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帆已經走了。

不知道走了多久。

程星如同約定那樣，并沒有看到女孩的背影。

他獨自一人，待在漆黑而寂靜的教室內，不知道究竟坐了多久。

他坐在自己熟悉的座位上，后靠著椅背，找了個舒服的坐姿，靜靜地感受著時間的流動。

他將教室的照明燈全部都關了，想要重新經歷女孩經歷過的事情，想要知道此前伊帆獨自在黑暗中等待的感受。

孤獨、恐慌、難受……

盡是些負面情緒！

這就是伊帆此前一個人經歷的事物。

感受著這些情緒，程星輕嘆一聲，隨即掃視著這間熟悉的教室。

自己在這里待了20年。

雖然教室內一片黑暗，但程星也能依照著記憶，將這里的景象全部還原。

因為自己的個頭比較高，很容易影響到其他同學聽課，所以自己的座位便被安置在了教室的最后面，娛樂桌的正前面。

在這里，他能清楚地看到教室內發生的一切。

自己前面的座位屬于孫杰，這家伙最喜歡的事情就是在上課的時候偷吃零食，而且特別喜歡使喚自己為他拿零食。

因為自己身后就是娛樂桌，只需微微側身伸手，就連自助飲品機都能整個抬過來。

自己這一列正前方第一排的座位屬于伊帆，程星還清晰地記得，隨著她年齡變化而變化的很多種發型。

自己最喜歡伊帆十六歲時的雙馬尾辮造型，充滿青春活力的漂亮少女。

想到孫杰，想到伊帆，又想到自己在這里生活過的20年。

時光飛逝，現在就是最后一天了。

想到這間教室將在不久之后重新整頓，迎接新的學員，自己眼前這熟悉的一切都將會真正成為不可觸摸的記憶，他流下了淚水。

想到了伊帆的吻，那甜美而溫柔的氣息，那個約定，甚至是想到了孫杰那總是很不耐煩的語氣，他露出了微笑。

下一次，我一定不會再遲到了！

程星深深吸了一口氣，揉弄著雙眼，擦去了淚水，重新調整著自己的心態。

他雖然決定不去參加這個萬眾期待的晚會，甚至不打算在學院內食用晚餐，但并不表示他沒有事做。

他從褲兜內翻找出了自己的手機，而后撥通電話。

電話很快就被接通了，隨之響起了一道平淡的聲音。

“一號走了么？”

孫杰的聲音非常平淡，沒有了習慣性的煩躁，電話那邊的環境非常安靜，似乎孫杰也不在晚會。

程星輕嗯回應了一聲，辨析出摯友已經了解情況，便又接著平和地回道：“她32點的飛機。”

“這樣么……”

孫杰輕嘆一聲，接著道：“關于一號……本來有很多事情我都想和你談談……但還是算了吧，你的聲音不對。”

“我的聲音沒有什么奇怪的語氣或是話語，為什么這么說？”程星輕笑一聲。

“因為太平靜了……我了解你，所以我只說一句……有時候，很多人在你的生命中只是路過而已，甚至路過都算奢侈了，你只能仰望她……”孫杰并未理會程星的語氣，自顧自地念道。

“我知道……”程星卻又是輕笑了一聲，道：“小櫻和你說過類似的話……”

“哦？是么！”孫杰的語氣頓時精神了很多。

“行了……就這樣吧，明天早上12點，我們在歷史協會的入口碰頭……”程星不滿地回了一句，心中腹誹道：

你小子的反應倒是很危險啊！給我乖乖等著吧，只要我活著，你的想法就只能是幻想！

“等等！你今晚準備住在哪里？”

孫杰預感到程星即將掛斷電話，便又趕忙說了一句，道：“我現在正在學院附近的旅館訂房，你要不要也……”

“不用在意我，就這樣吧……”程星不等孫杰的回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后，他順便看了一眼手機顯示屏，上面顯示的時間是30：48。

現在還是傍晚……

距離正常的晚餐時間還有12分鐘……

不過算了，我還是等待38點的宵夜吧……

思緒間，他將手機又踹回到褲兜，而后緩緩起身，輕輕揉著自己有些酸麻的腰背。

今夜我還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研究這個名為‘神則’的神秘事物！

加入歷史協會和神秘組織以后的生活、探究自己為何會有這莫名其妙的經歷和神秘力量、甚至還為了實現與伊帆的5年約定。

為了實現這些不算計劃的事情！

我必須要靜下心來思考！

思緒間，程星終于慢慢走出了熟悉的教室，關門后便直接離去，沒有再多看一眼。

他低垂著腦袋，看著被吊燈照得錚亮的走廊，一路慢步前進。

他踏進電梯轎廂，習慣性地按下了通往1樓的按鍵，而后離開圖書館。

外面的天色昏黃，光線正漸漸變得黯淡，似乎是準備迎接黑夜和月光。

迎面吹來了一陣涼爽的輕風，程星打了個激靈，只覺得非常舒服。

他走出了校門，順著與早晨來時相反方向的道路前進。

他決定今夜步行前往30千米外的歷史協會！

這樣的經歷只此一次足矣。

程星又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地圖的導航顯示以及智能管家‘小智’給出的數據。

按照自己目前的步行速度，30千米的路程需要走7個小時以上……

現在是31點，正好是晚餐的時間，距離明天早上和孫杰約定的12點還有……

30個小時！

7個小時后的38點，正好也是宵夜的時間……

我還能在歷史協會附近找家旅館休息……

早晨11點的早餐、中午21點的午餐、傍晚31點的晚餐、還有入夜時38點的宵夜……

我21世紀的認知真的無法接受這現實啊……

新世紀元的認知也無法想象一天只有24小時的美好時光……

思緒間，程星默默吐槽了兩句，他感覺自己的內心此時很是矛盾：

21世紀的認知覺得現實非常殘忍，時間非常難熬，它想回家。

本已習慣了每天48小時的新世紀元認知忽然有了清晰的24小時記憶，它也想去21世紀，雖然那個年代的科技似乎不是很發達。

程星無奈苦笑了一聲，一路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路上的行人很少，就連車道上的機車和轎車同樣也很少。

很少有人會選擇在這個晚飯的時間點漫步在路上。

我是個半神……

諸葛愚人說我是個半神……

想到這個問題，程星的心情立刻就變得非常郁悶，深感莫名其妙，但他的感知卻也非常平靜，一時間，無數思緒猶如繁星，在兩種認知擬化作的黑暗中緩緩顯現：

半神……神則……

我的神則名字叫‘疲’，而諸葛愚人的神則名字是‘愚者’，但這兩者之間似乎根本就沒有什么聯系呀……

而且先不說這神秘力量，諸葛愚人說的話也不全對……

他說這力量具有相對性，得到就要付出，但……

我記得在下午負重運動考試的時候，我似乎無意間使用過這力量，但當時我并沒有感覺到有任何副作用啊……

我和孫杰的體力都瞬間得到了恢復，我并沒有付出任何代價啊……

但諸葛愚人說的情況卻是也合乎邏輯，他有著太多的選擇，但最后還是選擇了與我面對面交談……

除非他有求于我、或者是暫時拿我沒有辦法……

或者他真的是個好人？

我現在只能暫時選擇相信他……

但我也要注意，他或許會隱瞞一些事實……

思緒間，程星一直定定地看著自己的腳尖緩步前行，同時他也在思考神則的使用方式：

我記得在負重運動考試的時候，我似乎對孫杰提醒了一句類似于勸告的說辭，因為我提到了‘疲’，所以當時我察覺到了變化……

而諸葛愚人強迫我說話的時候，他也提到了他的神則‘愚者’，并且我觸碰到了愚者的塔羅牌……

這兩件事唯一的相同點……是與神則相關的事物！

當時我和孫杰很疲累！

當時我碰觸到了愚者牌！

想到這里，程星忽的停住了腳步，睜大雙眼看著自己的皮鞋，似乎是把握住了什么關鍵信息……

規則……相對性……得到什么就要失去什么……

就是這個！

程星不斷回想著自己與孫杰、與諸葛愚人在一起時的兩次經歷，思考著關于神則的問題，最終有了一個猜想。

諸葛愚人確實沒有騙自己，只是自己此前沒有想到。

這位歷史協會會長對自己使用幻術、令自己強迫說話，都相對地令他受到了影響。

在負重運動考試的時候，自己與孫杰的情況同樣如此！

‘疲’這個神則令孫杰恢復了體力，同時奪去了自己的疲累，這也是一種付出代價的方式！

諸葛愚人當時強迫我說話，是因為我觸碰到了愚者牌，觸碰到了他神則所代表的現實事物，這就是神則的使用條件！

同理，負重運動那時我能使用神則，是因為當時的我很疲憊，也就有了使用條件！

這兩次經歷完全是兩種不同的神則使用方式！

先得到，再付出以及先付出、再得到！