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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三.

阿遲早早的就知道,自己在家中并不占多少位置。滿庭院的花草比她重要,母親從小養大的鳥兒也比她重要。長兄長姐早早占據了父母親不多的喜愛,余給她的,恰恰是為人父母最不耐煩的那部分。

秋日的花已有些凋殘,腐朽的落葉鋪在綿延的石階上,訴說著涼意。父親立在草木間,正認真移栽著一株綠菊。阿遲遙遙的望見他,遙遙的向他行禮,喚了聲:“父親。”

“遲兒,站那么遠做什么,過來。”

莫老爺侍弄好花兒,慈愛的朝阿遲擺擺手。兩個人一齊到了桌前,阿遲乖覺的向他的杯中續了熱水。老人家徐徐飲了,揮散的霧氣自他唇齒間遙遙溺出,迅捷的隔絕出父女之間的如山遠距。

“遲兒,今日父親要同你講些知心話,你莫要不好意思,大可有什么說什么。”

阿遲對他接下來的話,揣了三分不好的預感:“父親請講。”

“咳,你也知道,宜兒年長你一歲,是你的姐姐,原本應該先你一步出嫁。不過你母親身體不好,常需她陪侍左右,故此,便耽誤了。至于遲兒你,正有世交羅家相求,為父斟酌再三,覺得與你甚配,便應許了這門婚事。婚期便定在下月,你早些做準備吧。”

阿遲靜悄悄垂眸盯著桌上那半杯熱茶,潮霧褪去,茶杯中只剩冷水。她心中涼涼的,也不知泛著些什么滋味。

羅家的名聲可真是好啊,男丁代代早夭,余下一堆老少寡婦,欺兒媳,辱旁族,聲名顯赫如臭魚爛蝦,早已路人皆知的臟了行市。除了阿遲,又有哪家父母舍得許親呢?

肩上重重的落了父親的掌心:“你莫要擔心,為父已為你添了嫁妝,斷不會讓你在夫家難過的。”

阿遲的唇角揚出一個痕跡淺淡的苦笑,她低低應了聲是,自始至終沒抬眼瞧過面前的父親。

夜半,巷子兩邊燈火灼灼,沿邊的枝椏結了漫野的樹蔭,隨風蕩迭著門中少女的身影。她背著小小一個包袱,悄無聲息的踏著樹蔭從莫府向外走,形色匆匆,揣著自己早早積攢下的小小一點銀子,絕不留遺憾的離開這生長之地。

河岸水潺潺,拐過巷子口,渡頭上立著個瘦瘦長長的人,他花俏的一轉扇,手中兀自展開一朵花來。他笑吟吟的望著阿遲,那滿臉堆笑的模樣亦像一朵花。

“夜半乘船,可是要加錢的哦。”

阿遲狐疑的望著他,亦不忘本能的捂好包袱:“你不是,不是街邊那個…”

男子撫掌驚呼:“姑娘還記得我,那可真是太好了。”他又好似察覺到了阿遲的懷疑一般,拙劣好笑的辯解道:“我,我白日閑逛,晚間乘船,賺些游渡錢。”

嗯,很對,一個穿著上好的碧色綢緞的新衣裳,頭帶著月曜石做的獨木簪,長著一張風流俊俏的公子哥兒面目的他,是一個靠撐船擺渡賺生計的擺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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