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我！！”托德憤怒的吼叫著。

“托德。”一個慵懶的聲音在顧執身后響起。

托德掃興的收回撫在若言胸前起伏的右手。

一個人影走了進來，鬢間的卷發在昏暗的燈光里閃著金光。

“你少的可憐的興致永遠圍繞著最基礎的本能。”那人走進浴室，站在顧執身邊。

“你來干什么？”托德躺在若言身邊，緊緊貼著她的身體，手指轉動，把玩著她的紅色短發，“有話快說，我很忙的！”

顧執抬起頭，臉上分不清是浴室里的積水還是淚水。

“你手下的人在我的樓里顛鸞倒鳳，我來報案的。”卡爾不經意的瞥了一眼腳邊的顧執。

“所以要你親自跑一趟是嗎？”托德嘿嘿一笑，坐起身來，手在若言的大腿上不停摩挲，有些期待的與顧執對視著。

“我會向樞密院遞交報告的。”帝國最年輕的公爵卡爾穿著一身白色正裝，站到顧執和托德之間。

顧執費力的挪動著，往之前被他打倒的那個巨人腳邊挪動。

“快去快去，我還有正事要辦，都說了，我很忙的。”托德看向卡爾，伸手去解若言的衣扣。

“明天你會收到移交護衛軍管轄權的敕令。”卡爾說。

托德頗有些訝異的看向卡爾，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

“好，那這兩個就讓給你了。”

托德輕盈的一躍而起，赤裸著與卡爾擦肩而過，余光瞥了顧執一眼。

“看來很多人都對你有意思呢。”托德側身對顧執說。

“再會了，”托德對著卡爾拋出一個飛吻，“我的哥哥。”說罷便拎著衣服往門口走去。

顧執忍著劇痛，抓住了那把鍍金的手槍，吃力的瞄準著。

砰

槍管發燙，槍口冒出一縷青煙。

托德轉身，優雅的對顧執行禮，然后頭也不回的消失在視線里。

顧執握槍的手垂了下去，落在地板的積水里。

“他躲開了。”卡爾把手槍輕輕從顧執手中拿走，放在一邊。

顧執僅存右眼里的光芒消逝著，不甘，屈辱，憤怒，不解，沒有了，都沒有了。

“我的私人醫生馬上就到了。”卡爾說。

顧執費力的挪動了一下，勉強的想撐起身子，去看看若言。

“別動了，她好著呢。”

顧執好像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往前挪動。

積水里，暗紅色的血液不斷洇染開來，化作一團團血霧。

很快，顧執一動不動的躺在地上。

卡爾輕輕嘆了口氣，看了眼手機。

“天啟系統

警報：一級警報

皇子托德·馮·德文受到槍擊

近衛師團已出動

卡爾·馮·羅素公爵請立即前往公園大道皇家警察局”

卡爾輕點屏幕，走出浴室，撥通了電話。

“讓安全局用天啟再做一次預演，我覺得我們找錯人了。”

房間里漸漸彌漫開血腥味。

若言嘴里咕噥，翻了個身。

翌日，陰雨的正午時分。

“你知不知道他昨天干了什么？！”穿著陸軍軍服的中年男人咆哮著，肩上的帝國國徽在明亮的燈下流轉著金色的光芒，“近衛師團都出動了！”

“他能干什么？他就是干了什么也是為了我！”若言有些歇斯底里。

“你知不知道他傷的有多重！醫生說他以后不可能再開上機甲了。”若言掩面哭了起來，“都怪我，都怪我……”

“我警告你，你少跟他摻和在一起！”男人將手邊碩大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哎呀，你們父女有話好好說嘛。”貴婦模樣的年輕女人趕緊示意保姆把地上的碎渣清掃干凈。

“你救不救他！？就當他救你女兒一命！”若言質問著，眼淚不爭氣的順著臉頰滴落。

“我要知道他能對著皇子開槍，我情愿你被——”

“她爸！”女人趕緊打斷。

“好，”若言咽下眼淚，哽咽道：“既然你不救他，那我也不活了。”

若言恨恨跑上樓，把自己關在房間里。

若伊吼了一聲，把手邊能抓住的所有東西都扔了出去。

“她爸，”女人倒了杯熱茶端到旁邊，“到底怎么回事啊？”

若伊扯開風紀扣，灌了一口水。

“你知不知道早上送小言回來的是誰的車？”

“誰啊？”

“卡爾公爵的！”

“就是電視上特別帥的那個嗎？你怎么也不叫我一下！”女人激動起來。

“你跟她一樣，看見那些男的就走不動道！”若伊動氣道。

“哎呀，這不是沒見過真人么。”女人有些不好意思。

“蠢貨！”若伊心里罵了一聲。

“哎呀！”女人又激動起來，“那是不是小言跟卡爾公爵——”

“沒有！”若伊心里咒罵著。

“是嗎……”女人嘆了口氣，“那有點可惜。”

“那你剛才說開槍什么的，還有小言要死要活的……”

“你以為你女兒為什么被卡爾公爵送回來，我剛打電話問了一圈人才知道。”男人點了一根雪茄，狠狠的吸了一口。

“你倒是說啊！”女人催促道。

“你閨女昨天在酒吧喝多，被人撿尸了，就要那個的時候，”男人又使勁吸了一口，語氣軟了下來，“顧執那小子沖進去跟人打了起來，搶了別人的槍，差點把那人給殺了。”

女人捂住嘴，嚇得說不出話來。

“那人是誰現在還沒查到，天啟系統自動上報到軍部，只知道是個皇子。”若伊滅了煙，深深靠在沙發里。

“沒想到小言在皇子眼里這么受歡迎。”女人腦子亂轉，“那怎么是卡爾公爵送回來的？”

“司機說是顧執讓送回來的，沒說其他的。”若伊伸手揉著太陽穴。

“你倒是去問問啊，是哪個皇子？”

“你能不能閉嘴？！”若伊終于忍不住吼了一聲。

女人也不生氣，安靜的閉嘴喝茶，一時間只有保姆清掃垃圾的聲音。

“顧執被扣在卡爾公爵那里，本來調令都下來了，北方軍機戰營副連長，現在，唉——”男人長嘆一聲。

“說不定會被禁衛軍直接處決掉。”若伊掃了一圈，沒找見酒杯，“可惜了，這么一個好孩子。”

女人事不關己的抿著茶。

“你怎么這么冷血！顧執怎么說也是我們看著長大的，更何況小言那么喜歡他。”若伊沒找到酒，又發起脾氣來。

“你不是讓我閉嘴么。”女人放下茶杯，起身婀娜的走了幾步，準備上樓，“沒就沒了，本來我當初就不同意，是你非死要面子答應下來的，要不是那個臭小子，小言也不會從小就跟個假小子一樣。現在有皇子對小言有意思，我高興還來不及。”

旋轉的樓梯上到一半，女人笑著倚在扶手上，“你不會去救那個小子的吧？你愿意為他得罪皇室的人嗎？”

保姆很有眼色的把酒和酒杯端了過來，又把雪茄盒放在旁邊，若伊拿起來連灌幾口。

該怎么跟顧老頭子說……到了他們這個年紀，白發人送黑發人，大概是最不想面對的事情。

以他了解的顧天明，要是知道了前因后果，還不知道能干出什么來，畢竟當初就是……若伊猶豫再三，還是拿起了電話。

“老戰友啊，我的聲音你都聽不出來了？”若伊笑著點著一根雪茄。

“顧執那小子在我這呢，他昨天喝的有點多，我就沒讓他回去，這會兒還在客房睡著呢。”

“我好著呢，你嫂子也好著呢。”

“哈哈哈哈哈”

“沒事，我女婿么，不麻煩，不過一會兒就要帶他去軍部報到，你知道的，體檢那些程序還是要走的。”

“哪的話，過兩天我忙完了就去看你。”

“好，就這么說定了。”

若伊掛了電話，收斂了笑容。

顧天明救過他多少次，他記不清了，自從顧天明受重傷退伍后，兩人就很少聯系了。

直到女兒把顧執帶回家，他也才慢慢又回想起當年在邊境時的歲月。

可惜了，那次的演習他也在看臺，顧執駕駛機甲銳不可當的模樣，不禁讓他想起了顧天明，和帝國的歷代戰神。

當時在場的一眾將軍都贊不絕口，這個孩子假以時日說不定可以加冕戰神，若伊趁熱打鐵，幾番運作下，破格將一個二等公民從警校推舉到貴族才能進入的軍隊。

但是顧執跟所有帝國貴族圈子里他認識的年輕人們不一樣。

他像是一條只會逆時針奔跑的狗，在一個其他狗都順時針跑的狗圈里。

跟他父親顧天明一般的認死理，只要攔住他去路，他一定會全速撞上去。

只是，對這位帝國的準將來說，顧執也就值得這么點可惜了，即便他此刻的內心充滿感激和愧疚，但這些情感少的可憐，不能再多做些什么了，他不是顧天明那種能為人兩肋插刀還不計回報的人。

更何況，這件事已經遠超出他能觸及的范圍，處理不好，他也會收到牽連。

天柱城帝國各大家族的摩天巨廈的樓頂上，幾乎都延伸出擎天機械臂，將克諾洛斯帝國皇城——環印城，托舉到云層之上。

帝國民眾口中的永沐光耀之地。

皇帝德文三世寢宮下的帝國安全局內。

連接下方天柱城所有設施的超腦——天啟系統，一刻不停的運作著，維系著整個帝國中樞的正常運轉。

難以計數的信息轉化為文字出現在數百個獨立成間的操作員的屏幕前，隨后，其中兩份紙質報告打印出來，被迅速送往皇家裁判所的審判庭。

“克諾洛斯帝國公民檔案

姓名：顧執

血統：不詳備注：非婚生子

勛級：二等公民

性別：男

年齡：19

血型：A

政治背景：無

犯罪記錄：叛國罪”

身穿黑色長袍的輪值審判長抬眼向死氣沉沉的庭下掃視，冗長又無聊的必要流程讓這位年長的老人感到疲憊。

每個人的表情都隱藏在陰影里，大部分人都只以全息投影的方式到場，事發突然，很多當值的審判員都沒能趕回來。

主要也沒什么大事，皇子托德全須全尾的正坐在庭下呢。

“論例死刑，審判庭的諸位，誰有異議？”老頭挺直有些佝僂的身子。

“我”

庭下兩人異口同聲的舉起手來。

卡爾把手放下，靠在椅背上，反復看著手里的報告。

“老頭，我要求啟用決斗程序。”托德叫嚷著。

“殿下，這不符合慣例，”老頭又坐下，無奈的看著庭下的黃毛小子，“罪人只是二等公民。”

“這個不是問題，我封他一個就是了，你快點，我很忙的。”托德催促道。

老頭氣得直搖頭，其他審判員也不吭聲，自顧自的忙碌著。

“拜倫叔叔，就按他說的吧，投票也會被我們駁回的。”卡爾對審判長說。

“下次你們自己審，別叫我了。”老頭拂袖起身，重重的關上門。

其他投影互相打了個招呼便也都退出了。

“昨天我演的怎么樣？”托德伸手搭在卡爾的肩上，沖卡爾拋了個媚眼。

“本性如此罷了。”卡爾把托德的手拍掉。

“你也這么說我的話，我會傷心的，哥哥。”托德悲傷的說。

“對了，如果最后用不到他了，一定要留給我。”托德想起來什么，眼中放光，舔了舔嘴唇。

“說這些的時候你就不忙了。”卡爾皺眉看著手中只有幾行字的報告。

“我很忙的！”托德像是被按下了開關，大叫一聲站了起來，又彎下腰湊到卡爾的耳邊，“我手底下那幾個人別忘了還給我。”

說罷光著腿走向裁判所出口。

“你欠我兩次了。”托德又想起什么，回頭對卡爾說，后者低頭，沒有應他。

“大選在即，你要快一點了。”

等托德走遠了，卡爾對面一個梳著背頭的陰沉中年男人說。

卡爾點頭，拿過顧執的檔案，轉身向天啟系統所在的機房走去。

“克諾洛斯帝國安全局

演算代號：永夜

保密等級：絕密

演算模型：324587WT4Y87

演算參數：897RFYTG87Y

演算次數：14000605

結論：天啟系統推演結果與前次保持一致

行動人員：顧執/一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