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你要——要”
灼的眼睛瞪得老大,說話時舌頭都打著結,他感覺自己要暈倒了。
“丫頭啊——這玩意兒要是‘活起來’,你一個人能行嗎?”
野鬼披散著頭發,一臉意味深長地看著那一動不動的死人。他知道再接近他一點兒,這尸體吸了他身上的鬼氣,會立馬變成惡鬼。
慘死,怨氣積累,加之這地方本就陰氣森森。
但他是不能出手幫她的。
不是不想,重點是不能。
除非他想跟這惡鬼斗武斗到你死我活。
他甩甩頭,努力將自己各種亂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從他打算賴上這丫頭開始,幾乎無時無刻不在擔心著,萬一這小丫頭一不小心命喪黃泉他不就又成了孤魂野鬼。
“柳爺,您對我還不放心么?”
醫師推了推眼鏡,醉朦朧狀態下她什么也感受不到,不過看野鬼為難的表情和小藥童驚恐的神色,大概可以判斷出來,這地方確實不是人待的。
“那不一樣。”
見她沒答話,野鬼席地而坐,嘿嘿一笑安慰她。
“這要是個小兵小卒老夫就上了,這人生前做了不少有為天道的事兒,本來就不應死后得其所樂,現又慘死,成了這幅模樣,這頭七應該剛過,你現在把他喚回來,怕是很難再送回去。”
醫師聽完依舊沒說話,她扯開袖子,露出里面的赤色紋身,隱約可以看出那是一條巨蟒,鱗片卻參差不齊,似乎被人打傷過,將鱗片拔了去。
她揉揉手腕,醫師的手尤其珍貴,她不能拿刀拔針的原因在于——她的胳膊上的巨蟒,常壓得她喘不過氣來,更別提帶著一條不知道怎么來的蛇去給病人醫治。
“又開始動了,爺你放心吧。”
“行吧,那來……”野鬼起身,扭頭對著灼,似乎是笑了:“那小鬼呢?”
沒等醫師開口,灼搶先一步。
“無妨,我能保護好自己。”
倒是比之前長進了不少。
柳爺轉頭看醫師,醫師點頭,青黛似的瞳孔在黑暗的環境下發出異樣的光亮,胳膊上的赤色巨蟒也蠢蠢欲動。
他猛地向尸體沖過去,在他邊上蹲下來,將中指放在他的眉心。
“來。”
尸體應聲而動,漫天的黑氣鋪天蓋地般地砸過來,灼緊靠著墻,醫師的臉上浮現出一抹笑意,青絲翻動。
“格拉格拉”
“大祭司”慢慢地坐起來,一臉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一切,目光聚焦到自己的五臟六腑時,他驚叫一聲,向著醫師的方向橫沖直撞。
“二開,傀儡香。”
醫師伸出手,灼了然,原來她是想控制大祭司。
令人意外的是,大祭司的動作仍舊沒有減慢,瘋撲著朝她奔過去,倒是醫師愣了一下,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手臂。
那條赤蟒似乎在扭動,干擾著她。顯然是不想讓她施展能力。
“我——”
她后半句還沒出口,大祭司狠狠地咬過去,醫師折腰躲開,翻滾幾下拉開距離,她推推眼鏡,裝作沒有任何事發生的樣子,心里卻默默祈禱。
“那你想怎么辦。”
她無奈,這條蛇是她修煉的路途上最大的絆腳石。
醫師的胳膊抬起,顯然赤蟒操控著她的手,但大祭司發了瘋似的攻擊她,已然近在眼前,她閉上眼睛,罷了罷了,一條手臂而已,豁出去了。
半晌,周圍只有她的心跳聲,手上粘膩膩的感覺讓她蹙起眉頭,睜眼發現那赤蟒操控著她,她現在正掐著大祭司的脖子,那張面目猙獰的臉呲牙咧嘴地看著她。
周圍黑氣越來越濃郁,魏西澤和楚序并排站在外面,魏西澤看熱鬧似的表情,推推旁邊的楚序。
“我就說,這醫師有趣吧!”
屋里柳爺湊近和灼并排靠墻,他低頭看這個面無表情的小孩。
“你怎么沒事?”
“我應該有什么事嗎?”
灼一臉戒備。
“這黑氣可不是鬧著玩的,你能安然無恙,修為定不在中階之下。”
“我站得遠。”
他說完,往旁邊悄悄挪了一步,拉開自己跟這老頭的距離。
見搭訕不成,柳爺也不氣餒,他又看了一眼灼,這孩子正緊緊盯著丫頭。
醫師強忍惡心,那赤蟒正往大祭司張開的嘴里鉆。
不讓她控制大祭司的原因只有一個。
它想自己吸收大祭司的靈力。
醫師握緊掐著大祭司的手,赤蟒的動作頓了一下,忽然不動了。
她另一只手快速翻動。
“二開,傀儡香,給我開!”
青光乍現,再看時大祭司低頭垂手站在那里,而醫師喘著氣,赤蟒又回到她的手臂上,似乎從來都沒動過。
她也很疑惑,它為何突然不動,甚至退縮了。
傀儡香,控制他人行為,用在鬼身上,沒想到效果也不差。
她雙手合十,在大祭司額頭點了一下,尸體的七竅猛地散發出幽蘭色的光芒。
而后,她進入大祭司的記憶。
這是他短暫的死前回憶。
幽黑的庭院,他剛邁進來,就察覺到不對勁了。
他一步一步地往里走,小心翼翼地看著四處,似乎沒有人來過的痕跡,但這里卻的的確確多了一股讓他心驚肉跳的靈力。
似乎為自己定了定神,他推開自己的臥房。
屋里一切還是如平常一般,他脫下外袍,后背驀地多了只手。
瞳孔猛地放大,不敢回身。
心里意外的平靜。
也許知道自己要死了,只是不知道自己會面臨怎么樣的死亡而已。
他好像說了幾句什么,笑了起來,一只利爪穿胸而過,露出里面白森森的骨茬來,他踉蹌了幾步,回頭,一臉震驚地盯著眼前的人。
雖然倒下了但他卻沒有立馬死去,看著那人將他的五臟六腑取出,在他身體里擺弄著他的東西的手,這些感覺異常清晰。
臨死前最后一刻,醫師都不曾知道那人長什么樣子,大祭司似乎有意保護那人,就連他說的話,她都不曾知道。
但她根據口型,推斷出他最后一句話是——你長大了。
這么想著,她回到現實,灼和柳爺正一臉擔心地看著她。
醫師起身,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躺在大祭司躺著的位置。
她搖頭,將大祭司鎖進原本關著柳爺的壇子。
“他不想讓我們知道是什么人殺了他。”
醫師將壇子扔給灼,忙活了大半天一點兒有價值的線索都沒得到,讓她異常心煩。
按耐住心下的煩躁,她推門而出。
外面下雨了,陰冷的天氣讓她下意識抖了抖,魏西澤和楚序正等在門外,不知道在興致勃勃地討論著些什么。
“出來了,情況怎么樣?”
魏西澤見她出來,急忙跑過來詢問,見她衣裳上滿是血痕,他皺起眉頭。
“要不先去休息一下。”
“無妨,這血不是我的,什么結果都沒有,被人殺害,還保護著那個人,一星半點的線索都沒得到。”
“大祭司跟什么人有仇嗎?”
魏西澤轉身問跟上來的楚序,后者想了一會兒,搖搖頭。
大祭司向來性格孤僻,跟人結仇是不可能了,但也不排除有記恨他的人。
“把江歸木叫回來,讓她去查。”
魏西澤一把摟住醫師的脖子。
“走,請你吃飯。”
醫師推推他靠近的腦袋,笑著揶揄:“去京都最大的酒樓,我累死了,你得犒勞我。”
魏西澤咧嘴笑笑,轉頭時眼神凌厲,沖楚序無聲地說了句。
“快去!”
“什么,領部大祭司被人殺了?”
江歸木接到消息時,剛想開口,旁邊的副將便搶先一步,她瞥了他一眼。
“我去趟京都,你們看好這里。”
話音未落,人已不見了蹤影。
京都領部。
江歸木剛回來,就被告知,靈主正在酒樓設宴,只有他和醫師兩個人。
她又跑去酒樓。
步履匆匆,找到他們后推門而入。
屋內的氣氛正好,魏西澤正一臉笑意地看著她,似乎知道她會找來。
縱使她一肚子的疑惑,也不好當場發作了。
“靈主,大祭司的事——”
她行了個禮,邁著大步進來靠近魏西澤。
“您怎么還在酒樓?”
魏西澤起身,為她添了杯茶。
“可以上菜了。”
江歸木這才看到,房間里還有個人。
醫師起身,沖她頷首算是打了個招呼。
“大祭司他沒有仇家,平時行為簡單,被人殺害,活著將五臟取出來的,沒有一點兒線索和頭緒,所以把你叫回來,我身體不行,查案是不可能了。”
“具體叫醫師跟你說說,我知道的也不多。”
魏西澤將盯著小廝們將菜一樣一樣地擺放在桌上,醫師進來關上門,她將自己沾血的衣裳換了下去,沒有眼鏡的她好看了不少,每走兩步就得低頭看眼前有沒有障礙物。
江歸木掃了一眼,都是她以前愛吃的,之所以說以前,是因為這樣的生活對她來說太過于遙遠了,記憶之中都是沙場上風餐露宿的生活。
“我記得都是你們愛吃的,領部大祭司一走,估計又會出點亂子。”
魏西澤咬著空杯,醫師和江歸木倒是十分客氣,彼此都有不可忽視的距離感。
江歸木環視一周,忽然起身。
“靈主,冒昧地問一句,大祭司叫什么來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