德曼的“假設的非實在性”命題不沖突。[133]當然由于他未能區分經濟學的基本原理和具體的經濟理論,也未能區分假設的不同類型,[134]所以易于造成誤解。如果將他的方法論觀點置于凱恩斯的應用經濟學背景中,他的“理論越有意義,其假設就越不現實”的觀點也就不是那么的極端。[135]最后,弗里德曼關于由實證經濟理論得出政策建議的觀點,如果放在凱恩斯的具體經濟理論的背景下,也并非完全不一致(這一點仍可進一步地分析)。總之,弗里德曼的實證方法與J.N.凱恩斯的實證方法的共同點遠大于其同邏輯實證主義、證偽主義或工具主義的共同點。

五 結論及啟示

總之,相比于實證主義、邏輯經驗主義和證偽主義,穆勒傳統的凱恩斯實證方法不僅有助于建構并捍衛新古典經濟學,而且更具包容性,有助于經濟學走出后危機時代的困局。其基本原理中的肯定前件邏輯(前提的歸納確定)和應用理論中的肯定后件邏輯(結論的歸納證明)一起構成了凱恩斯所說的“政治經濟學必須始于觀察并終于觀察”的科學程式,從而從終極意義上確保了“實證”經濟學的經驗基礎。[136]這樣,具有科學實在論特征的經濟學原理揭示了關于經濟現象的不精確趨勢,促進了經濟學科的獨立發展,而建基其上體現著工具論特征的應用經濟學強調更準確預測,為制定經濟政策提供了核心依據,確保了經濟學的有用性。因此,回歸凱恩斯實證,仍是當前主流經濟學應該堅持的方法論原則。

當然,穆勒傳統并沒有給經濟學的研究方法提供一勞永逸的答案。雖然穆勒傳統為新古典經濟學的研究方法提供了最好的描述,[137]但它能否為J.M.凱恩斯的宏觀經濟學提供方法論指導仍需進一步研究。

關于中國經濟學界近期爭議的幾點啟示:①經濟學原理是普世的、通行的,不存在只適用于中國的經濟學原理,經濟學原理的作用在于啟發和引導,而不是制定政策;②因中國的社會、政治、文化心理等的不同,建基于原理之上的應用于解釋中國經濟現象和服務于制定政策的具體理論可以有所差別;③中國經濟政策成功的奧秘在于制定政策依據的是歸納法(體現了中國特色),而不是演繹法(本本主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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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本文原載于《經濟研究》2015年第5期。

[2] 胡明,經濟學博士,中國政法大學商學院教授,國際商務系副主任,研究方向:開放宏觀經濟學、貨幣經濟學。

[3] 〔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391~392頁。

[4] 〔美〕杰弗里·M.霍奇遜:《經濟學是如何忘記歷史的:社會科學中的歷史特性問題》,高偉、馬霄鵬、于宛艷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第88頁。

[5] 林毅夫:《〈新結構經濟學〉評論回應》,《經濟學季刊》2013年第3期,第1095~1108頁。

[6] 〔美〕杰弗里·M.霍奇遜:《經濟學是如何忘記歷史的:社會科學中的歷史特性問題》,高偉、馬霄鵬、于宛艷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8,第88頁。

[7] G.Delanty,Social Science:Philosophical and Methodological Foundations (Second Edition)(England:Open University Press,2005).

[8] 經濟學者很容易將“實證經濟學”同實證主義的實證聯系起來。參見〔奧〕路德維希·馮·米塞斯《經濟學的認識論問題》,梁小民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1,第3頁;〔美〕謝拉·C.道《經濟學方法論》,楊培雷譯,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05,第193頁;〔美〕勞倫斯·A.博蘭《批判的經濟學方法論》,王鐵生、尹俊驊、陳越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0。

[9] 〔美〕勞倫斯·A.博蘭:《批判的經濟學方法論》,王鐵生、尹俊驊、陳越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0,第158~163頁。

[10] 〔英〕馬克·布勞格:《經濟學方法論》,石士鈞譯,商務印書館,1992,第133頁。

[11] M.Friedman,The Methodology of Positive Economics,in Essays in Positive Economics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53).

[12]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162.

[13] 實證(Positive)一詞來源于拉丁文Positivus,原意是肯定、清晰、確切的意思。19世紀法國哲學家孔德在實證哲學中使用“實證”一詞,主要針對16世紀以來實驗的自然科學而言,即科學強調觀察、實驗,要求知識具有確定性和可證實性,與空洞、荒誕的經院哲學形成鮮明的對比。穆勒深受孔德的影響,他和他的弟子凱爾恩斯將科學作上述區分有其合理性,因為在他們的眼中,經濟學無法進行受控實驗。

[14]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46頁。

[15]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7~10頁。

[16] 〔美〕J.A.熊彼特:《從馬克思到凱恩斯》,韓宏譯,江蘇人民出版社,1998,第229頁。

[17] 〔英〕萊昂內爾·羅賓斯:《經濟科學性質和意義》,朱泱譯,商務印書館,2005。

[18] M.Blaug,and B.Mark,The Methodology of Economics:Or,How Economists Explain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

[19] G.Delanty,Social Science:Philosophical and Methodological Foundations (Second Edition)(England:Open University Press,2005),p.26.

[20] 何蓉:《經濟學與社會學》,格致出版社、上海人民出版社,2009,第5頁。

[21] G.C.Moore,“John Kells Ingram,the Comtean Movement,and the English Methodenstreit,” History of Political Economy 31(1999):52-78.

[22] 當然德國歷史學派并不認同孔德的實證主義哲學,他們很大程度上受其國內的歷史主義哲學的影響[參見〔美〕約瑟夫·熊彼特《經濟分析史》(第三卷),朱泱、孫鴻敬、李宏譯,商務印書館,1994,第92頁]。

[23] 〔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43頁、第46頁。

[24]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3頁。

[25]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78頁。

[26] 現代社會科學被劃分成不同的獨立學科距今不超過一個世紀,大部分其他社會科學的建立晚于經濟學(Wallerstein,1996)。

[27] 〔英〕約翰·穆勒:《政治經濟學原理及其在社會哲學上的若干應用》,朱泱、趙榮潛、桑炳彥譯,商務印書館,1991,第8頁。

[28]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87頁。

[29] G.C.Moore,“John Kells Ingram,the Comtean Movement,and the English Methodenstreit,” History of Political Economy 31(1999):52-78.

[30]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32頁。

[31] 按照漢茲的觀點,在穆勒看來,幾何學僅僅是在通過歸納從經驗觀察中得出公理的范圍內才構成知識,這種經驗論比邏輯實證主義主張的經驗論更強硬(參見〔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24頁)。后來穆勒不再將這種研究方法類比于幾何學,而是類比于天文學(詳見〔英〕約翰·斯圖爾特·密爾《精神科學的邏輯》,李滌非譯,浙江大學出版社,2009)。

[32]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44~145頁。

[33] 經濟學關于先驗有不同的理解,例如奧地利學派的先驗就和約翰·穆勒的先驗不同,前者認為的先驗不能來自經驗觀察,而后者認為這種先驗具有經驗論屬性,但也有理智論的成分,如不認為所有人都按獲取財富的動機行事,只是對主要事實的抽象建構(參見〔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26頁、第48頁)。

[34] 〔美〕丹尼爾·豪斯曼編《經濟學的哲學》,丁建峰譯,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社,2007,第35頁。

[35] 胡明、方敏:《“價值判斷之爭”及啟示》,《江蘇社會科學》2009年第3期,第44~50頁;胡明、方敏:《經濟學的實證與規范二分法崩潰了嗎?》,《江蘇社會科學》2011年第5期,第68~75頁。

[36]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

[37]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9頁。

[38]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20頁。

[39]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50頁。

[40] 〔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227~228頁。

[41] 從當時經濟學的實際進展來看,就像凱恩斯所說,他的著作第一版在1890年出版時,英國的抽象方法和德國的具體方法的爭論已漸漸和緩(參見〔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9頁),這種融合了歸納和演繹、具體與抽象的實證研究方法已不再少見。例如龐巴維克在1888年出版的《資本實證論》中,就已試圖從經驗和抽象兩種方法相結合的角度建構他的資本理論(參見〔奧〕龐巴維克《資本實證論》,陳端譯,商務印書館,1981,第36~38頁)。

[42] 〔英〕萊昂內爾·羅賓斯:《經濟科學性質和意義》,朱泱譯,商務印書館,2005,第95頁。

[43] 胡明:《歷史學派與德國特殊發展道路》,《德國研究》2008年第3期,第48~53頁。

[44] T.W.Hutchison,The Significance and Basic Postulates of Economic Theory (London:Macmillan,1938).

[45] 按照邏輯實證主義,科學是關于事實和經驗的真理,它的命題是綜合的,且只有在某些經驗條件下才是真的;邏輯和數學的純粹形式是分析真理。形而上學,如宗教或唯心主義陳述等所有非經驗(非綜合)命題都是無意義的。

[46] 按照描述主義的觀點,科學理論純粹是描述性的,僅僅是對以某種記錄觀察現象的記錄語言。記錄句構成了科學的最終基礎,所有科學陳述要么以其表達,要么通過所謂的對應規則還原為記錄句。觀察證據可最終確定句子的真值(參見〔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82~83頁)。

[47] 〔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69頁。

[48] 〔美〕謝拉·C.道:《經濟學方法論》,楊培雷譯,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05,第81頁。

[49] 很明顯薩繆爾森未能厘清穆勒傳統和奈特、奧地利學派在先驗方法上的區別。不過,哈奇森并沒有批判穆勒等古典經濟學家的“實證”,其矛頭僅僅針對羅賓斯和米塞斯的“先驗”方法(參見〔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150頁)。

[50] 〔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241頁、第392頁。

[51] 〔加〕勞倫斯·博蘭德:《經濟學方法論基礎:一種波普爾主義的視角》,馬春文、肖前進、張秋紅譯,長春出版社,2008,第55頁。

[52]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157.

[53] F.Machlup,Methodology of Economics and Other Social Sciences (New York:Academic Press,1978),pp.482-483.

[54]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157.

[55] R.A.Lester,“Shortcomings of Marginal Analysis for Wage-Employment Problem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36(1946):63-82.

[56] 參見〔英〕馬克·布勞格《經濟學方法論》,石士鈞譯,商務印書館,1992,第133頁。

[57] 例如邏輯實證主義以嶄新的數理邏輯作為其分析工具和秩序原則,而在孔德的實證主義中,邏輯和經驗主義是相互分離的,甚至于是相互對立的;再如孔德的實證主義者的感覺、經驗和思想之分析被邏輯實證主義者的語言(借之可以描述感覺、經驗和思想)分析所取代,語言分析和邏輯分析是邏輯實證主義的兩個最為重要的工具(參見〔奧〕魯道夫·哈勒《新實證主義》,韓林合譯,商務印書館,1998,第21~23頁)。

[58] 當然這并不是說,實證主義哲學的方法一無是處,其推動經濟學的應用研究,特別是宏觀計量經濟學的研究仍功不可沒。

[59] 按照邏輯經驗主義的假設演繹法,科學理論從個別觀察的基礎上進行擴展后形成假設(其真理性尚有爭議),經演繹推理,形成理論(已非原本的觀察)。因為只有科學理論的演繹結果才與它的經驗支持相關聯,通過將預言陳述和經驗比對,判斷假設是否為真或可接受(參見〔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92~95頁)。

[60] 邏輯經驗主義哲學家薩蒙認為,甚至今天的許多哲學家都把邏輯經驗主義視為頑固的且已過時。不過這主要是因為他們混淆了邏輯經驗主義與邏輯實證主義(參見〔英〕W.H.牛頓-史密斯主編《科學哲學指南》,成素梅、殷杰譯,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2006,第290頁)。

[61] 參見〔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393頁。不論是哈奇森還是薩繆爾森均已從過去較為極端的立場上退卻了,例如哈奇森關于可檢驗性的論述是否涉及假定總體上看相當含糊(參見〔英〕馬克·布勞格《經濟學方法論》,石士鈞譯,商務印書館,1992,第101頁),薩繆爾森也對“是否僅僅因為已知一項理論的種種假定并不現實而就應當拋棄”的問題閉口不談(參見〔英〕馬克·布勞格《經濟學方法論》,石士鈞譯,商務印書館,1992,第116~117頁)。另外,大多數評論者認為,弗里德曼和薩繆爾森關于“F-曲解”的爭論并不存在重大的方法論差異(參見〔英〕馬克·布勞格《經濟學方法論》,石士鈞譯,商務印書館,1992,第118頁),同樣兩者關于解釋與預測之爭也不意味著他們存在著根本性的沖突,因為在他們各自的研究中,并沒有絕對地排斥解釋或預測(參見〔美〕謝拉·C.道《經濟學方法論》,楊培雷譯,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05,第72~73頁)。

[62] 〔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242頁。

[63]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p.159-160.

[64] 這種研究方法同樣推動了經濟學的應用研究,使得應用研究不再關注于假設的實在性,而重點關注結論的可證實性或預測的準確性。

[65] 〔英〕馬克·布勞格:《經濟學方法論》,石士鈞譯,商務印書館,1992,第253頁。

[66]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171.

[67] 參見T.W.Hutchison,The Significance and Basic Postulates of Economic Theory (London:Macmillan,1938);他的思想體現的是邏輯實證主義、邏輯經驗主義和證偽主義三種哲學思想(參見〔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54頁)。

[68] 〔英〕布萊恩·斯諾登、霍華德·R.文:《現代宏觀經濟學:起源、發展和現狀》,佘江濤譯,江蘇人民出版社,2009,第180頁。

[69] M.Blaug,and B.Mark,The Methodology of Economics:Or,How Economists Explain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ⅩⅢ;按照漢茲的解讀,證偽主義在經濟學界廣受歡迎的主要原因在于,證偽主義似乎可以滿足經濟學方法論的提供研究規則的要求,即提供了同時具有嚴格性和簡單性的規則——科學理論“必須可以被至少一個經驗上的基本陳述證偽,經受住了最嚴格的檢驗的理論就能得到最多的支持和最大的偏愛”(參見〔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301~302頁)。

[70] 〔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77頁。

[71] 〔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108頁。

[72] 博蘭曾經將這種實證經濟學的隱秘目的總結為“在于長遠證明新古典經濟學正確,因為既有的研究均在證明市場的有效性”,并諷刺性地指出,20世紀50~60年代多數實證主義者也都是在J.N.凱恩斯經濟學的基礎上強調政府干預的(參見〔美〕勞倫斯·A.博蘭《批判的經濟學方法論》,王鐵生、尹俊驊、陳越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0,第173~175頁)。

[73] K.J.Arrow,“Samuelson Collected,” Journal of Political Economy 75(1967):730-737.

[74] 〔美〕馬克·布勞格:《經濟理論的回顧》,姚開建譯,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9,第553頁。

[75] 〔加〕勞倫斯·博蘭德:《經濟學方法論基礎:一種波普爾主義的視角》,馬春文、肖前進、張秋紅譯,長春出版社,2008,第5頁。

[76] 參見〔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117頁。對于波普爾來說,沒有不受污染的觀察,所有的觀察都是根據理論的指導進行的觀察,理論和觀察之間沒有“天然的”分別(參見〔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101頁)。

[77] 〔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302~311頁。

[78]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p.184-185.

[79] 〔英〕羅杰·E.巴克豪斯:《西方經濟學史》,莫竹芩、袁野譯,海南出版社,2007,第167頁,第169頁。

[80] M.Blaug,and B.Mark,The Methodology of Economics:Or,How Economists Explain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111.

[81] L.A.Boland,The Methodology of Model Building:Methodology after Samuelson (London:Routledge,1989),p.10.

[82] B.J.Caldwell,Beyond Positivism:Economic Methodology in the Twentieth Century (London:Allenand Unwin,1982),pp.236-242.

[83] 參見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p.188-191;另外波普爾傳統還有兩位追隨者,即拉卡托斯的科學研究綱領和博蘭的批判理性主義。對于前者,無論是從獲取知識的角度還是避免錯誤的角度,拉卡托斯的方法論有著明顯的缺陷(dramatic flaws),它不但是獲取知識的劣質工具,而且在實踐中也是無效的[參見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p.203-204]。對于后者,博蘭認為,新古典經濟學家似乎不愿意接受對新古典理論內在的方法論批判[Boland(1997:286),轉引自〔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330頁]。在此,筆者關注的不在于新古典經濟學是否應該接受方法論的批判,而在于應該用什么樣的方法論來解讀新古典經濟學。限于篇幅,本文在此不對這兩種追隨者的觀點做進一步的評價。

[84] I.H.Cheng,S.Raina,and W.Xiong,“Wall Street and the Housing Bubble,”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4(2014):2797-2829.

[85]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p.95.

[86] 參見A.Rosenberg,Economics-Mathematical Politicsor Science of Diminishing Returns (Chicago: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92),p.56;在羅森博格看來,即使經濟學“充其量只能做一般化的預測”,但經濟學仍沒有“足夠”的預測力(轉引自〔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364頁)。

[87] 約定主義主張,科學理論就像描述性語言,是一種交流工具,是科學家創立的一種約定,可用來組織經驗數據。通過約定論既可避免認識過程中的純主觀主義的東西,又能選擇出較好的理論(詳見〔加〕勞倫斯·博蘭德《經濟學方法論基礎:一種波普爾主義的視角》,馬春文、肖前進、張秋紅譯,長春出版社,2008,第139~141頁)。但約定論并不符合實證主義的主張,即概念應該是真實世界的表象[Gordon(1991:610),轉引自〔加〕勞倫斯·博蘭德《經濟學方法論基礎:一種波普爾主義的視角》,馬春文、肖前進、張秋紅譯,長春出版社,2008,第16頁]。

[88] K.R.Popper,“Models,Instruments and Truth,” in M.A. Notturno,eds.,The Myth of the Framework:In Defence of Science and Rationality (London:Routledge,1994).

[89] D.M.Hausman,“Economics as Separate and Inexact,” Economics & Philosophy 12(1996):214-215.

[90] D.W.Hands,“Thirteen Theses on Progress in Economic Methodology,” Finnish Economic Papers 3(1990):72-76.

[91] M.Blaug,“The Positive-Normative Distinction,” in J.B.Davis,D.W.Hands,and U.M?ki,eds.,The Handbook of Economic Methodology (Cheltenham:Elgar,1998),p.371.

[92]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8頁、第22頁。

[93] 參見〔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47頁。實際上,斯密在《國富論》中的大部分篇幅是在討論歷史問題,這也是他談論政策問題的依據。

[94] D.Colander,“From Muddling Through to the Economics of Control:Views of Applied Policy from J.N.Keynes to Abba Lerner,” in Peter Boettke,and G.Steven Medema,eds.,The Role of Government in the History of Economic Thought (Durham:Duke University Press,2005).

[95] 博蘭和多數反對弗里德曼方法論的學者認為,弗里德曼試圖拒絕承認“是什么和應該是什么”的二分法,反對規范經濟學而只贊成實證經濟學(參見〔美〕勞倫斯·A.博蘭《批判的經濟學方法論》,王鐵生、尹俊驊、陳越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0,第153~157頁)。另外弗里德曼晚年對其觀點不再那么自信了,反而傾向于認為,人們的政治傾向決定其實證觀點,而不是實證結論決定政治傾向,因為對他的科學觀點提出批評的人,似乎更多的是受他們的價值觀的驅使而不是受客觀判斷的驅使(參見〔美〕米爾頓·弗里德曼、羅斯·弗里德曼《兩個幸運的人》,林卓立、鄭若娟譯,中信出版社,2004,第297頁)。

[96] 〔英〕羅杰·E.巴克豪斯:《西方經濟學史》,莫竹芩、袁野譯,海南出版社,2007,第53頁。

[97] 例如,哈奇森就對米塞斯試圖用經濟學理論維護經濟自由主義的做法進行了批判(參見〔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270頁)。

[98] 更多討論參見胡明、方敏《“價值判斷之爭”及啟示》,《江蘇社會科學》2009年第3期,第44~50頁;胡明、方敏《經濟學的實證與規范二分法崩潰了嗎?》,《江蘇社會科學》2011年第5期,第68~75頁。

[99] Carmen M.Reinhart,and Kenneth S.Rogoff,“Growth in a Time of Debt,” American Economic Review 100(2010):573-578.

[100] 要建立理論體系,必須要將邏輯演繹的起點建立在行為主體的效用函數或行為方程之上。無論是歷史學派,還是Reinhar和Rogoff都沒有做到這一點,純粹的統計指標分析常常被認為是表面的、膚淺的,無法揭示現象背后隱藏的深層次的因果關系。

[101] 〔美〕唐·埃思里奇:《應用經濟學研究方法論》,朱鋼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7,第66頁。

[102] 這也是邏輯經驗主義的理論負荷問題的根源所在。

[103]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89~90頁、第106頁、第199~200頁。

[104]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1頁。

[105] 〔美〕唐·埃思里奇:《應用經濟學研究方法論》,朱鋼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7,第65頁。

[106] 〔英〕馬克·布勞格:《經濟學方法論》,石士鈞譯,商務印書館,1992,第87頁。

[107] D.W.Hands,“Economic Methodology is Dead-Long Live Economic Methodology:Thirteen Theses on the New Economic Methodology,” Journal of Economic Methodology 8(2001):49-64.

[108]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

[109] 〔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133~134頁。

[110]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32頁。

[111] 對于趨勢預測,哈耶克認為,對于許多社會現象,特別是市場機制,經濟學充其量只能做到解釋它們的運行原理,而對其進行準確的預測永遠無法做到,經濟學只能提供模式預測(參見〔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405~406頁)。

[112] 〔美〕唐·埃思里奇:《應用經濟學研究方法論》,朱鋼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7,第65頁。

[113] 這些特征體現了某種“后實證主義”哲學的原則,因此一定程度上說,經濟學的穆勒傳統和當今所謂的“后實證主義”哲學擁有一定的共同點。

[114] 〔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106頁。

[115] 〔英〕馬克·布勞格:《經濟學方法論》,石士鈞譯,商務印書館,1992,第16頁。

[116] 〔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106頁。

[117]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33~134頁。

[118] 〔英〕約翰·斯圖爾特·密爾:《精神科學的邏輯》,李滌非譯,浙江大學出版社,2009,第103頁。

[119]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85~186頁。

[120] 〔美〕布魯斯·考德威爾:《哈耶克評傳》,馮克利譯,商務印書館,2007,第106~109頁。

[121]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七章。

[122] 凱恩斯在談到統計學的作用時說道,“除了絕對地增加經濟知識外,其作用還包括檢測和修正演繹前提,檢查和證明演繹結論,測量干擾項的影響等”(參見〔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226頁)。

[123] 〔美〕唐·埃思里奇:《應用經濟學研究方法論》,朱鋼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7,第65頁。

[124] 〔英〕馬克·布勞格:《經濟學方法論》,石士鈞譯,商務印書館,1992,第6頁。

[125] 〔美〕謝拉·C.道:《經濟學方法論》,楊培雷譯,上海財經大學出版社,2005,第94頁。

[126] 可能由于Hausman(1992)沒有區分抽象理論和具體理論,所以他從演繹法的角度批判了假設演繹法。

[127] Johnson(1986:82)(轉引自〔美〕唐·埃思里奇《應用經濟學研究方法論》,朱鋼譯,經濟科學出版社,2007,第47頁)認為,批評經濟學家不是嚴格地利用數據來證實或檢驗理論,更多的是針對經濟學的學科研究(基本原理),而非學科內各領域的專題研究和對策研究。

[128] 值得一提的是,中國的經濟學者經常將“empirical”一詞譯為“實證的”,雖然在這種語境中不算錯誤,但更準確的翻譯應該是“經驗的”。

[129] 〔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256頁。

[130] D.M.Hausman,The Inexact and Separate Science of Economics (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2).

[131] 按照熊彼特的解讀(參見〔美〕J.A.熊彼特《從馬克思到凱恩斯》,韓宏譯,江蘇人民出版社,1998,第229頁),J.N.凱恩斯的《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1890年)“能在有關它的種種問題的半個世紀的爭論中保持其中心地位,使得直到現今(即弗里德曼寫作其方法論著作的時代,筆者注),學習方法論的學生還不得不選它為指導書”。

[132] 考慮到弗里德曼“理論不可能被經驗事實所證實”的主張,他的證偽不是用來批判理論的真實性,而是用于界定理論的適用范圍的觀點,至少本文對弗里德曼的實證方法的定位不應該讓人感到驚奇。

[133]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49頁。

[134] A.Musgrave,“Unreal Assumptions’ in Economic Theory:The F-Twist Untwisted,” Kyklos 34(1981):377-387.

[135] 弗里德曼是在應用經濟學背景下談論“理論假設是不重要的”,在這種情況下,選擇不同的理論,當然只能是以“經驗預測時哪一個最為成功”為標準,其輔助性假設的“不現實”不會影響理論的成功。

[136] 〔英〕約翰·內維爾·凱恩斯:《政治經濟學的范圍與方法》,黨國英、劉惠譯,華夏出版社,2001,第149頁。

[137] 〔美〕D.韋德·漢茲:《開放的經濟學方法論》,段文輝譯,武漢大學出版社,2009,第331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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