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公后山,朱閣居所。
朱閣的居所著實不錯,幾間木屋,一個小院,在崇山峻嶺間,清流急湍旁,即便同為一代弟子,也并無多少人能日夜欣賞到這樣的美景。
但此時朱閣卻并沒有半分欣賞美景的心思,自十駕閣歸來,一些深深的恐懼始終縈繞不散,這些恐懼來自居華,一個如彗星一般迅速崛起并散發(fā)耀眼光彩的親傳弟子。
可惜的是,這個如同彗星一般的弟子卻與他有仇,朱閣原本不怕,他可以一輩子躲在補云宗,但此時,補云宗內(nèi)已經(jīng)無法給他應(yīng)有的安全感。面子與毫毛,這并不是一個選擇題。
朱閣端坐在自己的小院內(nèi),眼前放著酒水,但他卻沒有半點享受的心思。
吱呀……
忽然,小院簡陋的木門被退開了,朱閣身體一顫,人生最大的絕望莫過于最深的恐懼親自來臨。
“朱閣師兄,好有雅興吶。”來人不是別人,正是一路享受了無數(shù)目光注視的居華。
居華徑直來到朱閣的桌旁,拿起放在朱閣身前的酒,并不管朱閣是否喝過,一飲而盡,而后一副贊嘆的表情:“好酒,朱閣師兄當(dāng)真是十分會享受。”
朱閣這才反應(yīng)過來,連忙站起身來,給居華滿上了酒,恭敬地站在一邊,連話也不敢問,親傳不出世,居華便是普通弟子的天,連長老們也管不到。
見朱閣不說話,居華不禁又皺起了眉頭,心中十分不快,而一直關(guān)注著居華表情的朱閣頓時心中一涼,有了思索,便硬著頭皮問到:“居華師兄大駕光臨,不知道是有什么指示嗎?”
居華這才舒展了眉頭了,也不看朱閣,只是搖晃著酒杯,似乎在自言自語:“唉……我開了一個酒肆,賬房老是說,酒肆生意太好,忙不過來,要是能多個小廝就好了。”
朱閣眼中滑過一絲絕望,居華絕不會無端說出這樣的話,話中的意思已經(jīng)十分明顯,居華這是要讓他去酒肆中當(dāng)個小廝!
居華的酒肆,朱閣很熟悉,開在葉公前山,那是無數(shù)尚未入門的凡人的聚居之處,在那里當(dāng)小廝,便是給凡人當(dāng)奴隸!而他,是凡人眼中的仙人!
莫大的屈辱涌上心頭,朱閣不敢回話,端著酒壺的手卻緊握著,指節(jié)都有些發(fā)白。怒火?朱閣沒有,也不敢有,有的只有深深的絕望和屈辱。
但朱閣敢反抗嗎?答案十分明顯,他不敢!但身為修士的傲慢,也讓他不敢作答,因此只是安靜的站著,身體有些顫抖,心中充滿了絕望。
一陣微風(fēng)拂過,卷著幾枚枯葉瞬間沖上云霄,又被狠狠地砸在地上,砸進泥土里,永遠無法翻身。
居華的眉頭再次皺了起來,卻很快換上一副笑臉對朱閣說道:“我說這個干什么?朱閣師兄,快些坐下,這是你的地方,怎么能站著呢?黨山的事情無須在意,我已經(jīng)忘記了!”
臉上帶著笑容,朱閣被硬拽著坐下,身前并無酒杯,手里依舊端著酒壺,居華好似沒有看見,端著酒杯,十分大方地夾著菜,仿佛他才是這間院落的主人。
朱閣臉上表情十分精彩,不停地變化著,終于在某個瞬間,臉色不再變化,再次給居華滿上一杯酒,站起身來十分恭敬地說道:“師弟無能,但也有為居華師兄解憂的心思,那酒肆在何處?我左右也無事,便去歷練一番,也好為師兄解憂!”
居華哈哈一笑,再次灌下一杯酒水,拉著朱閣的胳膊,十分開心:“我就知道整個補云宗能為我解憂的只有朱閣師兄,如此,我便帶你去那酒肆,師兄放心,你去,自然不會如對待凡人那般,我一個月與你十兩工錢!”
朱閣一口鐵牙都快咬碎了,羞辱,不加掩飾的羞辱!
但他卻毫無辦法,努力掩埋自己的心中的恨與屈辱,朱閣擺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生怕露出一毫便讓居華不快,任由居華拉扯著快速朝葉公前山飛去。
不多時,兩人來到葉公前山東山居所,如今東山居所最大的酒肆便是屬于居華的歇風(fēng)酒肆,畢竟居華如同彗星一般快速入宗,行了三個月教化,東山居大半凡人都受過他的恩惠,如今更是成為風(fēng)頭正盛的頂仙苗弟子,酒肆與他與有榮焉實屬正常。
此時的歇風(fēng)酒肆,人聲鼎沸,不僅掛著居華的名頭,這里的酒也是頂好的,生意著實火爆。
居華帶著朱閣徑直落在歇風(fēng)酒肆門前,剛一出現(xiàn)便有無數(shù)凡人跪拜,在他們眼中居華是活著的傳說,更是高高在上的仙人。
跪拜過后,無數(shù)凡人一同擠到居華身前,將居華周圍圍得水泄不通,不住有人帶著諂媚的笑臉,說著令人作嘔的奉承話,更有甚者,還有些人甚至掏出不知從哪里弄來的寶物要孝敬居華,拼著命要居華收下。
更有些人,直接在居華身前行五體投地大禮,涕泗橫流地口稱師尊,指天發(fā)誓要尊居華為主,以居華之言為為己命。
在眾人的奉承之中,居華心中十分享受,他何曾受到過這樣的追捧,又何曾受到過這樣的萬人敬仰,此前人人見禮埋下的種子,在這種氛圍中快速生根發(fā)芽,逐漸占據(jù)了居華的心。
居華心中享受著,但沒過多久,便又覺得厭煩,不是聽膩了奉承,而是覺得這些凡人太過吵鬧,更讓他厭惡的是,那些凡人將此處圍得水泄不通,阻了他的路,且離他也太近了些。
當(dāng)即冷哼一聲,放出一絲膽氣,將周圍的凡人迫退好幾步,才冷著臉說到:“諸位請回吧,我只是回酒肆看看。”
說完便不再管那些凡人,徑直走向酒肆,而那些凡人并無怒氣,只是驚嘆于居華的威嚴,感嘆著說:“這才是仙人該有的樣子,那些來東山居的仙人,哪個不是如此?”
居華聽見,微微一笑,十分滿足。
來到酒肆之中,沙三通正站在柜臺中,身前一邊放著銀子,一邊放著賬本,不是撥弄兩下算盤,在賬本上寫寫畫畫。
“沙三通,你過來!”居華看見沙三通,不管因自己出現(xiàn)而在酒肆中引起的騷動,直接喊到。
沙三通連忙跑出柜臺,抱拳見禮:“見過掌柜的!掌柜的你看,咱們酒肆的生意越來越好了……”
沙三通難得看見居華一次,自然十分興奮,炫耀般地向居華展示著自己的成果,但他沒有發(fā)現(xiàn)居華此時已經(jīng)皺起了眉頭,不知為何,居華沒由來的覺得今日的沙三通太過輕慢了。
時刻關(guān)注著居華表情的朱閣,登時眼光一閃,伸手彈出兩道流光,正打在沙三通的腿彎處,沙三通吃痛,頓時雙膝跪地,朱閣冷聲喝到:“區(qū)區(qū)凡人,連禮數(shù)也不懂!”
沙三通眼中噴出一絲怒意,但朱閣是仙人,他并不敢反抗,同時心中也有些疑惑,因為自己平時里都是這樣,但居華從未說過什么,但他看見居華此時舒展的眉頭,只能心中一嘆,是啊,居華現(xiàn)在是仙人了。
不管沙三通,居華拉著朱閣對酒肆中的眾酒客說道:“這位乃是補云宗一代弟子,為我解憂,特來酒肆之中當(dāng)個小廝,諸位千萬不要不要與他客氣,他在酒肆中便只是小廝。”
眾酒客心中頓時掀起驚濤駭浪,有人掐著自己的大腿喃喃自語:“今日才喝了一壇,這就醉了?”
居華說完,不管眾酒客的反應(yīng),又對朱閣說到:“師兄,你雖然是仙人,但酒肆有酒肆的規(guī)矩,只要你好生招待,一月十兩工錢,我定然不會少你的。”
朱閣牙關(guān)緊要,點頭稱是,嘴上說著一定不會讓師兄失望,心底里卻已經(jīng)好似被刀扎了個通透,但他不敢反抗,只能點頭應(yīng)和。
居華眼中含笑,他本就是為了折辱朱閣,補云宗里不能殺人,但憑自己的地位,想要折辱朱閣,這只是開胃小菜!
居華說完,恰好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酒客要酒,朱閣連忙上前侍奉,不多時便熟悉了流程,化身成一名熟練的酒肆小廝。
見朱閣忙碌,居華轉(zhuǎn)頭看向仍舊跪在地上的沙三通,臉色不悅:“起來吧,還跪著作甚,去將賬本拿來!”
沙三通趕忙起身,再也不敢有絲毫怠慢,但身上卻瞬間被冷汗沁濕,自酒肆開張以來,居華從未查過帳,那賬本自然是不干凈的。
不等沙三通拿來賬本,酒肆門口突然出現(xiàn)幾人身影,正是一同從華山來的華門弟子馮萬里等人。
居華走后,他們還沒有人成功化骨,離化骨最近的秦用,也只是骨化五成,尚未正式入門,因此此時仍在東山居所居住,聽到居華回來的消息,幾人頓時喜出望外快速趕來。
一見居華,眾人立刻恭敬行禮,一口同聲的喊到:“見過師叔!”
一句恭敬的師叔,頓時讓居華心生喜悅,正準備說話,忽然又聽見秦用一副埋怨的說道:“居華師叔,你每次回來也不與我們聚聚,真是太不夠意思了。”
華門眾人臉上皆露出笑意,秦用自然是在開玩笑,他們也算是與居華最親近的幾人。
卻沒有想到,居華的臉色陡然冷了下來,冷聲說到:“你這是在指責(zé)我的不是?”
一句話,氣氛頓時冷到極點,只因為居華的話中并無半點玩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