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母親鎖

◎張玉東

說來也怪，就在母親節(jié)，便就真能夢見母親。她已是離我而去四十多年的人了，并且夢確實與鎖有關(guān)。

那也是一個夏初的早晨，陰霾還沒有散盡，山村異常清靜，有村婦到井邊打水，發(fā)現(xiàn)井水溢滿井蓋，涓涓而流，向著地勢低洼的地方漫去。或許少年夢多，母親叫我起床時，迷糊中的我還在做夢，不記得有多清晰，但見那鎖的輪廓依然周正，只記得井水蔓延了好幾天沒有停止。

想來，母親習(xí)慣于早起，我家水缸便總是滿滿當當，于是，我做夢，我恬然入夢時被母親叫醒。

我端詳過母親的鎖，邊緣沸騰著迸放的火花，騰空躍起的蛟龍，翩然欲飛的美鳳，我曾愛慕，頗感神秘過，也多次竊而未果。

那年，母親開始病了，起初是痰多，繼而吐血。鄉(xiāng)村缺醫(yī)少藥，母親病情一天天加重，我們和父親無能為力。一個神漢就鎖說過許多話。父親倒是聽了許多，記得我們沒有往多里想，只是那時對母親已經(jīng)身處危險并未察覺，多以敷衍了事，她堅強，一如既往，我們?nèi)栽谟錁贰?/p>

眼看著年關(guān)將近，母親病危，哥哥出門一個多月。母親思子，淚水慷悲。

那年初春，異常的災(zāi)難降臨我家，天地昏暗，風(fēng)沙漫天。我因為心情急切，回家時迷路。半道上就聽到悲鳴和哭聲！母親隕崩，掩棺時念及那鎖，我專注棺槨，那鎖囫圇吊掛在母親的項圈上。

送葬那天，人們一個挨著一個走，風(fēng)沙大，一串串紙錢，一串串腳印，都隨風(fēng)而去。也有紙剪的鎖。

許多年過去了，我還記得那個鎖。倒是一遇滿天飄起雪花時，我就走到天底下，仰起面，看那飄飄灑灑，從天而降的神靈，讓她落滿我的臉頰，讓她融化在我的身上，讓她融化在我的心里，仿佛那就是母親的手，輕輕地撫摸著我的頭，撫摸著我的心，撫摸著我的淚水！

2008年10月3日發(fā)表于《寧夏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