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要黑時,馬車也慢慢駛向這蜂擁而至的大都城。
眼見四周浩瀚星云乖巧的掛在墨色天際,美妙絕倫,城內道路交錯,燈火通明,鬧市繁華聲在靜謐的夜色下此起彼伏。東南西三市全開,人流攢動,有官府人員巡邏。
禹州地處東南海濱,當地子民信奉雨師娘娘,傳說千年前有惡鬼橫行,流民失所,生靈涂炭,雨師娘娘為感化鬼怪放下惡念,不惜用自己的元神獻祭,與那鬼怪同歸于盡。
再過半個時辰,東巷的中心廣場中央將要舉行盛大的祭祀盛典,往那邊圍堵的人也愈來愈多,擁擠不堪。
趙小喬興奮的從馬車上一躍而下,墊著腳看著圍堵的人群。
今日是花神娘娘的誕辰,晚些時候還能看到花神娘娘祭祀設法座壇,祈求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趙小喬暗暗尋思,隨州可真是好熱鬧,也隱隱僥幸不虛此行。
也許是因為他在府上兢兢業業,看上去老實巴交,相貌也平平常常,可誰又能看出來,這個不起眼的小花匠會暗藏多少禍心呢。
“沒關系,你我并非在府中,不必那么拘謹。”
馬車內的主人遞給他一些碎銀,讓他自由置辦些喜歡的物品,趙小喬開心的照辦不誤。
趙小喬四處好奇的打量著小商販手中的新奇玩意兒,下一秒又竄到圍觀雜技表演的人群里,仿佛已經忘記了馬車里的主人。
突然,百米不遠處,應著鼓聲的節奏,有白衣六人緩緩地向前移動,他們步伐一致,時而踩空,時而赤足落地,在人群的簇擁中下抬著一尊六瓣雙層的并蒂金蓮寶座。
蓮蒂中央盤腿坐有一位身材曼妙的女子,兩側鬢角到眉眼處涂抹上赤金粉,雨師娘娘一手執兩株嬌艷欲滴的蓮花,一手向人群中撒落花瓣。
仙人過境,厄運祛除……
眾人紛紛叩拜。
見人群中一個頭戴面具的女子被左右推搡,趙小喬連忙上前好心的扶了一把。
女子抬頭原想感謝,卻對上趙小喬一臉探究的眼神,神情有些慌亂。
面具摔落,女子的模樣竟然莫名的熟悉,趙小喬剛想發問,女子匆匆撿起面具戴上,隱入人群中。
趙小喬呆愣在原地許久,喃喃道:“怎么會?”
快至昏時,馬車停在一扇灰色的木門,接應那人十分謙恭。
趙小喬打量一番這位衣冠楚楚的管家,這位怕是還沒調查過他們身份,若是知道了,便也不會這么客氣。
孫管家余光拂過馬車內的陳設,隔著簾幕一角,內屋收拾擺放的十分整齊,里面有幾床疊厚豐實的被褥,一把藥爐,和擺放整齊的幾瓶天青色的圓口沿角的瓶瓶罐罐兒,想來也是個考究的人。
前些日,上頭就吩咐,今日需在此恭迎貴客,才等了約摸一炷香,汗水已經浸濕了前襟,腳上的汗黏在鞋襪里,他不敢移動半分。
抬頭望著車內出來的這位貴客臨風而立,著一身銀白翻領錦袍,兩側繡有清艷的蘭花紋滾邊,腰間束白玉腰帶,頭發不扎不束,自然的垂于耳后,猶如不羈的散仙,可謂是人間的富貴花。
唯獨不足的是,這位貴客的身材實在是太過瘦削,尤其那嘴角的唇色蒼白如畫,袍子上還有一股藥罐子的味道,臉頰各有兩側不同尋常的駝紅,微妙讓人覺得有些脆弱感。
饒是孫管家在王府里呆了整整四十年,也摸不清楚此人的底細,只見這貴客步伐雖緩卻堅定,仆人也亦步亦趨的跟隨左右。
這已經他今天接待的第五位大夫了,只是這貴客大夫身體有恙,看上去羸弱無比,想治好自家的少爺,恐怕有點懸。管家暗想,但還是先安排他們住了下來。
“少爺,我就說我們不應該來。”
趙小喬氣呼呼埋怨道,從地上一個激靈的爬了起來,那分崩離析的凳子顯然壞的徹底,不排除是舊主留下的,他們剛來,可會得罪什么人?孫管家自然沒這個膽子。
“你想什么出神?想回冀州城了?”
李錚宸低沉的嗓音拂過他的右耳,即便是言語上的戲弄,倒也不會覺得刺耳無比。
趙小喬剛還有些懊惱,且看到少爺心情有些明朗,敗壞的情緒也就煙消云散了。
“你有心事?”
李錚宸洞察一切的眼眸瞥向他。
“我走的時候,也沒有跟我娘說一聲,我有些擔心。”
趙小喬有些慌不擇亂,也不忌諱很多,假意拿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淚光,他不知道這招能不能騙過這個病癆。
“無妨,我替你寫封信告知大娘安心,去研磨吧!”
李錚宸拂過凳子上的浮灰,遞給他硯臺,笑容似同冬日的暖陽。
“謝少爺。”
趙小喬開心的拍拍掌,一臉真誠,讓人看不出他的半句違心,這時間還尚早,他有的是是時間去想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