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洞溝的蘆葦

億萬年前，這片蘆葦隨風擺動著；

億萬年后，這片蘆葦隨風擺動著。

一大片一大片的蘆葦在風中邁開窸窸窣窣的步子。

你走過去，它們就集體跟過去，向你彎腰，點頭致意。風越大，它們腰越彎，頭越低，心越激動。

風吹山谷，它們紛紛把手伸過來，伸過來，求抱抱，像見到親人的嬰孩。

后邊的看不見你，就拼命向前擠，把前邊的蘆葦擠倒一大片。

它們都爭著搶著與你握手，寒暄，滿肚子的話，憋了幾個世紀，想對你說。

在這荒山僻壤，你拿相機，停了下來，你拿筆，停了下來，你來，它們就激動，就想靠近你。

面對這萬頭攢動的集會人群，你往后退了兩步，有點不知所措，你搓著手，一時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只是看著它們蒼白的頭顱，一點一點地，恍若億萬年前的父老鄉(xiāng)親。

一條河流保持著它微弱的光亮；

一片蘆葦隨風搖動著微弱的光亮；

水洞溝的風吹來微弱的光亮。

整個夏天，一只鳥始終沒有找到落腳的地方。

幾只羊在崖下啃草，它們偶爾抬頭，看你一眼，發(fā)現你不是當年的牧羊人。

黃昏的時候，它們繼續(xù)自顧自地啃著草，啃著石頭、夕陽、溝口的風。

溝口，誰在石頭上種下蘆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