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這樣說那就折煞我了，實在是這幾日院子里事情也多，這會兒我這不是來看您了？”

在左府待了這半個月，又有她娘掰碎了揉爛了給她教導。

這些話她要是還不能應對，那可真是有愧于她娘了。

老太太假意“哼”了一聲，倒也不跟她計較這些，朝著那堆布料抬了抬下巴：

“去瞧瞧，可有喜歡的。”

她又瞥了抱著自己最看好的，想要給四丫頭的那兩匹最好看的料子的兒媳婦。

不由得在心底嘆了口氣。

老二老三家的這些年在將軍府當家做主慣了，便忘了誰才是真正的主人。

老大媳婦才回來半年，爺們都在外面闖蕩，內宅里也就她一個人，所以也就沒什么心思整治整治兩個弟媳婦。

三個丫頭出嫁了，每個月卻也都回府來，說得好聽是瞧瞧他們兩個老不死的。

說到底，也不過就還是想要借勢。

借著老太爺的勢，借著老大的勢讓她們在婆家能過得自在些。

都是自己看著長大的姑娘，這些都是小事，能過得好她老婆子也愿意幫襯幾分。

只是如今，到底不一樣了。

定北大將軍府正兒八經的小姐回來了。

老二老三家的還像過去一樣，看不清眉眼高低。

什么東西都可勁兒往自己院子撈，就怕到頭來反而落不著什么好……

左妍聽了她的話，轉頭看著那放著一堆布料的長桌。

還有些丫鬟手中已經抱著好幾匹料子了，顯然是屋子里兩位夫人和小姐們選好了的。

她走過去，隨便撈起一匹布料打量著。

二夫人見此，看了婆母一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將自己手里那兩匹布料叫丫鬟收好，自覺的就退了小半步。

她站在桌旁，對左妍笑得一臉熱誠：

“四丫頭，這都是暢春閣新到的料子，款式也是極新鮮的，你可得好好挑挑。”

料定這丫頭在北境那些野蠻地方生活了這么十來年，定然被上京的繁華所震撼。

雖然里面頂好的料子她們都拿得差不離了，但是剩下的那些怎么也比她在北境穿的好吧？

心里這么想，她甚至還隱晦地打量了左妍今日身上穿的戴的。

不施粉黛，不佩珠釵，衣服也是款式奇奇怪怪，料子也不是她們熟悉的任何一種名貴的料子。

雖然看著樣貌不俗，又靈氣十足，但到底少了幾分精致和貴氣。

于是和二夫人想到一塊去的三夫人一臉遺憾開口道：

“四丫頭，要我說啊，大嫂什么好東西沒有，怎么就你整日里穿得這么……素凈。”

她是想說窮酸的，但是在左妍看過來的目光中愣生生換了個說法。

這四丫頭，瞧著怎么跟公爹一樣，看得人瘆得慌！

……

左妍對兩位嬸娘的話充耳不聞，在一堆布料里挑挑揀揀。

一旁的大姑娘左琳卻看不得她這么無視自己這些人。

真是北邊蠻荒來的野蠻人，當真半點不知禮數。

枉費先前她還對這個僅剩的嫡妹有些期待，沒成想是個不成器的。

不是上京長大的，終歸不是一樣的。

“四妹，我娘和三嬸同你說話，你便是這么絲毫不懂禮數的嗎？”

這話一出，饒是方才因為左妍沒有回應的三夫人面上也僵住了。

雖然事兒是這么個事兒，但挑開了來說，到底大家都尷尬。

她們大人考慮的東西就多了，四丫頭好歹也是大房唯一的姑娘，鬧大了對誰都不好。

所以她趕緊作大度狀道：

“大姐兒說的這是什么話，四丫頭一個孩子，我們做嬸娘的，還能跟她計較不成。”

言下之意，卻是說左妍的確不知禮數，但是她們做嬸娘的寬容大度，不跟她一般計較了。

左妍丟下手里花團錦簇的大紅色織金料子，收回手站在那里，目光直直看向圍著她數落的幾人。

“這位……是大姐吧，我記得沒錯的話，我前幾日才在府里見過幾位姐姐吧？”

她想了想，突然輕輕拍了一下腦袋，自責道：

“瞧我這孫女和侄女做的，這我也沒聽說祖母還是二嬸三嬸身體有疾吧？您幾位這又是回來侍疾來了？”

左琳：“……”

二夫人：“……”

三夫人并其余兩位小姐：“……”

“四妹這話說的，這將軍府我左琳是回不得了嗎？”

左琳氣急，眼眶都紅了，她有些哽咽道：

“原想著四妹久居北境，沒法子侍奉祖母，我們做姐姐的就多分擔分擔，便是嫁人了也時常念著祖母，沒成想今日四妹竟如此看我們。”

“既如此，既如此……我們走便是！”

說完，她竟是真的直接掩著臉哭著往外快步走去。

旁的兩個姐姐亦是如此，留下一句諸如：

“將軍府我們再不回來了！”

“果然是我等高攀不上了！”

此類的酸話，也都掩面而泣，往慈寧堂外面跑了。

左妍：“……”

……

短短一個月，這是慈寧堂第二次這般“熱鬧”了。

左家除了還在當值的老太爺和大房左閬，其他人又聚在了這里。

聽著左琳三姐妹哭訴，并二夫人和三夫人時不時的勸慰。

實則大度，卻暗指左妍的不是。

“四丫頭不是我說你，你姐姐出門子這么些年，難得回來，不說你祖母，我也是當娘的，見一見自己女兒也不成嗎？”

“是啊，都說孩子是娘身上的肉，便是日后你出門子了，大嫂還不是念著你。”

……

她娘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家小四站在堂中，脊背挺得筆直，一手負在背后，出神地看著一處。

而其余人皆是對她指指點點，指責她一人，便像是成了全府的公敵一般。

楊蓮芝看著這一幕，二十年的隱忍瞬間付諸東流，怒火中燒。

腳步微沉，她踏進慈寧堂先是對婆母行了一禮，等她叫起了這才看向自己唯一站著的女兒。

“母親這兒是少了把椅子？無妨，我這就讓庫房給您換上一套齊全的。”

說完，她竟是真的要招呼自己的婆子進來，吩咐下去了。

老夫人終于拍了拍案幾，沉聲道：

“夠了，鬧什么鬧！我老婆子還沒死呢，還輪不到你們來做我的主，都給我坐下吧！”

楊蓮芝這口氣堵著，上不去下不來。

有心想說什么，最后卻還是咬牙帶著左妍坐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