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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爾吉斯斯坦，比什凱克?—?—

這天晚上，達莉亞在去附近超市的路上時，手機響了起?來。

“喂，還好嗎？”馬克問?道。

達莉亞一手拿著電話，一手費力地推著嬰兒車走在坑坑洼洼的人行道上。“挺好的，呃，其實也不是特別好。萊拉的疹子還沒好，情緒也不穩(wěn)定。”達莉亞心情也很煩躁，她為了照顧萊拉昨天半宿沒睡，今天也沒閑下來，“可能是我總帶著她在外面跑的緣故，是我不?好。”

成天和孤兒院的孩子們在一起卻照顧不好自己的孩子，讓達莉亞覺得很難為情。不過孤兒院里的那些孩子大多比萊拉大，而且還不用她親自換尿?布。

“沒事的，別擔?心。”

“樓下的鄰居讓我試試將蛋清涂在她屁股?上。”

蛋清！呵，怎么不把她自己孩子的屁股當作面皮一樣往上抹蛋清？這聽起來就像要讓萊拉染上沙門氏菌。萊拉出生前，達莉亞特意研究了研究嬰兒護臀霜，最后看中了三種。可她選的這三種在比什凱克買不到。“別聽他們的，”馬克說，“對了，我有個壞消息和一個徹頭徹尾的好消?息。”

達莉亞看了下時間。馬克這時應該在飛機上了，“你現(xiàn)在在哪?兒？”

“這就是我要跟你說的壞消息。我答應幫考夫曼辦件事。”達莉亞頓了幾秒，然后說，“馬克?—?—”

“這事有可能和拉里的死有關(guān)，不然我不會接這活的。你發(fā)現(xiàn)的那個納希切萬機場的托運行李標簽和很多事有?關(guān)。”

“你已經(jīng)接了這任務?了？”

“我答應在接下來的幾天里盡量幫幫忙，”沒等達莉亞開口反對，馬克接著說，“我知道，我知道，這種時候發(fā)生這種事的確讓人很不?爽。”

達莉亞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說：“你為什么不先打個電話問問我呢？你要處理拉里的事，我完全理解。可?…?…”達莉亞搖了搖頭。她知道這種事遲早會發(fā)生，就像她有時候工作忙起來需要馬克料理家里一樣。他們對這些事都有共識。但她沒想到這種情況會在萊拉剛出生后就發(fā)生，“他要你做什?么？”

“做些調(diào)?查。”

“為什么非要你?去？”

“我猜是原來辦這事的家伙遇到麻煩?了。”

“什么麻煩？既然那人遇到麻煩了，你怎么知道你不會？”馬克沒說話，達莉亞繼續(xù)說，“馬克，我不?—?—”

“聽著，好消息?—?—應該說是特大喜訊?—?—是我要去阿塞拜疆。我明早就到巴庫了。”但他沒提他得先去離第比利斯西邊一千多公里的伊斯坦布爾，再繞到在第比利斯東南邊五百公里不到的巴庫。如果俄國人真在跟蹤他，他最好別停下，而且得盡快離開格魯吉亞。他覺得在飛機上比在機場里安全，即使他已經(jīng)過了安檢到了相對安全的地帶。雖然俄羅斯和阿塞拜疆也有著很緊密的聯(lián)系，但馬克對阿塞拜疆了如指掌，在那兒他能很快甩掉跟蹤自己的?人。

“好吧，我現(xiàn)在徹底糊涂?了。”

“考夫曼會幫著把我們的名字從阿塞拜疆政府的那份黑名單里劃掉，親愛的。這是我和考夫曼交易的一部分。我們可以回阿塞拜疆了。我們可以在巴庫把萊拉養(yǎng)?大。”

這個消息太突然了，以至于達莉亞一時無言以對。但她聽出馬克說這話時很興奮，這和他一貫的平靜很不一樣。她知道馬克對巴庫的眷戀之情，所以她不想說什么讓他掃興的話。而且他們以前商量過，如果他們被從那份黑名單中除名，就可以回巴庫，達莉亞也同意在那兒經(jīng)營她的孤兒院，甚至可以在那兒擴展業(yè)?務。

但以前的那些討論都只是說說而已，因為馬克一直沒能讓阿塞拜疆政府解除對自己的禁令，更別說對達莉亞的了。“可考夫曼不是很討厭我嗎？”達莉亞問?他。

“我跟他說，如果我們兩個不能一起去巴庫的話，我就不接這?活。”

“哦，謝謝?你。”

如果在一年前聽到這個消息，達莉亞說不定會更高興些。她當初來比什凱克不是因為她喜歡這個城市或吉爾吉斯斯坦這個國家，而只是因為這兒離她資助的幾家孤兒院近些。她一開始覺得搬到這兒只是臨時的，她會利用這段時間做慈善，來彌補以前犯下的錯誤，同時也好好規(guī)劃一下未來的生活。但做著做著她發(fā)現(xiàn)自己愛上了原本為了贖罪而做的慈善工作。她現(xiàn)在身邊有一群可愛的孩子和一個能干的助手娜吉拉，運營這些機構(gòu)的錢也完全是募捐來的，再也不用靠她那點從中情局糊弄來的錢了。這一切都讓她感到無比滿?足。

漸漸地，她也喜歡上比什凱克這個城市了。她喜歡這兒綠樹成蔭的公園，喜歡周圍的群山，喜歡在夏天的伊塞克湖畔散步。她覺得，在自己忙著打理孤兒院和撫養(yǎng)萊拉的時候，要搬去這么老遠的地方純粹是添?堵。

“巴庫比比什凱克好太多了。那兒有更好的學校?—?—”

“而且，要是萊拉不說自己想要成為總統(tǒng)這樣的話，說不定還有機會去教訓別人?呢。”

達莉亞指的是她和馬克曾經(jīng)討論過的一件事。在被問及以后想做什么時，一個阿塞拜疆的學生說自己想成為總統(tǒng)。老師告訴他總統(tǒng)只有一個，而且國家已經(jīng)有總統(tǒng)了。那個學生的家長被叫去反省自己為什么會教育出這么一個口出狂言的孩子。批評教育結(jié)束后，這個孩子被開除?了。

“我們讓萊拉上私立學校。那兒的醫(yī)療條件也更好?—?—”

“阿塞拜疆的人都去伊朗看?病。”

“以前是，但現(xiàn)在情況好多了。他們的石油賣了很多錢。巴庫的市中心正在建一座新醫(yī)院和一些私人診所。有些私人診所還挺不錯的。”馬克的聲音聽著有點不高興了，“我以為我們以前討論過這個?了。”

“是，我們的確討論過。”可達莉亞心想，那是一年前的事情了。當時去巴庫的想法只是說說而已，完全沒有成?形。

“我記得你當時說搬到巴庫不是多大的事兒，你說你在那邊依舊可以運營你的機?構(gòu)。”

達莉亞從未對巴庫有多迷戀。那是一個擁有兩百多萬人口的大城市，周圍都是沙漠。但巴庫的確比比什凱克現(xiàn)代化。那兒比比什凱克富得多，所以也有更多的現(xiàn)代化設(shè)施。雖然她自己很少光顧古奇、蒂凡尼之類的奢侈品店，但她覺得去那些店里消費的媽媽們至少不會用蛋清來治孩子的疹子。她也承認吉爾吉斯斯坦的醫(yī)療條件很差。沒有萊拉的時候，她毫不在意這點。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住不上好的醫(yī)院，用不上好的藥物，不也都這么過下來了么，她和馬克為什么就不能呢？但如果萊拉病了呢？他們?nèi)绦淖屓R拉受苦?嗎？

如果他們繼續(xù)在比什凱克住下去，而萊拉忽然病了呢？要是她發(fā)高燒，他們該帶她去哪兒看病呢？阿拉木圖離這兒要兩小時的車程，而且需要穿越國境?線。

她設(shè)想了一下巴庫市中心的兒童診所的樣子。那會是個干凈整潔的地方，穿著白大褂的女醫(yī)生會對病人微笑，再沒有酒氣沖天的老男人?—?—她想到了那個迫使她做出順產(chǎn)決定的麻醉?師。

“巴庫那兒有TriplePaste牌護臀膏嗎？”達莉亞問馬克，“含羊毛脂的。我想要那?種。”

“我查查?看。”

“TriplePaste或Desitin?1的都行。要強效配方的，不要快速緩解?的。”

“?好。”

“在巴庫的生活會很好的。”達莉亞心不在焉地說。她現(xiàn)在只希望她一覺醒來后發(fā)現(xiàn)分娩后遺癥和孩子的疹子都好了，“這個消息實在太突然了，我們之后得商量一下怎么搬家，不過船到橋頭自然直。你自己多保?重。”

“那?是。”

“記住，你已經(jīng)當爸爸?了。”

“只要有條件，我就會打電話或發(fā)郵件給你。但從現(xiàn)在起，你要知道我已經(jīng)處于執(zhí)行任務的狀態(tài)了。也許我應該更早進入狀態(tài)的，可整件事就像滾雪球一樣一發(fā)不可收?拾。”

有任務在身時，馬克不到非聯(lián)系達莉亞不可的時候是不會打電話給她的。他們兩在注冊各自的機構(gòu)時都會編造一個復雜的匿名法人架構(gòu)。達莉亞從不與給孤兒院捐款的有錢人合影；萊拉出生證上的姓氏寫的是斯蒂芬森；他倆所有文件上的簽名都用這個姓，包括在比什凱克買房時簽的合同。這都是為了將他們的私生活和他們隱蔽的情報工作?—?—無論是現(xiàn)在還是過去?—?—完全分?開。

他們知道，再怎樣小心也不能保證彼此間的聯(lián)系不被人監(jiān)聽。所以只要馬克有任務在身，就不能給家里打電?話。

“我懂。”達莉亞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