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相】

鎮政府前的小廣場，已經被各式軍用與公務車輛停得滿滿當當了，荷槍實彈的戰士以三米一人的間隔，在政府大樓外圍，拉起了一道警戒線。

從鎮子各處和附近鄉村涌來圍觀的群眾，看到躺在軍用擔架上的陳深，被兩名戰士小心翼翼地抬進大樓東首的政務接待室。

見此情景，人群之中喧囂乍起，一時鼓蕩著眾說紛紜的竊竊私語。

連同擔架一起，陳深被安置平躺在了接待室小開間里的一張折疊鋼絲床上，提前鋪好的純棉褥墊潔白如新，來自鎮醫院的一行醫師與護士，已經做好隨時投入工作的準備，看起來已經早早在此待命了。

待陳深被安放妥當后，醫護人員便立刻操縱擺放在床邊的醫用儀器，開始對他做起全面檢查。

在距離床邊兩米開外的深紅色舊式衣柜旁，書記與鎮長顯得十分焦躁不安，兩雙眼睛一刻不停地緊盯著醫護們前后忙碌的身影。

而在靠近門口的老式米黃色木板長椅上，正襟危坐著一位身穿藏藍色常服的中年軍官，看起來五十多歲的樣子，但已經灰白的鬢角和額頭的皺紋，絲毫掩飾不住他，正目不轉睛望向這邊的矍鑠目光。

在他身旁左手邊，筆直站立著的少壯軍官，就是方才在山上出手救援的武寧云。

中年軍官的右手邊，則端坐著一名面容清秀的女軍官，她纖白的雙手交錯于軍服束裙包裹的雙膝之上，手下輕輕按壓著，一個黑色啞光文件皮包。

終于，經過近四十分鐘的檢查，當護士們麻利地撤掉陳深身上的傳感裝置后，摘下聽診器的醫生直起身來，明顯地長舒了一口氣。

一直在旁關注著的書記和鎮長，趕忙走上前來詢問情況。

“左胸鎖骨下方，銳器傷口深約七厘米，所幸沒有傷及心肺，只是皮下肌肉組織及部分骨質表面受損。好在咱們部隊的醫務員，在第一時間，已經很好地作了止血和消毒處理，后面只需及時更換敷藥和繃帶，保持靜養一段時間，應該就能很快恢復了。”

聽到醫生如此說，鎮長和書記的神情也終于放松了下來。

這時，中年軍官利索地站起身來，大步走到二人面前。

“二位辛苦了。事發突然，給鎮里帶來了一定的擾動和麻煩，還請諒解。”中年軍官語氣平和地說到。

“哪里哪里！既然是部隊和省上的指示，我們鎮政府上上下下理應全力配合。您言重了！”書記受寵若驚地回答到。

“既然他的身體已無大礙。時間緊迫，我們還有一些事情要立即與他協調溝通，由于事涉重大機密，還請咱們鎮里人員配合，做好回避，見諒，感謝。”

軍官的語氣依然平和，但顯然已經傳達出了不容任何人反駁的明確意志。

當其他人員全部離開后，除了依然平躺著的陳深，接待室里剩下的，就都是清一色身著制式軍服的部隊人員了。

“陳先生，這位是龍將軍，”武寧云打破了短暫的沉默，

“此次營救行動由將軍直接指揮，后續的任務安排，也由將軍全面負責。”

陳深這才注意到倆人軍服上的軍銜圖案，在之前的“深部一號”事故原因報告會上，陳深已經知曉了武寧云的少校身份。

而深藏青色底版的肩章上，綴有的金色枝葉和兩顆金色星輝，明白無誤地昭示著，這位龍將軍，竟然是一名中將！

“小陳你好，”中年軍官慈祥地開口到，但從他吐字有力的渾厚語調中，陳深還是能感覺到一種被極力壓制著的威嚴。

“我叫龍裕，是‘深部反擊’計劃的總負責人。首先，我們對于沒能提早保護好你，向你致以誠摯的歉意。”

將軍說著，向陳深敬了一個標準軍禮。

“不不，您言重了。感謝您和武少校及時出手救了我，不然，我真以為活不過今天了。”

依然滿腦都是疑問的陳深說著，趕忙想要支撐身體坐起來，卻見龍將軍壓低手掌，四指并攏，向下按了按，示意他繼續躺著。

“事實上，我們來找你，是為了后面更為重要的行動，也就是‘深部反擊’計劃。”龍將軍的嘴角忽然有了一絲上揚，

“聽到‘深部’這個詞語，我想，你應該已經猜到了，此事和自己的關系了吧？”

“您是說，和‘深部一號’有關？”

“非常敏銳，”龍將軍贊許地點了點頭，

“不過首先，我想向你通報一下近期沿海方向的戰況，由于戰時信息管制，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軍方對戰況訊息進行了一定程度的封鎖和篩選。但鑒于，你已經是‘深部反擊’計劃組的核心成員，對于當下完整真實的戰爭態勢，我想，你有必要做一了解。”

陳深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

盡管之前通過各類零散訊息聽說，半年多來，國家正面臨著外部軍事聯盟的封鎖威脅，但沒想到，實際態勢已經進入到了直接爆發熱戰的程度。

將軍略微側了一下身子，回頭向身后的女軍官做了一個眼神的示意。

女軍官隨即起身，打開黑色文件包的扣合面，從中取出一臺超薄尺寸的筆記本電腦，和一疊裝訂好的紙質文件。

女軍官將筆記本電腦平放在陳深床頭的一張板凳上，為適應陳深的視線角度，還在電腦底面下，特意墊放了三本鎮政府的檔案文件夾。

隨后，她打開折疊著的電腦屏幕，熟練地啟動開機電源、輸入屏幕解鎖密碼，雙擊點開桌面上唯一的一個視頻文件。

播放器進入全屏格式，隨著下方進度條的時間讀數從零開啟，畫面隨之開始出現動態多彩的色澤變化。

當第一幀畫面出現的同時，對著手中翻開的紙質文件，女軍官用播音主持一樣標準的語調，開始進行同步播報解讀。

在第一組畫面中，風急浪高的海面上，出現了一支由四五艘滿載集裝箱的貨運商船，和兩艘軍艦組成的混編船隊，應該是正在執行一次特殊的護航任務。

然而很快，陳深看到海空之間處于遠位的兩艘軍艦，已經冒起了細長的黑煙，艦體上也不斷閃現著劇烈的火光。

其中一艘明顯發生了船體傾斜，船艉底部開始翹起，甚至可以看到，用于推進的螺旋槳葉，已經從水面浮出了半邊輪廓。

仔細分辨，可以看出來，船員們已經開始釋放和乘坐救生艇筏，處在艦上遠端、來不及登上小艇的船員，也紛紛穿好橙色的救生衣，就近反向跳入海中。

而幾艘毫無自衛能力的商船，似乎一直停泊在原位，猶如一群失去了牧羊犬保護的羔羊，困頓于迷路之中而不知去留。

“這是連續遭到敵方潛艇襲擊的第八批護航船隊……憑借我方護航艦艇現有裝備力量，無法有效遂行對敵先進潛艇的探測識別與定位打擊，反潛作戰全部失利。根據上級命令，當前處于領海基線以外的所有船只，即刻返回母港，商船遠洋護航計劃無限期中止。”

目瞪口呆的陳深想要發問，卻發現視頻繼續在播放著，第二組圖像映入眼簾。

接下來的畫面顯示，在一座摩天樓宇密集林立的巨大城市上空，隨風飄擺著一簇簇已經開始膨脹散化的灰黑色煙霧，從拍攝鏡頭的角度看去，城市的右前方，緊鄰著灰暗迭蕩的沉沉海面，看來，這里是國內一座沿海大都市。

隨著鏡頭以俯瞰的視角緩緩移動，在樓群間的一格格街區里，正流動著密集移動的人群。

仔細看去，每隔一段百十來米的距離，在以一部部軍用車輛為圓心的小崗位上，全副武裝的官兵們，正在通過高音喇叭指揮著涌動的人群。

看起來，是軍隊正在組織一場規模浩大的人口轉移。

盡管從視頻中，能夠清楚地聽到不時傳來的沉悶爆炸聲，但人群似乎并不顯得十分慌亂，在軍方有序的指揮下，人們大多背負著包囊組團步行，統一向著背離海岸的方向不斷移動著。

“意圖突破敵方海上封鎖線的海軍打擊群，在主動出擊的過程中損失嚴重，同時，針對敵方島鏈一線軍事基地和航空母艦特混作戰群，基于陸基力量發起反擊的遠程火箭炮與導彈攻擊，被敵方嚴密的防御火力實施梯次攔截，毀傷效果極為有限，未能達成最低作戰目標預期。突破封鎖行動，宣告失敗。”

“敵方使用天基超高軌道偵測衛星，去中心化分布式新型隱身空中平臺，以及防區外智能像素匹配引導攻擊手段，對我方所有海軍基地港口，地理第三階梯內的遠程火力集結陣地，進行了超遠程精確打擊，我方技術裝備損失嚴重，已失去對敵有效壓制和反擊能力。”

“敵方調整作戰目標，在繼續壓制清除我方潛在反擊力量的同時，對具備完整工業鏈生產能力，和主要海上貿易節點作用的沿海重點城市，進行無差別打擊，重點破壞電力、用水、油氣儲備、冷鏈倉儲、基礎原料庫房、交通樞紐等民生必需設施，已對民眾生活層面造成重大影響，城市內，普通民眾的最低生活需求保障能力受到顯著削弱。”

“根據上級命令，開始組織遭襲城市民眾向內陸地區的有序轉移。軍方全面介入城市管控，預先轉移損管可控的人員和裝備，同時，全面實施二線縱深防御作戰計劃。”

視頻的進度條繼續延展。

在第三組畫面中，鏡頭開始劇烈地晃動，攝像機似乎被架設在了一艘小型船舶上。

從近處灰白色的船艏與藍綠色的水面構成的夾角尖，鏡頭向遠處不斷拉伸，在海天一線的分界面上，密密麻麻的黑點出現在了視野的盡頭。

隨著太陽照射高度的變化，在漸漸加強的自然光線下，依稀可以分辨出，黑點彼此之間，有所差異的尺寸和輪廓。

“在我方失去近海防御能力后，敵方不僅大幅提升海上封鎖行動強度，并從后方基地調集大批兩棲作戰艦艇與大型貨運滾裝船只，編列成若干登陸投射預備力量，將視我方內陸守備力量與縱深防線動態，擇機實施沿海登陸作戰計劃。”

在女軍官聽不出絲毫起伏波瀾的解說中，震撼的視頻畫面持續閃映了大約十五分鐘，仿佛是一幕幕來自地球遙遠角落的戰爭記實。

陳深一時難以置信，如此慘烈的對抗，此時就發生在自己的國家，現代科技造就的人間悲劇，就降臨在曾經無比繁華的城市。

“在你看過這段視頻之后，我覺得有必要再向你透露一些信息，主要是在你離職前后的這段時間里，與你密切相關，但你卻未必清楚了解的一些情況。”

隨著畫面終止在最后一幀，將軍也驟然打斷了陳深的傷感悱惻。

“首先我要強調的一點是，我們之所以陷入今天如此被動的地步，是有‘內奸’的一份‘功勞’的。”

聞聽此言，陳深吃了一驚，睜大眼睛望著龍裕將軍。

看到陳深的注意力重新集中到了自己這里，龍將軍繼續解釋到，

“我們在全球范圍內的資源勘探布局，關鍵海運航路上的物資貿易動態，包括‘深部一號’探測任務的核心裝備信息，幾乎全部被內部人員出賣，敵方對我們的所有情況，了如指掌。”

“目前，我們已掌握到足夠的證據，你原先所供職單位的總經理呂躍然，至少在四年以前，就已經開始與北美的一家專業情報機構保持著密切接觸。”

“什么！呂總他……”

印象中頗具魅力、對自己表示十分欣賞的領導，竟然會做出這樣出賣國家利益的無恥勾當。

陳深顯然一時難以接受。

“可是……您能告訴我，他這是為什么？”

“四年前，外國情報機構就盯上了他在國外留學的女兒，隨后，便以其女兒人身安全為籌碼，開始對他進行脅迫。再加上，對方很快掌握了他，向海外轉移巨額不明來源資產的詳細信息與完整證據，為求自保，呂躍然選擇了與對方合作。在對方持續的威逼利誘下，他幾乎將自己所掌握的秘密和盤托出。”

盡管有著過人的智慧和極深的城府，卻也不得不承受著如此撕心的痛苦。

對于這樣一個游走在灰色地帶的人物，陳深不知是該表示憤怒還是同情。

“還有，你的前任上司楚哲，在呂躍然的拉攏與施壓下，成為了整個泄密和破壞計劃的關鍵執行人。”將軍爆出了又一個內幕。

楚哲？破壞？

剛剛有所恢復平靜的心湖，又如巨石墜入，再度激蕩起來，但陳深還是敏銳地捕捉到了將軍話語中的一個關鍵詞。

“你很聰明，沒錯，我說的就是‘破壞’，是對整個‘深部一號’項目失敗的慘烈結果，起著關鍵作用的破壞！”將軍平和堅定的語氣里，竟然開始滲入了一絲怒意。

元素識別計算機！

陳深的大腦皮層，猶如被瞬態釋放的電流猛地擊中。

“大概在你和他之間，初次驗證基于元素遷移理論的深部探測技術的可行性時，楚哲就已經受到了呂躍然的注意，你應該記得，后來他很快被調回國內。事實上，那是呂躍然親自發出的調令。他一回到國內，就被呂躍然安排參與到，‘深部一號’項目的采購供應事務中去，在他本人的利欲熏心，以及呂躍然的故意縱容下，楚哲與具有情報機構背景的外國廠商有了利益上的直接往來，并逐步建立起了由自己掌控的一條秘密采供渠道。”

“接下來發生的事情，你大概就都能想明白了。收受巨額賄賂的楚哲，終于接到了廠商背后主使極具威脅性的指示，此時呂躍然也向他明確表示，他，只不過是一個，可以被隨時犧牲掉的替罪羊。”

“沒有任何選擇權的楚哲，只得按對方的要求照辦。通過在項目團隊成員人選上‘摻沙子’的做法，以及在資源配套上的故意拖延遲滯，極力阻礙著‘深部一號’項目的進展。”

“可是，他沒有想到，盡管遭遇到了各種‘意想不到’的困難，但在你們出色的工作努力下，項目還是能夠持續推進。眼看無法讓項目胎死腹中，于是，楚哲盯上了項目裝備研制中，技術難度最大也是尤為關鍵的元素識別計算機，通過請出呂躍然和各大部委相關部門，在任務節點上反復施壓，迫使你們接受了，緊急向國外采購成品的方案。”

“由于該種計算機的特殊屬性，正常渠道下，是被相關出口國實施嚴格禁運的，這時他的特殊秘密渠道派上了用場。被植入操作軟件后門的計算機，順利進入國內，最終被安裝在了‘深部一號’上。由于激發后門的條件比較特殊，在你們隨后開展的一系列地面模擬測試中，這個隱患，始終沒有暴露出來。”

“當‘深部一號’潛航器正式開始執行任務后，初期依然一切正常。直至在抵達特定深度后，潛藏在軟件深層的惡意代碼終于被觸發啟動。它通過侵入非易失固態存儲器，對存儲在其中的原子序數等重要信息數據進行物理層級的篡改，使得潛航器內的成員們變成了‘瞎子’，根本無法正確識別自己所處地質層的主要成分，最終釀成了如此慘痛的事故。”

“他們知道，只是破壞‘深部一號’還不夠，只有從肉體上消滅，能夠影響整個項目計劃進展的核心成員，才能徹底遏制我方剩余的行動可能。”將軍炯炯有神的目光直視向陳深。

“您是說，接下來，他們便通過對這次事故的追責，將我趕出公司，在我漸漸遠離大家關注的焦點后，再伺機致我于死地，對嗎？”

對于自己剛剛經歷過的生死劫場，陳深平靜地推理出了完整的前因后果。

龍將軍點了點頭。

在將軍的耐心解答中，困惑陳深已久的謎團，終于被抽絲剝繭地揭示開來。

“那么，他們兩個現在怎么樣了？”此刻，陳深的眼神里，燃起了兩簇憤怒的火焰。

“從啟用所謂的秘密渠道開始，我們在南部特區的安全機構，就已經捕捉到了他們的蛛絲馬跡，隨著后來事情的快速發展，疑點也越來越清晰地集中到了楚哲身上，放心，在他預備潛逃國外時，已在機場被安全部門提前布設的力量抓獲。”

“但呂躍然的確老謀深算，就在你離開公司的第二天，他就借參加國際交流合作論壇的名義，潛逃至了論壇舉辦地所在的瓦胡島。由于尚未簽署引渡協議，當前兩國又已處于實質上的戰爭狀態，我們暫時無力將其繩之以法了。”

“可惡……”

聯想到昔日朝夕相處、密切協作的團隊同事，在人為的惡意操縱下，葬身于地下千萬重巖障阻隔的封閉空間里。

陳深想要發出怒吼，卻在難以自已的哽咽中，深感無力的苦楚。

項目失敗了，罪魁卻逃脫了，國家面臨的險惡形勢似乎也已經無法逆轉了。

“我們還有機會。”

冷峻的聲音再度發出，這次，卻如同一道劃破暗夜迷霧的耀眼曦光。

淚痕未干的陳深抬起了頭，驚詫地望向眼前這位剛毅的長者。

“在事故發生后的第一時間，你們作為備份的‘深部二號’潛航器，就已經被我們接管和嚴密保護了起來，并很快轉運至一處絕對安全的秘密地點。”

“深部二號”？陳深差點忘記了它的存在。

他瞬間明白了，此刻，這臺備份機器，能夠極大地節省深部探測工程寶貴的時間。

如果，這項工程還會繼續下去的話。

可是，現在做這些還有意義嗎？

在已經近在咫尺的生死存亡的危機面前，繼續這樣一個前途未知、距離工程化運作的距離可能還很遙遠的研究型項目，對于局勢的改變，陳深不知道，還能起到什么幫助。

“對于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無能為力，但為了那些，為了一項偉大事業而犧牲自我的英雄們，為了期待國家崛起和民族復興的同胞們，我們應該抓住任何一點可能，去全力以赴地做些什么。你說呢？”

“但是，您知道，現在……我們還能……”

“現在，我們正式切入到‘深部反擊’計劃的具體框架內。”將軍的思路異常清晰，直接將陳深引入到了他的思維視界。

就在此時，一個不可能被遺忘的名字，霎時闖入了他的腦海。

“龍謹茹怎么樣了！她在哪？”陳深急切地詢問到。

將軍露出了難得的，似乎期盼已久的微笑，其中分明透出了一種慈愛的欣慰。

“就在此刻，我的女兒正在參與‘深部二號’的裝配調試工作，她非常需要你的幫助。”

聞聽此言，陳深一怔。

許久，眼角泛起一絲晶瑩的他，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