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不宜遲。

左妍左懋和楊奕三人，當天就收拾了行裝，帶了兩百人趕赴隸南。

楊順之不會騎馬，則是跟著押運朝廷的賑災物資的大部隊，稍慢一步。

——

到了隸南府，楊奕先進了城。

他手里有楊順之的印信，且不說他本身就是楊家的一塊招牌，不少楊家的管事都默默地把他當成了楊家真正的接班人。

故而糧倉的幾位管事看到他來了，紛紛聽吩咐開了倉。

“公子，咱們糧食都放出去，今年的收益……”

有那大管事有些猶豫，他也不是不同意放糧，都是土生土長的隸南人，他也很想幫幫那些災民。

可他還是楊家的五位大管事之一，不僅拿著五分的股利，且他對楊順之，也是絕對忠心的。

所以難免會多想一些……

隸南首富，這名頭聽起來響亮，內里如何卻只有他們自己知道。

失了這一年八成的屯糧，不說整個嘉盛，就是隸南市場，來年也不會再有他們的一席之地了。

短短三年，新殺出來的嘉瑞商號勢頭強勁，野心勃勃，插足了衣食住行各個市場。

背后不知道有什么人在支持，愣是從其余各大商號的聯合圍剿中殺出重圍，如今說是和他們楊家商號并駕齊驅也毫不為過。

楊奕知道他的心思，拍了拍老管事的手安慰道：“林叔，你何時看我和舅父做了虧本的買賣？這算是朝廷征用的，日后會有補償。”

林大管事聽他這樣一說，這才稍稍放下了心。

公子既然說出這話，那必然是有幾分把握的。

他險些忘了，這不僅是他們楊家商號的公子，還是上京定北將軍府的三少爺。

——

而隸南府城外。

城門只開了一道小門，供府城里面的富商鄉紳們出來賑災。

城門外府兵們層層把守著，來自隸南府治下的災民們，成群結隊地坐在城門外的空地上，目光空洞。

因為每日有的吃，餓不死，卻也沒有什么力氣，所以此時這里保持了一種微妙的平靜。

左妍姐弟先送楊奕進了城，這才看向停在災民聚集約莫五十米遠的兩百親兵。

近千里的長途奔襲，兩日一夜，這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雖然滿身的疲倦和風塵，卻依然將背挺得筆直。

左妍打馬過去，一個個掃視過去，整個身心都有了久違的顫栗感。

“所有人，聽我命令！”

“是！”

整齊而洪亮的聲音在隸南府城門外響起，將坐在路邊等著救濟的那些災民們震得心頭一顫。

何止是左妍心緒激蕩，被閑置在上京郊外整整一年半的這些親兵，何嘗不是如此？

他們都是跟大將軍前后腳回京的，回來之后，除了訓練再沒有別的事情。

他們懷念北境的風沙，也懷念北境的血與金戈，還有他們一起并肩作戰的小將軍。

左懋亦是星星眼地看著自己的姐姐。

“朝廷有命，征用隸南楊家八成存糧，用作隸南賑災之用，即日起，開放十大糧倉，在糧倉外設立賑災點，所有災民，根據戶籍地登記造冊，劃片而治，不準四處流竄。”

“二十人為一隊，分別鎮守楊家在隸南的十處糧倉。你們不管施粥，只管鎮壓！”

“若有蠻橫拒不配合者，殺！”

“若有哄搶賑災物資者，殺！”

“若有煽動民心引亂者，殺！”

“聽明白了嗎？”

這些話，是對他們說的，也是說給城外的災民們聽的。

若說前面那些話，讓災民們灰暗的雙眼煥發了新的光彩。

后面那接連的幾個滿含殺氣的“殺”字，更是震懾了所有人。

有那心思浮動的，也暫時安靜了下來。

——

賑災的事情慢慢地有了進展。

隸南府附近二十四縣鄉，根據原本戶籍地所在，往最近的糧倉進行登記。

在糧倉不遠處，跟著楊順之一起來的八百親兵齊動手，搭建了無數的帳篷。

每日上午和下午，災民們憑借手中的條子，按人頭發放一頓干糧和稀飯。

因為各大糧倉附近的人數增多，之前她說的那些哄搶，拒不配合的，煽動百姓的事情，時而發生，二十個人忙起來捉襟見肘。

于是左妍將剩下的府兵全部壓了上去，而且以雷霆手段直接將幾大糧倉那邊挑起事端的頭子當場斬殺。

頓時整個隸南府的賑災風氣為之一肅，無論是官員還是災民，都老老實實的。

前者根本沒想到這個傳說中的北地小殺神，竟然真的敢對災民下手。

他們都知道這種事情，一個處理不好，就容易激起民變。

沒想到她這一出手，竟有如此奇效。

再加上一個個又不知道從哪聽說了她有“先斬后奏”的特權，于是都戰戰兢兢，勞心勞力，險些沒跑斷了腿，就怕什么時候腦袋搬了家。

——

左妍：我什么時候有這個權力的？我怎么不知道。

——

而災民們不知為何，更是配合得不得了，各賑災點一片和諧。

于是將府城內的事情交給她三哥和左懋，左妍就開始抽出心思關注下游的災情和時疫了。

“那些帳篷外，每三日沿著帳篷邊要撒一遍石灰，一旦有發熱的，咳嗽的，立刻把人帶到單獨設立的那幾個帳篷，同帳篷里面的人也不要讓他們到處流竄了，知道嗎？”

左妍找來負責十個糧倉的校尉，對他們吩咐道。

根據她爹傳來的消息，那些太醫到現在都沒能抑制住這疫情的蔓延，除了之前那幾個村子，祁王帶去的士兵都有幾個染上了。

再過幾日要是還沒有進展，他們已經準備封村了，左妍不得不提前做好防護。

這十個校尉也是知道隸南出現了春瘟，聽她這樣說，也都打起了十二萬分的精神。

“還有，不要讓他們再喝生水。所有入口的東西，都必須保證經過高溫煮沸，有太陽就讓他們多曬曬太陽。”

“這幾捆是我叫人連夜抄寫出來的關于時疫的防治手則，你們拿下去，分發給那些災民，務必使大家意識到時疫的重要性，主動防疫。”

“還有這個方子，你們交給糧倉的管事，藥材哪里來讓他們去找我三哥，一天三頓地熬，讓災民喝了。”

這是麻杏石甘湯。

她好不容易找上小蒙，讓他查到的藍星中古世紀中醫方劑。

主治外感風邪，邪熱壅肺，也就是治療風寒、呼吸道感染、麻疹合并肺炎等等。

有病治病，沒病清熱解毒，對春瘟能夠起到一定的預防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