儀璇布衣并不知道居華此時心中所想,解釋到:“黨山難渡,便是難在殊途同歸上,共有十八個入口,卻只有一個出口,其內宛如迷宮,更有種種偉力,極為兇險。”
“原來如此,你說這里是天生陣場,可是真的?”居華對這一點極為在意,略過其他,反復追問。
儀璇布衣眉頭微皺,居華的語氣里透著興奮,讓她不解,但還是解釋道:“是,七百年前補云宗一位造化大能曾只身闖過殊途同歸,出來后著下《探山小經》,成為黨山陣法巨擘,你應當知道才對。”
居華嘿嘿一樂,顧左右而言他,《探山小經》他知道,補云宗陣法巨擘他卻一無所知,在補云宗生活兩年有余,除了修煉還是修煉,哪有時間認識那么多人?
但這也讓居華對殊途同歸重視起來,《探山小經》之所以稱為小經,只是因為作者自謙,作者認為這一本經書難言天地之理,只寫了皮毛,故稱小經。
而熟讀《探山小經》的居華卻知道,這一本陣法著作是何等深奧,其內諸多思想可謂是另辟蹊徑,獨樹一幟,有此著作被稱為陣法巨擘名副其實。
但作者在見識了殊途同歸之后,卻仍舊只稱小經,足見他對殊途同歸的推崇。
不理儀璇布衣,居華冒著滂沱大雨來到殊途同歸入口,凝視著狹窄的峽谷,心中不由得涌出一團火焰。峽谷宛如深淵,尋常人看來,定然恐懼叢生,但居華卻十分興奮。
“居華,殊途同歸好進不好退,有無數人進去之后終其一生也未曾走出!以我修為可以帶你直接飛越,你不必以身涉險!”儀璇布衣說著竟然拉住居華衣角,她感到居華會進入,并因此而心生恐懼。
不到元境,很難長途飛行,按理說,儀璇布衣的提議,居華本不可能拒絕,但天生陣場四字對居華有著莫大的吸引力,讓居華對那深淵一般的峽谷極為向往。
入補云宗后,居華憑著極高的悟性,對許多領域都有所涉獵,卻大都淺嘗輒止,唯獨陣法一道,居華下的心思不亞于修煉。
不為其他,只因為追風掌憑借一枚陣法玉簡將他從血云下救下,且那枚玉簡,也是伴隨居華度過那段最難時間的唯一遺物,也因此內心深處居華對陣法一道的向往已經難以抑制。
這是居華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
摩挲著崖壁,居華的眼中寫滿了好奇與渴望,儀璇布衣緊捏著居華的衣角,神色緊張,在她看來只有仙膽境界的居華無論如何也不該挑釁殊途同歸。
“居華,一旦進入殊途同歸,哪怕是葉前輩親臨,也很難從中將你找出來,你……”儀璇布衣還在勸說,卻被居華直接打斷。
“不必勸了,我是一定要進去看一看的。”居華眼神堅定,顯然已經下定決心,若不是遇見殊途同歸,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對陣法竟然有這樣深的執念。
儀璇布衣頓時急了,此時已顧不得其他,緊緊捏住居華衣角不愿松開,正要繼續勸,卻被居華用食指隔著薄紗按住嘴唇。
儀璇布衣心中一驚,雖然兩人關系有所親近,但居華此舉仍舊極為孟浪,正欲發作,居華揮手割斷衣角,閃身竄進峽谷,滂沱大雨中,傳來居華頗為浪蕩的話語。
“儀璇布衣,去那頭等我,狗屁的殊途同歸,我一定能走出來!”
儀璇布衣愣在原地,方才的一切,突然得宛如虛假,如不是嘴唇仍殘留著涼意,她一定會懷疑自己在做夢。如此孟浪的行徑,儀璇布衣卻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
居華離去,她一人立在空曠的黨山,滂沱大雨仍在繼續,將天地間一切聲音掩蓋,只剩嘩嘩雨聲,儀璇布衣沒由來的覺得,這天地也太空曠,太寂靜了一些。
而已經深入峽谷的居華此時心情卻沒那么復雜,怎么說呢,就很慌!
倒不是因為殊途同歸有多兇險,只是因為方才的孟浪的行徑,一想到儀璇布衣可能的抓狂,居華就一陣頭大,可一感受到手指上殘留的溫度,心中卻又涌出一絲欣喜。
方行十余里,天地間的雨聲便漸漸變小直至完全消失不見,居華明了并不是雨停了,而是這里自成的陣法將天地隔絕,即便是雨也下不進來。
出離了方才的尷尬,居華完全投入對殊途同歸的探索之中,狹長的峽谷十分壓抑,有些地方甚至抬頭也望不見天空,只有兩邊怪石嶙峋的崖壁,數千丈高,直叫人喘不過氣來。
“若是有一個人陪著就好了。”居華心中突然出現這一想法,自然而然的想到了儀璇布衣。
卻不知,峽谷之外的儀璇布衣一跺腳已經進入峽谷之中,手里還捏著被居華割下的衣角。
繼續行走,除了感悟孤寂,居華更多的還是在觀察天生陣場的玄妙之處,只是這里還處于外圍,并無其他。
又走十余里,居華心情愈加低沉,心中的孤獨也越加深厚,就連想起儀璇布衣的次數也越來越多,但這也正常,兩邊仍舊是高不見頂的崖壁,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側身才能通過,壓抑一些實屬正常。
居華不以為意,繼續行走,行走之間忽然一拳砸在巖壁之上,轟出一個尺余深的拳印,居華心中一驚,臉色驟變:“不對!從進入峽谷之時,我已經入陣了!”
萬萬沒有想到殊途同歸初次顯露鋒芒是以這樣的方式,就連居華這樣有些陣法造詣的人也會在不知不覺之間中招。
初入峽谷之時,居華只是覺得壓抑,卻沒有想到隨著深入,這壓抑在不斷加深,顯露鋒芒之時已經能夠影響心智,居華砸下的那一拳便是最好的證明!
且這種影響宛如春雨,潤物細無聲,潛移默化之中讓人難以察覺,原本以為再尋常不過的情緒也能成為最后讓人迷失的決定力量。
而這也是殊途同歸的恐怖之處,無聲的壓抑,最終會演變成無助、恐懼,直至壓垮心靈。
“若是出現岔路,定然能夠輕易將人困住。此行不虛,已有收獲。”居華靜下心來,剝離壓抑的情緒,經歷癲狂之后,他對情緒的控制已經到了恐怖的地步。
正說著,分岔依言出現,居華所料不錯,峽谷在前面不遠處出現三條岔路,皆是極為狹窄,甚至已經完全看不見天空,三條峽谷顯得幽暗且深邃。
如何選擇并無依據,但居華并不著急,心中默默回憶著《探山小經》的內容,整理著自己方才的感悟。
就在居華默默感悟之時,儀璇布衣正在峽谷之中掙扎前行,相較居華的輕松,儀璇布衣顯得有些狼狽。
薄紗之下的嬌美面容略微發白,貝齒緊咬嘴唇,狹窄而又悠長的峽谷讓她倍感壓抑,已經走了二十余里,卻始終未曾看見居華的身影,隨著壓抑儀璇布衣愈發覺得無力。
她沒有居華對陣法的敏銳,更沒有居華對情緒恐怖的控制能力,深入峽谷之中,心中又藏有焦急,峽谷的壓抑對心智上的影響發揮到極致。
心中不斷出現居華的身影,無力與壓抑中,她想起最多的便是居華,在幽深的峽谷中只有手中的衣角能夠給她一絲慰藉,想到這里,儀璇布衣不禁將手中的衣角握得緊了些。
本能促使儀璇布衣回頭,但對居華的擔心又讓她不得不向前行走,儀璇布衣加快了腳步,企圖快一點追上居華。
而離儀璇布衣并不遠的居華卻在這時已經站起身子,他已經選好路線,準備繼續前行,心中甚至還有些欣喜,大名鼎鼎的殊途同歸到底會給他怎樣的驚喜?
隨意選擇一條入口,居華只身前進,他卻不只身后正有一人,拖著狼狽的身心,正在追逐著他的身影。
只可惜,儀璇布衣還是晚了一步,就在居華進入峽谷不久,儀璇布衣才堪堪行到方才的岔路之處,看見岔路的剎那,儀璇布衣臉色一白,原本無力的心頓時更加無力。
好在儀璇布衣是天機閣弟子,而且她手中還有居華的衣角,手中掐訣,腦中推算,天機閣的手段用在這里實在是太過大材小用。
不過片刻,儀璇布衣便推算出居華所選岔路,但她卻止住腳步,只因岔路之中一片漆黑,即便她是元境修士,黑暗之中也視力也會大打折扣。
而說來好笑,天機閣嫡傳,元境二階修士儀璇布衣卻有一個致命弱點,那便是怕黑!
凝視著宛如深淵一般的峽谷,儀璇布衣方才積攢的壓抑與無力,以一種無法形容的方式緩緩蒸騰,蒸騰出濃濃的恐懼,幾乎要將她的心徹底籠罩。
在這一刻一向高冷,宛如空谷幽蘭一般的儀璇布衣完全失去了往日的強勢與冷酷,這時看上去才更像一個脆弱的女人。
扶著嶙峋的石壁,儀璇布衣抬頭望天,希望從狹窄的峽谷中看見一絲天空,她從未如此渴望過天空的光亮,但除了嶙峋的怪石,她什么也見不著。
“居華,你在哪里?”
儀璇布衣被無助籠罩,心中所念盡是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