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現代漢詩“詞的歧義性”
- 范云晶
- 6438字
- 2021-04-25 17:46:59
導言
第一節 問題的提出:始于春天的想象
如果說一首詩是一座房子,那么一個詞語就是一扇門,“一個入口,通向生活與歷史,通向隱藏在每一個詞語背后的故事”[1]。由“詞語之門”進入“詩歌之屋”,意味著走進自足而開放的心靈世界、語言世界和想象世界。在此,詩人與詞語相遇,詞語與靈魂相遇,靈魂與世界相遇。“每位作家都在與詞語不懈作戰,以強迫其表達出自己最內心的東西。”[2]在糾纏與博弈中創造出“這一個”或“那一個”詩人,“這一首”或“那一首”詩歌,生育出“獨特”與“不同”,詞語的神奇效用因此產生。
以“春天”為例,在古典中國,這是一個可以令想象的寶藏“芝麻開門”的神奇詞語,在白居易那里可以被填充以“早鶯、新燕、春泥、亂花、淺草、綠楊、白沙”[3]。春天是一個被深度迷戀又藏盡無限幽怨[4],令古人幾欲“斷腸”[5]和“斷魂”的季節,一個被強行賦予時間想象,施以時間魔咒的開端。倚春而望,望春而思,唐代大詩人杜甫和當代詩人趙野都有感而發,并以跨越千年的時間和距離完成了同題詩《春望》。相隔千年的詩人面對同一個事物、同一個季節,借助同一個詞語,卻生發出個性迥異的詩意。古意深沉、悲切、憤懣;今思尖銳、幽深、龐雜。
至德二載(757年)三月[6],時值“安史之亂”的第二年春天,杜甫身陷賊營。面對繁華不再,滿目瘡痍的國家,詩人感懷傷世,悲從中來,遂作千古名篇《春望》:“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這首詩乃“憂亂傷春而作也。上四,春望之景,睹物傷懷。下四,春望之情,遭亂思家”[7],寥寥40字,寫盡亂世之痛。首句詩人由“破”而“立”,奠定了全詩悲痛難抑的情感基調,所謂“全首沉痛,正不易得”[8],寫景抒情都觸目驚心。一個“破”字道出了杜甫痛失家國的傷感與無奈,“國破”與“山河在”造成強烈反差,形成鮮明的對比,表達詩人無限幽怨之情:國已破碎,山河卻還在。“城春”一句看似寫景,描寫春天草木茂盛之狀,實則寄情,草木茂盛卻難掩國破之荒涼,與“國破”一句互為印證:兵荒馬亂,家國不再,即使不解風情的春色撩人,也無人欣賞,只能任憑草木瘋長;頷聯 “恨別”二字進一步深化了離家喪國之痛,并通過移情于物的方式,把這種情感“物化”“外化”和“泛化”,花也會流淚,鳥亦能驚心,足見悲痛之廣、之深。頸聯中的“烽火連三月”一句足見戰爭時間之長,隱含百姓受苦之深,與家人聯系、互通消息愈發顯得可貴和不易——“家書抵萬金”;尾聯的 “搔更短”和“不勝簪”等諸多細節盡顯詩人憂國思家的焦慮與不安,沉痛之情通過細節化表現得以加強和深化。司馬溫公(司馬光)對《春望》極為推崇,他說:“古人為詩貴于意在言外,使人思而得之,故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戒。近世唯杜子美,最得詩人之體……‘山河在’,明無余物矣;‘草木深’,明無人跡矣。花鳥平時可娛之物,見之而泣,聞之而悲,則時可知矣,他皆類此。”[9]
千余年后的2013年,在春天有所思的當代詩人趙野發表了同題詩《春望》。[10]作為對中國古典詩歌傳統充滿“好感”[11],甚至在某種程度上已經采得古典漢詩之“氣”[12]的詩人,趙野選擇向古典漢詩、向杜甫致敬的方式與古人進行隔空交談和對話:
萬古愁破空而來
帶著八世紀的回響
春天在高音區鋪展
流水直見性命
帝國黃昏如緞
滿紙煙云已老去
山河入夢,亡靈蘇醒
欲破歷史的迷魂陣
詩歌甫一開始,“萬古愁”三字便從天而降,凌空而下,似晴空一記悶雷,砸敲讀者內心,略顯突兀卻又合情合理。趙野以此詞破題,既與杜詩的“國破”以及由此引發的無限愁苦遙相呼應——“萬古愁”郁積了“多少恨”![13]愁苦之深無以言表,只能用“以愁言愁”的方式表達愁情;又將愁苦做了時間的拉伸和空間的延展,由“愁”升級為“萬古愁”,強化了愁苦的程度。在表達愁情的同時,趙野一語道破深藏其中的“驚天秘密”:“萬古愁”一詞凝練而精準地概括出古典漢詩的核心情感母題[14],是深藏于漢詩深處的情感隱線。趙詩雖由杜詩闡發,卻比杜詩更開闊、更繁雜。假如按照“萬古愁”的思路推延,亦或按照古典漢詩的想象范式和構思模式寫作,趙野版《春望》只會變成“加強版”或“升級換代版”的杜詩《春望》,無非是比愁苦更愁苦,比悲憤更悲憤,如此,“當代”詩人趙野只能算作“仿古”或“擬古”者,詩歌也只是用現代漢語寫作的“唐詩”。然而,“詩歌是現實中的意外”[15],在首節末句,趙野筆鋒陡轉,由向古代大師的致敬之“立”變為對古意的“拆”與“破”——“欲破歷史的迷魂陣”。“迷魂陣”到底是什么?在接下來鋪展的詩行中,趙野以考古學者的耐心和資深偵探的精細,將首節布下的謎團一一“破譯”和“破解”。在詩歌的第二節,他率先打破時間神話,拆穿人類習慣用以自欺欺人的謊言,暗含了對只懂得醉心于古意,沒完沒了地吟誦和褒贊“萬古愁”這一現狀的不滿:“永恒像一個謊言/我努力追憶過往/浮云落日,絕塵而去的/是游子抑或故人//春望一代一代/燕子如泣如訴/隱喻和暗示紛紛過江/書寫也漸感無力。”尤其結尾兩句,趙野筆力加深,由個別推及一般,陳述漢語詩歌在“萬古愁”陰影的籠罩下,將面臨更多難以掌控的選擇和誘惑,導致“詞”與“物”失和,并逐漸喪失語言想象力和隱喻活力這一事實。
在第三節和第四節,詩人進一步表達這種憂慮以及自我期冀:“詞與物不合,這世紀的/熱病,讓鳥驚心/時代妄自尊大/人民從不長進//羊群走失了,道路太多/我期待修辭復活/為自然留出余地/塵光各得其所//速度,呼吸,皮膚的聲音/無限接近可能性/多年來我在母語中/周游列國,像喪家犬//等候奇跡出現/‘鯉魚上樹,僧成群’/或一首詩,包含著/這個世界最圓融的生命。”要想真正做到“無限接近(也只能是無限接近)可能性”,需要對“萬古愁”及其所隱含的傳統文化資源加以甄別:“萬古愁”是一味毒藥,忽視個體差異,不懂取舍和不加辨析地套用、濫用和生硬移植,無異于“飲鴆止渴”,結局只能是對想象力更大的傷害和對修辭活力的深度荼毒;“萬古愁”也是一劑良藥,將古方與今法混合、融通,以未來的眼光看待傳統,發明新的詩意[16],從而“激活古代的一些字或者詞在當今的一種轉換”[17],讓現代漢語詩歌生長出新的生機和詩意。趙野對此深信不疑,也樂見其成,他毫不隱晦地表達了自己對傳統的熱衷和迷戀:
祖國車水馬龍
草木以加速度生長
八方春色壓迫我
要我傷懷歌吟
要忠于一種傳統
和偉大的形式主義
要桃花濺起淚水
往來成為古今
在懸疑、辯駁、分析和陳述之后,詩歌結尾又回到杜詩《春望》這一情感線索和言說內容上。至此,趙野的詩學立場和主張得以清晰呈現:要忠于傳統和偉大的形式主義,但不是被動地全盤接受,不是對外在形式的固守,也不能以僵化和呆板的方式闡揚,而是“永遠包含著對其積極能動的選擇、變構、剝離和重新‘發現’。傳統與現代,是互相打開的。因而,傳統只能是‘當代’重新理解中的傳統……永遠包含著創造的因素在內。對傳統的‘繼承’,從最高價值上說,只能是傳統意義的重新‘生成’過程……不只是傳統決定或造就了杰出的詩人,有時幾乎相反,是杰出的詩人‘生下了’傳統。”[18]只有深刻領略“化功大法”的精髓,采得古典漢詩優秀傳統的“真氣”和“元神(元身)”,對古老詩意進行“化用”而不是“挪用”和“搬用”,才能化古為今,化腐朽為神奇,融其之長,變為己用,最終獲得圓融的詩意。
無論是杜甫的《春望》,還是趙野的《春望》,都隱藏著一個潛在的言說主體和客體,“誰望”(詩人望)以及“望什么”(望春)。在看似相近的情感寄托背后,暗含著由“望”和“思”產生的巨大差異。只看詩歌表層,兩者好像都是傷春[19]主題,杜甫望春生悲情,趙野詩歌也寫到傷懷,卻有著內質的不同。杜詩由作為“物”的“春天”鋪敘,用春景之“盛”反襯家國破碎,并將這一現實與情感融匯,生發出傷春悲國之情。杜甫“望春”望到的“社會現實”和“心理現實”,這種由實景觸發的心緒、情感和思想更適合以抒情的方式來完成——這與中國古典漢詩的抒情傳統[20]一致。與杜甫的傷懷不同,趙詩則從作為“詞”的“春天”出發,由“詞”進入思考和寫作,更具敞開性:“詞”對“物”的敞開,“語言”向“世界”的敞開。杜甫望到的是“春天”,趙野望到的是《春望》,既包含杜甫詩歌中的“春天”,又遠比“春天”的內容繁雜、開闊,潛在著太多由“春天”所能引發的一系列“蝴蝶效應”和“連鎖反應”,這就是“春天”在趙詩中能夠被看作“詞”(而非“物”)的理據所在。因此,趙野“望春”望到的除“社會現實”和“心理現實”之外,還有更間接、更深層的“文學(文化)現實”和“語言現實”。這種深層、潛藏而非直接的聯想和想象,只借助單純的陳述和抒情手段無法完成和實現,需要動用多種修辭手段、調動詩人的言說能力,通過詰問、辯駁、分析才能達成。這樣的詩歌注定兼具雙重品質,可以是詩歌,亦可以是關于“詩歌”本身的“詩歌”,完成對“詩歌創作”本身的述說,從而具有元詩[21]特質。
考察兩首《春望》之后,有一個問題必須導出和提及:同是始于春天的想象,為何呈現在古典漢詩和現代漢詩中會有如此大的差異?僅是與創作主體的不同有關,還是與古典漢詩和現代漢詩自身的差異有關?這種差異是否具有普泛性,是某個詩人的特性還是可以推及一般?這些都是在面對現代漢語詩歌本體或語言時亟須厘清和考慮的問題。
繼續對“春天”一詞做進一步考察。古今與“春天”有關的詩歌佳作頗多。就古典漢詩而言,自《詩經》以來,“春天”一詞便因物象、景象與詩人的情感契合度,以及更適宜吟詠和傳達憂思愁苦等特點,深得各朝各代詩人的鐘愛,大有與“秋天”二分天下之勢,簡要列舉如下:
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詩經·小雅·出車》)
池塘生春草,園柳變鳴禽。(南朝宋·謝靈運《登池上樓》)
自是尋春去校遲,不須惆悵怨芳時。(唐·杜牧《悵詩》)
東風不為吹愁去,春日偏能惹恨長。(唐·賈至《春思》)
新妝宜面下朱樓,深鎖春光一院愁。(唐·劉禹錫《春詞》)
春色惱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欄干。(宋·王安石《夜直》)
暖日晴風初破凍。柳眼梅腮,已覺春心動。(宋·李清照《蝶戀花》)
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明·湯顯祖《牡丹亭·驚夢》)
不須迎向東郊去,春在千門萬戶中。(清·盧道悅《迎春》)
……
因相思而恨春長,因韶華易逝而嘆春短。無論是出于“春來春又去”的感傷,慨嘆時光與青春易逝,還是出于“春去春又回”,卻又“無計留春住”的大喜大悲,由愛生怨,“春天”總是寄寓著惹人惱、惹人悲、惹人怒和惹人怨的個人情感,古典漢詩中的“春天”意象也大都難逃“傷春”的窠臼,以及由此牽扯出的思春、怨春、惜春、恨春等大主題。從題材的開拓性和內容的突破性來說,格調最高的當屬杜詩《春望》。不是關乎遣詞造句之奇崛與絢麗,詩歌體式和內容的華美與明艷,而是在于詩歌內容的開拓和情感的延展:杜詩至少跳出了一己之傷的囹圄,心懷國殤,在憂個人之憂的同時,更有憂國憂民的大氣魄和大胸懷。即便如此,拋開詩歌創作的時代背景、個人際遇、情感體驗等諸多外因的細小差異不談,總體而言,古典漢詩范疇內的“春天”意象,情感指歸相對鮮明、意象所指基本明確,“傷春”基本能概括其大致樣貌,只是“誰傷”“如何傷”“傷什么”“怎么傷”的差別。那么,裹挾著現代氣息的春天和綠意又會如何呢?
同樣以“春天”切題,“卻不再是某一現實或者物的確指和終點,它只是進入現實再小不過的入口,是一種可能性,從此處進入,便是無限廣闊和充滿無限可能的現實和世界”[22]。“春天”在現代詩人的筆下成為與既定審美規約和想象范式迥異、無關甚至與語詞原意相悖逆的“新詞”[23]:“春天”可能與實景有關,并由此帶來各種感官上的聯覺和對內心深處情感的觸動:“綠色的火焰在草上搖曳,/他渴求著擁抱你,花朵。/反抗著土地,花朵伸出來,/當暖風吹來煩惱,或者歡樂……呵,光,影,聲,色,都已經赤裸,/痛苦著,等待伸入新的組合。”[24]在穆旦的這首詩中,季節的美好與生命的蓬勃找到了契合點,青春的熱情與欲望都被激發。青春本身就是春天意義的深化,此詩已經很難區分是寫春天還是寫青春,看似在寫作為季節的春天,又像在寫類似春天的青春,“春天”與“青春”兩個詞的意義疊加在一起,完成了語詞和意義的深層置換。“春天”可能表達了一種愉悅得無以復加的心情,是“雪鍬鏟平了冬天的額頭”之后,萬物重新生長,青春燃燒的純粹快樂,“當田野強烈地肯定著愛情/我推拒春天的喊聲/淹沒在栗子滾下坡的巨流中//我怕我的心啊/我在喊:我怕我的心啊/會由于快樂,而變得無用”[25]。“春天”可能與美感、與“春天”本身無關,甚至可以轉譯和替換為其他詞語,比如“痛苦的愛情”:“不是因為仇恨,而是因為愛情,/那像狼爪子一樣陷在肉中的春天的愛情!//……纏住我們脖子的春天是一條毒蛇,/撲進我們懷抱的春天是一群餓狼。/就像獲救的溺水者被扔進火里,/春天把流血的權力交給了愛情。”[26]比如自來水的溫度,或者對溫度的感覺:“早上 刷牙的時候/牙床發現 自來水已不再冰涼/水溫恰到好處/可以直接用它漱口/心情愉快 一句老話脫口而出/春天來了。”[27]“春天”也可能不是實景,只是一個背景,提供一個與古人對話的契機,與傳統對接的場所:“在春天,當一樹假花開放至酡顏/我想念傳統 那些真的山/真的水 真的花鳥和工筆/那些使少女臉色美麗的顏色 /來自于植物 那些美 /得于氣。”[28]“春天”還可能與“春天”本身相悖,談論“春天”,其實是“反春天”,只是想陳述一種陷入困境的寫作狀態:“我的想象枯竭,手臂低垂/無力承受春天的輕柔……我已退出春天,退到最后的邊緣/……我會在/腐朽的樹葉里,詛咒、哭泣和激動……”[29]
古典漢詩中的“詞語與現實(包括心理現實)就像一條直線的兩端——詞語是直線的起點,現實則是直線的終點,當詩人從作為起點的詞語開始‘思想旅行’時,最后會毫無懸念地走到作為直線終點的現實”[30]。雖然直線可能是一條也可能是多條,卻都有跡可循、清晰明曉。假如以終點為起點,沿著核心意象原路返回的話,仍可以到達曾經的起點。這就如古典漢詩中的“春天”,既是詩人想象和言說的出發地、言說中心和無法剝離的內核,又是詩人想象世界的終點。更確切地說,“春天”是一個基點,詩人情感源于“春天”,由“物”到“情”,又向“春天”靠攏。無論是感傷、快樂、幽怨、愁苦、憤恨,都以“春天”為中心來展開和傳達。假如從詞語“春天”出發,到達由此生發的情感終點回溯,又能毫無懸念、毫無偏差地返回到“春天”這一核心意象上來。春恨、春怨、春傷實際上與恨春、怨春、傷春無異。而“現代漢詩詞語與現實的關系更類似于作為光源的太陽的照射,由一個點散射開來,輻照大地,陽光普照之處充滿了無限的可能性和未知感”[31]。詞語“春天”只是一個入口和出發點(起點),最終完成和到達的,可能與“春天”有關,也可能已經不是春天或者與春天無關。“春天”是起點和初始,卻并不是言說的絕對中心和重點。古典漢詩中的“直線對稱關系”[32]在現代漢詩中失效:詞語“春天”不能與詞語“愛情”畫等號,與寫作困境也不一致。“詞語”所引發的可能是情感,可能是“物”,亦可能是“詞”。所以由“春天”開始的詩意想象其實只是一場不知所終的旅行,不管如何按照原路返回,也無法回到起點,反而離作為開始的“春天”越來越遠,甚至背道而馳。從這個角度而言,現代漢詩中的詞語是一次性的,無法往返。
不可否認,古典漢詩與現代漢詩的上述差異與詩歌之外的其他因素有關,但是其核心問題卻在于“詞”承擔的任務、扮演的角色、所起的作用和具有功能的變化。古典漢詩是“心征服了詞”,“心”(神)因“物”有所感,并借助詞語以書寫的方式把情感外化為詩歌;現代漢詩則是“詞語征服了手”,“詞”不再只是被征用、任人機械擺布和使用的無生命之物,而是具有無法被規訓和限定的自由與活力。由此可以得出這樣的結論:在承認古典漢詩和現代漢詩差異性[33]的大前提下,就詩歌生成和寫作的內在機制而言,“詞”可以成為進入(打入)現代漢詩內部,探測世界、探測詩歌內核和語言奧秘,從而確立現代漢詩獨立品格的一個有效向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